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別惹我,你輸不起
第5章別惹我,你輸不起
【1】
一瞬間,蘇淮褐色的瞳孔驟然緊縮,漂亮的臉宛如面具一般龜裂開來,像是被人侵佔了城池,奪走了珍寶,他腦袋裡的一根弦瞬間斷了。他發出一聲怒吼,猛然掀開秦言,揪住秦言,一拳打過去,道:「秦言,你找死!」
秦言側身避開,反手利落地使出一記擒拿手,將蘇淮摁在了地上。
蘇淮滿是憤怒的臉漲得通紅,他掙扎著,可是論身手,他根本就不是秦言的對手。
秦言出生在秦家,防身術對他而言就如同語言一樣,是他從懂事開始便在練習的功課。
「住手!」唐酥嚇得一聲大叫,上前去拉秦言和蘇淮,可是哪裡拉得住。旁邊的唐小果已經被嚇呆了,不知所措地望著眼前的一幕。
唐酥飛快地捂住唐小果的眼睛,惱火地沖打架的兩人一聲大叫:「秦言,你們瘋了嗎?」
聽到唐酥的一聲呵斥,秦言才清醒過來,以壓倒性的優勢凌駕於蘇淮之上。
秦言揪著他的衣領,冷酷地凝視著他,低沉的聲音充滿警告,道:「蘇淮,你最好不要惹我,你惹不起,也輸不起。」
秦言說完,轉身離開。
地上,被打傷了臉的蘇淮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漲紅的臉因為憤怒而變得陰鷙扭曲。唐酥過去想要將他拉起來,關切地問:「蘇淮,你沒事吧?」
啪的一聲,蘇淮條件反射地打開唐酥的手,唐酥的手立即被打開,她錯愕地看著他。
蘇淮這才反應過來,臉色微變,愧疚地拉過她的手,心疼地問:「你沒事吧?我打紅了眼,條件反射就……對不起,我看看你的手。」
唐酥手背被打得通紅,她從蘇淮的手裡抽回手,笑道:「我沒事。」她說著,看著他臉上的傷,道,「你臉上受傷了,進屋我幫你處理一下。」
蘇淮站起身來,一咧嘴,受傷的嘴角被扯痛,他疼得噝了一聲,齜牙咧嘴,捂住嘴角道:「沒事,這點傷不算什麼,跟被貓撓了一樣。你先帶小果進去。」說完,他轉身便走,疾步追下樓去。
陰暗的樓梯里,蘇淮陰沉的臉有些扭曲,他疾步離開。他的胸膛里像有一頭瘋狂的猛獸,不斷地撞擊著他的胸膛,似要撕裂他的胸膛衝出來,將秦言撲倒在地,將其撕得粉碎。
五年了,他與秦言再次交手,可是,他又一次被秦言徹底碾壓。
這種感覺比起在監獄里見到秦言時還要令人難以忍受,彷彿無論他變成了什麼,無論他擁有了何等的身價地位,面對秦言,他瞬間就被打回了原形。彷彿在秦言的面前,他永遠都是手下敗將。
這種屈辱,令人難以忍受。
下午四點多,小區樓下是放學歸來的孩子,人來人往的小區門口,黑色的轎車裡,文森聽著調頻廣播,抬頭看車窗外,毛毛細雨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飄飛的雪花,似乎又下雪了。
文森欣賞著窗外的風景,身後的車門忽然被打開,他回頭看過去,卻見秦言臉色冰冷地坐了進來,皺緊了眉頭,煩躁地一扯領結,用冰冷的聲音道:「開車。」
文森見他臉色不大好,問:「Boss,怎麼了?」——和唐小姐吵架了嗎?
「沒事。」秦言低沉地說著,緊鎖了眉頭,眼底是難掩的不悅。
文森驅車就走,從後視鏡里看到從小區追出來的蘇淮,他穿著灰色的呢子大衣,修長的身形挺拔,屹立於小區門口,那樣搶眼,惹人注目。四周的人認出了他來,指著他驚叫:「是蘇淮。」
接著,四周的人如潮水一樣將蘇淮包圍。
文森驚訝地看著後視鏡里的蘇淮,卻見蘇淮正抬頭看過來,盯著遠去的轎車,俊美的臉因為憤怒顯得有些扭曲。
「是蘇淮,那個大明星,他怎麼會在這裡?」文森訝異地問。
話出口,他忽然想起來,蘇淮與唐酥關係匪淺,之前還爆出兩人的八卦,蘇淮會出現在唐酥的樓下,原因不言而喻。
所以說,Boss這令人無法靠近的危險氣場是因為蘇淮?
