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六十三回:情調
第189章六十三回:情調
正月十五元宵節的這個夜晚,邵城市中心的眾香廣場上再次燃放起了猶如百花盛開的煙火。
花落花開,繁華在一瞬間。
無數明亮的光點在那一刻凋零碎裂,最後一齊歸於夜幕的沉寂。
秦秣停在一個燒烤攤子旁邊,嗅著那煙熏油烤的氣味,竟有種通體舒泰,口舌生津的感覺。
這燒烤自然算不得什麼靈丹妙藥,秦秣平常也不是多麼饞嘴的人。不過她從初五那天回到邵城以後,就一直在陪著秦沛林,跟他一起吃了十天清淡寡味的東西,這時候聞到這濃重的燒烤香味,也難怪被誘惑。
「給我來一百串烤牛肉。」方澈站在秦秣身邊,對那正在麻利翻著燒烤的黑臉大叔輕輕說了一句。
這條小吃街就在眾香廣場的側斜面,素來熱鬧非凡,賣燒烤的大叔只當自己聽錯了,揚聲便問:「你說什麼?一百串?」
秦秣也覺得難以理解,疑惑道:「一百串?方澈,你怎麼吃得下?」
方澈很是理所當然地說:「我當然吃不下,這是買給你吃的。」
「……」秦秣被這一句話給堵住,也不知該怒還是該笑。過得片刻,她才不好意思地對那滿臉驚訝的大叔說:「不用那麼多,三十……這個,不對,五十串、一共六十串就行。」
六十根牛肉串,要是全被一個人吃掉,那也是好大一個數目。賣燒烤的大叔額頭滴汗,手上卻是不停——他當然不會跟生意過不去。
方澈在心裡暗暗發笑,他其實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要撩撥秦秣一下。
雖然兩人已經談婚論嫁,但秦秣在他面前卻很少有那小女兒的嗔羞之態。方澈就總覺得有根惡魔羽毛隱藏在自己心臟里,三不五時地就要不安分地跳出來,然後對著自個兒的心尖撓啊撓。
這次撩撥不夠成功,方澈也不氣餒。來日方長,慢慢努力就是。
「方澈,」秦秣輕輕叫喚一聲。
「大人有何吩咐?」方澈側過頭,挑眉一笑。
「你在叫誰?」秦秣又覺得自己跟不上他的思路。
方澈便將自己剛才發散的思維解說出來:「老婆大人,我叫的當然是你。」
秦秣眼睛大睜,雙頰上緩緩泛起羞惱之色。
「不過現在還沒結婚,所以我暫時先省略掉前面兩個字。」方澈一本正經地說著,肚子里其實快要笑翻天。
秦秣呆了呆,抬眼一看那燒烤大叔笑眯眯的臉,自然就覺得對方也是在笑話自己。她趕緊快手快腳地付了帳,催促道:「大叔,快點把燒烤給我。」
「就快好了,就快好了。」燒烤大叔連忙應著。
秦秣搓了搓手,低著頭不說話,只是在心裡默數著秒鐘。時間彷彿過得格外慢,好不容易等那大叔說了聲:「行啦。」
秦秣將手一伸,幾乎是用搶的,搶過那把燒烤,轉身便走。
她的腳步倒是不快,只見方澈隨身跟上,她便將大部分燒烤往方澈手裡一塞,然後專心對付手上零星的幾串。
惡狠狠地咬了幾口之後,秦秣偷眼去瞧方澈,見他的表情紋絲不動,心裡就有點哀嘆:「這小子的臉皮越來越厚了,不行,我得提高思想覺悟,你要調戲是吧?我配合你。」
廣場中心的煙花還在不斷盛開,又不斷凋零。人聲喧鬧,都彷彿進不了他們的世界。
秦秣問:「方澈,你知不知道我娘是怎麼跟趙阿姨說話的?」
方澈笑道:「這種事情我媽媽自然不會跟我說,我在等你告訴我。」
「她們下了十多天的棋,今天趙阿姨問我娘,問她方叔叔是不是不可原諒。然後我娘就說,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錯在哪裡。」
方澈有些無奈地說:「她從來不會考慮這個問題。」
他對趙芷蘭怨氣不小,但排除掉這個母親不盡責的地方,方澈也知道,趙芷蘭並非不愛他,只是不懂表達。
所以稍頓之後,他又說:「其實我媽媽就是這麼個脾氣,說好聽點叫直腸子,說白了就是任性。喜歡她的自然會包容她,不喜歡的不知道會有多討厭她。」
做兒子的這樣評價自己母親,終歸是不妥當的,方澈第二句話落音,便緊抿著唇。
秦秣撲哧一笑,輕聲道:「方叔叔對阿姨,大概是又愛又恨吧。男人吃醋本來就很平常,何況是在見到自己妻子跟別的男人從賓館里出來的情況下,大部分的丈夫應該都會想要質問。在當時,阿姨其實可以辯解的。」
方澈輕嗤道:「他們從小吵架到大,一直都是冤家,我媽就算會對別人做辯解,到了我爸面前都會變成一團火藥。他們兩個完全就是一樣的火爆任性,驕縱高傲,本來就不適合在一起。」
