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只要有心,沒什麼是不知道的
第13章只要有心,沒什麼是不知道的
待到見到那張十多年沒見到的熟悉容顏時,不知道為什麼,微恙會有一種世界末日的感覺。
墨深的母親,小時候的微恙是熟悉的。那個時候的她總是會做滿滿的一大桌子她喜歡吃的菜,給她買很漂亮的公主裙。就算離婚了之後她也沒有大吵大鬧,在她小時候的影響力,算是一個很堅強的女人。
許多年沒見,微恙還是跟乖巧的叫了一聲:「阿姨好。」
她也微笑的說:「這麼久不見,微微都這麼大了,越長越漂亮了啊……」
雖然她的態度很好,笑眯眯的像是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樣,但不知道為什麼微恙心底竟會沒由來的一陣顫抖。
墨深的媽媽並不在公寓里住,因為公寓實在不大,但是每天中午她都會來墨深的公寓里做飯。彷彿是有備而來一般,每次都是選擇在微恙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她來的特別的準時。
也許是因為她的關係,墨深回家的次數比以前更多了。
三人在桌上吃飯的時候,微恙再也不能夠賴在墨深懷裡要他餵了,就連盛在碗里的飯吃不掉都要硬逼著自己吃掉。
桌子上不再是她喜歡吃的菜,而全是墨深喜歡吃的,阿姨不再笑眯眯的夾菜到她的碗里,而是墨深的碗里。
但是墨深總是會把菜夾道她的碗里,明明是很幸福的感覺,可是微恙卻能夠從餘光里看見阿姨很不悅的目光,她全身都發冷的可以。
同樣是那張熟悉的臉,只不過因為歲月的流逝,她的容顏漸漸衰老,但是那跟著流逝的似乎還有她們之間的關係。
女人的直覺總是那麼的準確。
就如同她的直覺那般,阿姨在墨深面前對她一如既往的很好,就像是小時候的那般,可是墨深不在的時候,她的話不多,表情也不多,感覺好像是在隱忍她的存在,
為了討好阿姨,微恙開始變得很勤奮,每天比墨深更早起來弄早餐,因為每天早上六點多,阿姨就會拎著買好的菜過來,猶記得第一天早上她還窩在被子里睡懶覺的時候,是墨深開的門,一整天阿姨的臉色都很差。
自從阿姨來了之後,微恙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熱中,但是她不敢跟墨深講,她不是一個喜歡說是非的人,她也知道墨深對阿姨來講有多重要,而且,她會那麼的討厭她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相信只要她努力的,就一定會有好結果的。
只不過這種想法只能證明她太天真而已。
自從每天早上是她起來開門之後,阿姨就會拉著她一起去買菜,買了菜的袋子全部都是她一個人拎,活脫脫的一個搬運工。
懷孕的女人是很嗜睡的,有時候她會一個不小心睡過了頭,第二天獨自面對阿姨的絕對是冷言冷語。
最讓她慶幸的大概是她每天還要上課,只不過大學的課程實在不多,阿姨已經恐怖到拿著她的課程表監督她上課時間的地步。
如果她放學晚了回來,她一定會認為她是出去鬼混了,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有時候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小時候那麼好的一個女人,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
即便是她的養母搶走了她的老公,如果她夠海量的話,也不應該把過錯都歸根在小輩的身上。
一整天里,大概能給她清閑的時間也就只有晚上睡覺的時候吧。
明明做了一整天的事,晚上還要趕稿趕到很晚,卻偏偏到了這個時候一點都睡不著。
睡不著,就干睜著眼睛發獃。窗子是打開的,耳畔是熟悉的呼吸聲,以及黑暗中風的聲音。
開了電腦,很久都沒有瀏覽過一些她收藏的陌生人的博客。
雖然只是陌生人,但是她很喜歡看她們的文字,一直相信有些人是同質的,就像是一個好友的好友,雖然從來沒有加捻,但是看她們的博客,感覺是有著相同秉性的人。
她一直都相信,女子從來都是一種敏感的群體,人群里看到這樣的同類人,總是可以帶來安慰,雖然也許互不相識。
有些人,你與其費儘力氣都無法溝通,而另外一些人只需要一個眼神或者一個動作就能讓彼此心領神會。
儘管她的動作很輕,聲音很小,但是依舊吵醒了身旁的墨深。
睡眼朦朧眯著眼睛的時候,是他最性感的樣子。
「怎麼還不睡?」
「把你吵醒了嗎?」微恙好抱歉的說,「我以為我動作已經很輕了。」
墨深勾勾唇,朝她伸手,她很有默契的爬到他懷裡去。
他的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因為剛睡醒的聲音有些沙啞,「有心事?」
「……」她玩弄著他胸前的睡衣扣子道,「墨深,我覺得阿姨一點都不喜歡我了。」
「怎麼會?我看你們平時不是相處的很融洽嗎?」
那是因為有你在而已,微恙的話卡在嘴邊,怎麼都說不出來。有時候她經常會想,電視里常常放婆婆和媳婦之間的關係最糾結,如果真的是這樣……墨深會選擇在哪邊?
