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讓我們來跪一宿就上朝了
夫君!她喚他夫君呢。
已經聽了無數遍的稱呼,已經聽習慣的稱呼,竟又重新讓人熱淚盈眶。
如第一次聽時那樣,心裡像揣著只小鹿,砰砰跳得緊張。
方知自己決定重新來到小姑娘身邊,是一件多麼正確的事。
那時帶著滿腔無法言說的委屈和傷痛,未語先紅了眼眶,也不過是因著恨著她,也愛著她,終究不舍放下她。
甚至曾想過,便是恨著,也要綁著她一輩子。
嗨,哪裡又捨得恨著?
此季已入秋,天涼如水。
岑鳶幾乎是奔跑著進了聽藍院,老遠就揚聲回應,「夏夏,我回來了。」
時安夏便是從屋裡跨出門檻,走到檐下,笑著等他,「兩個時辰,剛好。你要再不回來,我就準備進宮去抓人了。」
岑鳶清越的笑聲傳開,「跟父皇多聊了幾句。」
她迎上來,仰頭看他,觀察著他的臉色,卻不提宮裡一字半句,只問,「餓了嗎?灶上煨了雞湯……」
另一頭,明德帝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沒動過。
從岑鳶走後,他就這麼獃獃地坐著。
齊公公小心翼翼進屋,用剪子剪了一下燭芯,自言自語道,「這芯子又短一截兒……」
說著話,朝明德帝望去。
明德帝顯然沒聽到他說話。
最後,齊公公實在沒忍住,走過去低了腰問,「主子,夜了,該歇了。別把身子骨兒熬壞了。」
明德帝木訥地「哦」了一聲,站起來準備回朝陽殿。卻是在踏出門的瞬間,忽然沉沉道,「宣戶部侍郎王承佑覲見。」
齊公公一驚,「現在?」
這大晚上的!
「還有吏部侍郎陸世良!禮部侍郎吳宏博!」
齊公公:「!!!」
主子這是不讓人活啊。
深夜,戶部王侍郎家原本已熄燈睡下了。
門房匆匆進來跟管家報:宮裡來人宣老爺進宮覲見。
管家過來跟守夜的婆子交代:宮裡來人宣老爺進宮覲見。
婆子好生為難。
這大半夜的,皇上不興讓人睡覺的嘛。
她不敢怠慢,去敲了門,低聲道,「夫人,宮裡來人,宣老爺進宮覲見。」
王夫人眠淺,被婆子輕輕一聲給驚醒了。但也沒聽清,疑心自己聽岔了。
燭光一閃,婆子進屋燃了燭。
王夫人身上披了件外衣,撩開帳幔,還沒說話先捂嘴打了個哈欠,「你說什麼?誰要見老爺?」
婆子忙過來回話,「是宮裡來人,宣老爺進宮覲見。皇上要見老爺。」
她口中的老爺還睡得香,打著呼嚕,長一聲兒短一聲兒的,聽得王夫人直皺眉頭。
王夫人推了王侍郎一把,「老爺,起床了。快,皇上宣您進宮。」
推了幾下,愣沒把人推醒。
王夫人無奈,只得湊到王侍郎耳朵邊大聲喊了兩聲「老爺起床」。
王侍郎可算醒了,帶著起床氣吼,「大半夜發什麼瘋!」
王夫人也帶著起床氣,不,她是帶著被呼嚕聲擾得睡不著覺的氣,氣鼓鼓的,「你要有脾氣,進宮跟皇上吼去!」
她尋思著,得給老爺納房妾。這太影響人入眠了。
王侍郎聽說皇上宣他入宮,瞌睡醒了大半,趕緊爬起來穿上官服,梳洗完畢就出發。
一路打著呵欠,來到宮門前時,便是遇到了吏部侍郎陸世良和禮部侍郎吳宏博。
幾人都下了各自的馬車,整裝互相打過招呼,就齊齊進宮去了御書房。
誰知到了御書房門口,齊公公便道,「萬歲爺還在批奏摺,你們先跪著等吧。」
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合著萬歲爺大半夜把他們從被窩裡挖出來罰跪?
齊公公為明德帝添了熱茶,順帶問,「主子,幾位大人在外頭已經跪了一個時辰了,您要見嗎?」
明德帝頭也不抬,「讓他們先跪著,朕不是還沒歇著嘛。」
幾乎到了天亮,明德帝解決了案台上的一堆奏摺,才讓幾個鼻塌嘴歪的臣子進了御書房。
這是跪了一宿啊!
這幾位如今三十幾歲的年紀,也算是朝廷中仕途最順的人了。
他們算得上明德帝信任的臣子,早前「清塵計劃」中,他們也參與了一部分。
皇太后一黨曾拉攏過他們,但其都經受住了考驗。
這幾人能在前世的浮沉中走到最後重臣的位置,也算是各方面很出色的人物。
當然,其圓滑程度也不容小覷。否則坐不到高位,就被榮光帝給打壓了。
而事實上,他們不止沒有隨波逐流,反而在眾多忠臣良將紛紛落馬的情況下,還在一路往上爬。
這三位,後來便是榮光帝時期的戶部尚書、吏部尚書、禮部尚書。
朝廷重臣啊!
亡國時,他們也多方奔走,為國效力。
可!
明德帝抬起一雙沉沉的眼,從他們身上一個一個掠過。
三人齊齊一震,忙跪下,「微臣叩見皇上。」
平常這個時候,明德帝都不會讓人跪太久,直接就喊了「平身」。
唯今日,跪著吧!
三人只感覺明德帝的目光,如灼熱的烙鐵,懸在他們頭頂。
好生忐忑!
好生彷徨!
額頭漸漸起了細密的汗,卻不敢擦拭。
不禁都在想,難道是最近做了什麼出格的事讓皇上不高興了?
明德帝問,「知大半夜為何宣你們入宮嗎?」
三人也想問,大半夜為何宣我們入宮?
三人的背心竟都汗濕了,膝蓋也跪麻了。
明德帝瞧了一眼天色,意興闌珊,「去準備一下,該上朝了。」
三人:「!!!」
讓我們來跪一宿就上朝了?
三人灰溜溜去上朝,像三個老頭子,歪在一邊就能睡著。
連著三夜,幾個倒霉鬼白天上朝忙政事,晚上去御書房門外跪前半夜,門內跪後半夜。
岑鳶卻知,明德帝是在以這種方式跟他說,暗害他的人就是這幾個人。
王承佑!
陸世良!
吳宏博!
這是岑鳶沒想到的。這幾個人算起來也是正直的人,在榮光帝在位的那種腐敗大環境下,他們能保有一絲清明,著實不容易。
其實他們跟趙立仁是同一類型,辦實事,辦正事,但不會一根筋走到底。
他們懂得蜿蜒,懂得明哲保身,更懂為官之道的世故人情。否則何以年紀輕輕就爬到了正四品高官的位置?
只是光這幾個人,能讓明德帝那麼難以開口?岑鳶覺得有點奇怪,裡頭定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