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楚衍失蹤了
「既然不舍為什麼還要送她離開?」從一側的門旁走出來,看著他,安容淡聲說道,視線一直凝視著那漸行漸去的馬車,一眼成殤。
「她忘記了所有已是老天對我們最大的恩賜,我不想讓她再次卷進這些是非里,哪怕最後是墜入地獄,也讓我一個人沉淪吧,我只願她以後的日子裡每一天都充滿了陽光和歡笑。」說完這些話,楚衍轉身走了進去。
看著他的背影,安容到了嘴邊的話就這樣生生的咽了下去,如今朝堂風起雲湧,她的確是不適合在這裡的。
一聲長嘆,隨後跟著他向書房再次走去。
——
「以後我們要怎麼辦?如今皇上儼然已被他控制在手裡,再加上他兵權在握,稍有不慎,滿盤皆輸啊。」
在一間昏暗的房子里,一豆燭火忽明忽暗的跳躍著,映襯著那些人的臉也是模糊不清,仔細看過去,赫然發現正中央端坐著一個人。
楚廉!
此時,他的眉心緊緊的擰成一團形成了一道深深的「川」字形狀,放在桌子上的手極富有節奏的叩擊著桌面,那雙眸子就像是一汪深潭讓人一眼都看不到底。
滿盤皆輸?
他突然笑了起來,隨即站了起來,長身玉立,有風吹來,衣袂飄飄,「那也不盡然,不是都說打蛇要打七寸才管用嗎?本王就不信了,抓住了楚衍的七寸,看他還能囂張到哪裡去。」
「太子的意思是……」
一群人面面相覷,臉上露出了一抹茫然的神情,有幾個腦瓜子轉的快的,已是心領神會,不由得豎了豎大拇指。
高明。
果然是高明啊!
「傳本王的令諭,全力搜捕沈千尋,一旦發現,馬上抓回。」
「遵命」
一時間,眾人紛紛起身,行禮過後漸漸地散去了,偌大的房間里,只有楚廉靜靜的站在那裡,隔著那扇鏤花窗扇看著窗外那一輪皎潔的月。一雙眸子如同墜落寒潭的星星般璀璨明亮。
沈千尋。
當那抹清麗的影子滑過心頭,唇角微勾,他不自覺的笑了起來,攤開的手掌一點一點的握緊,如果不能為我所用,那就乾脆毀滅吧。
——
「阿嚏」
當又一天的朝陽從東方的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的時候,揉揉酸澀不已的鼻子,沈千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下一刻,渾身一激靈,長腿登時掃了出去。
「哎吆,死丫頭,你這個殺千刀的,是不是存心想斷了沈家的香火啊?本公子還等著靠這個綿延子嗣呢。」雙手捂住下—身不停的蹦來蹦去,沈輕揚一迭聲的說道,那張精緻的五官都扭曲了。
該死的女人啊,下手還真不是一般的重呢。
「二哥?你怎麼會在這裡?還有給你說一遍,不要在我睡覺的時候偷窺。」斜睨了他一眼,沈千尋涼涼的說道,捂著嘴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一夜苦思冥想的結果就是現在的頭痛欲裂。
「偷窺?你?」眼睛驀地瞪大,像是受了極大的侮辱一般,沈輕揚咬牙切齒的說道,「只要本少爺願意,什麼環肥燕瘦,那還不是應有盡有,就你這樣的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白送給我,本少爺都不看,還偷窺?」
「沈輕揚,你到底有沒有個當哥哥的樣子?有種你再說一遍。」雙眼微眯,沈千尋一臉陰惻惻的笑了。
此時,錦被從肩頭滑落,露出了胸前一大片如凝脂般的肌膚,長長的青絲凌亂的披散在肩上,睡夢初醒的她有著一絲迷離的慵懶。
不自覺的吞了一口唾沫,沈輕揚訕訕的笑了,隨後將視線轉向了別處,「你不也沒有當妹妹的樣子的嗎?拜託,把衣服穿整齊行嗎?好歹我也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說這話的時候,他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連帶著喉結上下翻滾的速度也在不斷地加快。
「去死」話音剛落,一個抱枕凌空飛了過來,正好砸在了他的後背上,一聲悶哼后,抱枕掉在了地上。
「快起來,我有話對你說。」說完,看都沒看她一眼,沈輕揚轉身走了出去。
「說吧。」斜靠在軟榻上,沈千尋懶洋洋的說道,捂著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看看天色,一會還要趕路呢。
「喂,沈千尋,我都懷疑你的心到底是不是肉長的?我是你哥耶。」眼睛惡狠狠地等著她,沈輕揚沒好氣的說道,他上輩子到底欠了她什麼啊,才會讓他這輩子要這麼受她欺壓?