應該是阿姨吧……畢竟血濃於水啊。
阿姨只有墨深一個依靠了,她是能理解的。
「別亂想了,難道你忘記了小時候,她對你有多好?每次我欺負你,她都護著你。」
「嗯。」微恙點頭,知道自己多說無益,將頭埋在墨深的懷裡,深呼吸。
鼻息間滿是墨深的味道,讓她很安心。
閉上眼睛的時候她在想:寶寶,為什麼我覺得幸福的時光開始離我越來越遠了?
也許是墨深的懷抱讓她很安心,也許是肚子里的寶寶聽話的讓她很貼心,不知不覺她感覺自己有些困了。
即將要睡著的時候,她感覺脖子後面痒痒的,她身體一僵,咬唇道:「墨深,不是說睡覺了嗎?」
「嗯。」墨深的語氣滿是慵懶,「現在睡不著了。」
「……」
她的身體被翻過,墨深將她壓下,溫柔的深吻滑過她的心房。
他就是這樣的一名男子,能夠輕而易舉的將她的委屈磨平殆盡。
其實她應該拒絕的,因為她已經是一個懷孕的人。
可是她就是花痴,從小到大都逃不開他撒開的網,只要他動一動,她就輕而易舉的落敗。
猶記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她喃喃的輕吟了一聲:「墨深……輕一點。」
事後,墨深略帶笑意的聲音在耳畔說:「原來我平時還不夠溫柔……」
微恙一下子沒明白他的意思,待到看見他眼底促狹的神情,她悶哼一聲,將臉埋在他的懷裡不肯起來。
耳畔傳來來自他胸膛沉悶的笑聲,驚的她臉紅彤彤一片。
白天她跟墨深的媽媽打心理戰術,晚上她在墨深的懷裡深吻纏綿。
真的是為了墨深,她才會忍到現在,任由阿姨莫無須有的責難,她都不去計較。
有一天,來到學校的時候,蕭北離她還有十米遠就大叫了起來,「喂喂……前面的那隻,你真的是我家微微么?暈,怎麼一天不見,你就穿的跟初中生一樣了?」
「……」
「這是什麼年代的衣服啊?我初中也不穿啊,小學生穿的吧?」
微恙一臉無奈的說:「同學,你聲音能小點么?全世界都能聽見你的叫聲了。」
蕭北笑的花枝亂顫:「姐姐啊,你都這麼大歲數的人了,怎麼還想回歸小學年代啊?天啊……我開始考慮要不要離你遠一點了,逛街的時候碰見,你千萬別說你認識我。」
微恙綠著一張臉:「你以為我想么?這是阿姨跟我買的。」
「阿姨?」
「就是……墨深的媽媽。」
蕭北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現在還沒過門呢,她就給你臉色看。微微……我已經能預測到你以後在何家的小媳婦生活了。不歸路啊不歸路,以後你可別經常打電話來我家哭訴。」
「沒良心的,說的好像你以後不要嫁人,不要做人家的媳婦一樣。」
「是要……但是我比你聰明,我會找一個愛我的人,而不是我愛的人結婚。」
「你就那麼確定。」
「那是,我是誰!」蕭北一頓,道,「微微,說真的,不開心就回來住,反正思弦已經不再寢室了,就算再,我也會保護你的!」
微恙看著她突然笑著說:「沒事的,其實也沒有什麼,她這樣對我,我能理解。」后一句,她沒有說出口的是,北北,你不知道的是我已經回不去了。
「真是愛情萬歲,任何有原則的女人碰到愛情原則都會消失的一乾二淨。不要說我沒有警告你,這種事情不是你忍的住就會相安無事的,如果換成是我,我的兒子要跟破壞我婚姻的女人的女兒在一起,我也會不同意,百般刁難的,這是每個女人的共性。女人這種高級動物天生就是嫉妒心超強的。」
