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溫柔的堅持與守望(2)
第9章溫柔的堅持與守望(2)
她還隱瞞了一部分事實:大學時因父親的緣故,她曾選修過古董鑒賞的課,還有……自從知道他是Ansel后,她在網上搜過他的信息。
看得出來他對古董珍玩確實情有獨鍾,連那博古架,都是由千年陰沉木極品金絲楠所制,更不要提其上陳列的無價珍寶。
收藏室的溫度一般都設得比較低,剛進來還不覺,待久了就有些不適應了,梅苒摸摸手臂。
男人體貼地開口,「時間也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梅苒「嗯」了一聲,「晚安。」順手帶上了門。
回到房裡,她先去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案几上的手機歡快地唱起歌來。
「聽說你們那兒發大水了,現在還好吧?」
梅苒把事情簡單提了一遍,餘聲笑得有些幸災樂禍,「沒事,人家多好啊還讓你留宿,你就當住在普通朋友家裡唄,除非你自己心裡有鬼……哎,怎麼不說話啊,該不會被我猜對了吧?」
梅苒垂下頭,她心裡確實有鬼。
「聲聲,他就是Ansel。」
那邊愣了幾秒,「你怎麼知道的?!」
「還記得你曾經從你朋友那兒弄到一張他的照片嗎?」
「當然!」餘聲驚呼,「可我怎麼記得那好像只是一張不怎麼清晰的側臉照?」
梅苒沉默。
有些人,看過一眼就不會忘。
何況三年前普羅旺斯那晚,她還那樣近距離地看過他。
腦中清晰地浮現剛剛那男人賞玩青瓷梅瓶的畫面,,梅苒彷彿有一種錯覺,那雙輕撫著瓶身的手似乎流連在自己身上,情不自禁的,渾身像過了一陣電似地顫動了一下。
怎麼辦,離他越近,好像越來越難以抗拒了。
「啊!」
餘聲焦急地問,「怎麼了?」
梅苒感覺到腿根處漸漸清晰的溫熱,低聲驚呼,「聲聲,怎麼辦,我那個好像來了!」
天啊,一向準時的親戚竟提前了兩天到來,而且還是在這麼一個不合時宜的地方。
梅苒拖著還不算太利落的傷腳在主卧前踱來踱去,走廊的燈光淺淺地落在她身上,烏黑的長發下,一截鮮藕似的白嫩脖頸若隱若現,彷彿微微散著光華。
光影隨她的猶豫晃動著。
敲還是不敲?
敲門有敲門的理由:親戚做客,準備全無,難道真的準備血流成河嗎?
不敲也有不敲的顧慮:怎麼跟他開口啊?
一想到那個畫面梅苒就羞憤至死,額頭在牆上輕輕撞了幾下。
老太太那兒肯定沒有那種東西,老楊又喝了酒才睡下的,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裡面那個男人。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怎麼跟他說啊?!