「我的心是石頭做的」斜掃了他一眼,沈千尋淡淡的說道,只是眉宇間分明有著一絲淡淡的悵然,曾經有個男人告訴她,就算她的心是石頭做的,他也會把它給焐化了,如今,心的確是化了,可是他卻……
「少來了」說話間,沈輕揚端起茶杯將裡面早已涼掉的茶水一飲而盡,「我剛剛得到消息,楚衍他……」
說到這裡,他一下子頓住了,突然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把這個消息告訴她。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羅嗦什麼?」輕揉著眉心,沈千尋沒好氣的說道,她最討厭的就是話說一半的人。只是在聽到「楚衍」三個字的時候,心分明揪了一下。
「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離開帝都?」沈輕揚一本正經的看著她,看向她的目光全是探究。
「如今江南風景正好,我去遊玩行嗎?」看了他一眼,沈千尋自顧自的喝著茶。
是楚衍第一次給她喝的那種茶,比蜂蜜多了一份甘甜,也不是花釀,總之自他們成親以後,這種茶便像白水一般任她喝。她曾經死乞白賴的想要討得這種茶的秘方卻被楚衍給拒絕了。
他說天底下只有他一個人會弄這種茶,如果她想喝,就要一輩子留在他身邊。
想到這裡,她突然笑了起來。
那個男人真是龜毛,如今,她卻是真的適應了這個茶的味道,並且愛的無法自拔,別的茶連看都不看一眼了。
「鬼才信」很顯然,沈輕揚並不相信她的話。
「愛信不信,不信拉倒。」沈千尋漫不經心的說道,「對了,你怎麼來了?」
「大哥不放心你讓我過來看看,不過看你現在這樣,我想我來的有點多餘了。」摸摸腦袋,沈輕揚佯裝苦惱的說道。
「嗯,那你可以走了。」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沈千尋徑自站了起來。
「丫頭」見狀,沈輕揚也站了起來。
「嗯?」側過頭看著他,沈千尋低低的應了一聲。
「我給你的扳指還留著嗎?」說這話的時候,沈輕揚一把扯住了她的手,當看到那枚扳指還牢牢的套在她的大拇指上時,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怎麼了?」看著他的反應,沈千尋的眉頭微微的攏了起來。
攤開自己的手,上面除了那枚扳指外,還有一枚指環,是楚衍在他們洞房那夜套在她手上的。
「丫頭,如果以後真的遇到了什麼過不去的坎,記住帶著這枚扳指去任何一家尋字型大小的商號,那裡會有人幫你的。」沈輕揚一本正經的說道。
「尋字型大小的商號?」沈千尋喃喃的重複了一遍,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這個的時候,心裡沒來由的咯噔一下。
「嗯,記住了。」沈輕揚很鄭重的點了點頭,修長的手指突然輕柔的撫過了她的臉頰,一道無奈的嘆息就這樣逸出唇間,「丫頭,如果你不姓沈該有多好。」
「什麼?」一時沒聽清楚,沈千尋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沒什麼,你好好保重吧。」說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沈輕揚轉身離去。
偌大的廳堂里再次沉寂了下來,怔怔的看著遠方,沈千尋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主子,剛剛收到線報,四門已全面戒嚴,楚廉已經開始集結兵力全城搜捕,再這樣下去,我們的行蹤遲早會暴露的。」就在這時,莫楓無聲無息的出現,看著那個眉眼淡淡的女人,他的聲音亦放緩了許多。
沒有人知道,短短一年間便將分號開遍整個大楚王朝的十里香背後的老闆居然就是眼前的女人,世人只道她是宰相府不受寵的四小姐,卻不知如今的她早已富可敵國。
「是嗎?」沈千尋淡淡的笑了,「其他王府有什麼動靜?」
就在她離開的第二天,宮中傳出消息,老皇上一病不起,下旨煊親王楚衍代理監國。
「其他王府倒是很平靜,進一步的消息還在打探中。」
「嗯」沈千尋點了點頭,思及之前沈輕揚說過的話,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主子有什麼吩咐?」看著她沉默不語的樣子,莫楓輕聲問道,一顆心亦因為她眉間的褶皺而提了起來。
