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第73章

連日跋涉,疲倦萬分。

盤纏大部分在都城花去購買、打造各種防身玩意,兩人一行走來,買馬買食,住店打賞,囊中已經羞澀。所幸越往邊境,通往北漠的道路越多,雲常丞相布置的關卡不再能處處顧及,少了許多危險。

娉婷和醉菊都消瘦不少,但連日與企圖攔截她們的壞人鬥法,娉婷的主意層出不窮,讓她們一一有驚無險地過了關,醉菊一生之中未曾試過這般兇險刺激的事,開始還害怕畏懼,幾次過後,漸漸樂在其中了。

「松森山脈!哈,再走一天,就要到達北漠了。」標誌北漠、雲常邊境分割的松森山脈終於進入眼帘,醉菊歡喜得連連指給娉婷看。

娉婷含笑看了一會兒,點頭道:「確實是松森山脈呢。」走了一天的路,秀氣的臉上滿是倦意。

醉菊仔細瞅瞅她的臉色,叮囑道:「今天不要再趕路了,前面就有一戶人家,我們去投宿吧。到了那裡,我熬點補胎的葯,你可不能嫌苦,要統統喝光才行。」

「實在是苦。」娉婷皺起眉,「我自己開的方子從沒有這麼苦的。這幾天我覺得很好,一點也沒有燒心嘔吐的感覺。」

「不行,我才是大夫。迷藥毒藥你比我行,治病救人我可比你行。你現在不比往日,絕不能大意。」醉菊瞪眼道。

娉婷掩嘴偷笑,點頭道:「是,醉菊神醫。」

前面住的是一戶靠打獵為生的老夫婦,看見兩個姑娘楚楚可憐地前來投宿,爽快地答應下來,讓出一間乾淨的小房讓她們過夜。

醉菊在床上解開包袱,路上買來的藥材已經剩得不多,她為娉婷定好的補胎方子,還差了一味草藥。於是收拾了包袱,出門請教那老婦人,「大娘,這附近山裡可有小末草?」

「滿山遍野都是呢,這草粗生,到了冬天也不會凍死,到前面山腳下,撥開雪就能看見,一摘就是一大把。」大娘奇怪地問,「大姑娘要小末草幹什麼?那不是養孩子的人吃的嗎?」

「哦……」醉菊笑道,「沒什麼,我和姐姐不是遠路去看哥哥嗎?嫂子有身子了,我想摘一點過去,到了哥哥家,說不定可以給嫂子補補身子呢。」

「那倒是。窮人家買不起好葯,就用這個補身子,最靈了。我覺得比人蔘還好呢。」偏僻地方寂寞慣了,難得有個女孩聊上兩句,大娘呵呵笑著,臉上的皺紋都開了花。

「那我去摘點回來。」

「路上石頭多,小心點。」

醉菊走了兩步,又不放心地轉回來,「我姐姐走了一天的路累壞了,正在小睡呢。等下她醒了,請大娘轉告一聲,我摘葯去了,很快就回。大娘,你可要幫我照顧一下姐姐啊。」

「知道了,大姑娘放心吧!」

醉菊又向她借了一把挖雪挖泥的小鏟子,這才去了。

娉婷甜甜睡了一覺,悠悠醒來,張口喚道:「醉菊。」沒有聽見聲響,不禁覺得奇怪。坐起上身,發現腳邊放著醉菊的包袱,幾樣藥材零散開來。

「醉菊?」下了床,又輕輕喚了兩聲,還是沒有人應。娉婷透過木窗往外頭看看,天色已經半黑。聲音又稍微提高了點,「醉菊,你在哪裡?」

有人掀帘子進來,娉婷高興地回頭,卻發現是屋主之一的大娘。

「大姑娘,你妹妹採藥去了,說要采小末草給你嫂子用呢。」大娘慈祥地笑著,「飯已經做好了,一起吃吧。就是沒什麼菜。」

「謝謝大娘。」娉婷柔聲應了,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隨大娘到了簡陋的小廳。那位啞巴大叔已經坐在桌旁。桌上放著乾淨的碗筷,一碟蘿蔔絲,一碟蒸鹹魚,半鍋雜米熬的稀粥,熱氣騰騰。

