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難記曾許諾

第25章 難記曾許諾

第25章難記曾許諾

回寧遠這幾天,顧晚舟每天晚上都睡得不太好,不知道是隔壁哪個鄰居家的孩子每到夜半時分就會扯著嗓子哭鬧不已,早上起床的時候顧奶奶看她臉色不好,玩笑說:「美國的硬板床睡多了,回家還不適應了?」

顧晚舟撒嬌搖頭,扶著顧奶奶切菜的手抱怨道:「美國的床再硬,好歹隔壁的孩子不哭不鬧,這幾天也不知道附近誰家孩子一到半夜就哭,吵得我睡不著。」

顧奶奶切菜的手停下來,皺著眉頭說:「沒有啊,這附近哪兒有什麼孩子,我怎麼沒聽見?」

「沒有嗎?為什麼我每天晚上都能聽見?」顧晚舟回憶著每晚的嬰孩聲,看著顧奶奶凝視自己的眼神,脊椎突然涼了一半。

「奶奶,您別嚇我!」顧晚舟快步走出廚房,顧奶奶跟在身後,問她:「我每天晚上怎麼就沒聽見?而且這附近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小的孩子。」

顧晚舟沉默不語,顧奶奶看著她的樣子,擺擺手說:「你從小火焰山不高,明天讓你爸把你舅公請過來看看。」

晚上顧爸顧媽回家,聽顧晚舟說完,顧媽當即決定第二天把顧晚舟的舅公請過來。顧晚舟頭昏腦漲地任他們商量著,雖然都說鬼怪的事情信不得,但是顧晚舟即使讀了這麼多年書多多少少也還是信一些的,如顧奶奶所說,她從小火焰山不高,無論如何,怎麼解決得快就怎麼解決吧。

顧晚舟的舅公在家裡上上下下四五圈,走回客廳有些納悶地說:「這房子沒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啊,外面也沒有什麼地方不對……」說著,他轉頭問昏昏欲睡的顧晚舟,「你什麼時候聽見的小孩兒哭聲?」

顧晚舟有氣無力地趴在沙發上:「回來就有,我還以為是哪家小孩兒哭,每天晚上到了一兩點就開始哭。」

舅公滿臉困惑地搖頭:「不可能啊……這也什麼都沒有啊,是不是附近真有孩子?」

顧奶奶搖頭:「也沒聽說附近誰家有小孩兒啊。」

「這樣吧,我先給你個符你戴著,這房子和這附近的確沒什麼問題,你身上我也沒看見什麼不幹凈的,你過段時間不是回BJ嗎,回去之後看看還能不能聽見,要是能,就快回來我再幫你看看。」舅公從隨身的布包里掏出一個紅色三角布包,這東西顧晚舟從小到大也不知道戴了多少,出國多年的顧晚舟再次看見這個居然有些感覺親切。

回BJ的前一天,程景良和顧晚舟又去醫院看望了一次程景良的爺爺,出門前顧晚舟做了一盒杏仁酥,她在家裡練習了好幾天,顧奶奶吃過以後都表示還能見人,她也就放心帶到了醫院。

「不錯不錯,跟他奶奶做的很像!」程家爺爺笑不攏嘴地誇著顧晚舟,一旁的程景良挑了挑眉,看著顧晚舟手裡的杏仁酥笑道:「爺爺,難為你了,還能說出這麼好聽的謊話!」

「程景良,你不要得寸進尺!」顧晚舟瞪著眼睛警告他,身邊的程媽走過來吃了一塊,也點頭微笑道:「真不錯!晚舟手藝真好,別聽景良的,他那品味……」說著,程媽一臉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故意沒有再說下去。

程景良毫不留情地反駁:「嗯,我這品味不是被你給逼出來的?」

程媽照著他頭給了他一巴掌,從桌上拿起一個蘋果,命令道:「去,洗蘋果給爺爺榨汁喝!」

看著程景良轉身離開,程家爺爺把顧晚舟招到身邊,笑著問她:「你們,定了日子了嗎?」

顧晚舟愣了一下,滿臉窘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旁的程媽走上前來給老爺子餵了水,笑著怪他:「爸,他們還年輕!」