「沒什麼,你先下去吧,有什麼消息隨時過來回報。」說完,微微的揮了揮手,沈千尋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莫楓張了張嘴卻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轉身,他輕輕的走了出去。
手輕輕地揉捏著眉心,半晌,沈千尋緩緩地站了起來,剛要向外走,就看見玲瓏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小姐,出大事了。」
丟給她一記大白眼,沈千尋只覺得一種徹骨的無力感席捲全身。
「你再這麼慌慌張張下去,我可就真不好了,說,又出什麼事了?天塌了?地陷了?還是隔壁家的貓和狗生了一個二合一?」
「不是,是官府的人把客棧給圍起來了。」玲瓏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一張小臉紅撲撲的,讓人垂涎欲滴。
「是嗎?」沈千尋只是淡淡的應了一句,嘴角隱隱有著一絲嘲諷,沒想到那群人的動作還挺快。
「主子,你不趕緊跑路嗎?再晚可就真來不及了。」玲瓏不敢置信的看著她,總覺得她的腦袋有異於常人,由此可見一斑。
「跑?」斜睨了她一眼,沈千尋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轉身又在軟榻上坐了下來,順手拿起一塊小小酥放進了嘴裡,「你覺得我能跑到哪裡去?剛才不是你說的嗎?這裡已經被官兵給包圍了。再說了,我為什麼要跑啊?」
「呃?是哦。」短暫的呆愣過後,玲瓏用力的點了點頭。
「行了,別大驚小怪的了,傳膳吧,突然覺得有點餓了,有什麼事都等我吃過飯再說。」沈千尋懶懶的靠在軟榻上,等到玲瓏走出去,她才看了一眼隱身在簾后的青鳶隨後又收回了目光,「出來吧」
「夫人」垂著頭,青鳶低低的應了一聲。
「今天的事情不許告訴楚衍,聽到了嗎?」沈千尋淡淡的說道。
「可是……」牙齒輕咬著下唇,青鳶一臉的為難,臨行前,主子可是千交代萬囑咐的不管什麼事都要回稟他的。
「如果你們敢多說半個字,以後就不要跟在我身邊了。如今朝中是什麼局勢,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既然他不讓我幫他,至少我也不能拖他的後腿,懂嗎?」看了她一眼,沈千尋淡聲說道。
「奴婢知道了」雙手交叉的放在身前,青鳶點了點頭。
「下去吧」看著玲瓏已經端著飯菜進來,沈千尋揮揮手讓她退下了。
一頓飯吃完,捂著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沈千尋走回軟榻上重新坐了下來,「莫楓,讓他們進來吧。」
不一會兒,便聽得一陣沉穩的腳步聲,下一刻,一身墨青色團龍紋衣袍的楚廉出現在了視線盡頭。
唇角微揚,沈千尋無聲地笑了,「不知太子大駕光臨所為何事啊?」眉眼微掀,她淡淡的說道,語氣客氣而疏離,依舊維持著最初的姿勢斜靠在軟榻上,幾綹髮絲垂在額際,讓她看起來一派慵懶。
環顧四周,楚廉施施然的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維護社會安寧一向都是本太子的分內之事,只是不知道尋兒這樣一聲不吭的離開帝都又是所為何事啊?」
「如今江南風景正好,打算去江南遊玩一番,怎麼太子也有這樣的雅興嗎?」沈千尋似笑非笑的說道,一張平靜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表情。
「本宮倒是想,可惜有心無力啊,尋兒的這份隨性倒真是令本宮著實羨慕,只是尋兒和二弟新婚燕爾當真捨得撇下二弟一人離開?」楚廉的聲音同樣輕淺。
「呵呵,小別勝新婚,太子殿下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說完,捂著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沈千尋站了起來,「太子殿下,不好意思,今天趕路有點乏了,恕不相陪,莫楓,替我招呼好太子爺啊。」
「站住」眼睛死死的盯著她,見她起身,楚廉也站了起來,「沈千尋,你覺得今天你能逃得了嗎?」