文森抬眸看後視鏡里Boss冷酷的表情,是一副相當不爽的模樣。
唯恐觸了Boss的逆鱗,文森小心地閉上了嘴巴,安靜地開車,大腦卻在不斷地猜測、思考。
根據收集到的情報,文森一直以為秦言是不喜歡唐酥的。據他所知,秦言和唐酥之間,一直以來都不過是唐酥的一廂情願,所以,當秦言吩咐他封了唐酥的公眾號時,他無比地確定,Boss不喜歡,甚至是討厭唐酥。
可是,很快,Boss就用實際行動打了他的臉。
Boss幫蘇淮解決了負面新聞,又在凌晨提前將消息爆料給了唐酥的工作室,Boss對這位姓唐的小姐,不是一丁點的「討厭」啊,這根本就是存有私心。
「Boss,您喜歡唐小姐吧?」沉浸在頭腦風暴中的文森隨口說道。
喜歡她嗎?
秦言黑色的眼眸如暗夜的秋水,薄唇輕啟,吐出三個字來:「不喜歡。」
這是出乎意料的答案,文森悻悻地嘆一口氣,失望地道:「那您當初為什麼要和她交往啊?」
如果不喜歡,當年在唐酥追了他那麼久之後,他為何要同她交往?
這根本就說不通。
秦言手指微微一顫,垂眸看著自己修長的手指,寂靜的轎車內,只聽見暖氣吹拂的聲音。
「因為,她是我的。」良久的靜謐后,他聲音低沉地道。
你有沒有被人敲開過心門?
從遇見唐酥的那一天起,秦言的心裡就有一個小人,不斷地叩擊著他的心門。她將自己偽裝成了一塊可口的點心,不斷地叩擊著他的心門,磨人而又狡猾地試探,道:「學長,開開門,我就進去坐一坐,坐一會兒,我就走啦。」
五年前,她就那樣地纏著他、磨著他,終於敲開了他的心門,然後真的只是坐了一會兒就毅然地離開了。為了一個蘇淮,為了那個蘇淮,她竟真的與他分手了。
她在他的心裡,真的只是坐了一會兒,然後就走了,可是他的心,從此變得寂寞了。
公寓里,唐酥與唐小果大眼瞪小眼地對坐著,唐酥正努力拯救兒子關於「播種人」的理解,道:「小果,從生物的意義上來說,他的確是你爸爸,但是從道德的角度上來說,他跟咱們是沒有關係的,所以你要堅定立場,跟你媽同仇敵愾。」
唐小果似懂非懂,問:「媽,怎麼在人的肚子里播種?」
唐酥小臉瞬間一黑,抽了抽嘴角,有種想把秦言拉過來打一頓的衝動。她摁住唐小果的肩膀,認真地道:「小果,下次秦言再跟你講關於播種的事情,你就送他兩個字。」
唐小果福至心靈,歪頭,道:「爸爸?」
唐酥恨鐵不成鋼地叫道:「是滾蛋,滾蛋。」
【2】
秦家的別墅里,璀璨的燈光下,秦母薛氏一個人坐在長長的餐桌前,桌上是擺盤精緻的菜肴。她一個人坐在寬敞的飯廳里,安靜地聽著窗外風吹動樹枝刮著窗戶的聲音。面對著滿桌的食物,她卻提不起半點食慾來,抬頭望著這富麗奢華的別墅,備感寂寞。
薛氏正失神地想著,門外腳步聲傳來,她抬頭,看見走進來的秦言。因為生病,他臉色有些蒼白。進了門,他一語不發地往樓上走去。
薛氏急忙站起來,問:「阿言,你不吃晚飯了嗎?」
秦言這才發現坐在飯廳里的薛氏,踩著樓梯上樓,聲音沙啞地應一聲:「不了,我睡一會兒。」
陰暗的卧室里,秦言扯開領結,沉默地坐在床邊,腦海中閃過的全是蘇淮與唐酥。五年了,她逃了他五年,躲了他五年,到最後,她身邊站著的人,竟是蘇淮。
是了,五年前,為了救蘇淮,她連從大橋上跳下去的勇氣都有,為了蘇淮,這世上還有她不敢做的事情嗎?
