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就是我爸爸
第8章他就是我爸爸
【1】
唐酥聽到他的哭聲,原本滿腔的怒火瞬間消散了,想訓斥他為什麼和同學打架,可是話到嘴邊,變成了安慰,道:「小果,別怕,我馬上就到了,別怕啊。」
唐小果委屈得哭得更大聲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嗚嗚嗚……他說,他說我沒有爸爸,嗚嗚嗚……嗝……」
教室里,唐小果嗚嗚地哭著,旁邊的其他同學見唐小果哭得傷心,也莫名其妙地跟著嗚嗚地哭起來,教室里頓時哭成一片,哭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老師頓時焦頭爛額,從唐小果手裡接過手機,頭疼地對唐酥道:「小果媽媽,您還是趕快過來吧,我這邊有點麻煩,先掛了。」
唐酥掛斷了電話,飛快地往外跑,身後小艾追上來叫道:「唐酥姐,你去哪裡?馬上就要拍外景了。」
唐酥頭也不回地道:「我不去了,家裡出了點事兒。」
跑到路邊,唐酥打開手機叫車。這時,林歡歌的助理開著車過去,見唐酥在路邊攔車,於是停下來,笑道:「唐酥,要去哪裡?我送你啊。」
唐酥慌忙地鑽進去,道:「陽光幼兒園,麻煩您了,謝謝。」
助理於是驅車帶著唐酥離開,道:「我正好去城裡辦事,您這個時候去幼兒園,是孩子出事了嗎?」
唐酥頭疼地道:「小果誤傷了小朋友。」
助理吃了一驚,道:「嚴重嗎?」
唐酥道:「目前還不知道情況,但願傷得不重。」
助理安慰她道:「小孩子打打鬧鬧是常有的事情,應該不嚴重的,你不要放在心上。」說著,他加快了車速,帶著唐酥飛快地朝著幼兒園跑去。
可是,還沒等唐酥到幼兒園,老師又打來了電話。這一次,老師快哭了,在電話里焦急地道:「小果媽媽,小果不見了。」
「什麼?」唐酥一聽,頓時蒙了,嚇得大叫一聲。
老師道:「受傷的孩子的家屬來了,氣憤地沖小果吼了幾句,我們忙著安慰家屬,結果一轉身,小果就不見了,現在可怎麼辦?」
唐酥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怒道:「怎麼辦?找人啊。」
駕駛座上,助理聽到唐酥與老師的對話,感覺到事情不太對勁,扭頭看她,卻見她整個人臉色慘白,緊張得渾身的神經都繃緊了,似乎是出了大事。
助理皺眉,踩緊了油門,加快速度,帶著唐酥往幼兒園去。黑色的轎車在馬路上疾馳,敏捷而迅猛。
很快,助理將唐酥送到了幼兒園門口,車剛剛停穩,唐酥便開門瘋了一樣地衝進了幼兒園。
助理望著唐酥衝進去的身影,皺起眉頭,想進去瞧一瞧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公司那邊的事情還等著他,他於是收回目光,驅車離開。
唐小果不見了,唐小果的老師快要瘋了,全校幾乎所有老師都出動了,在學校附近尋找唐小果。
站在學校的辦公室里,唐酥害怕得手指發抖地給葉琳打電話,讓葉琳趕緊過來幫忙找唐小果。一旁,受傷者的家屬瞥一眼唐酥,見她長得白白凈凈、瘦瘦弱弱的樣子,好欺負極了,趾高氣揚地對她道:「唐小姐,你兒子把我兒子打成了這樣,你是不是該有一個說法?」
受傷者的家屬在說什麼,唐酥根本聽不進去,滿腦子都是唐小果。唐小果是她的命,是她的全部。受傷者的家屬還在耳邊叫囂著,她腦子亂鬨哄的,最後爆發了,紅著眼睛瞪著對方,兇狠地道:「如果我兒子出事了,我絕不會放過你們。」