微恙心裡真的開始有點揣揣的,強裝笑容,「我知道。好了,換個話題吧。馬上就要八級考試了,你準備的怎麼樣?」
「還不就那樣,要不是我爸硬逼著我考,我才不會報名。你看看我這樣的人,像是會過八級的人嗎?」
微恙笑:「沒有人說過八級還需要看相吧?」
「那倒不一定,我看哪,像你這樣的面相,過八級一定沒問題!」
「呵呵,我自己都沒把握,你就那麼肯定?」
「我看別人一向很準的。」
「是么?」
微恙抬頭,清晨的陽光給冰冷的空氣帶來一點點的溫度。
我們都是迷路的小孩,看得到別人的路,卻看不清自己的路。
下午微恙想回一趟家,最近因為墨深的媽媽經常來公寓,她又要在她面前表現的乖乖的,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回家了。
聽說她要回來,晚上蘇煙是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墨昭看見她的第一眼就說,「姐,你減肥了嗎?怎麼瘦的跟非洲難民一樣?大哥有虐待你哦?」
「虐你個頭!」微恙一巴掌拍到他頭上,心想,還是在家裡舒服,自在不說,還有弟弟可以欺負。
「你這個女人!一回來就知道對我用暴力!」墨昭摸著自己的腦袋瞪她。
微恙失笑,第一次覺得不能再墨深的公寓為所欲為原來是那樣一件痛苦的事情,為什麼她要不斷的告訴自己,她要忍,能夠忍?
吃完飯的時候,她主動跟蘇煙是一起去廚房裡洗碗。
母親還是那麼的漂亮,就算是做了家庭主婦,仍有說不出的動人與優雅。
這樣的女人應該天生就是要被男人疼的吧。
「微微,跟我說實話,你跟墨深相處的好么?」
忽然身後傳來了聲音,她洗碗的手一頓,然後笑著說,「媽媽,你也覺得墨深會虐待我嗎?」
「你瘦了很多。」
「是啊……」她嘴角輕扯,「大概是因為前幾天生病的原因吧。」
「……」蘇煙是沒說話,繼續用抹布擦著碗櫃。
微恙卻問,「媽媽,你自從愛上叔叔以來,後悔過嗎?」
蘇煙是轉身,給了她一記慈愛的微笑,「沒有。」
「我也不後悔。我喜歡墨深,好喜歡,我成為他女朋友的時候,我高興的好幾天晚上都睡不著,媽媽,我真的好喜歡他。」
「那他對你好不好?」
他對她好不好?她想了一下,「很好,他對我很好。雖然在感情方面他不擅於表達,但是我能夠感覺的出。就像小時候,他總是不讓我跟別的小朋友玩一樣,其實他是希望我的心裡只有他。也許他的做法會讓不懂他的人不理解,但是媽媽,你知道,他很好,真的很好……」像是說服她,又更像是在說服自己,她加強語氣,一再的強調。
「那你為什麼還要哭?」
她哭了嗎?
看著母親伸來的手,替她擦掉臉頰上的淚,她才發現自己的眼睛朦朧一片。
是啊……既然他那麼的好,她那麼的喜歡他,為什麼她還要哭?
「那是因為、因為……媽媽……其實我有一點點難過墨深的冷漠,有一點點怪他在感情方面那麼的淡漠。媽媽……你當初跟叔叔在一起的時,他也會這樣嗎?」
「傻孩子,這個世界上的男人沒有一個會把感情擺在第一位的,他們不像女人,為了愛情可以不顧一切。我也常常在想,讓你和墨深在一起,這樣對你到底好還是不好……」蘇煙是眼眸微微的恍惚,「那個時候的我真的沒有想過最後兩家的關係會變成現在這樣子……是我對不起墨深和他的母親,但我並沒有要你替我去贖罪。微微,要是你不開心的話,就回來吧。」
回來嗎?