可是,當初追他的人是她,纏著他的人是她,將他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的人也是她,如今她一句「相忘於江湖」,就要與他徹底地劃清界限,憑什麼?
五年前,喬笙死的那天,蘇淮發來了一張他與唐酥在酒店的照片,不為其他,只為了挑釁秦言。
而秦言與唐酥的矛盾也因此而起,她曾說,她將秦言藏在了心裡,捧在了手裡,她喜歡他,就算全世界背棄了他,她也絕不會放棄他。
可是,她到底是放棄了他。
他不會放過她,從她闖入他的世界的那一刻開始,她就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他該是厭惡她的,憎恨她的,可是,他無法放下她。
他見不得她與蘇淮在一起的模樣,容不得她將自己拒之門外,胸膛里躁動煩躁的感覺時刻提醒著他:秦言,你放不下,你到底是放不下。
卧室里,秦言和衣而睡,門外薛氏踩著高跟鞋走來,推開半掩的門,瞧見裡面秦言連衣服也沒有換就躺下了,於是走進屋,輕輕地推了推他,關心地道:「阿言,脫了衣服再睡覺……」
她話還沒說完,便感覺他的呼吸沉重,有些不對勁,像是生病了一樣,於是伸手往他的額頭摸去,隨即驚呼一聲,道:「你發燒了。」
寬大的床上,秦言緊鎖著眉頭,睡得極不安穩。薛氏心疼,起身準備去為他找葯,一轉身,聽見身後他沙啞的聲音,低沉得彷彿呢喃一樣,他道:「唐酥……」
薛氏錯愕地回頭,轉身看著床上昏睡的秦言,問:「唐酥?」
當初,秦言與唐酥分手,她是知道的,因為喬笙的死,唐酥那一群人,令所有人都厭惡到了骨子裡。她以為秦言與唐酥的那一段情早已經成為過去,從唐酥跳下跨江大橋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已經結束了,可是現在,唐酥又出現了。
薛氏對唐酥所知甚少,上一次與之交談,倒不覺得對方是個死纏爛打的狐媚之人。與秦言之間的過往,唐酥似乎已經坦然放下了,可是,唐酥放下了,秦言呢?
看著昏睡中的兒子,薛氏漂亮的眉頭微微皺起,他明明是她的孩子,可是,她對他所知甚少。
秦言的心一如他的父親,是冰,是鐵,堅硬而又冷漠,永遠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感,容不得旁人窺探。
可是,這樣的心看似堅硬,實則脆弱得不堪打擊。
翌日,一夜的高燒之後,秦言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一如從前般,早上七點鐘便起床。
餐桌前,薛氏穿著漂亮的羊絨衫,如墨的長發盤起,溫婉又優雅。她抬頭看走下來的秦言,微微一笑,道:「感覺好些了嗎?」
秦言應一聲,微微頷首,坐下去,道:「早安,母親。」說著,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一口,隨手拿起一旁的包子,一邊吃著,一邊翻閱報紙,直到視線落在今日的頭條上,他臉上的表情為之一凝,一字一句地閱讀報紙上的頭條新聞。
唐酥的公司上新聞了。
三天前,唐酥的公眾號發布了當紅女星林歡歌未婚生子的新聞。新聞一經發布,便被轉載幾百萬次,雖然後來被及時刪除了,但是新聞已經在網路上被迅速傳播開。如今,林歡歌的工作室正式起訴唐酥的公司,狀告其造謠誹謗,她的公司將面臨高達一千萬的賠償金。
秦言眸光冷酷,放下報紙,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慢條斯理地繼續用著早餐。
他想,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那個恩將仇報的女人,將他的電話號碼拉進了黑名單,極力與他劃清界限,她的死活,他絲毫不會放在心上。
她捅了這樣大的婁子,他倒要看看,這一次她打算如何收場。
可是,盤中的早餐,他再沒有胃口吃下去了。他放下了咖啡,起身便走。
身後,薛氏詫異地抬頭,道:「不吃了嗎?」
行至大門口的秦言頭也不回地離開,道:「不吃了。」
與此同時,唐酥的公司炸開了鍋。
林歡歌的律師函是今天上午十點鐘送來的,而肇事的小編因為害怕承擔責任,在聽到風聲的時候就已經逃跑了,徹底地失去了聯繫。
辦公室里亂成了一團,唐酥正冷靜地聯繫林歡歌的律師,希望這件事能夠和解。當初小編不懂事,一心追求閱讀量,私自將新聞放了出去,等她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新聞的轉載量像瘋了一樣攀升。她知道一定會出問題,只是沒想到,林歡歌的律師團一開口便要一千萬的賠償金。
一千萬是什麼概念?