「逃?我沒說要逃啊,我為什麼要逃?」轉過頭看向他,沈千尋的神情仍是淡淡的,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對外面那些長槍林立的侍衛壓根就是視而未見。只是眼底的一絲精光不容小覷。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雖遠必誅之。
這就是她現在的信條。
「尋兒,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明人不說暗話,如今二弟控制了父皇,今天本宮是特地來請你回去的。」唇角微揚,楚廉淡淡的笑開了。
「呵呵,太子殿下請人的方式還真特別。」沈千尋一臉嘲諷的笑了,「如果我說我不願意呢?」
「那就得罪了」說完,楚廉輕輕地招了招手,登時就看到外面走進來兩個人,「好生伺候著沈侍妾,這可是咱們煊親王的寶貝,掉了一根頭髮唯你們是問。」
就在他們欲上前的時候,只聞「哐啷」一聲響,莫楓的劍已然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怎麼?尋兒是要公然和朝廷為敵嗎?」眉尖微挑,楚廉淡淡的說道,他正愁出師無名,如此倒是給了他一個很好的機會。
「太子言重了,我一介弱智女流怎麼敢和朝廷為敵呢。」沈千尋一臉自嘲的笑了,說完,沖著莫楓遞了個眼色,登時就聽見「唰」的一聲,利劍回鞘的聲音。
「來人,好生伺候著沈侍妾。」唇角微揚,楚廉微微的笑了,那張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一身絳紫色的衣袍隨風輕輕鼓盪開來。
聞言,登時那兩個人走了過來。
「不用扶我,我還沒到七老八十的地步,自己會走路。」說完,沖著莫楓遞了個眼色,沈千尋施施然的向門口走去。
走出房門的時候,外面陽光正好,金燦燦的陽光從天空中流瀉下來,千絲萬縷的金線將人團團圍住,暖洋洋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昏昏欲睡。
在這種溫煦的陽光中,沈千尋很應景的打了一個呵欠。
「尋兒,請吧。」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就像是一隻鬥勝的公雞,楚廉率先向門口走去。
只是這一切似乎來得太容易了,容易的讓他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按理說,楚衍不會這麼無動於衷才對,誰不知道沈千尋可是楚衍心尖上的女人。
果不其然,在大門打開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門外,楚衍一身紅色的衣袍長身玉立,有風吹來,衣袂飄飄,墨色的青絲垂落在肩頭隨風肆意搖擺,那張如雕刻般的臉上異乎尋常的平靜。
只一眼,沈千尋的心跳無端的漏了半拍,嘴角微揚,勾勒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真的來了。
「娘子,為夫來遲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楚衍柔聲說道,那雙深幽的眸子宛如一道道柔波向四周蕩漾開來。
唇角不由得抽搐了兩下,沈千尋將視線移向了別處。
那一刻,心中最柔軟的那個地方微微的痛了。
「楚衍,你想幹嘛?」冷眼掃過,楚廉沉聲說道。
「沈千尋接旨」說話間,將手中的聖旨高高舉起,楚衍沉聲說道。看向他的眸子里分明有一絲狠戾閃過。
該死的,他竟然敢打自己女人的主意。
微微一怔,沈千尋緩緩地跪了下來,「臣妾沈千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煊親王侍妾沈千尋溫淑賢良,識大體,知禮儀,朕甚心喜,即日起,冊封沈千尋為煊親王正妃,欽此!」
「臣妾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說完,沈千尋將聖旨接到了手中。
看著這一幕,楚廉的唇緊緊的抿了起來,看向楚衍的眸子分明波濤暗涌。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皇上如今已經處於半混沌狀態,誰又敢保證這不是他楚衍假傳聖旨?