對方被唐酥兇狠的表情嚇了一跳,頓時噎住,僵在了那裡,瞪大了眼睛瞪著唐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唐酥像瘋了一樣,幾乎將幼兒園附近翻了一遍。從廁所到操場,從操場到垃圾桶,她尋遍了學校所有的角落,卻沒有發現唐小果。那些不好的念頭像兇猛的海浪一樣在她腦海里翻騰,她害怕得渾身發抖,瘋了一樣地在大街上飛快地跑著尋找唐小果。
與此同時,高聳的東城集團大廈門口,背著書包渾身是泥巴的唐小果走進去。他紅著眼睛,哭得鼻子通紅,漂亮的眼睛腫成了核桃一樣。他髒兮兮地來到櫃檯前,低頭從書包里翻出《時代人物》的雜誌來,仰頭,高高地舉起,瓮聲瓮氣地問:「姐姐,你有沒有看見我爸爸?」
前台小姐探出腦袋來,瞧見小泥人一樣的唐小果,又看看他手裡的雜誌,只見雜誌封面上印著的正是超級大Boss秦總——秦言。而他身後跟著的,是不放心的司機。
這個司機開車開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見一個只有四歲的小朋友坐自己的車。這小鬼哭得稀里嘩啦的,指著雜誌封面上的人說那是他爸爸,他要去找爸爸。司機被他哭得沒有辦法,只能開車送他過來。為了找到秦言,他甚至上網查了一遍公司的地址,這才找到這裡來。
「小朋友,你爸爸真的住在這裡嗎?」司機瞧著四周,感覺能在這裡出沒的人來頭都不小啊。
前台瞧著唐小果可愛,笑著走出來,彎腰對唐小果道:「小朋友,爸爸不可以亂認哦,這封面上的人的確是我們公司的大Boss,可他不是你爸爸哦,我們的Boss還沒有結婚呢。」
還沒有結婚?
司機頭疼地扶住額頭,他是真的被這小鬼弄糊塗了,小孩子懂什麼?他就不該相信這小孩的話,將小孩送到這裡來,他應該將小孩送到警察局的。
司機道:「小傢伙,我看我還是把你送到警察局去吧。」
見不到秦言,唐小果委屈地哭出了聲,馬向陽也好,馬向陽的媽媽也好,他們都罵他是沒有爸爸的野孩子,可是,他明明就有爸爸。他的爸爸前幾天還摸過他的小腦袋,還站在他的家門口喊他「唐小果」。
「我是唐小果,他是我爸爸,他明明就是我爸爸,嗚嗚嗚……」唐小果傷心地哭著,要見秦言。
他哭得傷心,清脆的哭聲在大廳里回蕩,整個大廳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看熱鬧一樣地望著他,並議論起來,也不曉得是誰家的孩子,跑到這裡來找爸爸了。
【2】
這時,大廈電梯里,秦義康與助理等人走出來,一邊走著,一邊交代著合作的事情。剛剛出電梯,他便聽見了小孩子哇哇的哭聲。
於是,他停下來,抬頭看過去,看到抱著雜誌哭得傷心的唐小果,他皺起了眉頭。
前台小姐抬頭,忽然見到秦義康,嚇得慌忙站起身來,恭敬地道:「秦總。」
秦義康走過去,低頭看哭得傷心的唐小果,正要開口詢問,唐小果委屈地抬起了頭。看到秦義康,他抽噎著,禮貌地喊一句:「爺爺。」
唐小果帶著哭腔的鼻音瓮聲瓮氣地喊一聲「爺爺」,秦義康的心頓時像被什麼揉了一下,一種奇怪的感覺在他的心裡生出。他看著唐小果,愣了愣,倒不是因為唐小果那一聲「爺爺」,而是因為這小孩的長相竟與秦言小時候如出一轍。
秦義康鬼使神差地、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問:「你是誰?」
唐小果道:「我是唐小果,我來找我爸爸。」他說著,舉起手裡的雜誌,道,「這是我爸爸。」
唐小果?