程家爺爺看著顧晚舟低頭沉默的樣子,眼裡的光亮暗下去不少,靠在床上,嘴裡無力地喏喏道:「還年輕,還年輕,可我不知道還能看他們年輕多久……」

顧晚舟放下手裡的杏仁酥,想開口說什麼,心裡卻像有塊石頭堵住一樣,她不敢向眼前滿是滄桑的老人許下這樣的承諾,她不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原諒程景良,她也不知道就算她與程景良在一起,他們會不會有結果。顧晚舟不敢在這樣一個什麼都看不到的目前去承諾一個耄耋之年的老人這樣莊重的承諾,一向重視承諾的顧晚舟做不到。

一直到程景良和顧晚舟離開,程家爺爺也沒再開口說過話,他就這麼靜靜地躺著,連程景良端給他的果汁都視若無睹,程媽看著這樣的場面嘆了口氣,揮手讓兩人離開。

程景良走出病房,拉住走在前面的顧晚舟,問她:「剛才怎麼了?」

顧晚舟看著程景良一臉疑惑的樣子,緩緩開口道:「對不起。」

「到底怎麼了?」程景良有些焦急,他不過就離開了幾分鐘,回來爺爺就不再說話,顧晚舟還莫名其妙地跟他道歉,他心裡開始有些煩躁。

「我給不了爺爺要的那個能陪伴你的未來,我給不了……」顧晚舟的聲音有些顫抖,「所以我不敢回答他,因為我給不了……」

程景良鬆開她,眼裡多了一分冷峻,不帶一絲情緒地問她:「所以你陪我來看我爺爺,不過只是為了幫我一個忙是嗎?」程景良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他早該知道那就只是幫忙啊,在西山的一句「互不干擾」劃清了兩人的界限,這幾天不過是她顧晚舟替自己的爺爺製造的一場夢而已,現在,夢醒了,人也該走了。

「顧晚舟,算我欠你的!」

「砰!」

顧晚舟的肩膀被程景良狠狠地撞過去,他大步離開,顧晚舟一個人站在原地,又慢慢地走向那間病房,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見程媽替緊閉著雙眼的程家爺爺掖上了薄毯,顧晚舟似乎能清楚地看見那雙布滿皺紋的眼裡盈滿了眼淚。程景良不是程家爺爺唯一的孫子,卻是唯一一個被他一手帶大的孫子,是唯一一個願意跟他學習唱戲和樂器的孫子,也是唯一願意陪著他獃獃地坐一整天的孫子,程家爺爺在程景良的身上傾注了太多。拖著那副病體熬了那麼多年,眼睜睜看著所有的孫子都成家立室,偏偏自己最疼愛的孫子卻一點都不著急,他有些無顏面對自己早早離去的老伴,好不容易盼來了個顧晚舟,卻又是遙遙無望的等待。

第二天,原本程景良和顧晚舟的飛機是同一航班,可是臨出門前顧晚舟接到徐辰溪的電話,說程景良改了票,與徐辰溪一起直接飛去山西。

「好,我知道了。」顧晚舟掛了電話,沒有再去想,樓下傳來顧爸顧媽催促的聲音,顧晚舟應了聲,卻發現自己掛在脖子上的平安符還在房間的廁所里,急匆匆回去拿了再下樓,顧爸顧媽已經先去了停車場。顧晚舟匆忙換了鞋,關上門的瞬間,她突然聞到一股從隔壁方向傳來淡淡的似曾相識的香水味,皺了皺眉,顧晚舟卻始終記不起來是什麼時候聞到過。