一天聽到兩次這樣的對白,讓她更加的無力從心,她搖搖頭說,「不……我想留在墨深身邊是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他。」
蘇煙是沒有回答,眼眸又陷入恍惚,似乎又陷入自身的世界中,呢喃聲輕的幾乎聽不見,「我不是一個好媽媽,不能教你什麼,因為我自己的感情路也是走的一團糟……但是,微微,你要記得,女人在感情里真的要小心翼翼,不能犯一點錯,片刻失足,代價就是一輩子,你知道嗎?」
「我知道。」她在心裡說,可是遲了……她已經犯了未婚女人最大的錯誤。
晚上回去的時候,何家賢說要送她過去,被她婉言謝絕了。她想何叔叔大概是不知道墨深的媽媽在吧,雖然只是送到樓下,見面的機會很微小,但是也不能保證一定。
於是他們在家門口告別,何叔叔,母親還有墨昭都站在那裡向她揮手說再見,微恙的鼻子很酸,有種會離別很久的錯覺。
回到公寓的時候,公寓裡面漆黑一片,證明墨深還沒有回來。
微恙心情低潮的開了牆壁的燈,被忽然出現在視野里的影子嚇了一大跳。
「阿姨?」她語氣有些不穩定,「這麼晚了,您在這裡怎麼不開燈?」
阿姨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這麼晚才回來,你到哪裡?」
「我、我回家了一趟。」
「回家?沒打聲招呼就回去,萬一我有事,墨深回來沒飯吃怎麼辦?」
「我有跟他打電話,他同意的……」
「那你就不要跟我說一聲?我一個人做了兩個人的飯!」
「非常抱歉,我以後會記得跟您說的。」
「真不知道蘇煙是是怎麼教女兒的,養女不愧是養的!」
「……」微恙不知道該說什麼,有點生氣。
本來她這幾天的心情就不好,她不再跟她說下去,走到床邊,將外套和包包放在一邊。
可是那邊似乎並不打算放棄,「怎麼了?說幾句就生氣了?自己做錯了事,我就說不得了?」
微恙輕嘆了一口氣,轉身,很真誠的目光看著她道:「阿姨,我沒有這個意思。」
「哼!」她雙手環抱,擺明了不相信。
微恙低頭也不想解釋什麼。
她坐在床邊不說話,她也坐在一旁不說話。
其實微恙是想早點休息的,最近她總是腰酸背痛,很累,倒在床上就算是睡不著也不願意起來,可是墨深的媽媽在那裡,她又不敢。
於是兩人就這樣坐了十幾分鐘,微恙終是忍不住道:「阿姨,這麼晚了,你不回去嗎?太晚了回去不安全的……要不然我送你?」
一句話讓刺蝟有了理由重新舒展自己身上的刺,她道:「你是在趕我走?我在我兒子的公寓怎麼了?就算今天晚上我在這裡住,墨深都會讓出來給我,你有什麼資格趕我走?」
脾氣再好的人也會有爆發的時候,微恙想她真的不該這麼一味的遷就下去,「阿姨,你知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為你好,請你不要總是曲解我的好心,好嗎?」
「哼!好心?」她冷笑,「被狐狸精養大的孩子能有怎樣的好心?我當初就是太好心了,才會讓狐狸精乘虛而入。」
「請您不要當著我的面說我母親是狐狸精。」
「怎麼了?是狐狸精還怕被別人說?看你小時候挺乖巧的模樣,沒想到長大了倒是也成了她的繼承人,蘇煙是搶了我的丈夫,你以為你就能搶了我的兒子?」
「阿姨,你能不能理智一點,拋開上一代的事情,小時候,您對我那麼好,我是怎樣的人,你不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了。」她說,「小狐狸長大了自然就成狐狸精胚子了。」
微恙死死的抓著拳頭,唇瓣被她咬的蒼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於憤怒,反而讓她沒有了想尖叫的心,只是冷冷的看著她說,「是啊,我們都是狐狸精,那你又好到哪裡去?原本我還覺得對你存有抱歉,可是看見你現在滿口惡毒語言的樣子,我想我的抱歉也沒有用。阿姨,請你離開這裡,我不想跟你吵。」
「我今天就坐在這裡,不走了,怎麼了?」
看著她一臉無賴的樣子,微恙真的不敢相信這個就是當年她那麼喜歡的阿姨。
她站起身,徑自朝門口走去,「您不走,我走,行了嗎?」
余眼瞥見她飛快的站起來,微恙一把將門拉開,連吵架都沒力氣,她不想升華為打架。
門被打開的時候是伴隨著鑰匙的聲音,微恙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聽見身後一個哽咽的聲音,「墨深,你終於回來了,你看看微微這丫頭,我不過是在這裡待的久一點,她就要趕我走,我不走,她居然去開門轟我走。這丫頭怎麼能這麼沒良心哪!小時候我都白疼她了。」
「我沒有!」微恙憤怒的沖她吼。
阿姨裝出一副受驚的樣子,竟然就那麼生生的流下了眼淚。
她怎麼可以這麼卑鄙,該哭的人是她好不好!
