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我只想你只要你
第六十五章
所謂選秀,大抵不過是走個過場,眾位女子參選之前便多半能知道自己的歸宿。慧嫻被許給了齊布琛做嫡福晉,定於康熙四十三年完婚,齊布琛先是聽姐姐描述,後來又偷偷看了看自己未來的福晉,心上十分滿意。爾嵐被指給了裕親王世子做側福晉,也就是保綬的哥哥保泰,二人自小相識,對這結果皆大歡喜。
任憑十四怎樣抗議,他還是被塞了個舒舒覺羅·緹心做側福晉。老九老十等人也聽說了緹心與坤貞樣貌相似之事,卻終是難以評判,這對十四來說到底是喜是悲,對那位舒舒覺羅氏而言,又是福是禍。
十四先前卻是毫無所知,等到親眼見了緹心,他不由得勃然大怒。在坤貞面前,十四可以毫無脾氣,可以百般遷就,可以不擺皇子架子,可在別人面前,他哪裡會顧忌些什麼。
他狠狠地鉗著緹心的下巴,細細打量著她的面容,眸中滿是恨意與不甘。他手勁極大,緹心被掐的疼痛不已,面上卻神色不改,唇邊掛著淡淡的微笑,眸光溫柔。
「別笑了。」十四對著這張臉,果然如德妃所料,下不了狠心。他遽然鬆了手,移開目光,不耐煩地冷聲道:「她從不笑,你也不許笑。」
緹心心上微冷,卻不收笑意,柔聲道:「十四爺是妾身的夫,於情於理,妾身都要對十四爺笑臉相迎,不能有絲毫憊怠。對爺擺冷臉,緹心沒有這個膽子。」
十四聞言,靜默不語,抬眼去看她。
緹心與勇者同住了不少時日,便有意學她打扮。簡簡單單的二把頭上只簪了幾朵翠色珠花,一襲桃粉色的旗裝更襯出她清麗嬌媚。見十四爺向她望來,緹心微微收斂了笑意,只是柔柔地回望著他,目光淡然卻又隱隱含著情思。
她曾對鏡看過許久,很是清楚自己哪個角度哪個表情更像坤貞。這般一學,本來只有六七成相似的樣貌幾可以假亂真。
十四不由得有些恍惚,彷彿眼前站著的人,不是額娘硬塞給他的舒舒覺羅氏,而是他一直渴慕著的小表妹。她就那樣站著,看著他,打扮的雖簡單卻麗色無雙,面上沒什麼表情,眸中更似古井般無波無瀾。
這恍惚不過一陣罷了。十四回過神來,愈發惱怒,蹙眉沉聲道:「你是個什麼東西,竟也敢學她?」
緹心被這話狠狠一刺,微微一笑,柔聲道:「妾身是個什麼東西?妾身是十四爺的側福晉。十四爺怨妾身長得像坤貞格格,可是妾身何其無辜?可是妾身非要長成這個樣子的?可是妾身非要來爺的身邊兒給爺找不自在?妾身頂著這張臉,長了十幾年,如今方知是禍不是福,爺,你說,可是妾身的錯?」
緹心早就吃准這位十四爺是個性情中人,她這一席話,不但不會讓十四惱怒,反而會讓十四心生愧疚與憐惜之思。
果然,十四沉默半晌,便喚人來好好收拾側福晉的住處,之後的日子雖不常與緹心說話,可緹心知道,十四對她的敵意已然消減大半。他從前怨她的相貌,恨她與坤貞的相似,可是漸漸地,他開始常常望著她的臉發怔,眼中甚至有了迷濛的情意。
緹心知道,這事情,不能急於一時,反正要陪十四一輩子的人是她,不是玉克墨·坤貞。
至於勇者的歸宿……她和德妃等人都不曾料到。