秦義康頓時明白過來,這小孩是唐酥的兒子,當年那個差一點就被他逼著打掉的孩子,沒想到,五年不見,這孩子竟長這麼大了,還長成了秦言的模樣。
秦義康的目光落在唐小果懷抱著的雜誌上,道:「你就憑一本雜誌,找到了這裡?」
唐小果身後的計程車司機立即道:「這小鬼可機靈著呢,揣著三十塊錢,讓我把他送到這裡來,說他爸爸在這裡,一路上一直在哭,也不說發生了什麼。唉,我也是鬼迷了心竅,竟然就真的聽話地把他送了過來。我還是把他送到警察局去吧,省得他家人找不到他著急。」他說著,就要帶唐小果離開。
司機認定唐小果是找錯了地方,他想,一個四歲的小東西能知道什麼?他也是鬼迷心竅,竟然真的將這小孩送到了這裡。
司機要帶唐小果離開,秦義康抬手制止了司機,問唐小果,道:「你找秦言做什麼?」
唐小果穿著厚厚的羽絨服,裹得像一個小粽子一樣,白嫩的小手抱著雜誌,仰頭望著秦義康,抽搭著,瓮聲瓮氣地道:「帶他去見馬向陽。」
秦義康問:「誰是馬向陽?」
唐小果道:「我們班的小朋友。」
秦義康又問:「見他做什麼?」
唐小果委屈得紅了眼眶,嘟嘴道:「他們說我沒有爸爸。」
他們笑他沒有爸爸,於是,他單槍匹馬地從幼兒園的狗洞鑽了出來,帶著一本雜誌,攔了一輛的士,纏住司機帶他來到了這裡。他要帶秦言回去,讓他們好好地看看,他不僅有爸爸,而且他的爸爸比馬向陽的爸爸還要帥。
司機瞪大了眼睛瞪著唐小果,嘖嘖道:「喲,這個小鬼,原來是和小朋友吵架了啊。」
秦義康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唐小果,眼神複雜。他不喜歡唐酥,所以當初得知她有了孩子的時候,他希望她能夠把孩子打掉。她生的孩子不可能成為他秦家的兒孫,不可能進他秦家的大門。他從未見過她的孩子,可是現在,這個孩子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看著這個孩子,就像看著另一個秦言一樣。
他應該將這個小鬼轟出去的,可是,小鬼抱著雜誌,紅著一雙兔子一樣的眼睛巴巴地望著他,指望能找到秦言給自己出一口氣。
他耳邊還縈繞著唐小果那一句「爺爺」,拒絕的話,他說不出口。
秦義康心情複雜地收回目光,看著唐小果,一句話也沒有說,冷酷地轉身離開。
身後的助手呵呵地笑著,看一眼茫然的唐小果,跟上秦義康的腳步。
「這小子,長得可真像秦言小時候。」助理笑道。
秦義康緊鎖著眉頭,表情嚴肅,沉聲道:「叫人通知秦言。」
助理笑了一聲,低頭打了一個電話。
大廳里,等秦義康離開,前台小姐偷偷地將零食拿了出來,塞給唐小果,心疼地道:「小傢伙,下次不要到處亂跑了,跟司機叔叔去警察局吧,你媽媽這會兒一定急瘋了。」
前台小姐只當唐小果找錯了地方,認錯了人,可是,還沒等唐小果走出門,總裁辦公室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前台的另一個小姐接了電話,聽完電話里秦言的話,她嚇得臉色頓時變了,飛快地抬頭,沖還沒有走出去的唐小果大叫一聲:「小朋友,你等一下。」
大門口,唐小果和司機停下來。前台小姐不解地看向同事,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同事急匆匆地跑出去接唐小果,低聲對前台小姐道:「他真是小太子。」
這個長得白白嫩嫩的小傢伙,竟然真的是秦大Boss的孩子。因為,就在剛剛,電話之中,她們的秦總問:「我兒子在哪裡?」
秦總,秦言,秦大Boss,竟然真的有兒子了!
