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303章 我是你爸
在譚諶的帶領下,時綰去了傅琮凜的辦公室。
這裡一段時間無人,很是清冷寂靜。
她一頭鑽進了休息室,用冷水沖了下臉,試圖讓自己清醒振作。
不久后被敲門聲吸引了注意力。
時綰走過去開門,譚諶笑呵呵的站在門外,「傅太太,您沒事吧?」
她的眼睫上還有晶瑩的水珠,鬢角有些濕潤,眼尾泛著一絲紅,聲音低啞,「我沒事,怎麼了?」
譚諶道:「傅總那邊可能會花點時間處理,已經到了午餐的點兒,您看您是要等傅總一起,還是先吃?」
時綰下意識的偏頭看了眼落地窗外的陽光,日頭正大,她抿唇:「我等等吧。」
譚諶眯眼一笑:「好的傅太太,您若是有什麼其他的事,儘管吩咐。」
從剛開始見了傅琮凜的心神不定,漸漸的時綰現在也回過神了。
她在辦公室等了大概半個小時,時間越往後推,她便愈發坐不住,也開始餓了,在想要不要先離開。
而且傅遇時還在趙雲姒那裡,她有些放心不下。
她在辦公室里走走停停,最後站定在落地窗前,看著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平復著自己不安的心跳,忽而目光猛地一頓。
她定睛去辨認,依稀看見遠山大廈樓下,被一群藍色制服的警察扣押的兩個男人。
高度過高,距離又太遠,她不能看清人的臉。
直到警車遠去。
「嚓。」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開門聲。
時綰的身形猛地僵在原地,像是腳底生了根似的,她沒回頭。
卻不由自主地凝神去聽那不疾不徐穩重的腳步聲。
彷彿是踩踏在她的心尖,心跳都情不自禁的跟隨著腳步聲鼓動。
一隻手從後面落在她的肩上,緊接著男人寬闊溫暖的胸膛猛然擁住了她,像潮水般湧來,幾乎是吞沒了時綰的所有神思,那結實有力的手臂漸漸的環繞過她的鎖骨處,往男人的懷裡帶,背脊貼著質地上乘的西裝,感受到那熟悉又繾綣的氣息席捲包裹了她。
「在看什麼?」男人略微壓低了嗓音,有種磁實沙啞的質感。
時綰的一顆心重重的提起,又隨著他的話語落下,她就像是被牽制的木偶,而操控的線頭就握在他的手裡。
「底下被帶走的人,是誰?」
她從會議室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了警察,以為是為了控制他而跟來的。
男人寡淡的說出三個字:「姓梁的。」
說完他便低下頭,在她的肩頸處輕輕的蹭了蹭,嗅過他貪戀的氣息,是他這段時間都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的。
有點癢。
時綰往旁邊躲了躲,被傅琮凜扣住,他的手心貼著她的肩,握著她轉過來面對他。
許久不見,男人似乎瘦了些,五官更顯凜厲冷峻,湛黑的瞳孔在明亮的光線中卻顯得有些晦暗深澀,目光緊緊而無聲鎖定她,寸寸的打量過她的臉。
時綰被他幽深不掩炙熱的目光燙了下,偏過頭,傅琮凜的指尖卡在她的下頷處,沒讓她動,「躲什麼,不認識我了?」
她沒回答這個問題,垂下眼瞼,輕聲道:「是因為那些文件嗎?」
時綰是後來才知道,謝安穎給她的u盤,為什麼張沐看過之後會說是好東西。
因為裡面存了關於梁肇涉毒的事情,他們想要查,自然能查到,但需要花費一定的時間以便於達到精準度,謝安穎給的u盤無異於是雪中送炭。
而她說的,關於聞厲鶴陷害傅琮凜的事情,u盤中並未記錄。
有那麼一瞬間,時綰覺得自己被騙了。