對她而言,那是一個陌生的數字,她希望能夠和林歡歌和解,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她都願意承擔,只是一千萬,她委實拿不出來。
可是,接到唐酥的電話后,對方的律師委婉地道:「對不起,唐小姐,我的委託人時間很寶貴,沒有時間聽你的道歉。因為你們不實的報道,對我的委託人的名譽造成了嚴重的影響,我的委託人甚至因此失去了一個寶貴的出演機會。我的委託人的要求已經在律師函里寫得很清楚了,如果您對此有異議,可以留在法庭上提出,謝謝。」
說完,對方就掛斷了電話。
【3】
唐酥不死心地打車跑到了林歡歌的公司樓下,抱著垂死掙扎的心態,試圖能夠見到林歡歌。
從事發到下午兩點鐘,唐酥就像一個不能停下的陀螺一樣,滿世界地轉,滿世界地尋找林歡歌。而公司里更是亂成一團,剩下的那個小編旁敲側擊地問她,能不能將上個月的工資先發了。
上帝就像一個喜歡講爛笑話的幽默家,永遠會在人掉進坑裡的時候,再往下面砸上一塊石頭。很小的時候,唐酥想過一個問題,天塌下來了,會怎麼樣?
五年前她與秦言分手的時候,秦言那些凌厲的話像鋪天蓋地的巨石,將她從雲端狠狠地打到了地底。她以為,天塌了,她會撐不下去的,可是,後來事實證明,人的生命力是極其頑強的,天塌下來了,她也能扛著。
所以,像以前那樣扛著吧,唐酥。
一整天,唐酥都在外面追著林歡歌跑,從公司到片場,從片場到外景,最後,她根據一個記者的小道消息,跑到了大學城。可是,她抵達之後才發現,林歡歌根本就不在這裡。
放學后的大學城裡人來人往,唐酥站在洶湧的人潮中,天邊艷陽似血。迎著風,她的心忽然慢慢地靜下來,想要歇一歇。
也許是因為太累了,也許是因為噩耗已經被接受了,她無比平靜地買了幾瓶啤酒,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一邊走,一邊喝。冰冷的啤酒刺痛了脾胃,她在寒風裡冷得直哆嗦,垂著頭,心不在焉的樣子。
包里的手機不斷地響著,她彷彿沒有聽見一樣,腦子裡什麼也沒有想,慢慢地往前走。她不知走了多久,洶湧的人潮里,一個人影撞過來,撞得她後退,差點摔倒,只覺得被撞的肩膀疼得厲害。
她難以忍受地捂住肩膀,蹲下了身。那撞人的人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後退道:「我不過是輕輕撞了你一下,怎麼?你還想訛我啊?」
唐酥沒有回答,沉默地坐在了台階上,拎起酒瓶咕嚕咕嚕地喝幾口,嗆得直咳嗽,咳得臉頰通紅,脾肺被撕扯般疼。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穿著藍色的大衣,披頭散髮地坐在咖啡館的門口,像一個落魄的乞丐,沉默地喝著啤酒,渾身上下冷得像是掉進冰窟窿里了一樣。耳邊是城市喧囂的聲音,而她的心像死了一般寂靜。
車流如龍的大街上,秦言陰沉著臉結束了與葉琳的通話。從早上唐酥離開公司之後,便再也沒有人見過她了,葉琳打不通她的電話,又擔心她會出事,實在是沒有法子了,才給秦言打了電話。
她去了哪裡,她怎麼樣了,她是死還是活,同他有什麼關係?