「怎麼了?太子是在質疑本王還是在質疑這份聖旨的真假?」像是看出他的疑惑似的,楚衍漫不經心的問道,唇角上揚成一抹好看的弧度,仍是慣常的那種雲淡風輕的神情。
「聖旨的真假本太子心中自有定數,現在本太子想要面見父皇,不知道煊親王是否允許?」眼睛死死的盯著他,楚廉一字一頓的問道,皇上讓他監國,那他這個太子豈不成了擺設?只是他萬萬沒有料到最終擺了他一道的人居然是楚衍。
「太子隨意,本王只是聽從父皇之命監國,在這段時間裡,太子依然是太子。」說話間,楚衍將身子微微的側向了一邊,做出了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
「哼」冷哼一聲,楚廉轉身拂袖而去,一干侍衛面面相覷隨後也跟著他走開了。
一時間,本來人頭攢動的客棧門前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站在那裡。
仰頭看著天空中的那一輪驕陽,沈千尋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看了他一眼,轉身便向院內走去。見狀,楚衍也跟了上去。
廂房內,沈千尋隨手將聖旨丟到了一旁,緊接著便躺在了軟榻上,隨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怎麼了?臉臭臭的。」在她的身側坐下,修長的手指點點她的鼻頭,楚衍一臉寵溺的笑了。
「那份聖旨是真的?」依舊閉著眼睛,沈千尋漫不經心的問道。
「嗯」楚衍點了點頭,目光貪婪的看著她,不想漏掉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你覺得我離開真的有必要嗎?」沈千尋又問了一句。
「嗯」楚衍又應了一聲。
「那好吧,我馬上啟程。」說完,沈千尋猛地坐起身來。
「不用急在一時,今天天色也不早了,就在這裡住一晚吧。」說完,楚衍解開外袍躺在了她的身側,睫毛微眨,那張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倦色。
定定的看著他,纖細的手指一點一點的描摹著他的五官,沈千尋什麼也沒說,只是重新躺下來伏在了他的胸口,在那沉穩的心跳聲中,她再次閉上了眼睛。
當聽到懷中傳來她均勻的呼吸聲,楚衍不由得笑了起來,支著頭就那麼靜靜的看著她,似是要將她的影像深深的刻在腦海里一般。一聲嘆息過後,他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她曾經說過,聽安容說有一個雲遊的道人說,他一生命犯桃花,可是她只知道前一句,卻不知道后一句,那個道士還說他命不過二十,如今距離二十歲還有三年。
轉眼間,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在江南的衍居,她已經住了半個月,這裡果然如他所說風景如畫,適合養胎。
想到這裡,沈千尋突然笑了起來。
她還以為會懷上他的孩子的,可是很顯然沒有。
這段時間來,她只是在府中走來走去,似乎每一處都能看到他生活的影子,原來,在他不見的那五年就是在這裡的嗎?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每觸摸到和他相關的這一切,她都會覺得心裡澀澀的,連帶著鼻頭也酸了起來。
一個月後,帝都傳來消息——
「太子逼宮謀反了」
仿若晴空里響起一道驚雷,所有人都愣住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正坐在水榭旁餵魚,手一抖,魚食全灑在了湖中,引得大片大片的錦鯉過來覓食。而她卻坐在那裡忘了所有的反應。
這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了,在此之前一點徵兆都沒有,而且他選擇的時機又是在這個時候,誰都知道他和太子是死對頭,一旦太子逼宮成功,那麼首當其衝遭殃的便會是他。
那一晚,沈千尋一直站在窗前,看著那扇緊閉的門,腦海中回想著他們相處的一幕一幕,想象著下一刻那個紅衣妖嬈的男人就會推門而入,笑著告訴她,他一切都好。
那一晚,直到天明,一切都是一片死寂。
袖子下的雙手因為用力的緣故,長長的指甲深深地陷進了肉里,眉目間淡淡的,她就那麼凝視著遠方,一顆心卻空落落的。
破曉時分,衍居突然一陣嘈雜,隨後便看到青黎急匆匆的跑了進來,看到她的時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怎麼了?」她輕聲問道,出口才驚覺嗓音沙啞異常,喉嚨里更是乾澀的難受。
「宮中傳出消息,亂黨已平,太子重傷,而王爺……王爺他……」
「王爺怎麼樣了?快說啊。」沈千尋失聲問道,血色盡數從臉上褪去。
「王爺……不知所蹤。」
「你說什麼?」一瞬間,就看見沈千尋的身子搖搖晃晃,只覺得眼前一黑,勉強支撐了一個晚上的身子就這樣直直的倒了下去。
即使在睡夢中,那眉頭依然糾結著,似乎是想從一個夢魘中掙脫出來,可最終卻被那夢魘纏住,就如同是一個溺水的人,拚命的抱住最後一塊浮木,可是一個浪打過來,卻將她和浮木分開了。
中間,她曾醒來幾次,可是每一次都像是累極了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如此三番五次,直到外面天光大亮,她才睜開眸子,怔怔的望著那百合花的帳頂,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小姐,你醒了。」看到她醒來,玲瓏如釋重負的呼出了一口氣。
怔怔的看著上方,半晌,她才像是忽然記起青黎之前說過的話。
楚衍……不見了。
他怎麼會不見呢?
