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丟了自己

143.丟了自己

章節名:143.丟了自己

樂正彼邱心中發著狠,卻又隱藏著一份莫名的悲哀。

何時起,慕容燁軒也能成為自己的對手?竟然還是一枚打破他所有計劃的強敵…這種感覺實在很不好。

是不是只有示弱才能博得她的好感?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會做得更好。

也不管胸口處的箭傷是否裂開,樂正彼邱手稍微用力,便將樂正錦虞帶到了自己身邊。

樂正錦虞一時不查,前半個身子不受控制地趴倒在了他的胸前。

雙目相對,樂正錦虞有些惱又有些恨,「你做什麼!」他身上的箭剛拔不久,她的胳膊撞到的地方,正是一片血淋淋。

「咳咳。」樂正彼邱因驟來的壓力而輕吐出一口血來。卻又扣緊了她的手,自然地將它握放在了傷口處。

也不管內衫上的血會不會染臟她的手,他無力地低聲道:「這裡…有些疼。」呼吸中夾了分可查的虛弱,還有滿滿的委屈與期盼。

樂正錦虞因他前後的巨大變化而微怔。他的手掌也沾遍了腥紅,與她的十指緊扣,白皙淡藍剖開鮮艷的血色,說不清的妖冶。

他的嘴角處沁出一絲血跡,映襯著絕世的容顏,將孱弱與雅緻演繹地入木三分,這份驚心動魄的美,竟教她無法移開眼。

她下意識地起身,不忍再弄疼了他。

樂正彼邱的眸子閃過一絲幾不可聞的笑意,見她起身,他立即用另一隻手扣住了她的後腦,而後當著眾人的面,毫無徵兆地地吻住了她。

呼吸相糾纏,樂正錦虞還沒來得及思考便被他奪取了所有的思緒。

跪在地上的太醫見到這一幕,雙腳壓在地面再也不能動彈,每個人的臉色青一片白一片,在不停地變幻著。

誰來告訴他們究竟應不應該挖去雙眼?

亂…亂…

無人敢將那個詞宣之於口,電閃雷鳴也不過如此。

樂正錦虞的腦袋又如那日在萬聖山被他救下時,驀然空白。她忘記了推開樂正彼邱,表情麻木地任他吻著,心湖卻盪開了漣漪。

對他的抵抗似乎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這麼深,甚至在某瞬居然鬼使神差地給了些許回應。

得到她的回應,哪怕只有毫末,都叫樂正彼邱歡喜地不能自已。這份喜色從心底蔓延,涌沖腦海,讓他情不自禁地將她擁得更緊。

他就知道,她不會對他毫無感覺!

似要將這些年的愛戀都要傳遞給她,他吻得更加熱切了。

帝王的愛戀如火如荼地焚燒著,地上人的神經卻支撐不住,「啪」地一聲栽倒了兩個。

樂正彼邱依舊忘我地將滿殿的人當作空氣,樂正錦虞卻迅速清醒。

再不顧忌他的傷勢,她一把將樂正彼邱推開,慌張地連腳步也站不穩。

她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竟允許如此犯暈的事發生。

她只是來看看而已,卻輕易地落入了他的圈套,被他牽引著,理智居然也忘到了一邊。

無需再使小計,不用內力逼迫,樂正彼邱的臉色也漾了層暈紅,精緻地過分的五官散發出灼人的光芒,讓人完全忽略正受傷中。

薄唇輕翹著,尚未從情動中走出,稍帶了分不設防下被人推開的不滿,出神地盯著已離他幾步之遠的樂正錦虞的背影。

樂正錦虞走得很急,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姿態氣場也暫忘,彷彿做了什麼虧心事般倉皇地奪門而出。

她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這是她腦中僅存的認知。

樂正彼邱也不再急著攔住她,乍然得到了自己所念盼的,他的心情十分雀躍,像極了偷了腥的貓,黑曜石般的眼睛愈加明亮,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胸膛的血還在慢慢流著,他竟激動地坐起了身。他的聲音也仿若今日溫煦的風,對著下首悚惶恐慌的人異常和悅道:「你們都起來吧。」

不怕將這些人嚇死,他甚至興奮地在眾人躲瑟的目光中悠然地下了地。

他昂著頭,左胸處的箭傷也不能撼動他的如玉身姿。這點小傷算什麼?比之祈凌山的千年寒池簡直小巫見大巫。

他的傻丫頭逃離躲避真實心意的可愛模樣,讓他仿若柳暗花明,枯木逢春,連窗外的冰雪也似是變得多彩可人。

「你們看見了什麼?」樂正彼邱溫和地問道。他的身上並未帶一絲殺氣,有別於以往淡薄冷漠的和顏悅色,卻讓太醫們自發地心驚膽寒。

聽樂正彼邱這樣問,他們忙不迭地回道:「臣等什麼都沒有看見。」

對,他們一直為皇上處理傷勢,並沒有看見任何人出入!