大廳里,兩個前台小姐興奮地圍著唐小果像看寶貝一樣地看著他,先前沒覺得,可是現在,她們瞧著這個小傢伙,橫看豎看都覺得他長得像極了秦言。
「來,小太子,跟姐姐拍張照。」前台小姐興奮地摟著唐小果,咔嚓咔嚓地自拍起來,將唐小果的照片在公司群里發了一遍。
這時,隨著公司電梯門打開,電梯里,一身黑色西裝的秦言走了出來。
前台小姐飛快地站起來,望著秦言,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秦總,快看我,我幫你留住了你兒子。
秦言高大的身影走到唐小果的面前,唐小果緊緊地抱著雜誌,仰頭望著他,喊了一聲:「爸爸。」
瞧著唐小果哭紅的眼睛,秦言心疼,不悅地皺起眉,掏出手帕,蹲下身,擦了擦他髒兮兮的臉蛋兒,聲音低沉地道:「誰欺負你了?」
唐小果立即道:「馬向陽,還有他爸爸。」
秦言應一聲,眼底閃過寒光,道:「好,我們去找他們。」說著,他抱起唐小果往外面走去。
【3】
大街上,唐酥像瘋了一樣到處尋找唐小果,街上那麼多孩子,可是沒有一個是唐小果。她慌亂得渾身發抖,不知所措,在洶湧的人潮里瘋狂地穿梭。
她去家裡找過,唐小果未曾回去;她也去唐小果喜歡的玩具店找過,也沒有找到唐小果。
她的世界彷彿要傾覆了一樣,直到秦言的電話打過來,接通電話的瞬間,她感覺自己快要綳不住了,聲音里明顯帶著哭腔,聲音發抖地道:「秦……秦言……」我把小果弄丟了。
電話那端,正在開車的秦言戴著藍牙耳機,聽到唐酥的哭腔,皺起了眉,道:「唐小果在我這裡。」
一瞬間,他的手機里一片寂靜,唐酥那邊像是被摁下了靜音一樣,瞬間鴉雀無聲。
以為自己的耳機出了問題,秦言叫了一聲:「唐酥?」
電話那端,唐酥的哭聲彷彿驚天動地。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唐酥哭著彎下了腰,捂住額頭,所有的擔心和害怕化作了眼淚,哭出了聲來。
她真的是怕極了,她什麼都沒有,只剩下唐小果,那是秦言留給她的,是她餘生唯一的念想,那是她的小糖果。
秦言沉默地聽著她的哭聲,他可以想象,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哭得有多狼狽。他嘆一口氣,道:「去幼兒園等我,我帶他去幼兒園。」
「嗯,好。」唐酥飛快地掛斷了電話,起身跑到大街上,攔了的士直奔幼兒園。
幼兒園裡,唐酥抵達的時候,唐小果和秦言還沒有到,受傷者的家屬在辦公室里大吵大鬧,要幼兒園給一個說法,彷彿唐小果的失蹤與他們沒有半點關係。唐小果的死活他們不在意,他們要的是校方的賠償,唐酥的賠償,他們的兒子不能白白被唐酥的兒子給打了。
校方焦頭爛額地向馬向陽的媽媽道歉,辦公室里吵得不可開交。正吵著,馬太太抬頭看到站在門口的唐酥,立即拍桌站起來,指著她的鼻子氣勢洶洶地叫道:「你兒子把我兒子打成了這樣,不管你找不找得到他,你都必須先把錢給我賠了,我沒時間在這裡跟你們死磕。」
看著氣勢洶洶的馬太太,唐酥想起唐小果是因為被他們怒吼過後才一氣之下跑了出去的,心裡的火頓時噌噌地躥上來。同樣身為父母,他們心疼他們的孩子,可是,孩子再怎麼有錯,身為大人,怎麼能對一個孩子怒吼?
