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同生共死(4)
第21章同生共死(4)
打開糧倉?孔不二腦中跳出這幾個字,原本無聊之極的臉上頓時亮了幾分,沒想到太原有這麼大一隻肥老鼠,既然皇帝那小子窮得叮噹響,那讓這隻肥老鼠擠點油出來,也不為過吧?
三年半載也吃不完,他不用三年半載,他只要解一時之需。
「走了書呆,我們有事做了。」他忽然來了精神,人站起來。
「說過別叫我書呆,我是堂堂.。」
「堂堂小白臉。」孔不二堵了他的話,拉他下樓。
兩人爭論著,一起走出店去。
經過路邊的一家綢緞莊時,孔不二停下來,眼睛往店裡面看了一眼。
綢緞莊根本無人光顧,胖胖的老闆娘倚在櫃檯上打瞌睡,孔不二想了想,走了進去。
謝懷青也跟了進去,到店裡時才反應過來,道:「進來做什麼?」
「買衣服。」孔不二答了一句。
「買衣服?你買啊?」
古時衣服流行量身訂做,都是買了布匹,請裁縫做,鮮少說直接買衣服的,也沒得賣,但有的店裡會掛幾件成衣,招攬客人。
孔不二就是沖著那幾件成衣去的。
「老闆娘,那件粉的怎麼賣?」他看了一圈,看著中間那間粉色的衣裙,比劃著大小也合適,便指著問老闆娘。
「那個?」老闆娘疑惑的看著他,「客人可是要掛在上面的衣服?」
「正是。」
「這個啊。」這客人實在奇怪,有誰會直接買成衣,而且這衣服是女裝,古時男子極少過問穿著之事,都是家中娘子制辦,未婚則由自家母親負責,有錢男子最多買幾匹上好的綢緞討好女子,但都是託人送去,有哪個男子會親自來買女裝,還是成衣,雖然覺得奇怪,但現在生意難做,老闆娘哪會有生意不做,便報了價。
孔不二一點都不覺得這事丟面子,付了錢,還當著那老闆娘和謝懷青的面拿著衣服細細的看,邊看邊自言自語道:「粉色才好看,一直穿素白的,實在不合適。」
謝懷青臉已有點發紅,湊近孔不二道:「這衣服可是幫嫂子買的?」
孔不二沒好氣的應了一聲:「不然還有誰?」
「那也請了裁縫做嘛,我們兩個大男人,這,這成何體統?」
「你懂什麼?什麼成何體統?替自己娘子買衣服天經地義,是吧,老闆娘?」他笑笑的看向老闆娘。
都是女人,聽他說是買給自家娘子的,老闆娘不由用力點頭:「你家娘子真有福氣。」不像自家那老不死的,讓她一個女人家拋頭露面看店,自己跑去賭錢,不由羨慕起來。
孔不二又挑了幾匹布,讓老闆娘明天請個裁縫來替自家娘子裁衣,這才拎著用紙包好的成衣出店去。
出店來,謝懷青還紅著臉,如同做了件不可告人的事似的,孔不二看看他,兀自笑笑,邊哼著小曲,邊走在前面。
其實他也不想買成衣,衣服該是量身訂做最好,只是陳薇那日離開了齊箏,身上便只有這件衣服,這駐軍府里也沒有其他女子可以借衣服穿,陳薇雖不說,他自己還是看到的,所以不如買件做好的,可以馬上換上穿,他看過了,大小應該合適,保准穿著比那素白的美上許多。
他不由心裡美起來,娘子一定歡喜。
陳薇看了看手中的紙條,微微地發怔。
那是午飯時送飯的下人偷偷塞給她的。
「明日,柳葉巷小豎河相見。」
是齊箏的筆跡。
他知道她來了太原,知道住在這裡,還按了內應。
盯著那幾個字,猛然聽到外面有聲音,應該是孔不二回來了,她迅速的將紙揉成團,塞在衣袖中。
「相公回來了。」她迎上去,看孔不二手裡拎著一包東西,不由多看了幾眼。
「給你的,」知道她在好奇他拿著什麼,孔不二也不賣關子,直接將衣服遞給她,「換上我瞧瞧。」
打開,看到是件粉色的衣裙,陳薇愣了愣:「這是哪來的?」
「買的唄,還會是偷的,偷的我也不偷女人的衣服不是?」他「嘻嘻」的笑,道,「快些換上,讓爺我瞧瞧,看合不合身。」這口氣頗像打賞了某個陪喝花酒的姑娘。
陳薇半天沒反應過來,買的?男人去買女人的衣服,這成何體統?她本想再說些什麼,但想想,若是孔不二那又有什麼奇怪呢?便只是抿嘴輕笑,拿著衣服,轉到屏風后換。
轉進了屏風后臉上的笑意隨即淡去,盯著手中的衣服若有所思,半晌,聽到外面孔不二在催,才動手換上,竟然完全合身。
這男人真是細心,若這便是體貼,天下又有幾個男人能做到?若只是一時興起,何至於這麼合身?