駕駛座上,文森抬頭從後視鏡里看Boss,試探著問:「Boss,回家還是?」
秦言蹙眉沉默地扭頭看著窗外,不耐煩地用修長的手指敲擊扶手,可是,越是敲擊,心裡便越是煩躁不安。沉默了幾秒鐘,他沉聲道:「轉,在城裡轉,沿街轉。」
他告訴自己,若是這樣也能遇見她,便是她運氣好,他便再幫她一次。
若是他沒有遇見她,只能說,連老天也要他不再心軟。
喧囂熱鬧的大街上,黑色的轎車如一條迅猛的魚飛快地穿梭著。秦言目光炯炯地看著窗外,眼前是不斷倒退的街景和人影,如走馬燈一樣,在他的眼前飛快地閃過。
直到明亮的咖啡店門口,一抹嬌小的身影撞入他的眼帘。
唐酥。
「停車。」他一聲厲喝,文森嚇得條件反射地立即停車,錯愕地回頭看Boss。
秦言打開車門,黑色的身影西裝筆挺,邁著修長的腿,朝坐在咖啡店門口的唐酥走去。
她腳下是喝空的啤酒瓶,她醉醺醺地坐在那裡,目光獃滯,海藻般的長發被風吹亂,像一個無家可歸的乞丐,落魄而又狼狽。
昏黃的燈光下,他停下來,修長的身影挺拔,居高臨下地俯瞰腳下的唐酥,目光從地上的空瓶移到她的臉上。他眼裡暗含不悅,低沉的聲音如冰霜一樣冷漠,喚一聲她的名字:「唐酥。」
她感覺像是幻聽了一樣,傻乎乎地抬頭,睜開被酒氣熏得模糊的眼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人,像是不認識他一樣。遲疑了幾秒鐘后,她微弱的聲音彷彿在發顫一樣,問:「秦言?」
他怎麼會在這裡?
她話音剛落,忽然再也忍不住眼淚。
委屈的眼淚溢出了眼眶,滾滾而落。
一瞬間,他的心彷彿被什麼揉了一下,又煩又躁。
他不能心軟,不能被迷惑,不能被她抓住了軟肋,他們之間的賬還沒有算完。
他隱忍著,緊捏手指,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用冰冷的聲音問:「為什麼將我的電話號碼拉入黑名單?」
她愣了愣,獃獃地望著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微微張著小嘴。半晌后像是酒醒了一樣,她飛快地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虛地小聲道:「我要是說手滑……你相信嗎?」
他不喜歡她這種像鴕鳥一樣的姿態,彷彿被人欺負了一樣。
可她也的確是被人欺負了,對方要一千萬的賠償金,可不就是欺負人嗎?
他高大的身影俯下,霸道地抬起她的臉,強迫她看著自己。
她被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瞪著他,心怦怦直跳,那種心跳一如從前,一如她第一次向他告白時那般。那是一種複雜的感覺,像被人忽然打了一劑活力劑,心跳得瘋狂而又不知所措。
「你……你做什麼?」她心跳如擂鼓地問,她想,他總不至於因為她將他拉入黑名單,就要找她算賬吧?
他黑色的眼眸凝視著她,薄唇動了動,涼涼地道:「唐酥,看看你現在的模樣,真是狼狽。」
她搞錯了,他不是來找她算賬的,而是來看她的笑話的,那還不如來找她算賬。
唐酥悲憤地甩開他的手,挪開目光,看向一旁,道:「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
他冷冷地道:「是,你現在就是一個笑話。」
她以為,在他面前,她早已經練得刀槍不入了,卻原來,他一句刻薄的話就能令她潰不成軍。
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能將欺負另外一個人做得這般徹底?
他特意趕過來,就是為了看她的笑話?
她知道他不喜歡她,可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她曾喜歡了他那麼多年的分上,他能不能在她最難熬的時候手下留情?
