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丁香共結相思恨

47丁香共結相思恨

第四十五章

德妃之所以喚勇者前來,是為了給她個新宮人。馨梅入了毓慶宮,勇者身邊便缺了位侍從,德妃特意挑了個老實聽話又很會辦事的,指給了勇者。

從前指給勇者的馨梅、朱赫、舒宜爾哈等人,說實在的,大抵都是德妃不太想留在身邊的,可這一次卻不同。勇者年紀漸長,再不是從前的無知幼童,再過個三五年便要許配人家,嫁做人婦,必須得有個貼心的奴才在旁幫襯著才行。

喜嬤嬤年紀大了,行事也漸漸有些糊塗,是個好人,卻不是個利落人兒;水英太過老實,在說話辦事兒上不大機靈;舒宜爾哈看著溫柔,卻實則清高,在德妃看來,她所教導的東西大多無用。數來數去,誰也不合適。

德妃選的這宮人,一來年齡與勇者相差不大,易於相處,二來生性機敏,小小年紀說話辦事滴水不露,三來,相貌也平凡,斷然不會像馨梅那樣一心想著攀龍附鳳,惹出禍端。這宮人年十四歲,名喚做他塔拉·鶯哥,正白旗包衣出身,家中不算顯赫卻也稱不上沒落,無論是哪一點都十分合適。

勇者對這些事情都不甚在意,乖巧地謝了德姨母的恩,之後便不再說話。

那拉·舒舒素來與德妃關係不錯,如今她精神頭兒愈發得好,話也多了起來。李氏強打精神,時不時插上兩句,幾人間的氣氛倒也算和樂融融。

那拉氏忽地望向勇者,對著德妃笑道:「坤貞格格愈發好看了,還是額娘這裡養人。」

德妃微微勾唇,打趣道:「那是自然。你若是也想養養,便等弘暉大些了,挑個空當,來額娘這裡住上幾日。保證你回阿哥所后,驚上老四一身汗。」

玩笑罷了,她捏著帕子,細細打量起勇者來。幾日不見,這小丫頭果真好看了許多,膚色不再似從前那般黯沉無光,眉漸細,眼漸明,雖還是和原先一樣面無表情,卻已不見獃滯之色,反而多了幾分皇家氣度。

李氏接連懷孕、坐月子,許久不曾來給德妃請安,對於勇者的印象早已模糊。如今一看,李氏努力回想,卻與幾年前那個面貌黧黑的格格不一樣了,便笑著道:「人道女大十八變,坤貞妹妹這是要開始變了,以後會越來越好看的。」

女兒家生的好看,有好處也有壞處。德妃一時靜默,心中想著,自從令奴婢們嚴加看管后,十四老實多了。看來這小兒不過是情竇初開,一時迷濛,對玩伴生出了情意罷了,只要隔開兩人,這情意便很快就會斷絕。只是德妃並不敢因此而放鬆,不單單是為了十四,也是為了勇者——以後郡主額駙聽說了自家福晉與幾位阿哥都走的這樣近,難保不會生出芥蒂。

德妃但覺得十四老實了,可十四心裡卻毛躁得很。

剛開始時,十四故意假作乖順,以期額娘和她的爪牙放鬆警惕,沒想到德妃竟一心要打長久戰,十四的麻痹政策全無效果。

掰著指頭算一算,已經幾個月沒和勇者說過話了。幾次在永和宮遇見了,也相隔甚遠,宮人如臨大敵,匆匆將十四拽走。十四十分難耐,恍若百爪抓心。

「十三哥!」這一日黃昏時,剛下了滿語課,十四立刻鬼鬼祟祟地來到胤祥身邊,目含期待。

在德妃的防守下,胤祥想要見勇者一面也不容易,可到底還是比十四要輕鬆,至少每隔七八天,胤祥就會去勇者的院子里找她說說話。

「是兄弟就幫弟弟我一回。」十四沖胤祥使眼色,避著下人悄聲道,「弟弟我也沒什麼大事相求,就想見坤貞一面,和她說說話。」

十一歲的胤祥幾不可聞地輕輕一嘆,道:「你若信得過十三哥,有什麼話便告訴哥哥,哥哥替你傳達。」

十四靜默許久,挽上胤祥的胳膊,嚴肅道:「十三哥,你是也喜歡坤貞么?」

胤祥凝住步子,回頭看向十四。

時當八月,火傘高張,赫赫炎炎。九歲的十四已初現風姿,面貌俊爽非凡,目如點漆,炯炯發亮。在他身後,山丁香樹迎光而放,一片瑩白,其中間有仍未綻開的花苞,點點雪色,恍若衣襟上的盤花扣,結而不展。