她臨走的時候,他還信誓旦旦的告訴她,讓她乖乖在這裡等他,他很快就會來找她的,可是如今……他去了哪裡?
一滴淚就這樣順著臉頰悄然滑落,當那股冰涼的液體蜿蜒而下的時候,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深深的吸進一口氣,下一刻,她驀地睜開了眸子,轉身,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裡啊?」玲瓏一迭聲的叫喊著,可是等她追出去的時候哪裡還能看到她的影子。
「夫人,你不能出去。」就在她一路衝到府門口的時候卻被聞訊而來的青黎青鳶擋住了去路。
「讓開」看著前方,她沉聲說道,眼底一片凜然。
「主子說過,在他安全回來之前,王妃不能離開衍居半步。」
「安全回來?」聽到他的話,沈千尋一臉嘲諷的笑了起來,「青黎,就在幾個時辰前,是你親口告訴我,他不知所蹤的,又怎麼能安全回來?讓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必須找到他。」
「屬下已經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王妃只需在府里耐心等候就行。」擋在她前面,青黎低聲說道,絲毫沒有要讓開的打算。
「他生死未卜,你卻讓我耐心等候?青黎,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讓開。」眼睛死死的盯著他,沈千尋沉聲說道,垂在身側的雙手已經緊緊的握成了拳狀。
「夫人,請不要讓屬下為難。」他的話甫一說完,下一刻,一記響亮的巴掌聲響了起來。
「別忘了,我也是這個煊親王府的主人。」話音剛落,她的人已經衝出了好遠。
「快來人,保護夫人安全。」一時間,就看見數道影子尾隨著那抹淺藍色的身影遠去。
晝夜兼程,三天後,她再次置身在帝都城裡,只是心情再也不似離開時那般的平靜,縱馬狂奔,她直奔皇宮而去。
皇宮裡隨處可見的都是戰戰兢兢的宮人,寬闊的宮道上依稀可見暗紅色的血跡,那種濃重的血腥味飄蕩在皇宮的上空,只是微微的喘息便讓人幾欲作嘔。
眉頭緊皺,沈千尋一處一處的尋找,沒有漏過一絲一毫。
不知所蹤?
真是可笑,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會突然消失不見。
她想他肯定是躲在一個別人不知道的角落,抑或許他只是累了,等到睡醒后就會出來,也或許在下一個轉角的路口就能看到他笑意盈盈的站在她面前,告訴她,他一切安好。
可是,隨著時間的越來越長,每找過一處宮殿,她就覺得腳步越虛浮,眼前金星亂閃,一陣陣的眩暈,當又一次從一處宮殿失望而歸的時候,腳下一個踉蹌,她險些跌倒在地上。
「王妃」見狀,跟隨而來的護衛長連忙扶了她一把。
手扶住朱漆廊柱,沈千尋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須臾,她再次睜開了眸子,深深的吸進一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
「沒事,我們繼續找吧。」
「不如王妃就在這裡休息,讓屬下們去找吧,一有消息,屬下會立馬回報的。」
「不用了,我和你們一起去。」一邊說著,沈千尋強撐著直起了身子,就在這時,遠遠的走過來一個人,看到是她遂快速的走了過來。
安容!
