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第5章
報社組織了陽明山一日游,那裡是市裡新開發的三A旅遊景點,聽說風景不錯,最重要是費用單位全包,實習生也不例外。笑柔本來想著論文還欠缺幾個資料,就不去了,但連敏扯著她說不去白不去並自作主張幫她把名也報了,她無可奈何,翌日和大夥登上去陽明山的大巴。
那天回到市裡已經很晚,笑柔玩得盡興也累得虛脫,回到家沐浴完畢倒頭就睡,半夜被樓下沉悶的響聲吵醒,朦朧間聽見周嬸在說話。她起身披了外套出去,在走廊處看見言方正好回來。
他垂著頭倚在牆邊,有氣無力的樣子,周嬸過去扶他往沙發邊走,言方的腳步有些零散,搖搖欲墜。周嬸吃力地攙著他高大的身軀,埋怨道:「喝這麼多酒還開車,敢情這命是兒戲。」抬頭看見站在樓梯上的笑柔:「先生喝了酒,我去取毛巾,你幫忙倒杯茶,要濃的。」
笑柔趕緊跑下樓,泡了一杯濃濃的烏龍茶走過去。言方仰靠在沙發背上,雙眼緊閉,劍眉緊蹙,微微喘著粗氣。
「來,喝些茶。」言方沒反應,笑柔彎下腰,聞見他身上酒氣微醺,又喚了一聲:「小叔?」話剛落,言方猛地睜開眼,盯著她看。
笑柔也是一怔,他的樣子很可怕,清冽寒冷的黑眸中黑得可怖,如海面上迅速聚涌過來的烏雲,驟然間狂風驟浪的暗涌,和平日的溫和沉穩判若兩人,笑柔甚至看見他眸中倒映著自己的面孔。
她心裡猶覺不妥,不由後退一步,驀然間言方攥住她的手腕,他的力道很大,似要生生把她的骨骼掐碎,眼裡如摻了冰一樣的寒。
笑柔嚇了一跳,手裡的杯子應聲落地,「嘩啦」一陣脆響四分五裂,茶水潑了出來,她覺得腳腕處傳來異樣的感覺,似痛不痛,很快便麻木了。
「小叔,小叔,你怎麼了?」情急之下她一邊掙扎一邊喊他,但她越是掙,言方的勁越是大,忽然猛地一扯,她腳下踉蹌笑柔差點一頭栽了過去。
言方忽然陰沉冷笑:「你不要得意,不是你的東西最好別想得到。」
笑柔也嚇呆了,睜大雙眼不明所以地看看著他,他一定是把她誤會成什麼人了。笑柔感覺自己背後有一股陰涼的風,繞著身子緊緊的吹,毛孔頓時都縮了起來,寒毛聳立。
周嬸正好走出來,看見這一幕連忙過來勸:「先生,您放手啊,這是笑柔,你認錯人了。」
「笑柔?」他眯起眼,看了她許久,開始疑惑,半晌,好像是看清了,才緩緩鬆掉手,無力仰倒在椅背上,重新閉上眼。
良久,他沉沉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撫上滾燙的額頭。
「對不起。」
他有心事,是真的累到透支才會有那樣的幻覺。周嬸把冷毛巾遞給言方,言方狠狠揉著太陽穴,冷毛巾敷在額上,好讓自己清醒些。
笑柔奪回自己被攥得通紅的手腕,仍有些膽戰心驚。她退到矮几的後面,恐慌無措地看著言方,忽然周嬸驚呼:「呀,笑柔,你的腳怎麼了?」
她聞聲低頭,才發現自己褲腳血跡斑斑地染濕了一塊,後知後覺感到鑽心的疼像小蛇直怕到心口。緩緩靠著沙發坐下,周嬸拿了藥箱來,笑柔輕輕捲起褲腳,觸目驚心的一道傷口。
周嬸給她上藥時,她一直死死咬著不讓自己發出聲,但實在太疼,眼裡噙著淚。忽然痛得她忍不住低叫一聲,言方拿掉額上的冷毛巾,仰在沙發背上,慢慢垂下眼定定看著她,眼神漸漸有些遊離般的渙散,就那麼一直看著她。
笑柔垂著腦袋,長發至肩上披散下來,遮住了半側的臉龐,呲牙咧嘴,疼痛鑽心。
翌日她醒來的時候言方已出去了,她感喟他是鐵打的。
周嬸端了早餐上來和她一起吃,想起昨晚的事心有餘悸,周嬸就說開了:「好久沒見先生這樣發脾氣了。」
「他以前也會?」笑柔問。
「先生很少發脾氣,以前戴小姐總喜歡和他吵,他一聲不吭臉黑得像包公一樣。」周嬸說著就笑。
「戴小姐是誰?」
「你不知道?」周嬸這倒納罕了:「先生的前妻呀。」
這回輪到笑柔吃驚:「他結過婚?」
「你不知道?」
笑柔搖頭,她認識言方雖也四年了,但對他並不了解,言士尹和媽媽沒當她面說過言方的事,她也就不知道他的事情。