梅苒咬唇又踱了一圈,終於鼓起勇氣輕輕敲了幾下門。
「進來。」
正立在落地燈旁翻書的男人轉頭看到站在門外的她,眼中飛快閃過一絲驚訝。
梅苒蝸牛似的小步小步挪了進去,垂著頭幾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傅先生,我有一件事想麻煩你。」
「什麼事?」
「你能不能……」梅苒聲音漸低,「送我出去買點東西?」
男人皺眉,似有些疑惑,「什麼東西?」
熱度一層一層地爬上梅苒臉頰,她聲若蚊吶,「就是一些……嗯,在某些特殊情況下,女人必須要……用到的東西。」
她說得拐彎抹角,傅時謹卻明白過來,眸光若有似無地在她身上掃了掃。
梅苒倏地紅了臉。
她向來臉皮薄,尤其此刻對著的那個人,還是他。
「我知道了。」
男人已放下手中的書走過來,梅苒下意識地跟在他身後,誰知他突然轉過身,「你先坐一下,我很快回來。」
梅苒迅速領會他的意思,「不用不用!」
她怎麼好意思讓他這樣一個男人幫忙買那種東西,感覺像是對他的褻瀆。
「外面還在下雨,」他就站在走廊里,從陽台處吹來的濕風亂了他額前的發,那張深邃的俊臉依然清淡,可語氣卻透著某種不容拒絕,「特殊時期最好不要受涼。」
「對了,」男人走出幾步,又轉過頭來問,「有沒有指定的牌子?」
他在笑。
梅苒卻像被人施了定身的魔法。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笑。
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笑起來會這麼的好看。
映著他唇邊那淺淡的笑意,那雙深不見底的棕色眼睛彷彿躍起繁星點點,俊眉也稍稍舒展,整個人看起來柔和得如同水下青荇,瞬間攫取了她全部的心神。
原來一個清冷的男人,溫柔起來竟是這個樣子。
次日,因夜間的輾轉反側,梅苒直接睡到了早上九點。
床頭靜靜地團著一捧陽光。
天晴了,雨也停了,窗外傳來清脆的鳥鳴聲。
梅苒懊惱地抓抓頭髮,下床梳洗。
老太太看見她下樓,招招手,「快過來吃早餐。」
語氣自然得彷彿她是這個家裡的一份子。
梅苒對這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生不出半點別的心思,儘管她昨晚告訴她下山的路不通,然而最後那人還是出去幫她買回了需要的東西。
她心裡隱隱猜測到老太太好像是誤會了什麼,這一來便有些如坐針氈了。
「時謹一大早就過來跟我說你昨晚睡得遲,讓我不要去打擾。」老太太遞過來一碗還冒著熱氣的粥。
梅苒四處望望,「他呢?」
「應該補覺去了吧。」老太太眉頭擰成「川」字,「他有一段時間幾乎夜夜失眠,嚴重的時候連安眠藥都不管用。人憔悴得厲害,也瘦了不少,我看著不知道多心疼。」
「最近也這樣嗎?」
「最近好些了,」老太太點頭,「不過,我偶爾還是看到他書房的燈開到天亮。」
梅苒想了想說,「我這裡有幾道葯膳,待會兒寫下來,您可以輪著煲給他吃,應該多少可以改善失眠的癥狀。」
「太好了!」老太太眸光發亮,又意味深長地嘆氣,「時謹今年也29了,要是有個知冷知熱的女人在身邊,那該多好。」
梅苒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好默默低頭喝粥。
吃過早飯,太陽已經升得老高,司機老楊也抖盡了昨夜的醉態,笑得滿面春風,他是來送她回醫院的。
車子緩緩前進著,梅苒望出去,積水都退得差不多了,街上隨處可見衛生人員在消毒。
剛踏進中醫部,迎面就差點和從裡面出來的小助理撞上,梅苒趕緊退到一側。
「師姐,你先別進去,裡面有死老鼠啊!」
梅苒便站在門外和她說話。
小助理餘悸未消,「估計是被水衝進來的,臭死了!幸好有阿藍在……咦,師姐你不是還請著假呢,怎麼回來了?」
「還有啊,你早上不在家嗎?我買了點吃的給你,結果按半天門鈴都沒動靜。」
梅苒目露微光,「你過去的時候電梯修好了嗎?」
「還沒有,」田甜搖頭,語氣頓了頓,「不過,現在應該好了吧?我走的時候看見有人在修來著。」
梅苒心中一喜,看來今晚可以回家住了,她早上看到物業發來的通知,小區的水電已恢復使用。
屋外陽光晃眼,阿藍在裡面大聲喊,「甜姐你可以進來了!」
「來了來了!」
梅苒看了一眼如洗的藍空,轉身走進去。
雨過天晴,一切都該回到原來應該有的樣子了。
大概大家都忙著做水災后的清理工作,一下午中醫部都冷冷清清的,田甜無聊地躲在葯櫃下刷微博。
「哇,我男神的粉絲漲到差不多兩千萬了!」
自從粉了傅時謹后,她每天都要到他微博下籤個到,和他的大部分粉絲一樣操碎了心。
比如:男神的粉絲一天漲了多少;男神的第十一條微博什麼時候發?男神關注數旁邊的小坑,什麼時候能種上一顆小樹苗呢?
