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聰明的女人

青岩的禱告，顯然是無用的，誰讓北冥寒給百里雲送了一壺酒。

「三小姐，這是那位公子送給您的。」

小二恭順的送上酒，百里雲順著小二目光的方向望去，嘴角一勾，舉起酒杯：「太子，沒想到你也有這等閒情逸緻。」

北冥寒，當今皇上的嫡長子，皇位自古傳嫡傳長，所以他一出生就被封位了太子。

如今雙十年華的他，可是官家閨秀們爭破了頭，趨之若鶩的人。

百里雲和他有過幾面之緣，都是在皇後娘娘舉辦的遊園會上。

皇後用心良苦，廣邀未出閣的官家閨秀進宮賞花遊園，只為了給太子物色個太子妃，畢竟皇上在雙十年歲的時候，都已經有了北冥寒，而北冥寒迄今為止，也沒有動談婚論嫁的心思。

可憐父母心，皇后不捨得逼北冥寒娶妻，就只能旁敲側擊的弄些俗稱遊園會，其實是選媳婦大賽的活動，看看太子能不能相中其中一二。

可惜，沒有。

北冥寒依舊孑然一身，孑然一身的他倒也自由，居然出現在這種街頭酒館里。

百里雲這一聲太子曝了他的身份，周遭人反應過來后，紛紛下跪，大呼千歲。

青岩大慌，起身吩咐店小二關上門窗，店小二怎敢怠慢，趕緊照辦。

屋子裡，乾乾淨淨就剩下了北冥寒，百里雲，還有青岩。

青岩防備的站在北冥寒身後，只怕百里雲瘋病發作，傷了北冥寒。

北冥寒卻嫌他礙事，吩咐一句：「去后廚熱一壺黃酒來。」

「太子。」

「去。」

冷聲一句，由不得青岩置喙，他一步一後退，警惕的看著百里雲，終還是進了廚房。

百里雲目光從北冥寒身上，落到了那壇女兒紅身上，從始至終，眼神里都沒有半分的敬怕之色，更沒有要下跪請安的意思。

「這罈子酒，我要是記得沒錯，應該是江南如意釀酒坊進獻的，總共只有十壇，皇上賞賜了太子兩壇。」

這些，當然不是百里雲自己的記憶。

不過整個百里家的三小姐的記憶里，似乎超乎尋常的強大，這點百里雲都有點兒自愧不如。

北冥寒沒想到她會知道的如此清楚，她看上去像是瘋了，可又瘋的太聰明了些。

「你向我七叔表白了？」

他沒接酒的話題，蓄意挑著最刺激她話問道。

卻沒想到百里雲慵懶的一抬眼皮，眸色中，分明寫著不屑。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我不過是開了個玩笑，卻弄的人盡皆知。」

「百里雲，你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

他毫不客氣，單刀直入。

百里雲卻悠閑的給自己倒了一碗酒，放在鼻翼下聞了一聞，然後，手一甩，把那價值千金的進宮女兒紅，餵了地板。

北冥寒眸色微怔，就聽百里雲慢條斯理道：「再好的東西，興緻沒了，也就不想喝了。」

北冥寒倒是沒想到，印象中那個痴戀他七叔到一晚上都挪不開目光的百里雲，現在居然會將那段曾經的愛戀，棄之如敝屣。

她果然是瘋了。

可瘋的，卻很有趣。

要是他七叔聽到這番話，大約會氣到岔氣，畢竟對他七叔來說，這天底下的女人，只有他不想要的，沒有敢不要他的。

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眼底深處，閃過一些精光，他向來清冷的臉上，難得有了一絲笑意，看著她的額頭，道：「人人都道你瘋了，連醫館的大夫也不敢給你包紮傷口，你打算怎麼辦？」

這對她來說，應該是個比較棘手的問題吧。

他以為她或許也會為此犯難，不想她倒是回的瀟洒：「瘋子看別人的世界，都覺得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是瘋子。但是我現在看太子你，看到的是個正常人。」

