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Volume.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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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設狄蒙娜一開始就清楚英諾森是又要折騰他自己了,而並非她理解的請她幫忙照料日常,她一定會在他開口發表請求的一瞬間就果斷拒絕。

「我也不明白自己在圖什麼了。」魔女哀聲嘆氣的光景不常有,英諾森笑眯眯地看著,嘴角微微撇下來,抱歉的意味濃厚。狄蒙娜真的不爽起來,抱怨將喋喋不休,能逮到機會就好一通數落,「更不明白的是,你這樣熱衷於折騰自己的勁頭,為什麼總那麼濃?」路途中第七遍的重複。

「似乎到了,先靠岸吧。」英諾森已經可以做到絲毫不介意她的埋怨,鎮定自若地轉移話題,不影響正常步調。貢多拉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搖晃許久,終於在鑽過一座廊橋后出現的漸窄河道一側放緩了速度,魔女停止了撐篙,將船槳擱置回船身,往身上拍了拍灰塵。轉身向靜坐在船腹里,白襯衫工裝褲外披了件呢絨外套的褐發青年怒目而視。

然而對方僅僅在察覺到這一火辣的注視后回以「嗯?」的單音節,以及一個輕描淡寫的微笑。

魔女落敗了。悻悻而不服氣地,但也只能依言跨過兩步去扶起行動不便的青年。

河道兩側窄而潮濕的人行步道上,人流明顯比平日里多出不少。店鋪也比往日懶懶散散的模樣精神了,擺出綠色的盆栽和漂亮的裝飾物,也有的房屋粉飾一新,重新漆了明亮的顏色。到底是即將迎來盛大節日的氛圍,連空氣里漂浮的水汽和泡泡都是里裡外外都透出著歡喜的姿態。

英諾森讓狄蒙娜扶著他去岸邊長椅旁,狄蒙娜才意識到,被拉出來的人不僅僅她一個。試圖從他口中撬出零星訊息,可惡而狡猾的公爵卻只會緘口沉默以對,百無聊賴地等候了一會兒,才湊巧而眼尖地發現斜對角望出去,從附近一座廊橋上經過的人。

距離稍遠,因此看不清五官,只分辨得出那人較年輕,身材筆挺修長,有一頭罕見的銀白色的短順發。於是遙遙指過去:「那是你要等的人么,公爵先生?」

英諾森聞言,順勢看去,笑道:「他總算來了。」

白髮青年走到他們跟前的時候,還在打哈欠,手指揩去眼角泛出的淚花:「小沢田真早~對了,你還沒說要去做什麼呢。」注意到還有另外一副陌生面孔,「這位是~?」

「『魔女』狄蒙娜。雖然你在威尼斯待的時間挺長了,但我恐怕你什麼都不清楚。」

「這是肖蒙,肖蒙·亞力克西斯,我的好友。」

「嘿~被說中了~」肖蒙訕訕地笑。

狄蒙娜憋著口氣:「……想請問,現在可以走了嗎。」

肖蒙完全就是一副事先毫不知情的無辜模樣。這讓狄蒙娜微妙地感到火大,因為明明不止她一個至今雲里霧裡地蒙在鼓裡,另一位同伴居然會是這般坦然無謂的態度。

走到半途,「啊。」肖蒙突然冒出這麼乾巴巴的一聲。

手臂勾環著他脖頸,渾身有一半分量倚仗在他肩上的英諾森投去疑惑的視線,肖蒙側頭沖他笑道:「我突然想到了,你拉上我這是要去做什麼~」

話音方落,他們二人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

跟在後頭的狄蒙娜:「……」

英諾森:「你在威尼斯的日子裡,有發現任何不妥的地方么?」

肖蒙:「嗯?雕蘿蔔就沒雕好過……」

英諾森哭笑不得地糾正:「不是說這些。」

肖蒙:「哈,只是開個玩笑~還好吧,每天都挺平靜,不像你把自己弄這麼慘烈。」

英諾森:「別挖苦我了,我也想不到會這樣。」

肖蒙思索了一會兒,「嗯~要說特別的話,也就是愷撒那廝有派人在監視我的動靜吧~」

英諾森反問:「那你還大搖大擺出來和我會合?」

肖蒙聳肩:「我看你們分明關係就挺和諧的~」

他口吻中微微帶了絲調侃:「英諾森蘇沃洛夫公爵會把握不好分寸~?我才不信喲。」

英諾森誠實坦白:「還真被你發現了。」

肖蒙笑眼彎成一勾月牙。

狄蒙娜: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我可以走了嗎。

走迷宮似的繞了毫無方向感可言的一圈,終於在一片破舊的石板路小廣場旁稍作了停留。三角形的廣場,靠里些是廢棄的花壇和鐘樓。鐘面搖搖欲墜,指針鬆脫了懸在一半。路邊轉角的石英雕塑早就破損得看不出原貌了,就這樣無人問津,上頭還盤著一張張蜘蛛網。