張沐卻說:「這個聞厲鶴,看起來似敵似友,明面上沒什麼招惹,私底下卻做了不少借刀殺人的破事。不過你不用擔心,他這時沒站出來翻攪雲雨,應該也是有顧忌,當前我們需要的,就是替三哥洗刷罪名還他清白,其他的事情,等三哥出來之後再說。」
「是。」
傅琮凜並未否認,但也沒說全。
時綰給出白紙黑字證據,的確顯得單薄不足以給梁仕仁父子倆下罪論。
警察是傅琮凜帶過來的,卻是提前經過查證,有趙閑跟張沐在背後襯手,梁仕仁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職務便利侵佔遠山財務,構成職務侵占罪,被立案調查依法拘捕;而梁肇的罪狀更大,與毒打交道,甚至有勾結他人迫害女性安危的行為,證據確鑿,容不得他反駁抵抗,直接扣押審查。
「那你呢,你怎麼出來了,事情都處理好了嗎?」
傅琮凜看著她,將她的所有擔憂和不安都收進眼底,喉結上下滑動。
他的手覆在她的臉頰,輕輕的拖住她,明晰修長的手指摩挲在她的輪廓,帶著安撫又隱含了剋制。
「沒事了,一切都解決了。」
醫療設備被檢查出偽劣生產,的確是事實,卻不是按照傅琮凜當初下的指令與報告數據,也僅僅只是漏網之魚的曝光,這件事一發生譚諶就帶著榮溪去處理了,後來鬧到網上也都是被人鑽了空子。
說他剋扣壓榨員工更是謠諑誣謗,唯一需要上心費神的就是醫療事故。志願者手術很成功,觀察了一周的時間並未出現任何不良反應和排斥,卻在半個月後被曝出死亡,志願者家屬將死因全數推在醫院和傅琮凜身上,借著設備的劣質指責控訴他為一己之私草菅人命,不過是有背後推手在從中作梗。
最後查出的死因卻不是因為手術,而是病人勞累過度致死,家屬肆意糾纏一來為了得到更多的賠償二來也是當槍使。
傅琮凜在看守所得知傅光明進醫院時,他就知道股東大會那群人按耐不住了,畢竟他在裡面待的時間太久,讓他們有種他翻不了身的錯覺,是以就更肆無忌憚了。
實際他只是在等一個時機,就為殺個措手不及。
事情目前已經得到解決,但帶來的後果和影響還需要他出面穩定平息。
不過眼下,他看著跟前朝思暮想的人,除了她,心裡已經裝不下任何事情了。
傅琮凜摸著她的頷骨,目光掃過她的帶狀的眉眼,在想這段時間她肯定不好過。
「想我了嗎?」
時綰怔怔的看了他幾秒,隨後就笑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笑,但那帶了點嘲諷的笑聲就先發出了來。
她拂開他的手,和他之間拉開距離,指尖顫了顫,強裝鎮定。
「想了又怎樣,沒想又如何?」
時綰盯著地板,餘光映出他的鞋尖,聲音低低的,說完撇開臉轉身就走。
傅琮凜心下落空,猛地上前從背後一把抱住她,男人的力氣極大,呼吸沉重,「我很想你。」
時綰眼中浮起水霧,隨即她迅速眨去。
「是嗎,我還以為傅總是沒有心的。」
傅琮凜薄唇微動,什麼也沒說出來,他抵著她的肩,感受到被擁住的人身在顫抖,呼吸都變得急促。
她動了動,想掙脫他的懷抱。
他沒松。
時綰試了好幾次后無果也就放棄了。
她在極力壓制,漸漸的,水霧再次升騰而出,從喉嚨里漫出的委屈被她吞下去;眼前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清;遭到反噬,洶湧得更多,強硬的吞咽;再也強撐不住,從喉間溢出難過模糊的咬字:「…混蛋……」
她耷拉著嘴角,這次很清晰:「你混蛋。」
他怎麼敢的,他怎麼好意思問出那種話。
他根本就不知道,這段日子她是怎麼過來的,傅遇時還那麼小,萬一他真的出了什麼事,讓她們母子倆該怎麼辦。
說想她,想她就是對她避而不見嗎!想她就是將她置身事外,不聞不問嗎!
怎麼可以這麼自大這麼獨裁,憑什麼憑什麼他憑什麼啊!