啞巴大叔打著手勢,「啊啊……啊!」

只有大娘明白他的意思,對娉婷道:「姑娘,坐下來吃點吧。別擔心,你妹子說了只到山腳,很快就回來的。」

「謝謝大叔、大娘。」娉婷看一眼窗外將黑的天。

雖是粗茶淡飯,但這兩位老人家殷勤相待,令小屋充滿了溫暖的感覺。娉婷放下碗筷,再看看窗外,天已經黑沉。

仍不見醉菊身影,不由得擔憂起來。

「嘖,怎麼你妹子還不回來啊?」大娘也焦急地和她一同向外看,「過去就是山腳,沒有多長的路。這個時候也該回來了。」

娉婷心裡隱隱不安,在門前小院中來回踱了幾圈。想著醉菊雖然伶俐,但夜晚的山區可不是好玩的,野獸們過冬餓狠了,要是剛好撞上還了得?

她在都城的時候讓醉菊在客棧等了一遭,回去時見到醉菊的臉色,還笑她多疑膽小。如今才知道擔心別人的滋味比擔心自己更不好受。她和醉菊一道出來,幾乎是形影不離,此刻分外焦急起來,忍不住道:「大娘,我還是出去找一下吧。」

啞巴大叔呀呀叫了幾聲,用力揮著手。

大娘道:「再等等吧,不然你妹子回來不見了你,又要著急了。」

「不不,我就在前面山腳轉一轉,馬上就回來。」娉婷借了一根火把,問清楚了醉菊出去的方向,囑咐道,「大娘,我妹子要是回來,你可千萬要她不要再出門。我在山腳不見她,立即就回來的。」

大娘嘆道:「果然是兩姐妹呢,她走的時候再三叮囑我照顧你,你又叮囑我照看她。好姑娘,就只在山邊看一看就好,天黑了,不要上山。」

「知道了。」

雖是夜晚,風並不大,娉婷一路急走著,火苗在半空中拉出一條長長的尾巴,似乎是追著她的身影直去的。不過一會兒,就到了山腳。一路上白茫茫一片的月色,到了這裡就是盡頭了,月光再也侵不進這片林子里去。樹枝的黑影一重重向人迎面壓來。娉婷舉著火把四下尋覓,哪裡有醉菊的人影?

「醉菊!醉菊!」看了一會兒,她放開嗓門叫了兩聲。

迴音一浪一浪從看不見底的樹林深處涌回來。

娉婷在林邊仔細看著,幾棵大樹下有雪層被挖開的痕迹,她連忙湊上去看,確實有人曾在這裡挖過草藥,斷根還留在土裡。娉婷沿著痕迹一個一個找過去,很快發現幾個腳印淺淺地印在雪上,要不是拿著火把,又認真地找,恐怕真會疏忽過去。她緩緩地沿著腳印一步一步地走,到巨大的林影完全遮蓋了頭上的天,才抬起頭來。

醉菊進這林子里去了。不知為何,心驀然一縮,一激靈便痛起來。

「醉菊!醉菊!你在哪裡?」娉婷大聲地用勁地喊起來。

一種蒼涼的悲哀衝進她的心裡,似乎從來不曾這麼無助。她面對的不是人,是沉靜的大山。這沒有敵人、沒有陷阱的地方卻比沙場還叫人膽怯,她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山巒和林影沉默地敵視著娉婷,她從不曾感覺如此孤獨。

「你在哪裡?」她驟然轉身,火把照亮她蒼白的臉。憑她滿腹的智慧,竟手足無措起來。為何在幾乎望見自由的時候,才平白無故膽怯起來?