他端正了神色,喟然嘆曰:「十四,我知你的心思,德妃母知你的心思,任誰都看得出你的心思,坤貞未嘗不知。她既無意,只當你是玩伴,你也該斷了這心思才好。」

十四神色一頓,卻仍是笑著道:「她是個傻子,整天獃獃的,知道個什麼?得我教她。」

她才不是傻子,她來自二百五十萬光年之外,她是外星人。十三搖頭道:「反正十三哥不幫你。不過你也放心,我胤祥發誓,絕不會對玉克墨·坤貞生出男女之情。」

十四知道胤祥素來坦蕩,絕不會出爾反爾,便放了心。只是他仍是生出了些怒意,說道:「女子出嫁從夫,只要額娘答應讓坤貞嫁我,她便一輩子是我的福晉,只能對我一心一意。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何你和額娘,還有那些宮人,都苦苦阻隔我二人?十三哥,你可能同我說個明白?」

十三想到勇者星球的一夫一妻制和百分之三的離婚率,實在覺得十四的愛情觀很有問題,絕無可能與坤貞走在一起。他重重嘆氣,隨即道:「好,我便與你說個明白。你以後的福晉絕不能是個幼年失怙,門庭沒落的小戶之女,坤貞嫁了你,頂天做個側福晉。可坤貞是做側福晉的人嗎?如你所說,這丫頭是個怪人。你若是真的為了她好,便斷個一清二楚,在旗中子弟間多加留心,替她尋個脾性好、出身又不算太高的夫君。」

十四咬著牙,又道:「勸我斷了心思便罷了,還勸我替她尋額駙?絕無此理。」

他言罷,氣沖沖地拂袖而去,不經意間碰到了身後的丁香樹。串串玲瓏雪紛紛而墜,落地染塵,徒留幽香悠悠,悄悄揮散。

十四素喜爭強好勝,心有執念,若是不順著他來,他便會暗中蓄力,總有一天逆著你來。德妃此舉反而促使十四對勇者的情意越來越濃。十三望著十四遠去的身影,心中隱隱生出擔憂來,總覺得以後要因此生出許多事端。

不能見,不能說話,可正如胤祥所料,十四對坤貞的執念愈來愈深。他巧計極多,在康熙三十六年的餘下幾月,倒還真讓他逮到了數次機會,見到了勇者。

德妃得了風聲,心中大怒。她也是個外柔內剛的固執人,斷然沒有收回決定的道理,對十四防的愈發厲害。十四難以見著心上人,常常在夜裡避了人,打開自己的小錦盒,一件一件地細細翻看。

她為他繡的蘿蔔蹲大將軍香包、她親手繪下的炭筆畫、她和他以及瑪法在奇貨居照下的相片……每一件東西都誘得十四又苦又甜。

她越來越好看了。前幾日見了她,從前黑成炭球的人兒,如今皮膚竟然那樣白,白的和今日紛紛落下的雪花無異。

可他在她還很醜的時候就喜歡她了。十四想到這裡,實在有些得意。

時值康熙三十六的年尾,十四年末得了閑,三番五次地跑到德妃宮裡,心中期望著能藉此見著坤貞。德妃一眼看透,便令勇者不必常來請安。

勇者樂得輕鬆。她對於上次的落敗覺得十分恥辱,這一年來一心撲在升級上,進步飛速。至於十四,勇者有點兒不想見他,尤其不想見他那雙目光灼灼的眼睛。

閑暇時候,勇者便用保綬贈予的炭筆畫畫,畫技也長進了許多,素描已完全入門。

年關時候,天降大雪。一位二八年華的明艷少女正端坐在窗邊,身系斗篷,頸圍龍華,兩把頭上插著赤金打造的簪子,邊上綴著顆顆珍珠,分外富麗。

在她的對面,立著位十歲左右的小姑娘。那姑娘面色瑩潤姣白,五官雖稍顯素淡卻分外秀氣,只可惜她神色寡然,少了幾分女兒家應有的生氣。相比那二八少女,這姑娘的打扮要清雅許多,一襲水藍蜀錦旗袍,幾朵碧玉珠花,正襯得她分外脫俗。