北冥寒沒想到她口齒會如此的伶俐，回答的如此巧妙。

如此一來，他還說不得她瘋，不然倒變成了說自己是個瘋子。

她說話，犀利，毫無破綻，也很不客氣，和北冥寒記憶里那個循規蹈矩，溫溫諾諾的百里雲，大相徑庭。

當今世上，怕也沒有一個人敢同她這般和他說話了，這種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他卻絲毫沒有要追究的意思，反倒越發覺得有趣。

「我剛才看到了你自己包紮的傷口，你懂醫術？」

「略通。」

「闖法場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你懂武功？」

「略通。」

「我看你已經喝了幾杯，卻還沒醉意，你懂品酒？」

「略通。」

她的回答聽似謙虛，可是毫不掩飾的飛揚的眸色，卻透著一股睥睨天下的驕傲。

北冥寒放了一個碗在自己面前，抬手親自給兩人滿上了酒。

「你幾歲了？」

「十六。」

呷了一口酒，他的嘴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百里雲眉心微蹙，這貨，該不是要登門提親吧。

那麼，她醜話先說在前頭：「太子想要娶我，最好先做好被我拒絕的準備。」

他笑：「何以見得我要娶你，你是否太過自作多情了。」

「『自作』的是我，得了一壺好酒就該滿足的享用，不該多事找那個送酒人，白白浪費了好好的時光和你閑扯。我就希望『多情』的不是太子你才好，皇後娘娘急著給你找太子妃，我二姐人不錯，倒是可以推薦給太子。」

「你這樣亂點鴛鴦譜，是為了拒絕本王？」

百里雲笑道：「太子這麼回答了，那我正好也能回答太子之前提問的前半句。你問我『何以見得我要娶你』，現在，你親口承認了不是？」

居然給這小丫頭套了話。

她若非聰明絕頂，就是心機深重，步步為營，步步設套，北冥寒算是輕敵了，步步上套。

「你很聰明。」

「這個不用你提醒我，不過太子，我還是那就奉勸，你要娶我，就先做好被我拒絕的準備。還有我說我二姐適合你，也絕非戲言逗弄你，是真心之言。」

「那你倒是說說，怎麼個適合法？」

「後宮之中，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光著十二個字，就已經足夠讓北冥寒震驚的，她居然把人人心知肚明卻諱莫如深的後宮生活，如此赤果果毫不掩飾的說了出來。

神色之間，還無半分忌憚之色。

她當真是不怕死的，可更不怕死的，居然還有。

「我二姐在勾心鬥角上可是一把手，就連容妃娘娘也未必是我二姐的對手，我二姐一出馬，放倒後宮一大片，而且不費吹灰之力，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有她坐鎮中宮，你就完全不用擔心後宮之亂了，她會幫你把所有嬪妃，整頓的服服帖帖，清理的乾乾淨淨，保證寸草不生，你就可以安心治國安邦了。」

容妃耍弄心機，玩弄權勢，也是後宮之中公開卻無人敢談及的秘密，她居然能說到這麼穿。

而且此言之中，還清楚明白的告訴他，後宮想要安寧，死光最好。

「呵，百里雲，你知道死這個字怎麼寫嗎？」

聽完她一番話，他哼笑一聲，問道。

她這次卻和傻瓜一樣，乖乖的點了點頭，而且還沾了酒水，在桌子上一撇一捺的寫了個死字，末了還抬頭問他：「沒寫錯吧？」

偏生就是這樣的「乖巧」，弄的他無言以對。

明明她大逆不道，他卻很想笑。

青岩從廚房抱著一瓶子黃酒出來的時候，真怕北冥寒已經遭遇不測，可他看到的場景卻是這樣的。

百里家的小姐天真爛漫的看著他家太子，他家太子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這是，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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