第194章 故人相逢(3)
第194章故人相逢(3)
阿莫默然良久,忽地嘆道:「我只當天下人人奸險,女子水性楊花,尤其不可深信,故而甘願與狼為伍。沒料到今日卻輸給了信任二字。哈,西崑崙,你說得對,老子就是披了人皮的狼。以往么,我也曾披著狼皮做人,後來發現,披了人皮做狼更有意思。騙得了更多的人,吃人也不用牙齒。哈哈,名馬美人老子暫且受用,西崑崙,草枯草長,後會有期。」說完縱聲狂笑,眾人悲憤異常紛紛破口大罵,梁蕭卻面沉如水,目光冷冷如刀。
阿莫和他目光一刀,心中冰冷,低頭望去,風憐目光獃滯一動不動,不覺心中得意:「小丫頭長得不錯,又很聽話。」他收了匕首,一拍馬臀,火流星不知究竟,撒腿便跑。
眾人正自束手無策,柳鶯鶯目光一閃,喚過胭脂,在它背上一拍,胭脂會意,揚起前蹄,長嘶一聲,嘶聲中滿是挑釁。火流星應聲回頭,鬃毛怒張,阿莫還未轉過念頭,火流星怒氣衝天,直向胭脂奔去。
火流星嘯傲昆崙山下,萬馬臣服;胭脂橫行天山南北,也未逢敵手;二馬相遇,本有一爭。只是胭脂被柳鶯鶯約束住了一味忍讓,火流星百般挑鬥無果也只好作罷,忽聽胭脂邀戰,正是求之不得。這紅馬性子一發,除了梁蕭無人約束得住,阿莫連連使力也煞不住它的去勢。
手忙腳亂間,梁蕭飄身搶到馬前。火流星一驚,縱蹄而起。阿莫揮掌劈落,梁蕭怕誤傷風憐不敢出掌相迎,身形一矮,自馬腹下穿過。阿莫一咬牙,匕首精光一閃,刺向風憐頸項,這時間,忽聽梁蕭一聲大喝,眼角紫電一閃而過。阿莫只覺肩頭一涼,匕首到了風憐頸邊再也刺不下去,他隨即飛了起來,往下一看,兩條人腿好端端地跨在馬上。阿莫轉念未及,眼前天旋地轉,身子如葫蘆般滾入亂草,扭動兩下,便已寂然。
梁蕭見風憐危殆,情急間從火流星臀后拔出「天罰劍」,運足內勁掃出,切斷阿莫執匕的右臂,劍鋒順勢斜下將這一代凶人揮成兩段。他出劍太快,天罰劍又鋒利得邪乎,劍過人體,直如風過虛空,阿莫肢殘胸斷也未立刻感覺痛楚。
一時大寇得誅,梁蕭心生訝異。適才他勁透劍身,劍上鐵鏽變成紫色,爛若雲霞,隱現星文。他雖知此劍必有神異,何以有此變化卻是想之不透,試著再催內力,銹劍晦暗如故。梁蕭百思不解,還劍如匣,將風憐抱下馬來。經過這番變故,風憐呆如木偶,到了梁蕭懷裡方才哭出聲來。
梁蕭心中憐惜,正想安慰。忽聽馬蹄聲響,一回頭,只見柳鶯鶯催馬絕塵向北馳去。他心頭一沉,便道:「黑鷹,你代我照看這位姑娘。」黑鷹一愣,梁蕭將風憐推到他身邊,縱身躍上火流星,拍馬向柳鶯鶯追去。
火流星一心要與胭脂較個高下,早已憋足勁頭,此刻得逞所欲,自是四蹄攢空,好比昊天龍行。不一時,望見柳鶯鶯人馬背影。女子回頭看見,揮鞭催馬。一時間,兩匹神駒奮起神威,前後追逐,火流星既難逼近,胭脂也無法將它拋下。追逐半晌,梁蕭驟然提氣,一起一落,躍上胭脂,柳鶯鶯反身一肘想要推他下馬,卻被梁蕭摟住腰肢,嘆道:「鶯鶯,你誤會了。」
柳鶯鶯怒道:「你抱她那麼親熱,還有臉說我誤會?」梁蕭微微苦笑,遙見蒼煙淡遠,湖水含碧,便說:「好俊的去處,咱們去坐坐。」柳鶯鶯冷冷道:「我幹嗎要去?」梁蕭也不多說,抖動韁繩來到湖邊,強拉柳鶯鶯下馬。
柳鶯鶯余怒未消,別過身子不理不睬。梁蕭苦笑坐下,默默望了遠處一陣,嘆道:「我在西方呆了幾年,本想終老彼方,但想著你和曉霜還是忍不住回來。」柳鶯鶯輕哼一聲,冷冷道:「你有了曉霜,就不該還念著我。」
梁蕭與柳鶯鶯闊別已久,心中千言萬語,本想一吐為快,一聽這話,滿心的話變成一聲嘆息。他神色一黯,起身上馬,忽聽柳鶯鶯冷冷道:「你去見曉霜妹子么?」梁蕭沉默時許,低聲說:「她身罹絕症,這些年不知是否好些?這次前去中原,瞧她一眼,我也心滿意足了。」柳鶯鶯細眉一挑,問道:「我走了之後,出了什麼變故?」梁蕭嘆道:「所謂雲煙過眼,不提也罷。」