這二人,一個是行已訂婚的郭絡羅·玉錄玳,一個即是勇者。

玉錄玳出入宮廷較為方便,每次和宜妃、良妃請安罷了,便會拐到勇者的小院子里來,近半年來,二人的關係愈發親近了。

畫技高進的勇者想讓玉錄玳做貓豆,為她畫幅sketch,玉錄玳欣然答應。

勇者畫的飛快,不過片刻,便完成大作。玉錄玳將畫拿在手裡,但見紙上畫著個明艷少女端坐窗前,處處皆好,唯有那女子的神情不太好,看著淡淡然的,眸中卻暗蘊愁思。

玉錄玳心上微微一頓,口中大讚勇者,同時令侍者將畫收起。

人像素描令勇者漸漸學會了觀察他人的表情,雖還有些天然呆,可心思卻比從前敏銳了些。她看出玉錄玳一直在壓抑性情,心有阻滯,便問道:「你為什麼總是不高興呢?或許……我可以幫助你。」

玉錄玳微微一笑,道:「我行將嫁人,又有什麼不高興的?縱有些煩惱,也不足掛齒。」這話的意思即是不願盡然說出。

勇者並不介意,只是低著頭,收拾著紙張和炭筆。玉錄玳細細打量著她,復又開口道:「你如今這副樣子,保綬若是見了,怕是要認不出了。」

「保綬近來可好?」勇者聞言,連忙問道。前一陣子天氣轉冷,據玉錄玳說,保綬又大病了一場,遲遲不見起色。

「好些了,聽胤禩說,已經可以下床了。」玉錄玳輕聲回著。

許是她這一世有了變化的緣故罷,胤禩對她的態度也有了變化。前一世,她驕縱任性,卻也因此與胤禩迅速熟悉了起來,到了真正大婚的時候,已是一對蜜裡調油的有情人了;可惜這一世,她剋制自己,遵循禮節,反倒與胤禩生疏了。

做了一世的夫妻,她只需一眼,便能看出胤禩神情的真偽。時至今日,他還是拿她當外人呢。怎能不讓她愁呢?

風吹雪絮愁縈骨。滿城風雪,疊白千里。

入了冬后,胤禛的差事便少了許多,常常來後院陪伴李氏。李氏的性情漸漸被內宅生活磨平,再不似先前懷孕時那般起伏,雖也曾絕望失意,可日子總得過下去,李氏已經漸漸走出了喪子的陰影,心中又生出了對下一個孩子的期待。

這一日雪停風消,二人在院子里擺了張小桌,眼前梅花點點,桌上則是小菜與溫酒。若是不去想從前,不考慮未來,李氏真有些恍惚,彷彿眼前之景能夠永久。

她如今有了期待,顏色又有些迴轉,氣色好了許多。身上一襲橘粉色素服經她特意改良,微微收了腰身,襯得她身段玲瓏,面貌嬌媚,分外可愛。

胤禛行將年滿二十,樣貌愈發成熟,五官端正俊朗,當真是「濯濯如春月柳,軒軒如朝霞舉」。他身著常服,雙唇微抿,神色很是輕鬆。

李氏抬袖為他斟酒,隨即梨渦淺笑著望向他。胤禛微微眯眸,抬手便要飲酒。

李氏卻神神秘秘地輕輕按住他的手腕,隨即道:「妾身有個玩法,十分有趣,爺可要聽上一聽?」

胤禛眉峰微挑,來了興趣。他不擅安慰人,從前李氏那副怏怏的樣子十分令他不知所措,因此他便不願常來。可喜的是近來李氏逐漸好轉了,雖不似初見時嬌媚可愛,卻也令人心上輕鬆。

李氏微微一笑,道:「這遊戲叫做虎棒雞蟲令。咱們二人相對,每一回合需得同時說出虎棒雞蟲中的一種,說什麼都得自己拿主意。棒子可以打虎,虎能吞雞,雞可食蟲,蟲子又能啃棒子。輸了便得自罰一杯。」

胤禛頗有興緻,輕輕點首。

幾輪下來,胤禛因為生疏,屢屢落敗。他十分執著,屢敗屢戰,終是連贏了幾局。

「蟲!」「棒!」

李氏嬌笑,「我這蟲子又要啃棒子了。」

胤禛微微搖頭,十分無奈,又自罰了一盞。他面色微微泛紅,已然有了幾分醉意。

李氏知道時機到了,便輕抬皓腕,摸索著胤禛的手背,柔聲道:「妾身也渴求爺的棒子了。爺可願讓妾這小蟲子啃一啃?」

胤禛抬眼看向李氏,但見她一副小女人的乖巧模樣,口中卻說著這般放浪勾人的話,心中不禁微動。李氏毫無羞澀之意,反倒是胤禛的臉頰越來越紅。

「愈來愈不守規矩了,爺得要好生教導下恬兒。」他乍然起身,猛地將李恬兒打橫抱起。

李恬兒倚在他溫暖的懷中,滿意地笑了。固寵,生子,奪嫡……她經了挫折,已不像從前那般著急,一步一步慢慢來,她一定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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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勇者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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