齊箏說她穿素白最是清雅脫俗,而他卻偏挑了粉的,粉的,她穿這個顏色已是很久前的事了吧。
慢慢地走出來,低著頭。
他近身,伸手過來:「這裡還有顆扣子沒扣,」說著替她扣上,又順便撫了下她的臉,像個登徒子,然後贊到,「真他媽漂亮。」依然無賴樣。
她心裡苦笑,卻不知為何,對這樣的粗言竟漸漸習慣,不再那麼刺耳了。
「多謝相公。」她柔柔的說。
他笑開,伸手擁緊她,用力在她臉上親了幾下,然後咬著她的耳垂道:「娘子,我明天帶你去洗澡。」
轉眼就過了那個名叫「柳葉巷」的巷子,陳薇自馬車裡看了一眼,放下帘子。
一路出了城往北,那只是一座小山,卻極是靈秀,馬車不好上山,孔不二便拉著陳薇沿著山路漫漫走。
山中樹高,一路遮天蔽日,夏日時應是避暑的好所在,冬日裡卻著實有些冷,孔不二替陳薇蓋好上次從狼身上剝下來的皮製成的披風,那東西雖不及狐皮看上去那般華貴美麗,卻很是暖和,竟是一點也不比狐皮之類的差。
一路往上攀,快到山頂時,人已經全身暖和起來,卻已經有些累了。
孔不二看看陳薇微微泛紅的臉,心想,熊家那一大桶水要每天扛下山再用車運回去,這段山路就夠嗆的。
也不多說,拉著陳薇往山頂的一處去。
山頂的一處,住了兩三戶人家,周圍的樹被砍去,太陽照過來,暖洋洋的。
「這家,」孔不二指著一戶農家,「待會兒就在這裡洗澡。」說著拉陳薇進去。
陳薇還以為昨天孔不二說的洗澡只是玩笑話,今天帶她來這裡也只是遊玩,卻不想真是為了洗澡,走進去,一對老夫婦,一口大鍋已經架起,看來是準備燒水的,老夫婦倆看到孔不二就客氣的行了個禮,老婆婆去替他們倒水,老爺爺就候在一邊。
「你等一下,我大哥去取水了,稍後就到。」孔不二在陳薇耳邊道。
陳薇臉一紅,道:「為什麼要在這裡洗澡,妾身,妾身不習慣。」
孔不二「嘻嘻」的笑,道:「這裡有口好泉,美人用來沐浴最好,放心有我在,娘子放心洗便是。」
陳薇沒再多說,只是覺得古怪,任孔不二拉著坐在檐下,邊曬著太陽,邊等水來。
還好今天沒有風,冬日晒太陽倒是一件幸福的事,只是太乾燥了一點。
孔不二摘了根草叼在嘴裡,也不管後面泥牆髒亂,愜意的倚在上面,一直握著陳薇的手沒有鬆開,眯著眼看著天,開始哼小曲。
當然都是喝花酒時聽來的不正經小曲,他卻唱得津津有味,手先是握著陳薇的,漸漸的就十指交握在一起。
陳薇不自覺的揚起嘴角側頭看他,他已閉上眼,很自在的模樣。
孔不二,越了解你就似乎越神秘,你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她看著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擦他臉上的灰,剛觸到,他就睜開眼,看到她便笑了,拿過她的手放在嘴邊用力的親。
心裡莫名的跳了一下,她慌忙的讓僵著的臉溫柔的笑起來,然後遠遠地,聽到有聲音往這邊來。
她回頭看,六個人扛著一個大大的木桶,後面還跟著孔有力。
「老三,水來了。」孔有力沖著孔不二笑道。
孔不二往裡面揮揮手:「送進去將水燒開,我娘子已經等久了。」
木桶被送進去,過了一會兒空桶又拿出來,孔有力自懷裡掏了半天掏出一張紙來,沾了點口水貼在桶外,陳薇看得清楚:取水者,駐軍府孔不二。
她一愣,轉頭看孔不二,孔不二隻是笑,對那六個換成便裝的黑衫軍道:「將桶送回去吧。」
「這水是?」陳薇忍不住問他。
他湊過來輕聲道:「搶來的。」
陳薇傻住,搶來的為何還要寫上是他搶的?