她倔強地咬牙,飛快地抹掉眼淚,站起身來就要離開。他卻忽然伸手,抓住了她。
【4】
他喜歡與她針鋒相對,也喜歡她在他面前落敗的樣子。他喜歡欺負她、逼迫她、逗弄她、盯著她,因為那些是她欠他的,可是他雖然喜歡欺負她,卻見不得她被旁人欺負。
她是他的,她是唐酥,她該是驕傲的模樣。
「想死裡逃生嗎?」他問,黑色的眼眸如深海般危險。
宛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唐酥的臉上一掃陰霾,她猛然抬頭,小雞啄米一樣拚命地點頭。
他站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低沉的聲音沉穩而又霸氣:「求我。」
他以為,她會為了所謂的尊嚴斷然拒絕,至少,也應該如一個含蓄的姑娘般,象徵性地掙扎一下。
可是,她毫不猶豫地一把抱住了秦言的大腿,毫無節操地叫:「秦爺,救我!」
秦言嘴角明顯一抽,有一種被她擺了一道的感覺,明明說好了不再心軟,明明打定了主意看她去死,可是,他似乎永遠摸不清楚她的套路,她總是能讓他情不自禁。
他嫌棄地推開她的腦袋,轉身便走,丟下一句,道:「跟我走。」
身後,唐酥飛快地追上去,燈光下的秦言,宛如一座巍峨的高山,她像一隻飛鳥,跌跌撞撞地撲過去,追逐他的腳步,道:「秦言,等等我。」
走在前面的秦言彷彿沒有聽見一樣,冷酷地把雙手揣在兜里。他黑色的呢子大衣之下,修長的身形挺拔,腳步卻明顯地慢了下來,直到她追上自己的腳步。
從城區到片場,秦言親自開車帶唐酥過去。車內,唐酥坐在副駕駛座上,在漫長的沉默里眼皮開始打架。
秦言抬眸掃一眼不知不覺睡著的唐酥,她漂亮的臉蛋光潔,五年的時間,歲月彷彿捨不得對她下手一樣,那張臉一如從前般好看。
她依靠在座椅上睡著,毫無防備的樣子,宛如一隻軟綿的兔子。
他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喉結滾動,目光變得幽暗。
到片場的路程需要開兩個多小時的車,黑色的轎車穿過大門抵達片場。停車熄火,他低頭去解安全帶,低聲道:「唐酥,到了。」
副駕駛座上,她睡得正香。
他抬頭看她,暖氣將她白皙的臉吹得微紅,她軟綿綿地縮在他的副駕駛座上。他的嘴角上揚,抬手惡作劇般想要去掐她的臉,指腹不小心從她的嘴角滑過。睡得昏昏沉沉的她微微蹙眉,舌尖無意識地一舔嘴角,抿了抿唇,毫無防備地繼續睡。
秦言的手指在她的耳邊停下來,看她的眼眸變得越發幽暗,他俯身,吻住她柔軟的唇瓣。
淺嘗慢咬,他如食髓知味般,上了癮。
他自控力極強地收了手,眷戀地鬆開她,指腹拂過她被吻得微微紅腫的唇瓣,那上面還殘留著他的痕迹。他貪婪地盯著她,聲音低啞地道:「這是利息。」
不知睡了多久,唐酥在噩夢中打了一個寒戰,猛然驚醒。她睜開眼睛,才發現已經到達目的地了,而身旁的秦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車內暖氣還在往外吹,她打開車門下去,不遠處,久候的片場助理見她醒來,立即跑了過來,笑道:「唐酥姐,你醒啦,林小姐在休息室里等您。」
看來,是秦言幫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她飛快地回神,禮貌地道:「謝謝,麻煩您帶路。」
「這邊請。」助理笑著,帶著唐酥穿過拍攝劇場,往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里,林歡歌身著戲服,正在補妝,旁邊是兩名伺候著的化妝師。
林歡歌垂著眼,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機。而休息室的角落裡,秦言坐在一旁,打開手機處理公司的郵件,燈光之下,他黑色的背影筆挺,左手旁是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看一眼坐在角落裡的秦言,唐酥飛快地收回目光,來到林歡歌的面前,誠懇地彎腰道歉,小心地道:「對不起,林小姐,因為我們的失誤,對您的名譽造成了影響和損失,我們願意澄清道歉,也願意賠償。」說到這裡,她緊張地絞了絞手指,窘迫又不好意思,聲音明顯地小了下來,小心翼翼地道,「只是,那個賠償的金額,您看,能不能打個折?」
一千萬啊,人民幣啊,就是把她賣了,恐怕也籌不出這麼多錢來啊。
林歡歌詫異地挑眉看著唐酥,這個女人還不知道嗎?秦言已經幫她解決了。
其實,一千萬的賠償金的確是林歡歌在欺負唐酥,畢竟,因為唐酥的公司的那篇不實報道,她蒙受了不白之冤,她的名聲以及人氣受到了重大的打擊。她甚至因此丟失了一個心儀已久的角色,這令她心裡不痛快,才讓律師向唐酥索賠一千萬。
只是,她沒有想到,唐酥這個不入流的小老闆,竟然能勞煩秦言親自跑到這裡來為其說情。
林歡歌收起手機,道:「冒昧地問一句,唐小姐與秦總是什麼關係?」
嗯?