西溶死後,康熙身邊的御前女官之位又空出了一位,勇者便被拎到了康熙身邊。因她有郡主之位在身,所以對外說的即是康熙感念勇者自請守孝之孝心,便接了她養在身邊,實際上,勇者乾的就是丫鬟+保鏢的活兒。這活兒本就是身份較高的旗中貴女來擔當,如西溶即是父兄手握兵權,是以勇者來做,倒也不算辱沒了身份。
勇者記性遠勝常人,做事情完全不曾出過差錯。且她不愛言語,頗受規矩,是以也不曾加入過某個派系,倒因此得了梁九功的青眼。
她伺候著康熙,自有品階更低的宮女來侍奉她,而喜嬤嬤和水英等人便待在從前的院子里,偶爾勇者會回去,但大部分時間,勇者都獨居在自己的新院子里。這倒方便了勇者練級,再不必擔心半夜裡喜嬤嬤或者水英等人突然進屋。
德妃與勇者的關係冷落了不少,偶爾勇者隨著康熙去永和宮,德妃對待勇者的態度都很是不冷不熱。
康熙近來的新寵是那拉貴人。這位貴人,正是勇者從前的老師,那拉·舒宜爾哈。舒宜爾哈入了康熙的後宮后,原本健康的身子不知為何竟一日日差了下去,承寵已是萬萬不可,而康熙卻仍是常常去她那裡坐坐。他雖面上不顯,但勇者能從康熙偶爾的嘆息與神色間看出,他心有愧意,對當時的衝動十分後悔。
周圍眼線太多,勇者只能見縫插針地給舒宜爾哈輸送聖光。可是通過魏武之事,勇者也知道,地球人的生死是真的有定數,縱是輸送再多的聖光,也僅僅能將那個不願見到的日子稍稍退後,想要逆轉生死,實在艱難。
到了康熙四十一年的六月,康熙塞外避暑,勇者自然是要跟隨的。同行的還有太后、德妃、太子、胤禛、胤祥與胤禎等人。格外值得一提的是,保綬保泰也在隨行名單之中。
避暑山莊著實是個好地方,描金彩繪的行宮北面有碧波蕩漾的湖水,如星子般錯落的小島,湖水與小島邊上更有林蔭茂密、栽滿琪花瑤草的萬樹園,以及碧色千里的草原,西北面則是起伏綿延的山巒,巍峨高聳,溝壑縱橫。
這一整日,勇者都不用當值。她心中有所思量,便約了保綬單獨去北面如意泅上划船。保綬卻覺得一對一不大好,便邀上了自己的哥哥保泰及他的側福晉爾嵐。
爾嵐見了勇者,很是歡喜,上了小舟后一直拉著勇者說個不停。保泰卻是一眼看出勇者有心事,誤以為她對保綬有意,便拉了爾嵐去船頭,背對著二人賞景敘話,總算是給勇者和保綬留出了私人空間。
頂上是藍天白雲,所見是碧色湖水。勇者與保綬並肩坐在船尾處,小舟不斷前行,眼前風景緩緩後退,天之盡頭彷彿愈來愈遠,四周分外寧謐,唯余槳聲。
「保綬,我有件事,想要求你。」猶疑了許久,勇者緩緩啟口,心上擂鼓一般分外忐忑。
保綬略略有些意外,笑了一笑,輕聲道:「什麼事?儘管說來吧。我待你便如待親生妹妹一般,大可不必有什麼開不了口的。」
勇者咬了咬唇,低聲道:「保綬,你可不可以娶我?」
無論怎麼想,保綬都是個極為合適的人選,便連繫統大叔都這樣說。第一,勇者自覺不反感保綬,甚至,她很樂意和保綬相處。第二,他活不了幾年,估計勇者沒走多久,他便死了。第三,勇者可以幫他輸送聖光,也算是一種償還。第四,保綬的婚事拖了這麼久,一直找不著合適的人,她若是願意嫁他,他或許會高興吧?