說話間,某處的草叢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晃了晃就過了,也許只是風,誰也沒在意,而孔有力卻看過去,向那邊走了幾步,又回頭來對孔不二道:「這裡好像有野兔,我去打幾隻。」說完就走了。
於是孔不二與陳薇又坐下來等水燒開,老婆婆不時的拿些東西過來問陳薇要不要放在洗澡水裡,說都是平時采來晒乾的。
「這些是什麼?」孔不二指著其中一個問。
「那是山裡的野花,我春天時採的。」
「有什麼用?」
「放在洗澡水裡,洗出來身上就會有香氣,而且皮膚也會更水靈,好東西呢。」老婆婆道。
人家是老婆婆也沒什麼害羞的,倒是陳薇聽她這麼說有些不好意思,孔不二揮著手道:「全放,全放進去,越香越好,越白越好。」
陳薇臉一下子紅了。
水燒好了,老婆婆也準備好了一切,陳薇進屋去,孔不二拉住她湊到她耳邊道:「要不一起洗吧。」
陳薇瞪了他一眼,低著頭進去了。
洗澡的屋是睡房,顯然老夫婦兩人生活並不好,屋裡除了簡陋的床和桌子便沒有什麼東西,洗澡水裡果然泡了花瓣,整個屋裡彌散著香氣。
陳薇看著那冒著熱氣的洗澡水,動手脫衣服。
只剩下肚兜時,桶里的水似乎晃了晃,然後有一隻手自背後將陳薇摟住,陳薇一驚,慌忙回頭,卻是齊箏。
「你?」陳薇瞪著他。
齊箏又忽的鬆開她,似笑非笑道:「很愜意啊,居然跑來這裡洗澡,」話中透著濃濃的澀意,「所以柳葉巷之約,你也可以只當不知,是不是?」
陳薇沒說話,只是撿起地上的衣服披上。
屋裡暖香滿鼻,她卻覺得寒意逼人。
「他就在外面。」她抓著衣服道。
「我知道。」
「那你還來?」
「那又如何?」他笑,走上去,伸手撫她的臉,慢慢的移到她的頸上,肩上,一把扯掉她披在身上的衣服,然後湊上去親吻她的頸,又用力的咬了一口。
陳薇向後一縮,勁上卻已留下吻痕。
「還記得那次天香池我們共浴嗎?我記得你穿的是水色的肚兜,上面透著一朵大紅的牡丹,花芯就在這裡。」他伸手抓住她一邊的高聳,停在那一點,隔著肚兜用力的揉。
陳薇吃痛,側身避開,手臂一下意識的護住胸口。
齊箏眼一黯,手還停在半空:「現在你連碰都不讓我碰了。」說完便輕輕的咳嗽。
陳薇一驚,伸手上去捂他的嘴,孔不二就在外面,保不準這幾聲咳嗽他能聽到,掌心卻有溫熱的液體淌下,她即刻意識到那是什麼,慌張的攤開手看。
一手的血。
幾滴淚猛的掉下來,她瞪著掌心的血怔住。
齊箏卻不以為然,伸手擦去嘴角的血,慢慢的又去擦她掌心的血,擦到一半,忽然的一扯,將陳薇擁在懷中,道:「卿卿,隨我走好不好?」
陳薇身體微微的發抖,卻不說話。
然後與此同時,外面忽然傳來孔不二的聲音:「娘子,你要不要擦背,我來替你擦。」
屋裡兩人同時一怔,陳薇慌忙推開齊箏,口中回道:「不用了,不用擦背。」
