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九章 一路
「玄子,小玄子!」二黑在門外大聲張羅,滿臉都是焦急。
但卻不見任何應答。
就在二黑忍不住要翻牆進去看看的時候,「吱嘎」一聲,門開了。
「是你!」二黑昨天也聽說了玄子撿回來一個傻子,當下連忙道:「小玄子呢?」
「他昨晚出去採藥了。」林凡笑了笑。
「啥時候能回來啊,這下麻煩了……」二黑神色糾結。
但就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
「二黑,你來幹什麼?」
卻見小玄子竟是背著小山般的藥材,一臉疲憊卻興奮地跑了回來。
「你挖了這麼多!」二黑當下就愣了一下,「而且這些葯,品質不錯啊。」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可能是運氣好吧。」小玄子喘著粗氣笑道:「平時挖個十根八根就頂天了,昨晚剛進山,竟然就在平時總是走過的路邊找到了一大堆……足足有上百棵,應該夠支撐路上給我妹用了。」
「也真是奇怪了,那裡我每天都去走幾趟,但完全沒發現。就好像昨晚半夜突然冒出來的一樣。」
小玄子一臉驚喜。
二黑也開心的點點頭,那個蕭兒前段時間還沒生病的時候,總能把他和小玄子抓來的魚烤的香氣噴噴。
只可惜前幾天忽然生了這個怪病,連牛爺爺都束手無策,只叮囑多給她吃一些火氣大的葯。
他心裡也巴不得蕭兒早點痊癒。
但隨即,二黑想起來自己是為何而來了。
「快收拾收拾東西,我們都準備出發了!」二黑急促道:「大家都等的不耐煩了。」
「差點忘了!」小玄子這才想起來,連忙從院子里的草垛下面拉出一個有些生鏽的板車,打掃了一下。
然後,他跑到屋裡,把沉睡不醒的妹妹連著被窩一起抱起來。
瘦弱的身軀有些搖晃,最後還是二黑和林凡一同幫他,才把他妹妹連帶被子褥子一同放到板車上。
「哥,怎麼了?」蕭兒被搖晃醒了,當下虛弱的看著四周,有氣無力地說道。
「沒事,」小玄子擦了擦額頭的虛汗,「聽說有個大夫能治好你,哥帶你去。」
「你蓋好被子,覺得冷的話,就跟哥說。」
蕭兒眼神心疼,還想說些什麼,但還沒等說完,再次沉睡過去。
她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
小玄子眼神愈發擔憂,但也沒說什麼,就繼續去收拾了。
接下來就收拾得很簡單了,破房子里也沒什麼細軟需要收拾,小玄子幾下子就把不多的幾件衣服裝到包袱里,放到板車上,腰間插了把小鏟子,當做一路上防身的武器,也是平時他給妹妹挖草藥的工具。
「妹妹的葯筐,妹妹的藥罐……」小玄子仔細檢查了一遍板車上掛著的東西,隨即放下心來,點點頭,「都齊了。」
「小哥,你去開門。」小玄子對林凡吩咐道。
林凡點點頭,打開木門,卻見小玄子那瘦弱的身軀死死拉著板車,如同蠻牛一般往前踏出一步。
「呼!」
小玄子重重喘出口氣。
說到底,他也是個孩子而已。
林凡皺眉道:「用幫忙嗎?」
「你,你剛摔下來,就別搗亂了。」小玄子看了看林凡那瘦弱的身影。
林凡:「……」
「那我來吧。」二黑沉聲道。
「你有勁,但我怕你晃的我妹不舒服,還是我自己來。」小玄子搖搖頭,隨即拿了兩根繩子,把自己的肩膀和板車拉在一起,兩手再次用力。
「走!」
「哥一定把你帶去劍宗!那些神仙一定能治好你的!」
板車咕嚕嚕駛出大門。
稚嫩的男孩如老牛一般拉著板車,每走一步,幾乎都拼盡全力。
但他依舊努力保持身體的平穩,以免晃醒了那板車上的女孩。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好像那板車上就是他的全世界。
女孩在沉睡。
「累不累?」林凡兩手空空的走在他身邊,反而有些尷尬了……
「拉著我妹,我怎麼可能累?」小玄子笑了笑。
林凡沉默片刻。
兩人走到村口,隨即,整個清水村浩浩蕩蕩的前往北域。
拖家帶口,如同一個個難民。
林凡走在人群中,看著一個個拖家帶口、背井離鄉的村民,神色複雜。
高等位面征服低等位面。
按理說,這是沒錯的。
畢竟,強大本就該征服弱小。
無關正義,無關邪惡。
但……
對於神明來說,這不過是一場征服位面的活動。
而對於這些生活在這個低等位面的人族來說,卻是一場災難!
逼的無數人不得不背井離鄉,尋求庇護的災難!
可誰能想到,這一切只是因為十二個神界的學員過來進行畢業考核?
林凡沉默的走在路上。
一開始,大家的食物攜帶的還算充足,而且心情大抵還是不錯的,小孩子們完全不知道情況多麼危險,只當是大家一起出來玩。
那些精力旺盛的小孩子在隊伍中嬉笑著打鬧,來回奔跑。
而村民們則偶爾也會聊天。
但隨著食物越來越少,走的路越來越多,原本高昂的氣氛也漸漸失落下去。
所有村民都意識到,他們是在逃難。
世代居住的清泉村,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村民們的衣服也多了一些破洞,那是走路時候磨出來的,皮膚也變黑了,那是頂著太陽趕路暴晒出來的。
大家也沒有力氣交談了,一群人就那麼一言不發的往前趕路。
原本還興高采烈的小孩子們也不再興奮,他們也感到了疲憊。
「媽媽,我要回家!」
「我不管,我要回家!」
時不時有小孩子要爸媽帶自己回家,但在這種情況下,大人的情緒似乎也不怎麼好,安慰幾句之後,看到孩子依舊不依不饒,大多會扇幾巴掌。
似乎孩子的哭聲,就是這隊伍里唯一的動靜了。
他們一路上也會遇到其他村子或者鎮子,或者城池結伴逃難出來的人,有的精神飽滿,顯然剛上路,有的則衣衫狼狽。
「哦呦,你們是都城出來的啊!怎麼這打扮也跟我們一樣了?」
「唉,怎麼能不一樣?你給誰穿上錦服,讓他趕路兩個月,這衣服的顏色都得變成灰色!」那都城出來的人坐在路邊嘆了口氣,「我本來還有個馬車,趕路一個月,馬車顛碎了,馬直接跑了!」
「對了。你們那邊有沒有鹽巴,我們這邊的鹽巴不多了。」
「有倒是有……哎,你們村裡出來的,應該身上有不少糧食,這樣,我們鹽巴換糧食!」
遇見的逃難隊伍,彼此倒是還挺客氣,甚至能互通有無,以物換物。
同時還能打聽到一些消息,一些遙遠的國家已經被滅了,哪個倒霉的村鎮蕩然無存,某個外來神明到了多遠之外,正在瘋狂殺戮。
但漸漸地,可以換的東西越來越少。
隊伍里的糧食也越來越少。
每個人的精氣神都被這彷彿永遠沒有盡頭的旅途一點點消耗殆盡,原本還因為所謂的外來神明而擔憂的臉蛋,也都變成了麻木。
彷彿所有人都成了機器,只會趕路的機器。
但至少,在這個過程中,大家都還在默默遵循著之前的規則和道德底線。
但也是在這個過程中,規則漸漸崩塌。
終於,有一晚,糧食全部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