這樣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違背了學醫者最基本的耳清目明,所有人都為自己的明智感動。

他們眼巴巴地等著樂正彼邱的宣判,連口水都不敢吞咽一下。新帝最是仁德聖明,哪怕真成了瞎子聾子也好過沒了性命。

樂正彼邱卻搖頭,「連未來的皇後娘娘都沒有看見么?」

未來的…皇後娘娘?

誰?

五公主?!

這下子眾人再也顧不得裝瞎,也不急著去探究樂正彼邱突然間健全的腿腳,勸誡道:「皇上,此等違背倫常之事,切莫」

樂正彼邱依舊輕飄飄道:「怎麼?你們都有意見?」他的話很溫和,卻如刀般凌遲著太醫們的心。

「臣等不敢。」眾人頂不住心頭的壓力,瞬間倒下了一半。

兄娶妹…瘋了!皇上瘋了!

會不會是箭上有未能查出的毒,紊亂了皇上的神智?還是說,剛才五公主給皇上下了什麼迷藥?

一定是這樣!

趙太醫視死如歸道:「微臣大膽請旨為皇上把脈!」救了皇上就等於救了北宜國,冒著砍腦袋的風險,功勞誰也別想跟他搶!

樂正彼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最後在他額前的汗珠成串滴落時才慢慢遞出了手。

可除了剛才的傷勢之外,一切正常!連發燒的癥狀都不曾有!

趙太醫臉色霎時如死灰,怎麼辦?怎麼辦?

皇上這是要逆天!

樂正彼邱好心情地並沒有砍了他,對著眾人幽然道:「下去吧!以後記得見到朕的皇后時要行禮。」

「臣等告退。」還能站穩的太醫們立即拖著癱軟在地的趙太醫等人迅速出了宮。皇上的傷口已經被清理地差不多,那副生龍活虎的樣子,讓他們待在這裡也無用處,還不如下去乖乖熬藥,以期皇上能夠早日痊癒。