微恙咬唇,白著一張臉。心裡很悶很生氣,也不知道是墨深的媽媽,還是根本就是在生他的氣。
「怎麼回事?」墨深走進公寓,將門關了起來。
如果注意看的話,誰都能看出他眼底的疲憊,只不過他生命中兩個重要的女人此刻一個想要耍心機的趕走另一個,一個生著悶氣,閉上眼睛不想解釋。
她不解釋,不代表另一個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我就是因為微微今天晚上沒回來,我忍不住說了幾句,可能是我說的語氣太重了,她生氣了……其實,我也只不過是擔心她而已,一個女生這麼晚回家,多讓人不放心啊。」說話的語氣可真誠了,真誠的讓微恙想發笑。
「其實我也沒什麼惡意,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走就是了。」
說完拿起沙發上的皮包,往屋外走去。
「媽!」墨深叫住她,「我看你們之間是有些誤會,微微絕對沒有趕你走的意思。」說完,他轉頭對微恙說,「微微,跟媽道個歉。」
微恙倔強的低著頭,不說話。
「微微?」墨深的聲調提高了一點。
「我不要。」她悶悶的說,始終沒有抬頭。
「算了算了。」阿姨假惺惺上前摸摸她的頭,嘆息道:「微微,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墨深是我唯一的孩子,也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來這裡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好好的看看他,陪陪他,我老了,你知道,墨深的爸爸跟你媽媽在一起,我一個人有時候真的很寂寞。我也不是沒想過要嫁過,但是一個女人跟了那麼多男人總歸是不好的,你說對吧?何況我也老了,不像你母親,有那麼美麗的容顏……」
「你閉嘴!」微恙忽然大吼一聲。
當她是白痴嗎?她話里的意思她能聽不出來?
阿姨被嚇的手上的包都掉在了地上,眼淚又涌了出來,別過頭不說話。
「蘇微恙!」墨深惱怒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怎麼可以這樣跟媽說話!快跟她道歉。」
微恙倔強的盯著他,「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我媽媽,我還要向她道歉,你會不會太搞笑?」
一旁的女人頗為委屈的說,「我怎麼侮辱你媽媽了?我只不過說她長的好看,有錯嗎?……算了,反正也沒什麼,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無論我說什麼,你都會認為我對你和你母親有敵意。」她轉頭對著墨深道:「墨深,你也別怪微微了,都是我,不該來這裡,我明天就回鄉下了。」
「媽,你別回去了,我打算明天就搬回家去住,這樣就省得你總是跑過來。」
「這樣好嗎?」女人假惺惺的看了微恙一眼,「微微,你會介意嗎?」
介意!她當然介意了,要她跟這個女人住在一起,她一定會發瘋的。
她抿唇,根本不想回答她。
墨深不悅的說:「微微,媽在問你話。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怎麼一點禮貌都沒有了?」
要讓誰碰見這樣的女人能保持禮貌,她算是佩服了!
她抬頭看著墨深,道:「你要我說真話還是假話?」
「……」
「真話是,介意!我非常介意!」
她的話一出口,墨深的臉色更加陰沉了,但是她並不後悔,這段時間的隱忍已經夠了。有時候,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一味的遷就就能夠相安無事的,她更加不能相信以為自己的生活會像小說里的那般,婆婆終有一天會被自己感動。
可能嗎?都說了,那只是小說而已。
「沒事,本來你們年輕人就有年輕人的生活,我老了,跟你們住在一起總是嘮嘮叨叨的會讓你們反感的。」女人握著墨深的手,頗為感嘆的說,「只是我捨不得你啊,墨深……我就只有你一個兒子,多想你能陪在我身邊。在鄉下的那段時間,我經常看見隔壁家王嬸的孩子對她那麼好,就總想起你。墨深……媽除了你,就沒了其他的依靠了。」她一邊說一邊擦著眼淚,頗為難受的樣子,「但是,你也長大了,該有自己的生活了,不能一天到晚都圍著我轉,我能理解的……」
「媽,你在亂想什麼?」墨深皺眉,「別哭了,你眼睛本來就不好。哭多了又要疼了。」他沒有忘記,當初她跟父親離婚的時候,起初的三個月每個晚上都偷偷的掉眼淚。別看她走的那麼決然,有哪個做妻子的在自己的丈夫背叛自己之後還能夠真正坦然的離開?