周嬸嘆氣:「我以為你知道,我說多了。」
倒頭一想,言方也三十好幾了,至今未結婚反而讓她覺得奇怪,原來還有一段過去,周嬸似乎不願意再去說過去的事,笑柔也不好再問,畢竟這些事與她無關。
因傷了腳笑柔沒出去採訪,而是留在辦公室里寫了幾篇文章。手機在柜子里響起來,她一看,是言方來電。想起昨晚的事她故作生氣接了電話卻不做聲。
言方似能聞到她的脾氣,笑道:「我是特意向你趙大小姐賠罪來的。」
笑柔緊緊抿著嘴,笑容已經抑不住浮上臉龐,卻依舊不做聲。
「等等下班我來接你,想去吃什麼?」
她終於開口:「你想就這麼敷衍我?」
話筒那邊傳來言方清朗的笑聲:「好,好,到時聽候處置,絕無怨言。」
笑柔滿足地掛了電話,早在一邊觀察許久的連敏立即靠過來,戳著她胳膊詰笑著說:「你還沒說你這腳怎麼弄的,昨晚太劇烈了?」
笑柔愣愣的不明所以,只見連敏的笑意越發詭譎不正經,她驀然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趕緊推開連敏:「你咋這樣,別亂說。」
連敏還在嘿嘿地笑,直笑得笑柔毛骨悚然,她抓起一本雜誌擋住連敏詭異的視線,哭笑不得。
下班后她攙著連敏的手半走半跳來到報社大門前,路邊一部黑色寶馬7上下來一個中年男人,小跑著向這邊走來。笑柔認出他,是言方的司機老李。
別過連敏,老李扶著笑柔上了車,言方就在車裡。笑柔剛坐上來,他就開起玩笑:「我看你倒幸福,那麼多人伺候著。」
笑柔黑著臉,冷冷的嘲諷:「你見過瘸腳的人說自己很幸福么?」她故意把長裙拉到小腿處露出包紮著繃帶的傷口,今早被椅子挨了一下,雪白的繃帶透著點點殷紅的血跡:「小叔,你怎麼能一句道歉都沒有。」
言方看著她幾乎擰在一起的臉,哄她:「對不起,我錯了,今晚想吃什麼?」
笑柔撅嘴斂眉不假思索的說:「還是回去吧,我一殘廢去哪都嫌麻煩,還是惦記周嬸的手藝。」
言方只得從了她,給周嬸打電話添些菜。
笑柔忽然想起什麼,問他:「小叔,今天怎麼不自己開車了?」
言方說:「被下了禁駛令。」
「活該。」她還以為是被交警查了,幸災樂禍笑了兩聲,回頭去瞧他。他望向車窗外,菱致有型的側面,高挺的鼻樑,眼神平靜如安恬的湖水,倒映著路邊瞬息消失的景色,唇上帶著和她談話后未落的笑意。此刻他如此的放鬆,儒雅清俊,笑柔想起昨晚他的失態和令人感到駭人的臉色,不由得小聲咕噥:「以後少喝那麼多酒。」
事情就是一個教訓,那日之後,言方每天夜色將暗的時候就會回來,晚上鮮少再出去。據笑柔所知,言方甚少那麼大意,偏不巧這事傳進老太太耳里,勒令必須由司機開車,晚上沒必要的應酬盡量別出去。
老太太人在瑞士,千里迢迢打電話回來念叨,言方一句一句點頭跟著答應,直讓坐在旁邊織毛衣的周嬸憋著樂,她道:「還以為沒人管得住你,幸好這世上還有『萬事以孝為先』。」
言方在家裡存在的時間變長,笑柔反倒覺得有些不適應,現在下班回來她總覺得一彎腰一回首就能看見言方的影子,猶還以為是幻覺。
傷口痊癒後幾近這次實習的後期評核階段,主任給她單獨完成任務的機會,讓她去完成三篇採訪稿。雖沒十足的信心,但經過磨練她覺得自己至少有夠厚的臉皮和定力。
其中一個採訪對象是在收藏界頗有名聲的寧老,他收藏的雪茄含世界各地上百種名貴與經典非凡的。但其人性格怪異冷漠,脾氣不定,許多電視台和報紙雜誌要採訪他成功的少之又少。
連敏看見笑柔採訪對象文件時還吃了一驚,說主任怎麼會給她攤了一個如此難攤的。但這次評核直接關係到將要來的應聘簽約,一切便一目了然了。
笑柔給寧老打的預約電話已不知多少次,不是忙線就是秘書說無法安排時間。她有些氣餒,聽說寧老常去城東的太陽湖垂釣,決定去碰下運氣,冒冒然的跑去了,反正約不到,去逮,也總能逮到個活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