柳鶯鶯默默坐下,摘了一朵野花在湖面上撥出陣陣漣漪,她凝望湖水,忽道:「你這笨蛋嘴裡不說,倒願意憋在心裡?哼,也罷,我問你,那個叫風憐的女子是怎麼回事?」梁蕭雙眉一揚,大聲說:「鶯鶯,你還提那孩子便是瞧不起人。」
柳鶯鶯冷笑道:「我就瞧不起你!那孩子?哼,那孩子對你的心意,瞎子也瞧得出來。」梁蕭不覺一呆,又聽柳鶯鶯說:「你過來。」梁蕭獃獃愣愣,柳鶯鶯怒道:「來不來?」梁蕭嘆了一口氣,緩緩坐下,柳鶯鶯也不正眼瞧他,拍了拍身邊的草地:「坐這裡。」
梁蕭略微遲疑靠上前去。柳鶯鶯忽道:「你閉上眼。」梁蕭不敢違拗,閉上雙眼,忽覺一雙縴手搭上肩頭,將他的頭摟入女子懷中,軟玉溫香,在在襲人,梁蕭心慌意亂,掙扎欲起,忽覺脖子一涼,張眼看去,柳鶯鶯將匕首搭在他的頸上,冷笑道:「我刀子一動,割斷你這臭賊的脖子。」梁蕭咽了口唾沫,乾笑道:「殺了我幹什麼?」柳鶯鶯道:「宰了喂狗。」梁蕭嘆道:「你好狠。」
柳鶯鶯怒道:「少廢話,我叫你閉眼,你幹嗎睜開?」梁蕭喏喏閉眼,他肉眼雖閉,心眼猶開,覺出柳鶯鶯將匕首蘸了水給他颳起鬍鬚,邊刮邊罵:「邋遢鬼,這把鬍子能當掃帚使啦,無怪那些小丫頭也敢嘲笑你!哼,還有這身衣服,臭也臭死了,這次被我瞧見,你若不洗個澡換身乾淨衣衫,休想離開我半步。」梁蕭聽了這話,心中酸痛,幾乎淌下淚來,一時緊閉雙目,始終一聲不吭。
刮完鬍鬚,柳鶯鶯伸出纖指輕輕撫過他頰上疤痕,嘆了口氣,卻沒多問。梁蕭偷偷張眼從下方瞧去,柳鶯鶯凝注湖面,雙頰發出淡淡柔光。湖水曠遠,盡頭處白日西匿,雲空瓦藍,一片遠山低小含著淡淡煙氣。柔風貼地掃過,拂過草尖,宛若歌吟,驚起兩團明黃色的鳥兒,盤旋兩圈,各奔東西。
過了許久,梁蕭聽到動靜,直起身子,只見暮靄中飄來一片火光。柳鶯鶯攏了攏秀髮,淡淡地說道:「不用看,孩兒們來了!這裡是回村的必經之路。」梁蕭看她惆悵神色,不禁悲從中來,再一瞧,火流星扭頭擺尾正與胭脂頂撞,不由罵道:「這個野小子,沒有胭脂一半聽話。」柳鶯鶯白他一眼,罵道:「物似主人形。」梁蕭笑道:「女諸葛,你這回卻猜錯了,這馬兒可不是我的。」柳鶯鶯奇道:「是那女孩子的么?瞧不出她武功平平竟能降服這匹神駒?」
梁蕭搖了搖頭,將昆崙山下捕馬贈馬的事說了。柳鶯鶯嘆道:「你呀,總是行事莽撞,不計後果。你送馬給她的時候,這女孩子就對你動了真情。」
一行人擎著火把,迤邐而來,風憐也在隊中,神情怨苦,愁眉不舒。柳鶯鶯落落大方與梁蕭並肩而立。黑鷹翻身下馬,歉然道:「大首領,坐騎被狼咬壞了,找馬費了不少時辰。」柳鶯鶯道:「不打緊。黑鷹,這位是梁蕭,我在中土時的舊識,武學深湛。你不妨向他多多討教。」黑鷹一怔,拱手為禮。梁蕭心下明白,柳鶯鶯想要自己傳授下屬武功。也不推辭,還禮道:「討教不敢當,切磋一二當是生平快事。」眾人見他言語謙和,心生親近,只有彩鳳嫌隙不減,聽了這話,冷哼一聲。
眾人在湖邊歇息一晚,凌晨出發。柳鶯鶯見風憐形神恍惚,心中不忍,拍馬趕到梁蕭身邊,低聲說:「不論你心意如何,對這女孩子總得有個交代。」梁蕭道:「我話已挑明,只怕勸慰太過又生誤會。」柳鶯鶯沉吟道:「女人間好說話,你不介意,我跟她說說。」梁蕭笑道:「求之不得。」柳鶯鶯白他一眼,說道:「高興什麼?你又欠我一個人情,早晚都得還我!」梁蕭笑道:「一定還,一定還。」
行了一程,遙見茅舍井然,卻是一處村落,背依北坡,春水繞村而過。原本春寒未盡,只因四面環山,地氣暖和,村內外早已花繁樹茂,蜂蝶競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