唐酥不明所以地抬頭,林歡歌這個問題問得的確有些冒昧,可也不顯得奇怪,畢竟是秦言親自帶她找到這裡來的,無緣無故地,秦言為什麼幫她?
可是,她和秦言是什麼關係?
朋友?前任?同校?還是說,是仇人?
唐酥絞盡腦汁地想著她和秦言之間的關係,可是想不出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他們的關係,如今的他們,應該算是故人吧?
角落裡,秦言垂眸,滑動著手機里的郵件目錄,在一片寂靜中,久久沒有聽到唐酥的回答,於是冷漠地替她答道:「是仇人。」
唐酥手指微微一僵,有些涼,心臟像被什麼擊中了一下,她尷尬地扯起嘴角,笑了笑,道:「是,是哈。」
林歡歌不相信,嗤笑一聲,道:「看來秦總對您這位仇人倒是用心。」
林歡歌不想再逗她了。
在唐酥進來之前,林歡歌便與秦言談好了條件,她失去的角色,秦言會幫她爭取回來,而唐酥的公司必須結業,並登報向她道歉,此事就此作罷。
得饒人處且饒人,更何況,她壓根就沒想過要從唐酥身上榨取一千萬,如今秦言親自帶人上門,她總要給他幾分面子。
林歡歌言歸正傳道:「我與秦總是舊交,既然秦總開口為你求情,律師函我可以收回來,但是,你必須答應我兩件事。」
唐酥立即點頭,道:「您說。」
林歡歌言簡意賅地道:「第一,藍鯨新媒體廣告公司結業;第二,登報聲明,向我道歉。」
與之前比較,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唐酥暗暗鬆了一口氣,嘴甜地道:「好的,沒問題,謝謝歡歌姐。」
林歡歌站起身來,看一眼角落裡坐著的秦言,道:「要謝就謝秦言吧,若不是看在秦言的面子上,這件事我是不會就此罷休的。」她說完,對秦言道,「我還要趕戲,秦言,咱們改日再一起吃飯。」
秦言抬眸,微微點頭。林歡歌轉身離開。
【5】
從休息室里出來,唐酥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心裡對秦言充滿感激。她比誰都清楚,這一次若不是秦言,她怕是連見到林歡歌的機會也沒有,更別說是和解了。只是,她沒有想到,到最後幫她的人會是秦言。
該怎麼向他表達自己的謝意呢?唐酥跟在他的身後,低頭想得出神。
忽然,走在前面的秦言停下來,她措手不及,一頭撞在了他的後背上,撞得一個踉蹌,捂著鼻子,悶哼一聲,後退一步。
他轉身看著她,問:「為什麼將我拉入黑名單?」
捂著鼻子的唐酥愣了愣,茫然地抬頭看他,有點沒回過神來,到這個時候,他都沒有忘記同她算賬?
呃。
她心虛極了,先前他幫了蘇淮,她將他拉入黑名單,如今他又幫了自己,她更是心虛。她埋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小聲地道:「我覺得……分手之後,沒必要做朋友,何況咱們的分手那樣慘烈。五年的時間,我早已習慣了沒有你的日子,所以,其實我們沒有必要再聯繫,大家就這樣相忘於江湖,也挺好的。」
一瞬間,空氣彷彿凝固了,秦言黑色的眸中是湧起風暴,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唐酥,眼底是涌動的危險氣息。
不等他發作,她飛快地抬頭,像是要討好他一樣,笑得漂亮的眼睛發亮,道:「現在我改主意了,秦言,我們和好吧。」
秦言,我們和好吧。
他聽后,心臟之上原本覆蓋著的薄冰裂開了一道細紋,他望著她,眼中是悄然染上的柔光。
那一刻,什麼尊嚴,什麼驕傲,什麼過往,都已經變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說,他們和好吧。
可是,他對和好的理解與她對和好的理解顯然有出入,因為下一秒,她像個傻子一樣目光灼灼地望著他,笑得跟一隻傻狍子一樣,握著他的手,鏗鏘有力地說:「雖然做不成戀人,但是我們可以做一輩子的好朋友。秦言,我們做朋友吧。」
一瞬間,秦言聽見嘴角的笑意碎裂的聲音。
做朋友?