很顯然,最後一個問題是大家最關心的,尤其是在最近炙手可熱的女星梅夢然關注了傅時謹后,這個由0變成1的歷史性進展便格外引人關注。
然而,那個0遲遲都沒有破殼的動靜,有些略偏激的梅夢然粉便看不下去,跑到傅時謹微博下冷嘲熱諷。
取名還能再麻煩點嗎:呵呵,真是高冷得不要不要的!我女神都關注他這麼久了也不回關,不就是個富二代么,拽什麼拽?離了他爸他還不什麼都不是。富不過三代,我且冷眼旁看[冷笑]
這條評論很快被梅夢然粉們頂進了熱門。
很快,戰鬥力杠杠的天後粉們也聞聲過來湊熱鬧了。
小馬吃夜草:說人家是富二代的你酸不酸?有本事你也富一個給我看看?
爬爬的蝸牛先生:容我再來為大家科普一下,首先呢,我要糾正一點,這位傅時謹先生嚴格來說並不算是富二代,至少也是個富N代。另外,他外祖父是舊上海的古董商,當時可謂是家財萬貫,對了,據我所知,傅先生名下還經營著一家百年古董老字號「名品齋」。
爬爬的蝸牛先生:向所有的紅眼病們雙手奉上《中國當代藝術品收藏的坐標式人物傅時謹專訪》鏈接。PS:優秀的人比我們還努力,那我們努力還有什麼用呢?還是洗洗睡吧[嘆息]
有了這個引子,傅時謹的真愛粉們隨後也蜂擁而上,將黑子們掐得鼻青臉腫,灰溜溜跑了個沒影兒。
田甜顫抖著小心臟點進了鏈接,看完后出來雙腿都有些發虛。
媽呀!
她不敢相信地捏捏臉,「我真的和這個在傳說中才出現的人有過現實里的接觸嗎,不會只是一個夢吧?」
颱風「愛麗絲」過境后,一連晴了幾天,很快就到了周五。
周六是父親梅鴻遠的生日,梅苒特意調休三天回老家S市,下了飛機,她拖著行李箱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家裡來接自己的車。
「苒小姐。」司機熱絡地和她打招呼,順便將行李箱放好。
「周叔,」梅苒也用粵語回他,「好久不見。」
「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
「三天。」
老周嘆息,「你和梅先生每次回來都像點燈一樣,還沒熱乎呢就要走了。」
梅苒笑笑,「咦,怎麼還不走?」
「可能還要等一會兒,」老周看看時間,「先生這次還請了個貴客,聽說是國外回來的古董鑒定師。」他又嘀咕,「他人應該也快到了吧。」
「這樣啊……」梅苒並沒有太在意,「那我先去買點東西,十分鐘內回來。」
S市機場的周邊的店裡有賣羊絨圍巾,餘聲生日快到了,她準備買來當生日禮物。
梅苒心中早已有了個大概的式樣,很快便挑好了禮物,看看手錶才過去六分鐘,她腳步輕快地往回走。
拉開車門彎腰坐進去,誰知道原先的位置已坐了人,聽到動靜那男人剛好側過臉來,梅苒便猝不及防地和他撞上。
額頭貼額頭,鼻尖對鼻尖,呼吸纏在一起。
白色襯衣、一絲不苟的扣子,深眸挺鼻,清冷如霜,還有那清冽的男性氣息……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梅苒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像她聽過最迅猛的鼓點,密集而有力,一下一下地撞擊著胸腔。
她幾乎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小心。」
男人迅速扣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向後傾倒的態勢,待她站穩后他又禮貌地鬆開了手。
梅苒正準備繞到另一邊,誰知他已讓出了位置,梅苒坐進去,輕聲說了「謝謝」。
老周接齊了人,利落地啟動車子上路了。
天氣晴好,微風徐徐,一排排綠化芒刷刷地從窗外閃過。
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兜兜轉轉,兩人又在另一個城市相遇。
只是……他就是周叔口中父親的「貴客」?