「當然要擦。」孔不二直接推門進去了。
女人說不好就是好,他清楚,清楚。
屋裡,陳薇坐在浴桶里,香氣滿屋,露出的香肩讓孔不二眼神凝了凝,果然會變白啊,真想咬一口。
他手裡拿著擦背用的帕子,走前去,無賴道:「先擦前面好不好?」
說著就要伸手過去。
桶里水翻騰了一下,陳薇動了動,抓住孔不二的手道:「相公不要鬧了,天氣冷,妾身還要早一點洗完。」
「那我們一起洗,一起洗就不冷,而且還省水。」說著就開始脫鞋。
桶里的水又翻騰了一下,而孔不二的眼忽然一閃,本來要脫衣服的手猛的伸進浴桶里那處翻騰的地方,用力一扯,將齊箏自桶里扯出的同時另一隻手中忽然多了一柄匕首抵在齊箏的脖子上。
「幸虧我沒進來,不然三個人是不是太擠了?」他扯住齊箏,「我大哥說兔子跑進這屋裡了,果然在這裡啊,還是只大兔子。」
齊箏全身濕透,咬著牙。
「這回你落到我手裡了,齊大公子,」孔不二將匕首湊近一些,「我不會像你那般馬虎讓我死裡逃生,我會一刀割斷你的喉管,看著你血流光為止。」
說完他果然握緊了匕首眼看就要割上去。
只是還未割下,一根尖銳的銀釵也抵在他的喉間,陳薇自浴桶里站起來,抖著聲音道:「放他走。」
那是陳薇用來盤發的銀釵,極長,極尖銳,這根銀釵也曾殺死過那個想非禮她的暴民,孔不二盯著陳薇,眼神中的光亮頓時黯去,他似乎並不意外,卻又很意外,看著她沒有動。
「放他走。」陳薇又說了一遍,聲音比放才響了幾分,銀釵不知是不是因為手在發抖,抵進孔不二的肉里。
孔不二眼睛眨了眨,眼前的景象是多麼的讓人熱血沸騰,陳薇未著寸縷,雪一樣白的肌膚,頭髮散開,有些亂,卻讓人更瘋狂,可為什麼她要用銀釵抵在他的脖子上?如果沒有那根銀釵就好了,也沒有那句「放他走」,那麼一切就完美了,他很想說:媽的,有種就刺上來,用力刺,刺死我最好。卻發現齊箏在笑,得意的笑,這句話就生生的咽下了。
他的手猛的一緊,匕首抬起來就要刺下去,耳朵里卻聽到陳薇叫了一聲「不要」,然後那聲「不要」就在他的腦袋裡炸開,他一咬牙,狠狠將手中的匕首往地一扔,向後退了好幾步,看著陳薇,無力的伸出手指著他們,道了一句:「我放你們走,滾蛋,現在就滾。」然後轉身就出了門去。
他說「你們」,陳薇怔住。
很久,老婆婆來說,外面的兩位公子已經走了,還找了自家老頭子的衣服給齊箏穿上。
那銀釵還握在陳薇的手中,她看著被孔不二扔在地上的匕首,撿起來。
心裡極亂,那根銀釵尖上還沾著孔不二的血,她手指擦過,想起孔不二離開時的眼神,心裡是說不出的感覺。
齊箏看了陳薇半晌,陳薇救了他,他起初是得意的,但此時看到陳薇的表情,又覺得迷惑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