「好好!我不哭。」她擦擦眼淚,微笑的看著他,然後再對著微恙道:「微微,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如果你真的喜歡他的話,就替我好好的照顧他,我只要求這樣,以後……我都不會來煩你們了。」
微恙皺眉,受不了她那副虛假的樣子,一個沒忍住就衝口而出,「別裝了,阿姨你年齡這麼大了,在自己兒子面前耍這樣的心機有意思嗎?」
「啪」,臉上落下脆生生的一個耳光。
墨深第一次跟她動手,可是很疼,疼到心裡去了。
「墨深,有話好好說啊,怎麼打人啊!」女人虛偽的說,她明明聽見了她心底竊笑的聲音。
捂著臉,她憤恨的瞪著女人,咬牙切齒的說:「難怪你會被何叔叔拋棄,真是活該!你這樣就不怕遭到報應么?」
「閉嘴!」墨深惱火的瞪著她,「蘇微恙,你好好聽聽你自己說的話,這像是人說的話么?」
「不像人說的話?」微恙冷笑,指著一旁的女人,「那她說的話就像是人話么?」
「走!我現在不想見到你!」墨深眉頭緊蹙,單薄的唇瓣抿成一條線。
微恙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可是此刻她也在怒火當中,一點低頭的意思都沒有。
「走就走。」她咬唇道。再也不看他們,拉開門就走了出去。
呯,關門聲在黑暗裡發出巨大的聲響,一道門隔出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外面又開始飄起了雪花,一片一片紛紛揚揚。一陣冷風吹來,微恙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她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沒穿外套就這樣跑出來了。
是誰說過女人從來都是口是心非的,明明剛才那麼生氣,口氣那麼的不屑,可是此刻,她卻好想墨深能夠追出來。
他是那麼細心的一個人,難道沒發現她沒有穿外套出來么?她身上什麼都沒帶,連半毛錢都沒有,能走去哪裡?
電視里這樣的情況下,不是該有一個王子出現么?
只不過,她不是公主而已。
就在她抱著自己的雙臂站在雪地里發獃的時候,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她下意識的把自己隱藏的黑暗裡。
「墨深,我看你還是去把微微找回來吧,這麼晚,她一個人出去,我真的很不放心。」
阿姨的聲音傳來,聽在她耳朵里顯得特別的刺耳。
「沒事,媽,我先送你回去。」
「可是……」她還想說什麼,卻被墨深打斷。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讓人聽不出他的情緒,「走吧。」
腳步聲再一次想起,這一次離的她越漸越遠。
他的聲音那麼淡漠,淡漠到讓微恙絕望。剛剛騰空升起的一顆心瞬間砸在地上,砸個粉碎。
早就應該知道,生活總歸是生活,本就不該有所期待,那樣只會讓自己更加增添傷害。
有時候,她常常會想,她是不是從來就沒有走進過墨深的心裡。
她想,她一直站在他的門口。
站著,站著。
直到海枯石爛,春去秋來。依然,永遠只能站在門外。
而曾經,她以為她曾走進去的也不過是她的幻覺。
她走不進去,他不願意出來,不願意伸手拉她一把。
雪花還在繼續飄,風還在繼續吹,白色的毛衣在黑暗裡顯得愈加的蒼白。
微恙看著消失在黑夜裡的兩抹身影,突然就那麼的恨,恨他的淡然和處事不驚。
他就這樣讓她一個人到處亂跑,G市安靜的馬路上,十字街頭,凜冽的風掛在臉上很疼很疼。微恙只是哭,像個迷了路的孩子,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哭。她內心還在期盼,墨深會良心發現,她以為他會回頭,她以為他是知道她躲在這裡的,她以為他只是嚇一嚇她很快就會回來找她。
可是那麼多的以為,沒有一個被她預測到。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有多久,然後心像是被風吹冷了一半,一點點的失望,然後一點點的絕望。
她想,就算她站在這裡等他一夜,哭了一夜,他會回頭嗎?她從來都不敢想象墨深會像其他人的男友一樣哄她的情景,是不是她越是這樣,就越是顯露是他的冷漠和無情。