「來人,傳欽天監監正!」樂正彼邱吩咐道。

是該定一下大婚的良辰吉日了…

樂正錦虞神色慌亂地奔逃,待遠離了宮之後,腳步便再也不能移動。

她的膝蓋無力地彎曲,扶著紅牆緩緩蹲下。

地上的雪氣撲面而來,即便陽光燦爛,也不能融化這滿目的蒼白。

她伸手撫上自己的唇瓣,指間剛才所沾的鮮血還未乾涸,將唇染得比胭脂更紅更艷。

唇舌嘗出血腥味,她連忙抬袖擦拭。

身後突然有人靠近,她沒有抬頭。之前的慍怒與慌張煙消雲散,她已沒有氣力再去應對其他人事。

來人只站了一會兒,便自她的身旁蹲下,與她一同凝視著地面的白雪出神。

許久,樂正錦虞偏頭。陽光斜打在牆壁上,將地上的白雪也折射成彩色。她的嘴角微揚,扶著紅牆的手指也嵌勾入磚內。

果然,有些東西原先是何模樣,現今依舊是何模樣…

皇陵的混亂很快就被擺平,樂正彼邱走後,慕容綺蘇的靈柩也立即被安放了進去。

慕容燁軒從禁衛的口中得知樂正彼邱受傷昏迷后,便帶著西陵國剩下的人一起回了驛館,等待樂正彼邱醒后的召見。

皇陵的刺殺須臾間傳到了各府邸。

在臣子們的擔憂與不安中,樂正彼邱借著受傷的契機堂而皇之地躺在宮內靜養。能夠與樂正錦虞朝夕相對,不用上朝,似乎也成了一件樂事。

想進宮探望樂正彼邱的人一一被駁回,接連幾日如此,宮門口圍聚的朝臣才相繼散去,只能默默祈禱天佑吾皇,龍體安康。

數日後,皇上要大婚的消息突然從後宮傳到了前朝。

眾臣聽聞此消息后皆傻了眼,不明白從哪裡殺出的女子竟然奪取了最高的后位。

即將封妃的秀女們也被這消息打了個措手不及。慕容綺蘇死後,樂正彼邱並未依照先帝遺詔納她們入後宮,反而毫無預兆地吩咐下面張燈結綵,準備立后大婚。

一時間,北宜國上下紛紛忙著打探究竟是哪家女子入了帝眼,得此令人艷羨的恩寵殊榮。

也有臣子質疑立后的可信度。前腳遇刺,新帝不忙著追查兇手,卻將立后之事提上檯面,實在教人匪夷所思。

但是未到半日,這道叫人摸不清頭腦的聖旨,確確實實地送到了眾臣的手裡,白紙黑字,飛舞的筆墨將新帝的好心情彰顯無遺。

一人歡喜,不代表人人都歡喜,除了樂正彼邱之外,當事人之一才消除不久的怒火又蹭蹭冒了上來。

翌日傍晚,樂正錦虞從太醫口中得知這一消息時,臉色瞬間轉黑,「樂正彼邱!」她願意接受了么?

拒絕的話說得太多,帝王的驕傲被踩得片甲不留,卻又被頑強地粘貼好,再次放在她的面前給她踩踏。

樂正彼邱的手放在還未結痂的胸口處,不改溫色道:「後宮只會有你一個。」

樂正錦虞也不知他的堅定何時練就地這般爐火純青。

殊不知是帝王揣摩了前車之鑒,耐著脾性,一次又一次地將自己放低。

嗯,他總歸比別人做得更好。

他的無畏與堅持讓樂正錦虞再也說不出更加激烈的話。對於他們這些帝王而言,她向來是不能做選擇的一個,除了接受別無其他。

她扯了扯嘴角,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什麼不好?

她的默不作聲讓樂正彼邱有些不忍,但他願意這樣瘋狂一次,不用刻意去謀划,享受隨心而做的純粹。

遲疑了片刻后,他緩緩問道:「你需不需要沐雨前來伺候?」。

樂正錦虞微怔后隨即釋然。皇宮內發生的事情絲毫也瞞不過他,她與沐雨只見了一面竟也被刨出。

她平靜地點頭道:「好。」當然還是用得順手的人比較好。

樂正彼邱見她沒有拒絕自己的好意,心情更加愉悅。這幾日眉梢處的喜意,仿若雪蓮花綻放,滿殿芬芳。

他將樂正錦虞抱在懷中,「無論你想要什麼,日後都可以與我說。」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他會不惜一切代價。

只要她在他身邊。

窗外正是日落,隔著數重宮闕卻瞧不清,遠遠的只能看見彤紅的半圓在慢慢下沉,晚霞垂在天空,與落日成同一界面,半掩著姿色,有種殘破的美麗。

樂正彼邱吻了吻她的額頭,無限懷念道:「以前我與阿初經常坐在祈凌山山頂看日出日落。太陽離得十分近,彷彿只要伸手就能夠到…等收復九州后,我帶你回祈凌山住幾日。你沒見過,盛夏的祈凌山很美…」

……

「終於要達成心愿了么…」有人站在暖天閣的窗前,同樣盯著落日的餘暉,低聲呢喃。

透過眼前的落日,似乎可以看到如鑲金邊的落日光芒四射,穿透仙雲灑在山石上,灑在他與那人的身上。落日與祈凌山融為一體,金光璀璨,吞天沃日,如夢似幻地刺著他們的眼膜。

在那個時候,那人總是指著眼前的盛景與他說道:「阿初,總有一天,她會梳著傾城紅妝,在似錦的彩霞中,成為我的永世新娘…」

抬首望去,西天的最後一抹晚霞已經融進冥冥的暮色之中,天色逐漸暗下來,遠處的群山呈現出青黛色的輪廓,暮色漸濃,大地一片混沌迷茫。

他的眼睛有些酸澀,不知是為那人開心抑或其他,不停地呢喃道:「終是…真好…」

「吶,師父,你在說什麼?」添柴的手揚起一片噼里啪啦。

葵初轉身,斂下眸中的神色,「沒什麼。」

「吶,師父,彼邱太子…哦不是,樂正皇上要娶皇后了么?」西陵的綺蘇公主還沒進京就死了,真是有夠倒霉的。

青落晶亮地看向葵初,北宜與西陵聯合對抗他們南昭。要不,為樂正彼邱批個克妻之命來出口氣?

