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三字大計
曹鼐來到順天府衙大牢,腳還沒邁進刑房之內,就聽到孔森的大喊大叫。聽到這聲音,曹鼐嘴角輕輕抽動,顯露出一副不悅之色。
這些皇親貴戚曹鼐太清楚了,大都是一些不學無數的混蛋罷了。不過,像孔森這樣死到臨頭,還如此囂張的人確實少之又少。他能落得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也是咎由自取的結果。
「咳咳。郭郎中,雲南一別,別來無恙啊。」
邁步走進刑房,曹鼐輕咳兩聲道。
刑房之內的郭准,正坐在椅子上,一副興緻勃勃的模樣,看著被綁在刑柱上的孔森破口大罵。聽到熟悉的聲音傳來,郭准心裡一驚,連忙站起身,向著曹鼐深施一禮。
「卑職郭准,拜見曹閣老。不知閣老大人親臨,卑職有失遠迎,還請閣老責罰。」
當年在雲南受到布政使孫茂海陷害之時,若不是這個曹閣老暗中幫助,郭准也不可能脫離危險,進而成為京官中的一員。
所以,對這位曹閣老,郭準的心裡是充滿感激的。
在離開雲南的時候,郭准就打定主意,進了京師之後,就要拜會這位閣老大人。除了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外,最重要的還是得到他的支持。
不過,由於曹清華從中作梗,逼著郭准無奈之下接下了杜淳風的案子。所以郭准一直都沒能空出時間去看望曹閣老。
此外,加之擔心王振會懷疑自己,從而影響到曹大人的安全。所以郭准就一直沒有行動。想等到安全的時候再說。
誰曾想到,二人還是見了面。只不過,見面的地點確實不合適,是這順天府衙的大牢之中。
「曹閣老你終於來了!是不是陛下讓你來救我的?你一定要為本公子做主,不能讓這個五品小吏,隨意凌辱皇家血親啊!」
身為信陽公主與孔駙馬的愛子,孔森不可能不知道曹鼐是幹什麼的。
當他聽到郭准稱呼來者為曹閣老,就知道這位應該就是內閣次輔,曹鼐曹大人。心裏面頓時激動起來,還以為他是來救自己的。
聽到孔森的聒噪之聲,曹鼐下意識的一皺眉頭,臉上自然顯露出不悅之色。
「無妨。是本官吩咐他們不要驚動你的。郭郎中,本官這次前來,是奉了陛下旨意,要押解孔森前往大理寺受審。來人啊,將孔森帶走吧。」
曹鼐的心裡,已經對孔森十分厭惡。討厭到都不想多看他一眼的地步。
在向郭准表明了來意以後,曹鼐就吩咐門外的隨從,將孔森押解出去,省的看著心煩。
那孔森被差人帶走的時候,還不忘囂張的看著郭准,好似炫耀一般。殊不知他已經來到了鬼門關的門口,不久之後就要命喪黃泉。
等到令人討厭的孔森被帶走後,見曹閣老並沒有離開的意思,郭准心裡一動,連忙悄悄向陳武使了一個眼色。
好在陳武在這一刻,保留了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智商。心領神會之下,深施一禮離開了刑房。
隨著房門的關閉,此時的刑房之內,就只有郭准與曹閣老兩人。直到這時,曹閣老才緩步走到郭准剛剛坐過的地方,慢慢的坐了下來。
「元碩不必拘禮,你也坐吧。」
見郭准還在畢恭畢敬的站著,曹閣老指著對面的一張小凳子,向郭准說道。
這曹閣老剛剛在孔森,以及陳武在的時候,稱呼郭准為郭郎中,但是等到二人離開后,卻直呼郭準的表字,這就已經表明了一種態度。
那就是只剩二人的時候,曹閣老並未將郭准,看成是陌生的外人。也就是說,在他的心裡,已經將郭准當做自己這邊的一員!