人剛下了飛機,就接到了陸子寒的電話,顧晚舟出了機場就看見陸子寒修長的身影斜靠在自己的車前,惹得周圍的雌性生物都紛紛側目。

顧晚舟上了車,開口問陸子寒:「你沒官司嗎?」

「明天還有一場,倒是你,回來就有的忙了。」陸子寒笑著看她,「咱們老闆替你接了六個官司。」

顧晚舟拍了拍腦袋,無奈道:「楊爺是想看我英年早逝嗎?」

陸子寒調侃她:「都說Elian拚命無比,怎麼,這才六個案子就受不了了?當初研究生的時候同時替老師整理十個官司,也沒見你這樣過啊!」

顧晚舟靠在座椅上,翻著一雙死魚眼看著窗外:「我現在終於覺得我大一的法理學老師說的話真是太對了。」

「什麼話?」

顧晚舟扭頭看了他一眼,咬牙切齒地說:「律師是不會餓死的,都是累死的!」

陸子寒哈哈大笑,安慰她道:「行了,這幾場官司的標的算下來,等到案子一結束,你的房貸就去了一半兒。」

顧晚舟原本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緊盯著陸子寒問他:「真的嗎!」

「Sure。」

沒再說話,顧晚舟打算補一補在寧遠沒睡夠的困頓,手裡的手機卻震動起來,眯著眼睛掏出來一看,是班主任王安萍發過來的。

「收到你離開的信息了,既然這幾天沒時間,那就等過年了你回來再說。你問我的那件事,我就直接簡訊給你吧。當年我給你們換了座位,謝依依當天下午到我的辦公室找我,她求我不要把程景良那一桌換過去,她說她不希望你難堪,還把程景良那個同桌追你的事情都告訴我了。我當時罵了她一頓,她就離開了,過了一會兒,程景良就進來了……」

王安萍在簡訊里說,其實那天下午程景良一直在辦公室門口,他聽到了整個過程,等到謝依依離開辦公室,他們也看見對方,程景良沒理她,徑直進了辦公室。

王安萍說,程景良是過來向她請示他要坐在顧晚舟身後的事情,王安萍當時雖然怕程景良和顧晚舟談戀愛,可想到謝依依剛才說的,她也擔心程景良的同桌會幹擾到顧晚舟,也就同意了程景良的請求。

王安萍說,程景良和小胖子換座位的事情,其實是程景良的主意。

王安萍還說,謝依依其實早就知道那天程景良進辦公室的目的,所以才先下手為強想先去辦公室改變王安萍的想法。

王安萍還告訴顧晚舟,當年在寧遠三中找人打她的那個喜歡程景良的女生,也是被謝依依挑撥的。

簡訊的最後,向來心直口快的王安萍毫不留情地罵著顧晚舟,你把謝依依當個寶,人家把你當個傻子,你費盡心機去為謝依依報復那個女生,沒想到會被她們聯手暗算吧?你啊你,活該被謝依依騎在脖子上那麼多年!

顧晚舟放下手機,茫然地看著窗外快速略過的高大建築,突然笑了。

你啊你,活該被謝依依騎在脖子那麼多年!

活該!

顧晚舟,你就是活該,你當初費盡心機為了謝依依開心讓程景良遠離了那個女孩,卻沒想到謝依依在她離開前還讓那個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用這麼滑稽的方式,用你最看不起的方式,踐踏了你的自尊。

你還在暑假謝依依離開前聽她的話,胖胖的身體陪在瘦高的謝依依身邊,聽她吃著你買的冰淇淋在你耳邊帶著愉快的語氣說:「我不知道這件事兒,晚舟你不要生氣,不過好在你哥哥替你報了仇,不然我真的會很生氣的!」

「現在好了,晚舟你報了仇,我也開心了,莫則喻這個拜把子哥哥對我好,我也開心。晚舟你知不知道,莫則喻說如果是我被打,他一定會幫我會保護我的!可是我也很生氣他居然說你活該!我不開心,我為了你跟他嘔了好幾天的氣呢,他居然說你活該!怎麼能這麼說我的好姐妹!」

是啊,好姐妹。好姐妹就是你顧晚舟被打以後肆無忌憚地在你面前炫耀著你的傷疤的人,就是會在你面前轉述其他人說的「活該」的人。顧晚舟不願再去想,她早就不在意謝依依說的那句活該,謝依依也不知道,在她轉學剛半年後,莫則喻已經把她忘了個一乾二淨。就連顧晚舟提起要替暑假回寧遠的謝依依接風的事情,莫則喻還一臉無知地問了一句:「謝什麼?她是誰?」

顧晚舟有時候更同情謝依依,她拚命爭取得到想要在顧晚舟面前炫耀的人,卻總是漸漸往顧晚舟靠攏。顧晚舟有段時間還因為這個想法矯情內疚了幾年,她總是對歐晨說:「你們都是我從謝依依那兒偷來的。」

顧晚舟會這麼說,是因為她知道偷來的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顧晚舟害怕,她害怕他們離開,所以她害怕謝依依的每一個假期,就像一個小偷害怕按時在街上巡邏的警車一樣,她就這麼戰戰兢兢地擁有著他們,生怕哪天他們就不見了。

尤其當程景良為了謝依依在電話里朝她大吼,她甚至有了一種他已經離開的錯覺。可顧晚舟一直不知道,她當初自以為是後顧之憂的謝依依,比她更甚,不擇手段地想要毀了她期望的,她擁有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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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行晚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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