葵初腳步微滯,哂笑道:「是啊。」

青落有些疑惑,怎麼師父看起來貌似有些失魂落魄?

「吶,師父,你怎麼了?」難道是為聖上憂慮?

見葵初默然往前走去,只給他留下了一個落寞背影。青落也不管手上沾滿了柴灰,不解地撓了撓小臉。

……。

北宜國驛館內,得到樂正彼邱再過七日便大婚的消息時,慕容燁軒沉默思索了良久。

他已經到處打聽過了,唯一得知的只有那名身份背景不詳的新皇后,一直都被樂正彼邱豢養宮中。

連北宜國的臣子都查不出他們新皇后的來歷,這說明了什麼?

荒唐!

短短七日,一眨眼的光陰,在樂正彼邱心中卻恍如七年之久。

等待的何止是七年,他清晰地記得十三年前的那個繁星高升,璀璨明亮的夜晚。他第一次將被他弄暈的小女孩抱在懷裡,那柔軟的身軀似是要將他的心也折化了。他忍不住低頭親了她,從此便沉淪其間,無法自拔…

他環視著已經被裝飾成喜慶似火的皇宮,胸膛處溢滿了喜悅。

期間,慕容燁軒曾三番兩次求見,皆被樂正彼邱命人攔了下來,連他進京的消息也被遮瞞地滴水不漏。

宮外已經被重兵把守,沒有他的命令,一隻蒼蠅也進不來。

所幸的是,這幾日樂正錦虞被他困在宮,沒有邁出宮殿半步。除了南宮邪之外,沒有其他人敢前來擾她。

未免大婚之日節外生枝,最後的五日,連南宮邪也被他隔離了起來,管他裝瘋賣傻,不允許踏入宮半步。

沐雨被調到了樂正錦虞的身邊,依舊本分地伺候著,對慕容燁軒的事情隻字不提。

此刻,樂正彼邱在偏殿內處理政事,樂正錦虞坐在內寢的銅鏡前,沐雨正為她梳發。

雪白的指間在烏黑如泉的長發內划動,一絡絡的墨發迅速被盤成髻。而後玉釵鬆鬆簪起,長長的珠飾顫顫垂下,盞茶時間就完成了所有。

樂正錦虞不吝讚賞道:「你的手愈發精巧了。」

伺候的人是她,被伺候的是她,今時今日只不過是換了個帝王而已。

「本宮大婚那日,又要辛苦你了。」樂正錦虞笑笑,「算算,本宮居然大婚了三次。瞧,本宮到底是水性楊花之的女子。」

她的語氣很平常,沒有自嘲也沒有得意。可沐雨聽在耳中,臉色卻變了變。

放下梳子,沐雨恭敬地退至她的身後,「娘娘風華絕代,如何都不為過。」

「是嗎?」樂正錦虞轉頭望向她,嘴邊的笑容更深了一分,「多日不見,你長得更俏麗了,嘴巴也變得更加會說話,本宮真是歡喜地緊。說起來,還是那什麼祈凌山的風水滋潤,也還是咱皇上會調教人。」

沐雨靜靜地聽著,卻只回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娘娘,東楚滅亡后,龍澤宮被燒成灰燼的消息傳來的那日,北宜皇宮內也曾走了一場水。」

樂正錦虞的笑容剎那間凝固。

這幾天,雪下了一日又停了一日,反覆無常,令人捉摸不定。

離大婚之日愈來愈近,樂正彼邱的心情竟有些忐忑,還有些惶惶。多年的夢想即將成為現實,讓他總有種握不住的漂浮感,往日的平靜淡然統統成了空,那些心計也完全使不上力。除了整日守著樂正錦虞之外,他再也不做任何事情。

偏殿的火燭燃了又熄,夜晚再次降臨的時候,樂正錦虞拗不過樂正彼邱,答應與他同榻而眠。

樂正彼邱很自然地貼過去環住她的腰肢,與她枕在同一個軟枕上,呼吸就在她的頸側,輕輕一吹拂,酥酥麻麻的癢。樂正錦虞本能地縮一縮脖子,連帶整個身子都微微蜷縮了起來,這麼一動,人就更加便利輕巧地被他擁在了懷裡。

聞著女子身上的清香,樂正彼邱帶著明顯的壓抑和隱忍,輕輕地喚了聲,「傻丫頭。」

聽著他的叫喚聲,樂正錦虞極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他的呼吸離她太近,讓她感覺很不舒服。