剛才她還信誓旦旦的在母親的面前說他有多好,原來一切都不過是她在自欺欺人而已,她沒有騙過母親的眼睛,卻騙過了自己的心。
最後,微恙擦乾眼淚的時候,口袋裡有手機在震動的聲音。
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身上並不是什麼都沒有。
有些心慌的打開手機,看見上面顯示的名字時,她居然就那樣笑出了聲。
她真是傻了,明明都絕望了,還期望著這會是墨深打來的電話。
她按下接聽鍵,裡面傳來蕭北的聲音:「微微,我們明天翹課去圖書城么?聽說明天圖書大打折扣。」
「……」
沒有聽見預期中的聲音,蕭北懷疑自己打錯了電話,拿開手機看了看,「沒錯啊……」她奇怪的嘟囔,「微微?」
「嗯,好,我們去。」微恙輕聲說,儘管她已經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那麼重的鼻音,但還是被蕭北給懷疑了。
「微微?你在哭嗎?」
「沒有。」她想也沒想的說,「可能是又冷到了,鼻子有點塞。」
「是嗎?」語氣還是懷疑。
「嗯。」她點頭,說,「北北,明天見。」
沒有等那邊的反應,她就掛了電話。
因為她看見對面走來意個醉酒的男人,染著五顏六色的頭髮,朝她吹口哨,道:「美女,看過來!」
她不想讓蕭北聽見,很奇怪,明明就是那麼的恨墨深,卻不想讓他在自己好有心中的印象變得更差。
傷心的女人總是那麼的倔強和勇敢,微恙目不斜視的從他面前走過,卻不料,那男人直直的擋住了她的路,臉上有著不合那邋遢外面的俊秀。
她忽然覺得很可笑,人總是喜歡欺騙自己,以為把自己化妝成不符合自己的樣子,就可以隱藏內心真正的自己。
也許是看見了她唇邊輕蔑的笑,男人一愣,而微恙就乘機從他身邊繞道而走。
在那一刻,她突然想,如果她今天晚上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墨深會不會後悔?會不會一輩子都不能安心?
像是要報復一般,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按下了那個她心中熟絡的號碼。
左耳還有口哨在吹響的聲音,右耳邊卻傳來一個女聲冷漠而僵硬的聲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關機……
蘇微恙,你真是千年白痴!你看,人家根本就不在意你安不安全,只有你一個人在這裡自作多情!
就在這時,那個染著五顏六色頭髮的男孩又蹦到了她面前。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調戲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她天崩地裂的哭吼聲,震的他就那樣愣瞪的站在那裡,嘴巴張成了O型。
微恙哭了很久,站著哭累了她就蹲著哭,後來乾脆坐在地上哭,好像要把這一生的眼淚都哭干一樣。
直到最後她什麼都哭不出來,只在低聲的抽泣。
那男生蹲下身,試探的戳戳她的手臂,「喂……你沒事吧?我可什麼都沒有做,你不用哭的那麼傷心吧?」
微恙用哭的通紅的眼睛對他怒目而視,然後站起身,頭也不回的招來一輛計程車,離開。
蕭北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宿舍的床上抱著筆記本看午夜凶鈴,電話鈴聲響起來的時候她差點嚇得從床上翻下去,她氣勢洶洶的拿起電話,語氣非常不善的大吼:「是誰啊!這麼晚扮幽靈啊!」
「北北……」那邊出現的聲音立刻讓的頭頂上的火氣自動消滅。
「微微?」
「……我在寢室樓下,坐車沒有帶錢,你能不能下來一下?」
蕭北接她上樓的時候,她的眼睛腫的通紅,頭髮凌亂的像梅超風。
具體的事情蕭北並沒問,她想,這個時候她需要的應該是好好的休息一下,她沒有忘記它的肚子里還有一個小生命的事實。
當她去樓下給她打了一桶熱水上來的時候,寢室里一片寂靜,床上的人兒睡的正熟。
此刻的微恙是疲憊的,她幾乎是一沾到床就大睡了起來,睡的昏天暗地日月無光,彷彿像將這一覺一直睡到老死的那一天。
她做了一場繽紛的夢,夢裡面她終於笑了,因為她看見了墨深後悔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