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忘川彼岸花
第7章忘川彼岸花
蕭清影沿著忘川河一路向下行去，不一陣就隱在了暗礁後面，青顏在原地立了一陣，確定蕭清影回頭看不到自己之後臉上總帶著的惡俗笑容就收了起來。左右看了一下地形，迅速在指間凝出一滴血珠，然後曲指在唇邊引訣那粒血珠便開始發出光芒，隨著光越來越盛血珠漸行散開變成一團淺紅的氣團，青顏走進那氣團之中凌空飛起，沿著忘川河逆流而上。
忘川河是連接地獄的唯一河流，從第一層泥犁地獄一直到第十八層烊銅地獄，越朝下戾氣越重厲鬼魂魄也越多。青顏一路逆流向上，過了第一層便是酆都鬼府的大殿所在，再走過一段黑礁路就看到了大片的彼岸花海，赤紅的花朵墨藍的花葉，時不時幾團幽綠色的火團從花蕊間升起來，連連綿綿地撲滿了整個河岸。
再向前走走一陣就遠遠地看到了一所三層長橋架在忘川河上，最上面的一層是金銀橋，一是供凡間極有善修者或是有皇族血脈者死後行走，二來也是供修行歷劫的神仙們行走，從這裡走過橋之後或得道登仙又或再投為某個貴人，算起來是陰間的一條貴族橋。
金銀橋下面是奈何橋，供那些未犯大錯的凡魂行走，奈何橋之下是竹木橋，供動物和草木科有靈魂者行走。再朝下，便是數百丈寬的忘川河，那些做多了壞事冤孽深重的人死後便都被推入忘川河中讓其順流而下，流到應該受罰的地獄之後由小鬼卒帶其上岸受刑。
青顏遠遠望著那三座橋，金銀橋上空蕩蕩的，奈何橋頭排著長隊，竹木橋上正有兩隻走獸的魂魄慢悠悠地爬著。
看到那竹木橋中間一處的橋沿微微下垂，一些心事就徒然涌了上來。那是她壓下去的，當初她由赤井落下墮入酆都地府，是拚死抓住了下面竹木橋沿才沒墮入忘川河被帶到地獄，但卻因為那竹木橋只供動物和花木靈魂之用承不起自己的重量，自己就生生把那橋面給拉垂了下去。後來錦玉仙君找到自己已經渙散得七零八落的魂魄，那守在橋頭的小鬼卒連連抱怨說她壓壞了橋他沒法交差扯著錦玉仙君不放，硬把生性溫和的錦玉仙君逼的險些一掌將他打的魂飛魄散，最後還是守在橋頭的孟婆出來打圓場，那小鬼卒才知道眼前的人是神界上仙，得罪不得。
在岸邊立了會兒青顏才轉身離去，走到橋頭的地方，看孟婆到正端著碗湯遞給一個白衣魂魄。喝完湯，那魂魄的眼神就空洞起來，被鬼卒帶到三生石走過，三生石顯出了他的生前經歷：「王灣，洛陽人氏，十九進士及第，著詩有方，性淡薄，運不濟，卒時五十八齡，下投殷實人家。」
原來是個時運不濟的清貧秀士呢，青顏目送那個鬼魂過了橋，孟婆也看到了立在橋前的青顏，臉色一驚之後又笑了起來。
「是你回來了。」
「孟婆，這些年可還好？」青顏也沖著孟婆微微一笑。
「也沒什麼好不好，不就是日日在這裡熬湯么。」孟婆曬笑著應了一聲，又舀了一碗遞給下一個鬼魂。
「可要喝上一碗解解渴？」孟婆又笑著遞了一碗給青顏。
青顏搖頭微笑。
孟婆也不意外，只嘆了口氣笑道：「你的那碗我還留著呢，我以為你是想通了回來向我討喝。」
「再等等吧，興許過不了多久我便回來向你討了。」青顏笑著說了一句，轉身繼續朝河岸上遊走。
又走了一杯茶的功夫，青顏在一處高大的黑礁石前站定，旁邊的彼岸花瘋狂地開著，將地面全都掩住，厚厚的一圈花長在礁石周圍，乍一看去竟像是那些彼岸花把礁石託了起來，又像是彼岸花依著礁石長的。
「羅剎，我回來了。」青顏拍了一下礁石。
「誰呀，不要命了，正睡著呢。」數丈高的黑礁突然動了起來，一個不悅的聲音徒然響起，似是很不高興。
「怎麼，才數百年不見，便長脾氣了？」青顏笑著又在石上一拍。
黑礁石終於轉了過來，原本向著外面的岩面轉到了後面去，一塊兩人高的大鏡子就轉了出來，鏡子黑銅束邊黃金綴底，鑲刻著麒麟怪獸和修羅藍伽，鏡面兩邊紋著兩條極長的蛇相望，再仔細一看那兩條蛇竟都在緩緩遊動著，只是兩條蛇移動的速度一樣，永遠都是隔著鏡面相望。
「原來是你，是回來解我出去的嗎？」黑礁石一改之前的不悅，語氣即喜又盼。
