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那死老婆子也有今天
這是自原配夫人明貞去世以後,唐頌林第一次真正想起來她的樣子。
他向來對於情情愛愛的東西看得很淡。女人於他而言,要麼是助力,要麼能把后宅管理妥當即可。
當時娶明貞,正是因為護國公府缺銀子,而商賈明家缺身份地位。
兩廂一拍即合。
平心而論,明貞是個能幹的。
再難的賬目到她手裡,看幾眼便知分曉,且過目不忘。
里裡外外,一把好手。
至於長相,若是生在勛貴世家,那容貌不說名動京城,也是一等一的出挑。
看唐楚君母子三人的樣貌就知道了,他們其實長得都像明貞。
對於原配,唐頌林是滿意的,只唯獨心裡芥蒂她出身商賈,令他蒙羞。
他每每瞧見明貞,便是想到護國公府當初落難之時,是用了明家的銀兩渡過難關。
這是他一直不願與原配娘家來往的原因,實在往事不堪回首。
時安夏瞧著外祖父那沉默神往的樣子,便知他想起了自己親親的外祖母,不由得眸色幽沉。
這樣冷心薄情的男人,還是別惦記的好。
她斂下眉眼,故意提高了聲音問,「外祖父,夏兒還從沒見過外祖母的樣子,好生遺憾啊。」
唐頌林也是這會子想到了什麼,「夏兒你問著人了,我倒還真有一幅你外祖母的畫像,你可要看看?」
「好呀好呀!」時安夏欣喜極了,餘光掠過尚未走遠的朱氏,「不如外祖父把畫像送給夏兒可好?」
唐頌林沉聲拒絕,「那不行!我也只有那麼一幅。」
鄭巧兒愛死了自己這外甥女,跟著她真就有好戲瞧,「看來父親一直珍藏著畫卷,是心裡惦記我婆母。我嫁入國公府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見過婆母的畫像。」
話都遞到嘴邊了,唐頌林總不能說自己純粹就是想不起先夫人,所以才從來不打開畫卷,「說得不錯,楚君母親那樣的女子,很難讓人不惦記。」
故意走得很慢的朱氏:「!!!」
她就不該走那麼慢,聽到不該聽到的話。
朱氏一直以為丈夫早就忘了先夫人,卻萬萬沒想到,人家是心裡想,表面不顯呢。
背地裡不知道怎樣對著那畫像發痴!
朱氏這一整天的驚恐和受到的打擊,恐怕是她有生之年加起來的總和都不夠。
她淚如雨下,回到自己屋子裡,和衣倒在床榻上。
這次朱氏是真的病倒了。
恍惚中,有個女子走到她床榻邊,居高臨下凝視她,「朱櫻櫻,你可認得我?」
她努力睜開浮腫的雙眼,「楚君?」
那女子「呵」一聲冷笑,「說對了一半,我是楚君的母親明貞。」
朱氏猛地從床上坐起,便是見到穿了一身素色白衣的女子。
她眉目如畫,梳著幾十年前京城時興的老式髮髻。
口脂也是早就流行的顏色,可塗在她嘴上,就是說不出的好看。
她聲音也好聽,哪怕充滿怒氣的質問,仍是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軟糯銀鈴,「你這個毒婦!你害我女兒一生不幸!還害死我未出世的孫子!」
朱氏魂飛魄散,張嘴想要辯解點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就那麼張著嘴,合都合不攏。
……
「老夫人!老夫人,醒醒!老夫人!大夫來了。」葉媽媽是當家主母鄭巧兒派過來專門照顧老夫人的,這會子正把大夫領進屋。
葉媽媽給大夫介紹,「我們老夫人傷心過度就病倒了,連日來昏昏沉沉。醒的時候沒幾會兒,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睡著睡著,她這嘴就合不上了。您看,現在還在流口水呢。」
大夫診治一番,寫了個方子,道,「她這是患了卒中,先吃幾副葯看看吧。」
葉媽媽忙應下,又問,「大夫,這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大夫道,「少吃肉,少吃鹽,煙熏食物也少吃。」
葉媽媽便是交代下去,「老夫人不能吃肉不能吃鹹的東西,以後給老夫人準備的膳食要清淡。」
……
海棠院里。
唐楚君一直在用濕巾子擦鬢邊,「夏兒,快來幫我擦擦。那假髮套不行啊,總覺得粘糊糊的,弄不幹凈。都好幾天了,我還是覺得頭上有東西。」
時安夏便是接過濕巾神情專註地為母親細細擦拭鬢邊,發現母親的皮膚都擦紅了,心疼得很,「下次不讓您扮外祖母嚇唬朱氏了,別到時人沒嚇著,您卻受了傷。」
「別啊!」唐楚君笑著搖了搖女兒的垂髮,「這就是擦紅點皮兒,不是受傷。我就是嫌它粘糊糊擦不幹凈。夏兒,我跟你說,可好玩了!其實我還想跟那老婆子說點別的嚇她,可你又不讓。」
時安夏見母親笑得像個孩子,不由莞爾,「少說點好,多說多錯。你說的越多,她醒悟得就越早。」
唐楚君兩頰生輝,目光灼灼,早不是以前那要死不活的樣兒,「聽說都嚇出了卒中,嘴歪眼斜的……那死老婆子也有今天!」
時安夏替母親理了理額發,放下濕帕,又凈了手,坐下笑道,「她幹了那麼多壞事,總得遭點報應。」
「還是我夏兒的辦法好。」唐楚君由衷贊道,「她要死了,倒是便宜她了。就得這麼活著,日日夜夜受折磨。」
時安夏溫溫一笑,「這一次啊,還真不是我想的辦法。」
唐楚君塞了個冬瓜糖在女兒嘴裡,「咦,不是你的辦法,那是誰的辦法?我覺得你大舅母也不比我聰明多少吧?難道是她?」
時安夏抿嘴笑,心道我大舅母可比您聰明多了好嗎?算了,母親笨是笨點,活得開心就好。
她垂下眉眼,「是岑鳶。」
這幾個字落下時,唐楚君倒真驚訝了。可細細一想,又覺得理應如此。
「岑鳶這孩子,說起來還真不錯。」唐楚君誇起未來女婿是絕不含糊,「聰明,長得俊,關鍵是對你好。」
時安夏笑問,「母親,你哪兒看出他對我好了?」
唐楚君實在是挺滿意,「前日他養父陳家被封賞了富國男爵,皇上還賜了宅子,也算是在京城有了一席之地。我本以為,他會回陳家住一陣,誰知昨晚又回來了,還住在他那個府衛單間里。你說他圖什麼?不就圖離你近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