站在茫茫白雪中,左邊是盈滿大地的月色,右邊是黑沉沉的森林。冬蟲的低語無從聽曉,她忽然明白過來,她是孤身一人的。

「你在哪裡?」她低聲問,不復方才的高亢。

火把燃燒著,發出輕微的聲音。這輕微的聲音,卻是這片寂靜中唯一的節奏。

腦海中浮現的,是一雙銳利深邃的炯炯黑眸。

堅定強壯的臂膀,她原以為一輩子都會被那雙臂膀緊緊摟著,怎知如今變成獨自在黑夜中徘徊?

他有無雙的劍,驚天的勇,卻沒有一顆能讓她安定的心。

無人的深夜,情不自禁地低泣起來。連娉婷都不明白,怎麼藏在心底的苦,就忽然翻騰起來,讓眼淚在這望不到盡頭的黑林入口滴淌下來,滲入腳下的雪,留不住一點痕迹。

她低著頭,死死咬牙,在火光下將下墜的淚珠一滴一滴看得清楚。猛然間抬頭,叫道:「醉菊!醉菊!你在哪裡?」帶著哭腔,凄愴得駭人。

「姑娘!我在這!」沉默的林子里忽然跳出一個清脆的迴音。

娉婷反而被嚇住似的僵了,舉著火把怔怔看著。

果然,一道人影從影影綽綽的林中鑽了出來,提著小籃,飛快地跑過來,喘著氣,「想不到這山上還有別的好草藥,我沿著樹根一棵棵過去,不知不覺就進去了。天一黑,差點找不著迴路,幸虧姑娘找來了,呀……」看見火光下紅通通的眼睛,醉菊猛然停住腳,隔了一會兒,悄聲問,「怎麼了?」

「沒什麼。」

「哭成這樣……」醉菊握住娉婷的手,冷冰冰的,沒一絲暖意,「都是我不好,害姑娘擔心了。」

娉婷苦笑。

她平素常被人誇七竅玲瓏心,只有自己最明白自己是何等沒出息。醉菊又怎麼會知道自己心裡現在正想著什麼呢?眼睛一眨,又一滴淚珠無聲淌了下來。

醉菊心疼地道:「姑娘別哭了,我不是回來了嗎?下次再也不敢了。」

娉婷別過臉,輕聲道:「這些草藥又不是急用,這麼冷的天,你也應該愛惜自己。」兩人慢慢往回走。

醉菊道:「我來拿。」接過娉婷手中的火把,一手提著小籃。她心中不安,不斷轉頭看娉婷紅腫的眼睛,試探地問:「姑娘在想什麼呢?」

娉婷低頭靜靜走著,好似沒有聽見她的話,可過了一會兒,又開口答道:「我在想我留給他的信。」

聽娉婷主動提起「他」,醉菊更是大奇,又生怕觸動她的傷心處,不敢造次逗問,沉默地走著。

不一會兒,又聽見娉婷幽幽道:「我那日提筆一揮而就,雖寫了許多東西,腦子裡面卻全是亂的。現在想起來,那也許就是我自己也不知道的心聲吧。」

醉菊忍不住問:「姑娘到底寫了什麼?」

娉婷似乎打算坦言相告,嘴唇微動,卻只逸出一聲嘆息,「說了給你聽,只讓你平添煩惱罷了。」

兩人便又默不作聲,繼續往回走。抬頭再看時,窗戶透出亮光的小屋就在不遠處,卻忽然聽見一把尖銳凶暴的聲音吼道:「老不死的,還敢多嘴!」清脆的巴掌聲在夜空中連響兩下。

娉婷和醉菊心中一凜,這些天她們幾次三番逃出敵人魔掌,神經已被鍛煉得警惕萬分,忙將火把往雪地里一插,滅了火光,躲到路邊的大石后。

悄悄探頭一看,月色下,模糊地看見幾個男人的身影氣勢洶洶阻在小屋門前。

「要不是官爺們和楚北捷頂著,東林人一路殺過來,你們的頭早被東林人砍下來了。打仗就要養兵,這時候還敢不納稅,你們不想活了是不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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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賞(鍾漢良、Angelababy主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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