唐酥極力隱忍著滿腔的怒火,有禮貌地道:「唐小果動手打人是他不對,該怎麼賠,該怎麼道歉,請說。」
沒想到唐酥的態度會這樣好,馬太太和馬先生對視一眼。
馬太太收回目光,看向唐酥,道:「我兒子的頭被打傷了,光醫藥費就花了我三千多。還有,我兒子因為你兒子的暴力受到了驚嚇,心靈受到了創傷,精神費、醫藥費,還有後續的醫藥費,全加起來,你給兩萬,這件事咱們就當了結了。」
唐酥好說話得很,道:「可以,支付寶的賬號給我,我現在就給你轉賬。」
對方沒想到唐酥會這樣好說話,立即掏出了手機,給了唐酥支付寶賬號。
唐酥立即將兩萬塊轉到了對方的賬號里,剛剛轉完賬,門外,秦言帶著唐小果走了進來。
正在確認金額的馬先生心裡樂開了花,一抬頭,見到走進來的秦言,臉色頓時變了,像見了鬼一樣,不知所措地喊道:「秦總?」
作為項目部的經理,馬先生見到秦言的次數並不少,可是,對於這位雷厲風行的大Boss,他從來只敢遠觀,就連近距離地說一句話的機會,也未曾有過。
可是現在,東城集團令人聞風喪膽的大Boss秦言就站在他的面前,渾身上下給人一種凌人的氣勢和壓迫感。而秦言後面跟著的,是那個曾在他面前哭著說自己有爸爸的唐小果。
馬先生震驚地望著唐小果,頓時感覺,他的天要塌了。
他只知道,他的兒子因為欺負了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所以被人推倒在地,撞傷了頭,可是,他沒有想到,這個沒爹的孩子,竟然是他的Boss秦言的兒子。
他的兒子欺負了秦家的小太子,而他的媳婦,剛剛還訛詐了對方兩萬塊錢,他該怎麼辦?
馬向陽瞪大了眼睛瞪著牽著唐小果走進來的秦言,又看了看唐小果,只見唐小果朝著他走過來,指著秦言,驕傲地道:「看清楚,這就是我爸爸。」
馬向陽看看唐小果,又看看秦言,頓時不知所措。他緊張地望著唐小果,最後竟哇的一聲,害怕得哭了出來。
唐酥冷靜地對馬太太道:「該賠償的我已經賠償了,該道的歉,我也向你們道歉了,現在,請你們向我兒子道歉。」
馬太太瞬間瞪大了眼睛,生氣地叫起來,道:「你說什麼呢?我憑什麼要向他道歉?」
唐酥道:「馬向陽欺負唐小果沒有父親,用言語欺凌他人,沒有禮貌,是你教子不嚴,你要為此向唐小果道歉。你作為一個成年人,對一個四歲的孩子怒罵、大叫,恃強凌弱,是你自己沒有家教,你要為此向唐小果道歉。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唐小果動手打人是他不對,我為他的行為埋單。現在,該你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向我兒子道歉。」
她最後一聲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驚得馬太太猛然後退,瞬間失去了氣勢,目瞪口呆,一時沒能緩過神來。
老師見氣氛變得緊張起來,立即上前,勸道:「大家一人讓一步,小果媽媽……」
唐酥一聲厲喝,聲音里明顯帶了怒意,凝視著對方,不肯讓步地道:「道歉!」
馬太太猛然回神,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可是,一轉眼她反而成了惡人了。
馬太太氣得上前就要與唐酥動手,身後的馬先生急忙拉住了她,擋在她的面前,近乎謙卑地彎腰道歉:「對不起,是我們管教不嚴,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向您道歉,向小果道歉,對不起。」
馬太太氣得拉住馬先生,怒道:「你瘋了!你跟他們道什麼歉?錯的明明是她兒子……」
馬先生急得跺腳,拉住自己的老婆,低聲道:「那位是我們公司的大Boss秦言——秦總!」
馬先生快要瘋了,焦急地看一眼秦言,卻見秦言始終雙手揣在兜里,冷眼旁觀著一切。