她的身子一動,樂正彼邱的眸子就變得幽暗起來,比黑夜更加深邃。

下一刻,樂正錦虞的耳垂被人舔咬住,身側人的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

樂正錦虞有些慌亂,雖說勉強答應成為他的皇后,可當她真正走到這一步的時候,才發現還是有好多事她還接受不了。

她能感覺到樂正彼邱親吻地很專註很小心,她的身體隨著他的反覆舔咬而逐漸變燙。

可當他將整個身子覆壓下來的時候,她終是忍不住推開他,如他在雪山頂上對她所言的那般,道:「還有兩日,你再等等,再等等就好…」

她不能違背自己的心,就這麼將自己交付於他。

樂正彼邱也不說破她的真實想法,只是眸子黯淡了幾分,「你確定大婚之日能…」能對他卸下心防嗎?

樂正錦虞半晌后僵硬地點頭,似乎想說服自己,或者說服他,「一定能。」

她突然扯過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臉,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執拗著什麼,矯情個什麼勁。只不過早晚的事情,她那時與慕容燁軒可以,為何與他就不行?

他的吻總是叫她心慌難耐,不,他的一切都叫她心慌。時至今日,她還是不知道以何種心境來面對她。

受傷后的樂正彼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神秘感盡褪,彷彿再正常不過的男子,甚至比南宮邪還過分的討她歡心,還要黏人。每日寸步不離地守著她,讓她快喘不過氣來。

「你將他怎麼了?」樂正錦虞拾掇好心情后立即放開了被子。說起來,她已經有三日未曾見到南宮邪了。

樂正彼邱擰了擰她的臉頰,嘆聲道:「不躲了么?」她這樣躲著,總讓他覺得自己有點像洪水猛獸。

是不是還有什麼地方尚且做的不夠好?

他一邊反思一邊回道:「他好得很。」回了北宜國后就與南宮邪前嫌盡棄形影不離,真將他當成了兒子來養了?

思及此,他隨口問道:「葵初是不是曾給過你一瓶葯?」

樂正錦虞點頭,不知從哪裡摸索出了一隻淡藍色玉瓶。

樂正彼邱勾唇接過,打開后細細聞了聞,「可有服用?」

樂正錦虞應道:「每日都在用。」這葯她一直帶在身邊,裡面一共一百八十顆小藥丸,葵初曾與她說過,一日服用一粒即可。

她已經服用了四個多月,裡面還剩下不到六十顆。

「你認得這是什麼?」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他們是師兄弟,他怎麼會不知道。

樂正彼邱含笑著將玉瓶遞還給她,忽然伸手往她的小腹探去。

察覺到他的手掌所落的位置,樂正錦虞大驚失色,「你想做什麼?」她不是已經拒絕了嗎?難道他還想

可樂正彼邱卻沒有她所想的那樣妄動,只是安靜地將手掌放在上面。他的手指有些涼,隔著衣衫都能感覺到些許冷意。

但沒多久,一股暖流徐徐而來,很溫又很輕,樂正錦虞只覺得腹間的血液如潺潺溫水流淌,極其舒暢。

半柱香后,樂正彼邱才撤了手。

前些日子受的箭傷對他手臂的活動性還是略有些影響,撤手的時候胳膊有些酸痛。

他不在意這些,對著樂正錦虞示意道:「還是按時服用,再調理些時日,就大好了。」

這些年雖然有諸多遺憾,可上天對他也不算太薄。少女春心與處子之身他都錯過了,總要得最珍貴的那個才是。等他們之間有了牽絆,時間再久些,誰也不能代替他在她心裡的位置。

死人活人都不行。

聞言,樂正錦虞突然握住了他撤下的手掌。

人生總是有許多不能了的心結,藏在心底成了死扣,火燒不斷,水沖不散。那個七月,宮賦予了她最深的絕望,現今卻又重新為她點燃了希望。

「謝謝你。」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葵初能幫她,定也是他授意而為。

樂正彼邱愉悅地反握住她的手,「以後不許與我道謝。」他為他心愛的傻丫頭做任何事都甘之如飴。

更何況,不管是不是強迫,她能答應嫁給他,就意味著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他無比感激上蒼對他的眷顧,也感激她能給他機會。

時間永遠都是最好的療傷葯,雖不能撫平所有過往,卻也能將創傷沖淡。傷疤上會開出雪蓮花,將其變成這世間最美的刺青。

昏暗的燭光中,他的臉卻如辰光耀眼,樂正錦虞握著他的手,再也說不出話來。她的眼神很複雜,漾著滿滿的未知的情緒。

樂正彼邱兀自沉湎在無邊的喜悅中,他的傻丫頭能主動握著他,是不是意味著一切都將豁然開朗?