「小丫頭」他輕聲喚道,喚了一聲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想笑的,可是嘴角扯了扯,或許是肌肉太過僵硬的緣故,那抹上揚的弧度到底是沒有做成。
看著她,安容的心驀地顫了一下,聽到她回來的消息,他便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本想在城門口直接將她攔截的,可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回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好不好?我發誓我一定把死孔雀給你找回來。」他沉聲說道,似誓言也似承諾。
唇角微揚,沈千尋用力的吞下了一口唾沫,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沒事,我就在這裡等他。」
「沈千尋」聞言,安容的臉登時板了起來,「你以為他回來會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嗎?」
「安容,我找不到他了,我找不到他了……」目光空洞的看著遠方,沈千尋喃喃的說道,眼眶嗖然間泛紅。
「他答應過我的,讓我在江南等他,他很快就會去找我。」
「他答應過我的,總有一天會帶著我過那種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我一直都等著呢。」
……
「可是現在……我找不到他了,找不到了……」
站在那裡,她絮絮叨叨的說著,話說到後來,也是漸漸地泣不成聲,捂著臉站在那裡,她就那樣無聲的啜泣著,肩膀一聳一聳的。
沒有看到她的淚,卻莫名的讓人心傷。
站在那裡,安容無聲的呼出了一口氣,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狀,最後又緩緩地鬆開了,「你放心吧,死孔雀會沒事的,你不是也說過的嗎?就他那麼愛臭美,閻王爺都不待見他的,他要是去了,地獄里的那些小鬼羅剎的還不得氣死,男人長成那樣沒天理的。」
「我找不到他了,找不到了……」沈千尋依然在喃喃的說個不停,淚突然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的落了下來。
楚衍不見了,就這樣消失在了大家的視線中,再也尋不到一絲蹤跡。
他說,這一生他都會護她周全,讓她快樂無憂。
是不是他現在也覺得這樣的承諾太累人,所以,他爽約了。
應該是吧,哪個女人不是柔情似水深情款款的對他,像她這樣難搞的女人本來就容易讓人累的,他也終於厭倦了吧。
想到這裡,就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似的,她的身子軟軟的滑坐在了地上。
地上很涼,大理石的地面透過那薄薄的衣料將一股又一股的寒氣注到她的身上,那種寒意就好像是從骨髓里散發出來的,讓人忍不住直打顫。
雙臂環膝坐在那裡,她就那麼靜靜的看著遠方,期盼著在下一個眨眼的瞬間就能看到他的影子。
他會對她說——
娘子,為夫帶你回家。
光影流轉間,一天又過去了,蒼茫的夜色將整座皇宮層層籠罩起來,琉璃宮燈發出一道道昏黃的光芒,有風吹來,吱吱呀呀的響聲,在這樣的夜裡聽起來格外的毛骨悚然。
在她的身側,安容靜靜的陪她坐著,臉上再也沒有往常那種馬大哈的模樣。
這麼一坐就是足足五個時辰。
「王妃,我們還是回府吧,您這樣身子受不了。」終於,護衛長忍不住出聲說道。
怔怔的望著前方,沈千尋什麼都沒說,就好像是壓根沒聽見他所說的話似的。
半晌,她扶著廊柱艱難起身,然後一路晃晃悠悠的向宮外走去。
空氣中依然有著淡淡的血腥味傳來,雖然經過用力沖洗,那暗紅色的血跡依然深凝,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目光空洞的沒有一絲焦距,似乎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是機械的前行著。
在她的身後,安容不遠不近的跟著,黑眸中複雜難辨。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楚衍仍舊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每一天沈千尋就怔怔的站在窗前,每每聽到有開門的聲音,就驀地轉過頭,眸子里有著滿滿的希冀,盼著在她下一個轉眸的瞬間,那個男人就會出現在她面前,可是當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變成失望,她便沉默了,更深更深的沉默。
常常一站就是一個上午或一個下午,更多的時候,她什麼都不做,就那麼站在那裡。
在這期間,太子楚廉因篡位弒君被皇上圈禁,無詔永世不得出府,太子府家眷變賣為奴,四王爺楚玥護駕有功被賜封為德親王,成了大楚國自楚衍之後的第二位親王,輔助皇上處理國事。
一切都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日子又過回了從前,每一個人似乎都還在按照原來的軌跡生活著,繼續著或平淡或驚險或勾心鬥角的日子。
四季交替,當鵝毛般的大雪從天空中洋洋洒洒的飄落的時候,伸出雙手,沈千尋接住了一片雪花,觸手的感覺冰涼一片,就如同是她現在的心一樣,冰冷的沒有一點溫度。
站在窗前,她靜靜的看著,突然間想起這樣冷的天,他會不會冷啊?念頭一旦在腦海中滋生,就如脫韁的野馬再也控制不住的奔騰。心在那一剎那被堵得難受,下一刻,她猛地起身沖了出去。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裡?等等我啊」看見她出去,玲瓏一迭聲的說道,剛跑了沒幾步突然想起她穿的單薄,遂又折回屋子裡抱了一件厚厚的狐裘跑了出來,可是那薄薄的一層積雪上除了兩行腳印哪裡還能看到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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