「什麼?」馬太太震驚地扭頭看向秦言,他修長的身形筆挺,黑色的西裝非常修身,他容顏冷漠,面無表情,微微垂眸,冷冷地凝視著眼前的一切。
他站在唐小果的身後,一句話也不說,卻像一座巍峨不可撼動的山,威嚴不可侵犯。
【4】
辦公室里的氣氛僵到了極點,一邊是不知所措的馬家夫婦,一邊是冷得跟一座冰山一樣的秦言,還有聲色俱厲的唐酥。
一旁,馬向陽還在嗚嗚地哭,唐小果道:「我原諒你了,不要哭了。」
馬向陽嗚嗚地哭紅了眼睛,停下來,抽搭著,瓮聲瓮氣地問:「真的?」
唐小果低頭翻出前台姐姐給的糖果,遞給他,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害你受傷的。但是,取笑我沒有爸爸,是你不對。」
馬向陽接過糖果,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低頭道:「對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兩個孩子的身上,這原本就是小孩子之間的爭執。幼兒園裡,小朋友之間發生爭執是常有的事情,小孩子與大人不同,吵過了,很快便能握手言和。
唐酥看著唐小果,心中的怒火和戾氣漸漸消失,走過去,抱起他,道:「做得很棒,走,咱們回家。」
她說著,抱著唐小果離開。
秦言冷冷地收回目光,轉身出門。馬先生急匆匆地追出去,跟在秦言的身後,不停地道歉:「對不起,秦總,我沒想到他是您的孩子,那兩萬塊錢,我馬上就還給唐小姐……」
秦言停下來,清冷的聲音里聽不出半點情緒,他冷冷地道:「父母是孩子的一面鏡子,言傳,不如身教。」說完,他丟下馬先生,朝唐酥和唐小果走去,走出幼兒園,開車帶兩人離開。
幼兒園門口,望著秦言遠去的黑色轎車,馬先生低頭擦汗,心裡七上八下的,有不安,有慚愧。他想到自己先前因為自己的孩子受傷而沖唐小果怒吼,又想到唐小果對待馬向陽的態度,自己的心胸竟還不如一個孩子,頓時臊得慌,慚愧不已。
送唐小果和唐酥回家的路上,秦言開著車,瞥一眼後座上坐著的唐酥和唐小果,卻見這母子倆正在算賬。
被人欺負了固然可憐,可是唐小果膽大包天,一個人帶著一本雜誌就跑到了秦言的公司,這是任性妄為。若是他半路遇見了壞人,若是遇見了一個心存歹念的司機,他該怎麼辦?
唐酥表情嚴肅,讓唐小果伸出了手掌,教訓道:「知道錯了嗎?」
唐小果伸出手,悶聲悶氣地道:「知道錯了。」
唐酥道:「錯在哪裡?」
唐小果道:「不該動手打人,不該在沒有大人的允許下,私自跑去找爸爸,不該讓大家擔心。」
唐酥啪地一下打在他的手掌心,道:「以後還敢不敢了?」
唐小果委屈地抬頭,道:「可錯的明明是他,是他先欺負我的。」
「被人欺負了,當然要欺負回去,但不能隨便動手打人。隨便動手打人,那是莽夫才做的事情。無論做什麼事情,不可衝動,不可魯莽,能夠智取,絕不能用武力解決,若智取不行,再想別的法子。就算打,也不能留下把柄。」唐酥振振有詞地教訓道。
「那我該怎麼辦?」唐小果一臉求知慾地望著唐酥,向自己的母親大人取經。
唐酥道:「下次遇到這種情況,你就……」
秦言皺眉,感覺越聽越不對勁,再這樣放任他們說下去,她對孩子的教育就要出現問題了。他打斷兩人的對話,道:「一起去吃晚飯吧。」
唐酥回神,這才將注意力放到秦言的身上。她收斂神色,明顯地想要同秦言保持距離,有禮貌地笑道:「今天謝謝您了。晚飯就不用了,請在小區門口把我們放下就好了……」
不等唐酥說完,唐小果興奮地道:「我要去海盜餐廳吃海盜套餐。」
唐酥扭頭瞪唐小果,唐小果則像小狗一樣可憐兮兮地看著她,無聲地哀求。
秦言抬眸從後視鏡里看一眼母子倆,嘴角悄無聲息地揚起弧度,低沉的聲音充滿愉悅,道:「好。」
片場里,蘇淮拍完戲出來,坐在休息室里卸妝,抬手擰開面前的礦泉水瓶蓋,喝一口,環顧四周,卻不見唐酥,於是問:「唐酥呢?」
小艾道:「唐酥姐接了個電話,說是家裡出了點事兒就走了。我聽林歡歌的助理同林歡歌說,似乎是唐酥姐的孩子出了事。」
唐小果?
