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最後的安排
「姑母，怎麼了？」
姚玉寧抬頭就看到了自家姑母神色不安的模樣。
她心下一緊，趕忙來到姚貴妃身邊，低低的問道：「可是陛下哪兒——」又遷怒了？！
自從京中傳來消息，說是沈繼繼位當了皇帝，元安帝的情緒就一直非常暴躁。
他就像一頭老邁、被驅逐出領地的老虎，還想施展自己的虎威，卻無能為力。
習慣了嘯傲山林，也習慣了唯我獨尊，如今虎落平陽，自是滿心憤懣。
元安帝又是個喜歡遷怒的人，身邊的心腹、寵妃，也就成了他泄憤的對象。
之前姚貴妃就曾經被罵過，還被趕下了御輦，好生丟臉。
這一次的變故，應該比上一次還要厲害。
姚貴妃莫不是又被嚴懲了？
訓斥？體罰？
亦或是褫奪妃位？
姚玉寧的腦海里充斥著各種不好的猜測。
姚貴妃搖頭，又點頭。
「不是陛下，但，陛下那邊，也確實不太安定。」
元安帝確實狂躁、易怒，但，他現在更關注京城的動向，以及那些隨扈的將領們。
一時間，還顧不得找人泄憤。
姚貴妃害怕的，還是那種莫名的心慌。
「玉寧，這兩日，我總是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尤其是影十九不見了。他可是陛下給我的影衛，除了聖令，我手裡還有七絕丸的解藥。」
「……已經三天了，距離影十九毒發的日子，也過去了一天，可他卻還是不見蹤影。」
「我懷疑，他那邊也出事了！」
現在不比在宮裡，追隨聖駕的大部隊，足足幾千上萬人。
浩浩蕩蕩的隊伍里，有權貴，有百姓，有良家子，也有亡命之徒。
誰都不知道，與自己同行的人里，到底混進了什麼玩意兒。
影十九確實武功高強，善與刺殺、隱秘等等。
但，人外有人啊。
不說別的，單單是那些世家，就都豢養了部曲、死士等。
而這些人家裡，就有姚貴妃的仇人。
「姑母，您擔心，是有人趁機報復？影十九為了保護您，被那些人處理掉了？」
姚玉寧聽了姚貴妃的話，也有些不安。
她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未必沒有這個可能啊！」
姚貴妃抬手撫了撫自己鬢邊得到鳳釵，「我進宮十幾年，受寵十幾年。」
「這些年，敗在我手底下的妃嬪，不知多少。」
而這些妃嬪里，就有出身世家，或是官宦人家的小女郎。
她們入宮，不只是個人爭寵，更多的是為了家族謀利。
姚貴妃鬥倒她們，得罪的也是她們背後的家族。
再加上這些年，姚氏靠著姚貴妃一躍成為大盛朝第一外戚。
姚貴妃的哥哥、弟弟、侄子等，全都位居高位。
姚家不是底蘊深厚的世家，屬於暴發新貴。
根基淺，卻手握大權，早就遭了世家、官宦的嫉恨。
再加上姚國舅等為了巴結皇帝，心甘情願地充當皇帝的鷹犬。
羅織罪名、構陷朝臣，元安帝一聲令下，姚國舅就不辨是非、不管對錯地衝上去，拚命撕咬。
人，是元安帝想殺的。
但，惡名都被姚國舅乃至整個姚家背負了。
過去，大盛朝四海昇平、富貴錦繡，元安帝擁有帝王威儀、令四海賓服，姚家靠著元安帝定能安全無虞。
可如今呢？
阿史那雄反了，接連佔據了好幾個州郡，四分之一的江山都被他霸佔。
京城丟了，元安帝不得不逃去西南。
如此落魄的時候，沈繼這個亂臣賊子，居然還竊取了皇位！
雖然元安帝身邊還有崔宰相等一眾官員，也有神策軍、千牛衛等護衛力量……姚貴妃就是有種日落西山的惶恐。
陛下，要完了。
他若倒了，她還有姚家又該怎麼辦？
或者，陛下自己不想倒下，想要找個替罪羊，平息眾怒。
而姚家，就是最好的選擇。
不管是哪種情況，對於姚貴妃、對於姚家來說，都是死局。
姚貴妃不想死，更不想讓整個姚家傾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染了紅色蔻丹的指甲，顏色鮮亮，指甲修長。
白皙的手指，配上紅色的指甲，更顯嬌貴、妖嬈。
她今年三十歲了，不再年輕。
可也不老啊。
如果可以，姚貴妃真的不想死。
可她就是有種莫名的感覺，這一次，她大概是逃不掉了。
既然自己是必死的結局，那她就要想辦法救下姚家、或是其他的人。
比如——
「玉寧，你今年十五了吧。」
轉過頭，就看到了侄女兒那張年輕、美麗的臉。
這是她從小養大的孩子，跟自己的親女兒也差不許多。
姚貴妃為數不多的感情，大部分都傾注到了姚玉寧身上。
如今，到了危急的關頭，姚貴妃自是要想方設法的保住這個孩子。
姚玉寧有些疑惑，「姑母，您這是怎麼了？前些日子，我的及笄宴，還是您親自操辦的呢。」
姑母不像是能夠以往這些的人。
她最疼自己了，怎麼會連她的年齡都記不清。
姑母這口吻，不像是疑問，更像是、更像是一種不舍的嘆息。
「沒錯！我的寧兒已經及笄了！不再是小女郎了！」
而是可以談婚論嫁的大人。
可惜，姚貴妃看不到這一天了。
姚貴妃用力握住姚玉寧的手，看著她的眼睛，「寧兒，你聽我說，金吾衛的霍將軍是我的『故交』。」
故交，是含蓄的說法。
真相是，那位霍將軍是姚貴妃的未婚夫。
可惜姚貴妃想要更高的高枝兒，捨棄了未婚夫，入了宮。
不過，姚貴妃手段高超，明明是自己貪戀權勢，卻還在未婚夫面前營造出「被逼無奈」的可憐模樣。
姚貴妃本就生得極美，又有手段，連元安帝都被弄得五迷三道，更何況一個寒門出身的武將？
霍將軍信了姚貴妃的話，十幾年都沒有娶親。
這次更是親自帶領人馬，積極加入到了護駕的隊伍中。
他保護的從來都不是皇帝，而是、而是——
「若是有了變故，你什麼都不要管，直接去找霍將軍！」
「對了，拿上這個！」
姚貴妃從首飾匣子里，拿出一個成色一般的玉佩，塞給了姚玉寧。
「你把這個給霍將軍，他就會好好照顧你！」
姚玉寧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姑母，您這是、這是——」在交代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