青顏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回來瞧瞧，現在還不能放你走。」
黑礁一聽，整個石面立馬更暗了一些。
青顏不再和黑礁多說話，用了一滴血做引，曲指閉眼對著鏡面開始念訣，指間的血氣越來越濃幻出一朵花的樣子，當花開到碗口大小的時候青顏輕聲一喝，伸指朝鏡面一彈，那花團硬生生將鏡面撕開道口，青顏迅速拔起身形直撲進那個裂口之中。
再睜眼，青顏已經在往生鏡之中，一個方圓十幾米的小殿內豎著四根赤紅的柱子，柱子最下端雕滿了蝙蝠蠍子之類的毒惡之物，再朝上是羅剎惡鬼，最上面是一叢叢妖艷的彼岸花。四周一片琉璃燈火，一會紅一會白，不過唯一不變的就是四根柱子之間始終繞著一片潤白的光，裡面立著一個眸眼闔睡的女子。
如綢青絲束以白色絲帶，膚如凝脂，瑤鼻嫣唇，身著廣袖舒雲裙，所謂眉目如畫翩若驚鴻，也不過如此了。
青顏愣愣地看著那柱間立著的女子，目光失神起來，不禁伸出手去。
「華衣，好久不見。」
但就在青顏的手碰到柱子之間的結界時，柱子之間平空多出許多烈焰來，青顏只覺得全身一陣火燒的炙痛就被重重摔到了旁邊的柱下，衣角剛一掃過柱面，那柱上的蝙蝠蠍子便全都動了起來，青顏趕緊引訣落了個咒到柱上那些蝙蝠蠍子才又停下。
算算自己已經離開十層地獄很久，青顏不敢再耽擱，迅速從乾坤袋裡掏出裝著半瓶天界玉花池水的琉璃瓶滴了一滴自己的血進去，然後細細地將池水順著四根柱子圍灑一圈，那原本只有數滴的水滴在落到了地上之後便開始漸漸變大，不一會兒就在柱子四面匯成了四個小水坑，映著柱子之間的結界光潤一片水光粼粼。
做完這些，青顏覺得滿意了，收起琉璃瓶又看了一眼立在柱子之間的女子扭頭朝外走，剛走到出口處，正要引訣出去卻意外地聽到了外面有個聲音。
「往生鏡呀往生鏡，你說世上最美的男子是誰？」
這聲音要怎麼形容呢？軟媚，對，軟媚！聽多了蕭清影柔情蜜意的話，青顏對那些狂蜂浪蝶情話的抵禦檔次也提高了，一般的聲音聽來根本不入耳，但這個聲音去不是那種一般的柔蜜，而是帶著絲媚氣，懶懶的，軟軟的，人聽在耳里像團棉花。
「往生鏡呀往生鏡，你說這世上還有誰能比我俊呢？寂寞呀，高處不勝寒。」
青顏打了個冷顫，一是被這聲音給炸的，而是被這句話炸的。
「南海的龍三太子正在編一本《六界美男子品鑒集》，聽說天帝座下的暮玖君和我有一拼，不過我不怕他，若是他敢搶我的頭名，我就去把他臉給劃了。哦，對了，聽說他媳婦是妖王的公主，是妖界第一的美人，若他敢超了我，我便去把他媳婦擄了來給我洗腳。」
青顏覺得這個世界真奇妙，聽到他想讓雲卿幫他洗腳，頓時對其感覺很親切，要不是礙於現在時候不對真想上前結交一番，大呼幾聲知已同道。
正當青顏想著雲卿幫人洗腳的模樣暗爽時，鏡外的人突然正起了音色，道：「往生鏡，你立在河邊數百萬年了，何時也學起凡人金屋藏嬌了？」
青顏腦子一驚，大著膽子朝外看，只見一個全身著黑的男子正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條帕子，青顏在袖裡一摸，竟是自己先才在施法時娟帕從袖子里掉了。
眼看那男子就要抬頭，青顏也顧不得別的一咬牙抽出蕭清影送自己的去塵拂對著鏡子外面一揮，無奈而悲壯地念出蕭清影告訴她的口訣，「蓬萊君，你是六界俊的。」
鏡子外那黑衣男子握著帕子，壓根沒明白怎麼回事，就隨著青顏的一聲大呼被直接抽飛過忘川河，不見了蹤影。
呸呸呸！
蕭清影抱著一罈子雕花釀從忘川堤壩回來的時候，看到青顏正沖著忘川河裡一個勁兒的呸口水，像是嘴裡吃了不幹凈的東西。
「真是個沒好心的妖，這些鬼魂落到十層地獄必定都要受苦，你還如此作賤他們，小心他們一個順手就將你拉下去。」
「啊？」青顏當即嚇到，趕緊朝後跳了一步，一把扯住蕭清影的袖子。
「瞧你那點膽子。」蕭清影睇著眼將手裡的酒瓮塞到青顏懷裡。
青顏胳膊沉了沉，趕緊抱緊那罈子酒，臉上陪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