蘇淮皺眉,掏出手機,修長的手指解鎖屏幕,給唐酥打電話。
海盜餐廳里,唐酥正在吃飯,忽然接到蘇淮的電話,才想起蘇淮那邊她還沒有請假,於是慌忙道:「對不起啊,蘇淮,今天小果出了點意外,我被叫到幼兒園,忘記同你說一聲,抱歉哈。」
蘇淮道:「小果沒事吧?」
唐酥笑道:「沒事,就是和幼兒園的小朋友吵架了,出了點意外。」
唐酥和蘇淮通著電話,餐桌的對面,秦言端起面前的柳橙汁喝了一口,目光落在唐小果的身上,卻見他戴著海盜帽子,吃著烤羊排,微微仰起腦袋沖看著自己的秦言咧嘴嘿嘿一笑。
秦言目光變得溫柔,抬手,摸了摸唐小果毛茸茸的小腦袋,耳邊是唐酥同蘇淮通話的聲音。
「對不起,蘇淮,我想,助理的工作,我可能做不了了。」唐酥道。
電話那端,蘇淮愣了愣,沒想到唐酥會突然辭職,問道:「怎麼了?是最近發生的事情讓你有壓力嗎?」
唐酥道:「不是,只是冷靜下來想一想,從各方面來說,我都不適合做你的助理。我無法跟著你四處去取景,也無法跟著劇組天南海北地跑。我有唐小果,我必須照顧他。」
蘇淮給她提供這份工作的時候,她並沒有考慮到其他,可是,現在想一想,做他的助理其實並不是最理想的工作。作為一個明星的助理,她需要隨叫隨到,需要跟著劇組到處跑,她全部的時間都得給他,可是她的唐小果需要她照顧。
做蘇淮的助理令她分身乏術。
電話那端,蘇淮沉默良久,道:「好,我尊重你的選擇,有什麼需要,隨時給我打電話。」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結束了通話,唐酥抬頭,看見對面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的秦言,她愣了愣,豎起勺子就著勺面看自己的臉,道:「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秦言端起面前的柳橙汁,聲音平靜,道:「沒有。」
【5】
吃完飯,秦言送唐小果和唐酥回家,路上,溫暖的車廂內,吃飽喝足的唐小果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黑色的轎車如一頭迅猛的獵豹,穿過川流不息的街道,抵達唐酥的小區。
秦言抱著唐小果上樓,唐酥跟在身後,連把孩子抱過來的機會也沒有。
上了樓,進了屋,秦言將唐小果抱到了卧室。唐酥給唐小果蓋好被子,送秦言出門。
兩人走到門口,唐酥打開門,客氣地笑道:「今天謝謝你了,秦言,改天,改天我一定帶唐小果去好好謝謝你。」
秦言目光落在她放在門把的手上,伸手,帶著一層薄繭的手掌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她瞬間宛如觸電一樣縮回了手,飛快地後退,警惕地與他拉開距離,笑道:「秦總,慢走,我就不送了。」她說著,就要關上門。
他目光一凝,眼底充滿不悅,飛快地伸手,啪的一聲擋住她要關上的門,強勢地抬眸,盯著她,問:「唐酥,你還喜歡我嗎?」
唐酥有一種魔力,他與她相處得越久,他心底那些深藏的渴望就越是按捺不住。他鬼使神差地想,只要她願意承認她還愛著他,他就原諒她。他不要她的道歉了,也不想同她爭執了,他只想要她,只要她承認她還喜歡他,他就什麼都不管了。當然,就算她喜歡他,她也必須和蘇淮劃清界限。
她錯愕地望著他,旋即神色一暗,抿緊了唇,思慮幾秒鐘,道:「秦言,你喜歡我嗎?」
她不再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可以沒臉沒皮、毫無防備地將自己的一顆心捧給別人。她已經二十幾歲了,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媽了,她經歷過生死,愛過、恨過、重生過,無法再輕易地將自己交付出去,尤其是這個人還是秦言。
她不再是那個年少輕狂的女孩,不自量力地以為只要喜歡,就能飛蛾撲火,不顧一切。
現在的她,比誰都清楚,飛蛾追逐烈火的結局是萬劫不復,因為那烈火的溫度,是能夠吞噬人心的。
秦言微微皺眉,沒想到她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他喜歡她嗎?