封后與娶皇妃不同,禮部與內務府格外重視,帝后嫁衣往宮送了一趟又一趟,樂正彼邱不厭其煩地陪著她一遍又一遍地試穿。

刺殺樂正彼邱的人自然是要搜查,只是被立后的喜事壓下去了而已。近半個月來,他借著箭傷與婚事一次也沒有上過早朝,真的開始實行所謂的「昏庸」之政,不給大臣們半分想面聖阻止立后的機會。

朝臣們通過新帝的種種作為,都能感受出樂正彼邱對從未謀面過的未來皇后的重視程度。

可不少人想盡了辦法賄賂打聽,卻還是不能查出新皇后的來歷。

所有收了銀錢的宮人口徑一致地回道:「諸位大人稍安勿躁,等帝后大婚那日一切都會揭曉,奴才/奴婢只能說,咱們新皇后絕色傾城,舉世無雙。」

見過樂正錦虞的太醫們更是不敢將真相泄露出去,涉及宮廷秘事與北宜國的名聲,誰也不敢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一個個除了每日去為樂正彼邱換藥時,給樂正錦虞問安之外,連抬頭瞧一眼她的勇氣也沒有。

他們只敢在私底下猜測這種不容世俗的秘事,皇上將一切都捂得十分嚴實,沒有人能得知五公主是如何死裡逃生,又如何被接回了公主。

皇上與五公主之間的恩怨天下皆知。之前向東楚大帝要人,欲為錦瑟公主討個公道而鬧得沸沸揚揚差點兵戈相見卻不想只是一個幌子,真實目的如今再明了不過。

怪不得皇上這麼多年都沒有娶過一位嬪妃,身邊更是連一個近身伺候的宮婢也沒有…

但他們只是太醫又不是文臣武將,有些事情容不得他們插足。新帝沒有親自公布五公主的身份之前,他們絕對不能多舌。

不可說!堅決不可說!

知曉真相的人半點牙口也不鬆動,讓尚被蒙在鼓裡的人只得作罷。

大婚前夜,一抹灰影剛翻越城牆,便被早已守在那裡的人截住。

「將刺客拿下!」

侍衛統領一聲令下,數十名高手從四面八方湧來。

這些人按事前的吩咐,刻意將灰影逼至無人可查牆角,打鬥時也壓制著不發出太大的動靜。

暗夜最適合放暗招。一陣煙霧飄過,灰影便頭暈目眩地幾欲跌倒。不一會兒,身上多處都掛了彩。

腿腳越來越軟,灰影終是支撐不住,一頭栽倒在地上。

侍衛統領冷哼,「將他帶走!」皇上猜得果然英明,瓮中捉鱉最好不過!

其中一人立刻上前將地上的灰影拎起。

但他們還沒來得及走幾步,一道身影翩然而下。

來人的身形纖瘦柔弱,明眼一瞧便是名女子。

「真沒用!」女子咬牙切齒道。手裡多了條軟鞭,迅速揮去,灰影便落到了她的手裡。

「你是誰?」侍衛皺眉,在他們手裡搶人?

「一起拿下!」

長劍刺來,女子甩鞭迎上。雪地上斑駁的人影纏鬥得難分難解。

然而數招過後,女子因為帶著人有些累贅,手中揮舞著的軟鞭也變得吃力,逐漸開始落了下風。

忽然間,一道利劍劃過,女子束著的髮絲大片落地。

她驚慌著立即將慕容燁軒扔下準備獨自逃走,卻為時已晚。

手中的軟鞭被人砍斷,沒了兵器,赤手空拳只有挨打的份。利劍刺入皮膚,她悶哼著半跪在地上。

膝蓋砸在雪地時,她不禁暗恨自己為何手賤,要救這廢物!

待兩人即將被人拿下時,有黑影快速閃過,侍衛等人難以置信地看著再無人影的前方。

所有人瞪大了雙眼,居然在他們面前憑空消失了!