「那你究竟是想要他們複合,還是不想要他們複合?」秦秣聽得方澈這樣說,又覺疑惑。
方澈愣了愣,隨即搖搖頭,淡淡一笑道:「我也不知道。」
他這一笑或者是釋然,或者是苦澀,秦秣看在眼裡,心中明白他對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是介意的。
她有些感同身受的酸澀,想要安慰方澈,又覺得那些軟綿綿的煽情話語實在難以出口。
「對了,」秦秣眼波流轉,忽然賊賊地笑道:「在我高二的時候還發生了一件特別有趣的事情,以前沒跟你說過,你現在要不要聽聽?」
「你說吧。」方澈的注意力被轉移,明亮的眼睛緊緊落在秦秣身上。
秦秣便用充滿懷念意味的口吻回憶道:「有一段時間魯松特別迷戀足球,他每天下午都要去足球場蹂躪那塊可憐的草坪,然後還拉著一堆人看他練習,特別臭屁地要大家給他喊口號。第一句口號就是,魯松加油,我們愛你……」
方澈抓著她的手一緊,悶悶地問:「你也喊了嗎?」
「我喊了啊。」秦秣眨眨眼,「大家都喊,我自然也要喊。」
「這事兒一點都不有趣。」方澈頓了頓,臉色沉下來,「非常無趣。」
秦秣笑眯眯地說:「那要怎麼才有趣?」
方澈只覺得自己心底下那根惡魔羽毛又開始在心尖上撓個不停了,他將臉板起,輕哼道:「我準備回去以後寫個小程序再睡覺,你既然那麼習慣給人加油,那就給我也來一段。」
秦秣仍然笑容不變:「大家都在給魯松加油,我也給他加油,不過我喊的口號跟其他人的稍微有點不一樣呢。」
方澈微挑眉,卻不吭聲。
「我說,魯松加油,你要是敢不加油,我就把你踢到太平洋去!」
方澈眉眼間又隱約透出點笑意,他拉著秦秣把剩下的燒烤竹籤全扔到垃圾桶里,然後帶她往廣場邊的停車場走去。
「你要幹什麼?」秦秣故作小綿羊狀,聲音里透著點驚恐。
方澈哈哈大笑:「我要幹什麼,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秦秣瑟縮了一下肩膀,抖著聲音說:「你、你、你……」
方澈難得看到秦秣這樣歡脫著玩鬧,又做出惡狠狠地聲音說:「結巴也沒用,不要以為你是結巴我就會同情你。」
「其實……」秦秣弱弱地說:「我的意思是,你剛才說話的時候,髮型好像亂了。」
方澈:「……」
直到車子開動,秦秣坐到那個副駕駛位上,心裡卻開始懊惱起來。她隱約藏著羞人的想法——他們兩個相處得實在是太和諧,一點都不像熱戀中的情侶,反而像是歷經歲月沉澱之後的老夫老妻。
老夫老妻固然有老夫老妻的浪漫,但這年紀輕輕的,似乎也不用急著去尋找那些老情調。
秦秣本來是個風流無忌的人物,她的道德禮教觀念糾纏在古板與放縱之間,一面是堅守,一面卻是暗流涌動。
雖說男女之間若有親密動作,總歸會被算作女性吃虧,但這個吃虧與否的說法似乎完全沒必要搬到她與方澈身上。他們之間,缺的也只是那個儀式而已,她還會不信任方澈么?
所以剛一察覺到方澈隱藏著的那點小衝動,秦秣就起了想要接招的意念。
誰知這小子卻是個屬悶瓜葫蘆的,他那衝動來得快,自動掐滅得卻更快。秦秣覺得這樣不行,便給他各種暗示,甚至想要撩起他的醋意,叫他試試「逼迫小秦表白」——奈何方澈硬是將這沒情趣堅守到底,表現得那叫一個沉穩。
秦秣心裡頭顯出一個「杯具」的圖標,一路跟著方澈走進了他住的那棟公寓樓,又跟著他進了房門,直到坐到了沙發上,她都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方澈疑惑道:「秣秣,你在想什麼?」
「神遊物外。」秦秣說。
方澈失笑:「神遊物外,那你的神遊到了哪裡?」
「我在想,要怎麼把你推……」秦秣連著咳嗽好幾聲,又打個哈哈笑道:「哦,我在想那個火箭是怎麼升天的呢。」
方澈覺得很是莫名其妙:「火箭升天?」
「是啊,你看那個天上的月亮長得多圓滿,你說火箭在上面能做什麼?」
「現在能看到月亮嗎?」方澈抬頭,「你看的是天花板,還是吊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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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