「抱歉。」微微轉過她,傅琮凜用乾乾淨淨的下巴去蹭她的額角,男人低下來一一憐惜的啄吻,「時綰,真的很抱歉。」
「你放開我,道歉有用嗎,我真的一點都不想看到你,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啊……」
時綰轉身埋進他的胸膛,手胡亂的捶打他,一邊含糊不清的控訴罵他,一邊又將自己的焦慮和難過傾瀉而出。
傅琮凜抱緊她,任由她發泄,對她的所有情緒照單全收。
他顧忌著收斂對她的波及影響,勢必又會傷害到她,也要考慮到自己的堅守,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世上兩全其美的事業並不多。
「對不起。」
他親吻她,一下又一下,卷過她的淚,扣開她的齒,苦澀在舌尖漫開,他和她一同承擔。
並沒有太多慾望的,更多的是安慰和歉意,還有心疼。
漸漸的時綰在他懷中安靜下來,手掛在他的脖頸上,領帶和衣領亂成一團,傅琮凜的臉畔多了兩道指甲印。
他也不覺得疼。
輕柔的拍打她單薄瘦弱的背脊,時不時的用唇掃過她的臉頰。
時綰推開他,抬手碰了下自己哭到發熱又澀疼的眼。
「去哪兒?」
見她要走,傅琮凜攥住她的手腕。
「補妝。」哭得那麼凶,不用想就知道妝肯定有些花了,也難為他還親得下去。
時綰走向休息室,傅琮凜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目光纏綿的黏在她身上。
她走到哪裡,傅琮凜就跟在哪裡,像是小尾巴。
時綰冷靜下來並沒有搭理他,自顧自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等捯飭完畢后,又轉身離開了休息室。
「你要走?」
他目光沉沉的盯著她,面上明明沒什麼情緒,卻能讓人感受到他的緊繃。
時綰懷疑他被關傻了,「你不餓嗎?還是你已經吃過午飯了,我很餓需要出去吃東西。」
傅琮凜想也沒想就定下決策:「點過來就在這裡吃。」
他不想跟她分開。
至少,目前是這樣想的。
時綰拒絕:「不行。」
「為什麼?」
他竟然看上去還有些委屈。
時綰神色莫名,沉了沉氣抿唇,冷漠的告知他:「因為你兒子還沒吃。」
傅琮凜渾身一僵。
說真的,他從見了她之後,就沒想到過這件事,已經忘了他們之間還有個兒子的事實。
時綰一看他的表情大概就能猜到些什麼,不免心下冷笑,他不算是個完美的丈夫,連做個優秀的父親都不行。
傅琮凜自知理虧,不再敢有怨言,也的確許久沒見過小傢伙了,之前還發燒生病,後來又在醫院出了被媒體記者圍堵的事情,聽張沐說,哭得很厲害。
他跟著她走出辦公室,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道:「他也有半歲多了,是不是該考慮斷奶的事情了。」
時綰涼涼的掃了他一眼,沒吭聲。
兩人剛穿過走廊,迎面就碰上譚諶,譚諶眼睛一亮,立馬迎上來,「傅總,傅太太。」
隨後看向傅琮凜:「傅總,關於此次記者發布會的細節,是否需要……」
他還沒說完,得來傅琮凜一個冷然的警告。
譚諶:?
他頓了頓,試探的接著道:「趙總也在等您商議,需要提前安排——」
「譚秘書。」
譚諶猛一激靈:「在。」
傅琮凜壓低了眉目,嗓音冷沉:「我現在很忙,這件事之後再說,沒什麼重要的事情也不要來打攪,聽清楚了嗎?」
譚諶眨了眨眼,僵著身不敢動,嘴皮子上下一磕:「好的,傅總。」
等傅琮凜和時綰漸行漸遠。
譚諶才緩緩回過神。
如果連及時挽救遠山和傅總本人的聲譽都不算什麼重要的事情,那什麼才算……哦,也不對,畢竟哄老婆也很重要。
譚諶將兩者前後一比較,好吧,如果是他,他也選擇後者。
……
回去路上一路沉默。
車是由傅琮凜親自開的。
時綰一來就鑽進了後座,儼然沒想跟他親近的姿態。
等回了住所,時綰直奔傅遇時,把停車的傅琮凜遙遙甩在身後。
趙雲姒看到她就彷彿看見了救星:「三嫂!」
從聲音就能聽出來她的興奮和激動。
時綰問:「乖乖吃了嗎?」
趙雲姒忙不迭點頭,「吃了吃了!」
下一秒又接著道:「但是又拉了!」
時綰皺了皺眉,她是覺得在趙雲姒靠近時,嗅到一股很怪異的味道,原來是傅遇時拉臭臭了。
趙雲姒沒經驗,忙的滿頭大汗也沒把小傢伙收拾好。
時綰走過去駕輕就熟的處理好,捏了捏傅遇時的臉。
他折騰出一溜麻煩事,雖但沒覺得愧疚,見了親媽還誒誒的笑。
「小壞蛋。」
時綰輕輕斥了他一句,將他抱進了嬰兒床。
傅琮凜姍姍來遲,也湊過來。
小傢伙的眼珠子一轉,在他臉上停了一瞬,又挪開,彷彿沒看見似的。
他開門見山:「我是你爸。」
傅遇時慢吞吞的翻了個身,用屁股對著他。
時綰在一旁看見了,「呵。」
傅琮凜:「……」
趙雲姒看來看去,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忙找借口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