「傅先生,真巧。」
那雙棕色眼睛就這樣看過來,深得如同一汪潭水,「我也是現在才知道你是梅先生的女兒。」
一語簡單道出:他對這次的再遇也有些意外。
彼此彼此。
梅苒心跳加快,面上卻笑得很輕鬆,「在這之前,我也不知道你就是我父親的『貴客』。」
聞言,男人輕抿的薄唇緩緩彎起了一個弧度,夏日的陽光正好盛放在他那端,一絲一縷地淺勾著他稍顯清冷的線條,流光溢彩,他整個人似乎都在發著光。
梅苒迅速別過臉。
手腕那裡似乎還鋪著一圈餘溫,她忍不住揉了揉。
從機場回梅家有將近兩個小時的車程,梅苒本來準備一路睡回去,可眼下,似乎不太可能了。
她從包里拿出保溫杯,準備喝點水潤潤喉,不知怎麼的,用力擰了幾圈,杯蓋還是紋絲不動。
保溫杯裝熱水,因內外壓強不一出現這種情況很正常,可這次困難卻格外頑固,梅苒只得把杯子塞回包里。
想了想,她又把它拿出來,「能幫我打開嗎?」
傅時謹沒有說什麼直接把杯子接了過去。
梅苒看到他那修長有致的手搭在杯蓋上,輕輕一旋,轉過幾圈后就有一股淡淡的參茶香味從杯口飄出來。
她把杯子拿回來,順手塞了一瓶礦泉水給他,「這次是實質性的感謝。」
他聽懂了,盯著她紅通通的耳垂,輕輕「嗯」了一聲。
老周從後視鏡里看到這一幕,好奇問,「苒小姐,你們以前認識嗎?」
「最近才認識的。」
梅苒又在心裡補了一句,「可我知道他很久很久了,在他還不知道我是誰的時候。」
有了老周的搭話,時間過得快了很多。車子翻過一座山,隱隱約約可以看得到梅家的院落。
小鎮隨處可見古樸的獨院,星羅棋布,各有特色。梅家雖是一方富戶,住的還是祖上留下的舊屋,只不過近年來也與時俱進,添了許多現代化生活用具。
知道先生有貴客要來,老周嬸早已把客房打掃得窗明几淨,不染纖塵。傅時謹昨夜沒怎麼睡,又坐了好幾個小時的車,人已略有些倦意,便先去休息了。
老周嬸將客人安頓好,拉著梅苒的手笑呵呵地說,「苒小姐,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那是先生的客人,我還以為是你帶回來的姑爺呢!長得多俊呀,和你站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對璧人。」
梅苒聽得微微紅了臉,「周嬸,你別亂說。」
老周嬸合作地在唇間比了個「噓」,「我懂的。現在還不是不代表以後不是啊,近水樓台先得月,我看這男人真的不錯,那皮相那氣質……」
我當然知道他很不錯。梅苒心想,怕只怕這輪月只是水中影,攪了月影,冷月依然當空,豈不是得不償失?
「不說了,」老周嬸止住了話題,「先生在山上墓園,你準備準備快過去吧。」
梅鴻遠生日是族裡的大事,各種應酬,當天總忙得脫不開身,他每次都要提前一天回來,和女兒一起上山拜祭亡妻,一家三口過個安安靜靜的生日。
墓碑被陽光鍍了一層金黃色,照片上的女人眸含清流,溫柔地笑著,這個世界流逝的光陰對她再起不了作用,她如山澗里的一朵素梅,獨自開放,又安靜凋落,一年又一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