一輩子?
他俊美的臉一黑,強忍著將她搓成一團送走的衝動,冷冷地抽出被她握著的手,吐出三個字:「你做夢。」
在秦言的字典里,他與唐酥之間不存在著所謂的朋友一說,要麼是仇人,要麼是愛人。
晚上十點多,秦言開車帶著唐酥回去,可車開到半路時熄火了。
空蕩的道路上,唐酥坐在車內,看著站在車蓋前檢查問題的秦言,車頭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昏黃的車燈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天空下起雪來,鵝毛般的大雪落在他的身上,宛如一幅漂亮的風景畫。
唐酥出神地望著他,在心裡描繪他的容顏,他的眉毛濃密而有形;他的眼是漂亮的丹鳳眼,眼角微揚,有點像勾人的桃花眼;他的鼻樑筆挺,像美術課上的雕像;他的唇薄而微涼,在他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微微抿緊。
就是這樣一個人,她喜歡了那麼多年,將他深埋在心底,不敢輕易觸碰,唯恐亂了心弦。
「唉。」她趴在車上嘆息一聲。
說好了老死不相往來,可是他忽然來了;說好了情不動、心不亂,可是她心亂了。
面對秦言,她不心動,那是騙人的。可是,她比誰都清楚,她不能心動,因為一旦心動,便是萬劫不復,這樣漫長的單戀,她不想再繼續。她和秦言之間,似乎從一開始,就是她一個人的單戀。
她趴在車上失神地想著,車門忽然被打開,她抬頭,秦言上車,坐在駕駛座上打電話,緊鎖了眉頭,道:「發動機壞了,我打電話叫文森過來。」
可是,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文森的手機根本無人接聽。
秦言皺眉,又給其他人打電話,可是對方的手機不是無人接聽,就是已經關機。
唐酥坐起來,道:「我試試。」她給葉琳打電話,葉琳的手機同樣無人接聽。
不想再耗下去,秦言抬頭看一眼不遠處還亮著的燈火,顯然前面不遠處便有人家,他道:「去借宿吧。」
「好啊。」唐酥說著,飛快地抬頭,可是腦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若是只有一個房間,她豈不是要與秦言同睡一個房間?
這樣的概率也許極小,可是,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她也要將它扼殺在搖籃里。
這樣想著,她一個激靈,猛然回神,對已經下車的秦言道:「等等,我再打最後一個電話。」
秦言不動聲色地看著垂死掙扎的唐酥,半夜十一點多,連他都打不通別人的電話,她能打給誰?可是,很顯然,他低估了唐酥。
半個小時之後,秦言在刺眼的車燈中迎來了附近的民警。看著身穿制服走來的民警,他無語地眯起了眼睛,俊美的臉上沒有半點獲救之後的歡喜。而他身旁,唐酥像兔子一樣從車上躥了出去,激動地握著民警的手,一個勁兒地道謝,還一邊扭頭沖他招手:「秦言,快過來。」
秦言面無表情地將雙手揣進兜里,不知在想什麼。
他看著唐酥的眼神,就像看著一隻從眼前溜走的獵物,目光幽暗。
在民警的幫助下,秦言和唐酥坐的士回了城。
寂靜的小區里,秦言送唐酥上樓,一路上,唐酥不停地感謝秦言的拔刀相助、雪中送炭,彷彿他是一個拔刀相助的義士君子。
到了家門口,她開門進去,站在門內笑得跟朵花一樣,真誠地再次感謝:「謝謝你,秦言。」
他站在門外,雙手揣進兜里,神情淡漠地凝視著她,淡淡地道:「你打算拿什麼來謝我?」
唐酥愣了愣,旋即飛快地反應過來,道:「我改天請你吃飯?」
他上前一步,道:「沒興趣。」
她被他逼得後退一步,獃獃地望著他,無措地後退,有些慌亂,心怦怦直跳,道:「你……你想幹什麼?」
他要做什麼?他想幹什麼?他嘴角微微勾起,俯身,在她耳邊響起的低啞的聲音充滿曖昧,隱忍的情愫不言而喻,道:「你說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