這麼個鳥不生蛋的地方,真看不出在戰火綿延過來之前,它在中世紀也曾是個繁華的貿易區。

因為全程用肩膀撐起英諾森顯得太有難度,後半程肖蒙就改去背起他走了。

英諾森握成拳的手抵在肖蒙的頸側硌了硌,見他詫異回頭,示意他可以將自己放下了。

「我陪你上去。」肖蒙說,沖著他搖頭,「你一個人不行的。」

狄蒙娜終於被點著了,一雙明眸里燃起了鮮明的怒意:「我當然也要去!又不是白跟來的!」

她的反應令英諾森一瞬間有些反應不過來。明白過來后吁了口氣:「那也好。」

鐘樓里的木質地板踩上去,會發出很大的聲響,尤其在暗沉沉且格外幽靜的環境下,尤顯恐怖。像是蒼老得要掉牙的老婆婆,走一步都擔心會將腳下踩出個洞來,還有很多蜉蝣和灰塵一驚一乍地撲棱亂飛。狄蒙娜憂心忡忡地環顧四周,企圖尋找出伺機蟄伏在黑暗中的什麼東西的蛛絲馬跡——這種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吧,或許是人類也不無可能。

和肖蒙一左一右分立兩側,支撐著英諾森的手臂。樓梯狹窄而陡峭,吱呀吱呀地鬆脫聲響不免滲人,拖曳得幽長幽長。

黃銅壁燈掛在牆壁上一路朝上延展,完全沒有可以燃著的跡象。不是蒙著厚厚的灰,就是歪斜著將墜欲墜。所以還是很暗,一個稍有不慎就怕腳下失控。

她想問有什麼人或者東西會在閣頂?但是她不敢開口。

這樣陰森冷寂的環境中,似乎連呼吸聲都是多餘的,突兀的,應該徹底遭泯滅消除的。

但是英諾森察覺到了她無意中抒發出來的負面情緒,在不經意的時候,轉頭給了她一個安撫性的笑容。狄蒙娜見狀直鬆了口氣,既然他都說不要緊了,那就順其自然吧。

肖蒙倒是毫無包袱可言,看神情也十分輕鬆自然。這讓狄蒙娜嫉妒得牙痒痒。噢夥計,等他幾時落單了,一定得給他點顏色看看。

咬著牙拉扯著嘴角的皮肉回饋微笑,狄蒙娜真心覺得這一趟走得不划算。

這一點在她終於隨著英諾森的指示走到鐘塔陰冷荒僻的閣樓頂上時,真真切切地確認無虞了。

「……」狄蒙娜目瞪口呆,繼而眨眨眼。她是否看錯了?

「誒?」接著肩膀上有另一股壓力傳來,然後是原本的重量的消失。她詫異地別過頭,就見英諾森轉而去撤回了環在肖蒙後頸的手臂,「您做什麼?!」低喝聲驚起飛灰無數。

英諾森只是朝她打了個噤聲的手勢,態度是不容置疑的。

他的腿傷還遠遠沒有癒合,掀起褲腿看,底下會是嚴嚴實實包裹著的繃帶,還可以聞到氣味濃郁的傷藥味道。所以他就微微地屈起一邊的傷腿,勾著腳踝盡量不點地,扶在牆邊慢吞吞地朝深處用單腳的力走。儘管走得磕磕絆絆,時不時會有用力不當時疼痛的「嘶」聲,從唇隙中不小心溢出來。

一縷光從狹窄的罅隙中射入裡頭來,在他的身影經過時,曲曲折折地勾亮了他的側臉。有一滴汗珠恰巧從太陽穴旁跌落下去。

「公爵先生……」狄蒙娜喃喃,卻被身後的肖蒙輕拍了拍肩頭,以作安撫。

「還是那句話,相信他有把握好分寸。」

「……嗯。」雖然遲疑,還是肯定了這種說法。

雖然那東西埋在陰暗的深處,狄蒙娜虛起眼睛,也瞧不清,應該可以確認的是,那是個會動的人類。那是什麼人呢?疑惑擺滿了她的頭腦。看肖蒙氣定神閑的模樣,就知道他是認識的。

那坨深深的影子靠在木板後頭,閣樓里堆疊了無數的雜物,還有一些她說不上名字的手工工具。一瞬間有點詫異,似乎有什麼線索被她錯過了。

英諾森朝那坨生物緩緩地靠近過去,照理說他動靜這麼大,那人早該注意到了,卻仍舊維持著原有的姿態,歪斜著一動不動。狄蒙娜摸不透,她能做的惟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那個方向,不錯漏過任何一絲變化。

她沒聽錯的話,肖蒙他似乎……甚至在好心情地小小聲哼唱什麼樂曲。

英諾森好不容易挪到那坨生物跟前,停下來盯著看了兩三秒,最後緩緩地、艱難地單腿屈膝蹲下/身去。這樣一來,視野輕而易舉地變低了,他得以透過重重障礙,看清躲在這座鐘塔閣樓里,十年,或許百年,或許千年,甚至無窮無盡歲月的老人。

「塔爾波爺爺,我來,是想拜託給您做一樣東西。希望您能助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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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榮光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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