保綬風淡雲輕地望著小舟下方盪出的層層漣漪,默然許久,終是說道:「我不能娶你。」
勇者抬眼,問道:「為什麼?」
保綬微微挑眉,笑道:「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你若果真嫁給我,不過幾年便要做寡婦。何況……何況坤貞,你並非真心要嫁給我,對不對?你只是想著,反正遲早要嫁人,倒不如隨便找個熟人嫁了,對不對?」頓了頓,他收斂笑意,眉頭緊蹙,「坤貞,你這般做,非但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間的情誼,更對不起你自己。」
聽了保綬的話,勇者略略有些慌張起來,正欲解釋,保泰和爾嵐卻湊了來,說是到了要調轉船頭,回行宮用膳的時候了。直至下船,勇者都沒能尋著機會同他解釋。
勇者之後便一直有些失魂落魄。保綬是個那樣敏感的人,她這樣做,怕是傷了保綬這個朋友的心了。
勇者不舒坦,有隻龍也很不舒坦。
德格不能離京,一離開京城便分外虛弱,幸好勇者還不知道這事,否則如今的他真是被秒殺的份兒。前幾年的各種出行,他均以各種借口向康熙推辭,這一次卻怎麼也推脫不過去,只好強撐著來了。來了之後他也不敢瞎晃悠,生怕遇到外星人,然後被她分分鐘秒掉。
不過,這日子倒也不錯。
德格躺在榻上,左右胳膊上各倚著位熟睡美人。德格望著懷中的溫香軟玉,長長地舒了口氣,其實身在地球的日子真是挺好的啊,再想想厄爾龍星系的生活,真是挺沒勁的。若是能除掉那個正義狂人,他就能長長久久地過這種美好龍生了。
六月末的時候,康熙一眾起駕迴鑾,途徑河北豐寧一帶。此地以溫泉聞名,而與眾所周知不同的是,夏日裡泡溫泉比起洗涼水澡來更能解暑,有驅散熱意、舒緩身心、紓解壓力之奇效。
史萊寶特別喜歡泡溫泉,常常趁勇者不注意就溜了進去,和康熙大帝一同共浴。只可惜大帝看不到身邊有個丸子狀的藍色生物,正漂浮在溫泉的水面上,舒服地閉著雙眼,滿臉愜意。
系統大叔艷羨不已:「唉,要是我也有實體就好了,這個溫泉看上去很不錯的樣子啊……」
勇者眯著眼睛,望著太陽。夏天真是個再好不過的季節了,勇者覺得自己體內的能量分外充沛。她正曬得開心,便聽見一個公鴨嗓語調溫柔地說道:「別在這裡曬著了,小心中了暑氣,快回屋子裡吧。」
她一聽就知道是誰,回頭一看,果然是一襲藏青色便服的十四。他雖才不過十四歲,卻已身量極高,前兩年還跟勇者差不多個頭,現如今已比勇者整整高出一頭。
身高是勇者永遠的痛。海德利有一米八幾,軍中下屬也都是龍精虎猛的壯碩大漢,唯有勇者,身高僅僅只有一米六,儼然是仙女星系軍中的一朵奇葩。現如今連十四這個地球幼體都長過她了,真是令勇者難受。
「近來過得如何?」十四輕聲道,「好幾次去見皇阿瑪,你都不曾當值。我……我怪想你的。」從前的十四說話可不像現在這樣小心,只是他如今納了側福晉,自覺對勇者有所虧欠,在她面前著實低上一頭。
「我過得很好。」勇者老實答道,頓了頓,又說,「你趕快斷了對我的念想吧,既然娶了緹心,就得好好對她。」
十四心上一痛,立時紅了眼圈。他強忍著淚意,倔強道:「坤貞,你何不試著正眼看看我?你好好想想,我是否待你極好?若是你甘願嫁我,額娘又能說的了什麼?坤貞……」他說著,去拉勇者的衣角,「坤貞,若是你嫁我,我必然好好待你,絕不負你。你曾經不是說過一生一世一雙人什麼的嗎?我身為皇子,怕是不能拗著阿瑪額娘的意思不納妾,可是我可以不同她們親近,對她們視若無睹。我只想你,我只要你,行不行?」
他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小的時候即是橫行無忌的混世魔王,長大了后骨子裡自有一股子矜貴之氣。可是此時此刻,連他自己都不曾料到,他竟會說出這樣低聲下氣的話,而且,是對著一個女人。
十四承諾會做到的,已經是他所能給予的一切了。
系統大叔暗暗觀察著勇者的神色,心裡也不由得緊張起來。出主意讓勇者和保綬假成親,系統大叔不擔心勇者喜歡上保綬,畢竟,保綬對勇者並無男女之思。可是若是勇者一時心軟,答應了十四,那麼在之後的相處中,她難保不會被十四打動。
「拒絕他吧。」系統大叔輕聲說。
「答應我吧。」十四啞著嗓子乞求。
「你們兩個在這裡做什麼呢?」
就在這關鍵當口,驀然傳來了十三略帶詫異的聲音。二人回首,但見檐下立著二人,一個身著藍衫,恰是十三,而另一位氣質肅然,如松似柏,正是胤禛。
勇者鬆了一口氣,暗覺這兩人來的可真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