「元碩啊,在你進入京中為官之前,本官就接到了黔國公寄來的書信。本官一直都想見見你,但是苦於沒有機會罷了。
今日,得到陛下的旨意,本官才能借著押人的理由,在這大牢與你相見。
想必王振的權勢,這幾天你已經見識到了。如果本官逗留太久,勢必會引來他的懷疑。所以,我們就長話短說了。
本官只有一個問題,你究竟想如何扳倒王振?」
既然想要保住郭準的名聲,不讓世人,將他當做王振的黨羽。那麼黔國公就必定不能隱瞞,將郭准赴京做官的目的,告知了曹鼐。
起初,在接到書信的時候,曹鼐著實嚇了一跳。畢竟在他看來,郭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剛剛入京擔任五品小吏,就想著要鬥倒王振,確實讓人無法相信。
畢竟這些年來,與王振爭鬥的大臣不少。其中不乏一二品的大員。但是無論是誰,都沒能成功,反而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
但是,在見識到王振對郭準的器重后,曹鼐就明白了。這位郭准絕對不是一個簡單人。就連王振這樣的人精,都被他糊弄的對其信賴有加。或許,想要鬥倒王振,真的還要看這位年輕人的。
見曹鼐開門見山的詢問辦法,郭准深吸一口氣淡淡的回道:「辦法不難,無外乎三個字罷了!」
曹鼐還以為郭准有什麼完善複雜的計劃,誰能想到,郭准只是輕描淡寫的說出,他的計策,只是三個字而已。這自然引來了曹鼐的懷疑。
「三個字?元碩,這件事情十分困難,萬萬不可兒戲。就連首輔大人,面對王振都無計可施,緊緊憑藉三個字,就能斗得倒這個巨閹嗎?」
見曹鼐面露懷疑之色,郭准慢慢的解釋道:「曹閣老,卑職說的三個字,雖然簡單,但是其中蘊含的深意卻遠不止此。
這三個字,就是剪,奪,害。如果能夠做到這三個字,卑職敢保證,王振必死無疑!」
曹鼐看到郭准面露堅定之色,不像是開玩笑的模樣。不禁追問道:「剪,奪,害?你可詳細說來,讓本官知曉!」
「曹閣老,所謂剪,就是要剪除王振的羽翼!王振勢大,如果直接對他下手,不僅不會成功,而且還會引來他的注意。
過往朝廷里那麼多忠貞之士,之所以沒能扳倒王振,除了聖上的信賴外,直接將目標選為王振,也是其一大因素。
人們常說,人無頭不活,鳥無頭不飛。但是曹大人想過沒有,如果不能斬斷這頭顱的話,面對死亡,難道他不會用四肢極力反抗嗎?
所以,卑職認為,要想扳倒王振,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剪除其羽翼。等到只剩下王振成為孤家寡人之時,再以雷霆直擊,就算王振想反抗,也沒有反抗的力量了!」
聽到郭准解釋了「剪」字的含義,曹鼐思考一番後點頭稱讚道:「好,很好!元碩所言極是,沒有了羽翼的支持,就算我們無法一擊擊倒王振,但至少可以做到自保。
王振沒有反擊能力的情況下,也可保全很多忠義大臣的性命!元碩,那這個『奪』字又如何解釋?」
顯然,一個「剪」字,已經得到了曹鼐的認可。他現在彷彿已經看到了鬥倒王振的希望。
「所謂『奪』,奪得不是王振的性命,而是聖上的寵信!曹閣老應該清楚,聖上對王振十分信任,無論他說了什麼,辦了什麼事,聖上都不會懷疑。
那麼,我們要做的就是奪取皇帝的這份信任與寵幸,讓王振失去這個最重要的靠山。
正所謂花無百日紅。王振最害怕也是這點。所以他才會不斷的提升自己,在陛下的面前時刻保持著一個高深莫測,忠肝義膽的形象。
而我們剪除了他的羽翼,就是讓聖上懷疑王振,懷疑王振的品性以及能力。當這種懷疑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爆發出來的就是泥石洪流,想要擋,可是擋不住的!」
聽到這裡,曹鼐算是徹底明白了。看來,郭准提出來的三個字,並非獨立的個體,而是環環相扣的嚴密計策!
剪,就是為了奪。高明,著實高明!
「好好好!元碩所言極是,聽君一席話,頓時讓本官茅塞頓開,真是快哉快哉啊!」
郭准這三個字還沒解釋完,曹鼐就已經興奮的像個孩子一樣。
畢竟內閣這些年來,被王振壓制的太慘了。最為重要的是,這楊溥大人驗眼看就要駕鶴西去,到時候接掌內閣的,必定是他曹鼐。
曹鼐很了解自己,對自己也能夠做出客觀的評價。以他的能力,城府,根基來說,無論哪一點都不是王振的對手。
所以,這些時間以來,曹鼐的心情一直都很憂鬱。他發愁今後究竟該如何對付王振。
如今,聽到郭准獻出來的計策后,積壓於曹鼐胸中的悶氣,終於被徹底打開。他自然要宣洩一番,連說了三個好字!
「元碩啊,那麼這個害字又是何意?」
見曹鼐顯露出迫切的模樣,郭准面露狠厲之色道:「稟閣老,這個『害』字很簡單,就是栽贓陷害王振有謀反之意!
試問,就算陛下如何寵幸王振,但是在起了疑心之後,面對謀反的人還會姑息嗎?」
與聽到郭准前面兩個字的時候,顯露出興奮之色不同。當曹閣老聽到最後一個害字之意后,他明顯變得有些為難起來。
「栽贓陷害?這恐怕不妥吧。俗話說,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如果我們用這麼卑劣的辦法,去對付王振的話,那麼和王振又有何區別?
這是丟了聖人以及天下士人的臉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