功敗垂成只能回去復命。

「屬下該死!」侍衛絲毫不敢推卸責任,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經過稟告給樂正彼邱。

有風吹來,偏殿的蠟燭無聲熄滅。

樂正彼邱眉心突跳,淡漠問道:「可有見著長相?」

侍衛將頭埋得更低,「不曾。」

樂正彼邱眨了眨眼睛,即便在黑暗裡也能瞧見一地的紅色。

他笑了笑,即便逃走也能如何?明日他的傻丫頭就能正式成為他的皇后,到時做什麼都於事無補。

「加強戒備,明日不可出差錯。」

「是!」

三更鐘鼓敲響,皇宮內所有的人開始忙碌,宮也前所未有地熱鬧起來。

在沐雨的伺候下,樂正錦虞強忍著睡意,任她為自己焚香沐浴,梳妝換衣。

樂正彼邱頭一次穿這麼艷麗的衣裳,明明比白色帝袍更加厚重有份量,卻始終壓制不住心頭的緊張。

他覺得自己入了魔怔。

二十幾年練就的沉著冷靜,在這些日子化為灰燼。

即便是第一次大婚,對嫁娶前不能相見的禮制也視若無睹,有什麼比親自守護還來得要緊?

他坐在她的身後,澄澈如溪的眼睛深邃如海。

樂正錦虞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出他眸子里炙熱,索性就不再睜眼。

她從未見過一國之帝會因立后而緊張到這般田地,連尋常百姓也不會如此彷徨糾結。

破曉之光照亮黑暗時,沐雨已經為她換好了鳳袍。

起妝之前,她突然想看看樂正彼邱,便回了頭。

從來就知道他絕世俊美,淺衣清華,沒想到紅衣加身,同樣瑰麗無雙。

她撇了撇嘴,心中竟有些嫉妒。

上蒼將一切美好的東西都賜予了他,容貌、地位、謀算…可是太過完美,卻又顯得極不真實。

她注視著他,瞧著他眼睛里溢滿的笑意后,那些嫉妒就通通消散了。

她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他的皇后,與他並肩站在北宜國的土地上。

樂正彼邱見她回望自己,清冽一笑,繃緊的心弦頓時輕鬆不少。

不知哪裡突然響起了鞭炮聲,她的心驀地一跳,隨即收回了視線。

片刻后,有宮人進殿,臉上雖然堆滿了笑意,但還是看出有一絲勉強。

宮人徑直走向樂正彼邱,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沐雨挑著鳳簪的動作微頓,樂正錦虞盯著面前精美絕倫的鳳冠,眸子閃了閃。

而後,樂正彼邱走到她身邊,笑道:「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她微低頭,正好撞上他紅色帝袍上金線勾勒的金龍的眼睛。

他的腳步剛邁離,樂正錦虞猛然抬頭,「等等。」

樂正彼邱回頭,安撫道:「最多半柱香時間。」

樂正錦虞卻是迅速站起了身,急步走到他身邊,在他反應過來之前突然踮起腳尖,吻上了他的唇角,蜻蜓點水,一觸即收。

這份意外之喜讓樂正彼邱直到踏出殿門的時候腳步還有些飄然。

半柱香時間一晃而過,他果真回到了宮。

可望著鳳袍空蕩安靜地落在一旁,他的一顆心頓時如墜冰窖。

他想起之前數次陪她試穿的時候,他將衣服上的針線全都仔細地檢查了一遍,覺得不順眼的花紋也要改,連鳳袍上的燙金鳳凰都要依著她的笑容弧度來定製。

他向來就是要求完美的人,否則也不會想著拖到最後,等能夠將天下送到她的手裡時再來迎娶她。

整整十三年,他等得實在太久了,臨近大婚的最後兩日完全失了分寸,日日抱著她,陪著她,生怕哪裡出現了什麼紕漏,生怕自己一個眨眼,她就消失了。

外面鞭炮轟鳴,鑼鼓喧天,所有人都等著他帶著新皇后出去,祭天,遊街…

可是他現在看著空蕩蕩的寢殿,朱紅彩緞鋪蓋了一地,大紅色的並蒂蓮靜靜地躺在帝榻上,旁邊屏障高掛,喜字成雙,沒有她的半分身影。

明明他只離開了一會兒而已…

樂正彼邱驟然將殿內所有的東西掃落在地。

他從萬聖山將她帶回,許她溫暖,許她一切…他想將四年前的那個樂正錦虞重新找回來,可最終,卻丟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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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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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丟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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