他想看到她,想擁抱她,想親吻她,想將她據為己有,這些算是喜歡嗎?
算吧。
他算是喜歡她的,曾經快要瘋魔了一樣地找了她五年,等了她五年,想了她五年,念了她五年,就連做夢,也全是關於她的。
可是,他不會告訴她他的喜歡,因為在他和蘇淮之間,她到底還是選擇了蘇淮。
他說,他厭惡她。
可是他想念她。
他說,他要看著她去死。
可是他捨不得她受半點委屈。
他說,他絕不會放過她。
可是,他像瘋了一樣,不可救藥地痴纏著她。
他所有的言行都背叛了自己的初衷,他所有的驕傲其實早已蕩然無存,他唯一剩下的、能夠仰仗的,是她對他的喜歡。可如果她的喜歡已不存在,他便不能承認他真實的心思,那是他唯一能夠捍衛的驕傲。
她的問題,他沒有回答,而是道:「唐酥,你曾說過,你將心給了我,心裡藏著的是我;你將人給了我,餘生念著的是我。你曾說過,你喜歡我。」
這些話的確是她說的。她的確曾說,餘生,她只願與他共度。她喜歡他,從前、現在、未來,她都喜歡他。
可是,那樣的喜歡,她已經給不起了。
昏黃的燈光下,唐酥苦澀地笑道:「從前,是我高攀了。」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逼問:「現在,為什麼不攀了?」
她被他逼得後退一步,怔了怔,有些狼狽,咬牙道:「高攀不起。」
他道:「若我容許你高攀呢?」
一瞬間,她的心跳彷彿要停止了一樣,她怔怔地抬頭看秦言,瞳孔微微緊縮,像是沒聽懂一樣,問:「什麼?」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是在變相地向她告白嗎?
秦言垂眸看著她,微微俯身,她個頭不高,頭頂才到他的肩膀,委實嬌小。他再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俯瞰著她,灼熱的目光虎視眈眈,低沉的聲音略顯沙啞,說不出的性感,撩人心弦。他道:「你攀,還是不攀?」
你攀,還是不攀?
她的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來了,她望著他,答案幾乎就要脫口而出。那一刻,什麼恩怨都不重要了,什麼身份懸殊都不重要了,秦義康也好,喬家也罷,她都顧不上了,她恨不得立即撲進他的懷裡,告訴他——我攀。
可是,她說出口的是:「秦言,你喜歡我嗎?」
又是這樣的問題。
秦言皺眉,道:「喜歡有那麼重要嗎?」
一瞬間,唐酥腦袋裡那些紛飛的念想被撲滅了。看著他,她神色黯淡下來。她忽然想起,她追了他那麼久,愛了他那麼多年,可是他對她連一句喜歡的話也未曾說過。
從前她以為,他太過冷情,所以不懂得表達自己的感情,可是現在看來,他並不是不懂得表達自己的感情,只是,他將她當作了玩物,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他對她,只是佔有。
「秦言,你為什麼想要我的喜歡?」唐酥問。
秦言看著她,皺起了眉,沉默著沒有回答。
寂靜的房間里,漫長的沉默中,唐酥感到有些難過。她微微垂眸,視野里,他黑色的皮鞋在燈光下泛著森冷的光澤。
她的胸膛里像是有一團東西在不斷膨脹一樣,弄得她的胸口又沉又悶。她聲音低啞地道:「秦言,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要試圖拿走我的心。它已經很破、很舊了,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你千萬不要覺得它太過脆弱,它也曾刀槍不入,只因為它的裡面藏了一個人。可是,後來,那個人走了,它難受得不停地哭,哭到最後,一點一點地全碎了。」
「為什麼你從來不曾愛過我,卻能這樣理直氣壯地要我愛著你?你明明不肯給我未來,為什麼還想要拿走我的一生?秦言,你喜歡過我嗎?」她說著,抬頭看向秦言,只覺得眼眶一陣刺痛,難受得無法忍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