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得見楚衍
這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庭院,與帝都的冰天雪地不同,這裡的花開得奼紫嫣紅,又幾枝杏花甚至從牆頭探出來想要一窺外面的風景。
騎牆看紅杏。
不知道為何,腦子裡突然就滑過了這麼一句話。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笑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靠近他的緣故,總覺得心裡有一種喜悅在慢慢的瀰漫開來。
「傻笑什麼?獃獃的。」瞥了她一眼,沈輕揚一臉鄙夷的說道,笑的跟個白痴似的。
「今天陽光明媚,今天春暖花開,我喜歡行嗎?」輕輕地一晃小腦袋,沈千尋很欠扁的笑了。
「陽光明媚?」眉心微攏,沈輕揚抬手就對著她的腦袋拍了下去,「你這丫頭的腦袋果然是被門給擠了,現在都快天黑了,上哪裡去陽光明媚去?」
「哦」俏皮的伸了伸舌頭,沈千尋不由得笑了起來,然後跟在他身後進了院子,可是左看右看仍是沒有看到楚衍的影子,嘴巴一撅,那小臉上就寫滿了不樂意。
「怎麼了?」沈輕揚漫不經心的問道,看著她翻臉比翻書還快,剛剛還陽光明媚的,轉眼就烏雲密布了,不由得在心裡感嘆女人這種東西真是……
「那隻死孔雀擺的譜還真大,看我一會不弄死他。」沈千尋咬牙切齒的說道。
她倒要好好看看那個男人到底長沒長心啊,害的她擔驚受怕也就算了,如今她沒臉沒皮的都找到這裡來了,他居然還給我豬鼻子插大蔥裝象。
臉上的笑一僵,沈輕揚沒再說什麼,而是徑自向屋裡走去。
「喂,你等等我。」見狀,沈千尋連忙跟了上去。
前廳里,聽到有聲響,沈墨寒抬起了頭,登時便看到沈千尋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大哥」,她低低的喚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麼,沒有看到楚衍的影子,她的心裡突然湧上了一陣不安。
「來了,坐吧。」朝一旁的椅子上示意,沈墨寒淡淡的笑了起來,「小丫頭走的挺快啊。」
「那還用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看啊,她恨不得扎個翅膀飛過來,你……」沈輕揚一臉戲謔的說道,話還沒說完,凌空一個葡萄飛過來直接塞進了他的嘴裡。
「咳咳咳……」一時不防,沈輕揚差點被噎死,用力的拍著胸口,直咳的心肝肺都快要出來了。
「二哥」看著他那糾結的模樣,沈千尋小聲的喚了一聲。
「你不用管他,貪吃的人都那德行。」沈墨寒慢條斯理的說道,隨後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她,「走了一路累了吧,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房間,一會吃過飯後就睡一會吧。」說完,他轉頭看向屋外,「張媽,吩咐人上菜吧。」
「是,大少爺。」門外應了一聲,不一會兒便看見一行人魚貫的走了進來,手中的托盤裡是各式各樣的美食,只是看著便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直咽口水。
這一路上急著趕路,都是能湊乎就湊乎,如今美食在前,沈千尋有點忍不住了,可是……
「大哥,楚衍呢?」猶疑片刻,她輕聲問道,這才是她這次來這裡的重點。
「吃飯吧」看了她一眼,沈墨寒答非所問的說道,隨後拿起了筷子。
沈千尋的眉頭不由得又皺了起來,轉頭看向沈輕揚,就看到他像個餓死鬼似的拚命往嘴裡塞著飯菜,很明顯就是沒空搭理她,牙齒輕輕的咬著下唇,她也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再看那一道道美食時,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怎麼了?不合口味嗎?要不我再吩咐張媽給你重新做?」看著她寡淡的小臉,沈墨寒柔聲問道。
「不用了,挺好的,謝謝大哥。」勉強擠出一絲笑,沈千尋拿起筷子伸向了離她最近的一盤菜。
「對了,我突然想起了。」就在這時,沈輕揚突然用力的拍了拍大腿,起身風一般的旋了出去,再回來的時候手裡拎著一壇酒,重重的放在了桌上,「無酒不成席,小丫頭,陪哥哥喝一杯吧,這可是我珍藏了很多年的,連大哥我都沒捨得給喝。」
看著他那興緻高昂的樣子,沈千尋笑著點了點頭,「好」
一人一杯,不過是兩三杯的功夫,沈千尋便已經覺得醉意微醺,眼前不管什麼東西似乎都變成了兩個,在不停的晃來晃去。
「小丫頭,來,再喝一杯。」就在沈輕揚吆喝著要給她再倒一杯的時候,被沈千尋給攔住了,「二哥,我不能喝了。」
「誰說的?我可告訴你,這酒全天下就這麼一壇,喝了可就再也沒有了,來來來,再喝一杯。」一邊說著,沈輕揚不由分說的直接又給她滿上了一杯。
就這樣左一杯右一杯,一直把沈千尋喝倒在了桌子上。
「小丫頭,還喝不喝啊?」用手戳了戳她的身子,沈輕揚輕聲問道,「快起來,這裡還有呢。」
「夠了」一直沉默不言的沈墨寒終於出聲了,看向他的目光有著一抹說不出的情緒。
「嗯,我也覺得夠了。」隨後,沈輕揚也趴在了桌子上,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小臉,不由得撇了撇嘴,「死丫頭,酒量還真不錯。」
「你覺得這樣能解決問題嗎?」沈墨寒淡聲問道。
「要不然能怎麼辦?你瞧瞧她現在這副樣子,我可不想那個還沒救活,這個又倒下了,大哥,你可憐可憐我吧,我就一雙手,分身乏術的。」沈輕揚可憐兮兮的說道,隨後使勁的抓了抓頭髮,「真是不知道爹是怎麼想的,這個時候讓她來不是亂上加亂嗎?」
低眉斂眼,沈墨寒沒有說話,只是那薄唇抿的更緊了,半晌,他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行了,送她回房吧。」
「我起不來了,你送吧。」說完,沈輕揚眼睛一閉,直接裝死去了。
看著他,沈墨寒無聲的嘆了一口氣,起身走到沈千尋面前將她抱起來走了出去。
這是一間廂房,雖然不似千尋閣里那般奢華精緻,可是大致的布置還是極其相似的。
將她放到床上,仔細的蓋好被子后,沈墨寒就這麼坐在了床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看著那張瘦的只剩下巴掌大的小臉,心莫名的一揪一揪的疼。
半晌,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深深的一瞥后,轉身走了出去。
回到前廳,沈輕揚依舊半死不活的趴在那裡,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桌面,明明是醉意醺然的眸子此時卻是澄凈一片。看到他進來,他也懶洋洋的坐直了身子,「她睡了?」
「嗯」點點頭,沈墨寒應了一聲。
「真不知道那丫頭要是看到楚衍那個死樣子會怎麼辦?會不會再像五年前那樣?哥,我突然有點害怕。」沈輕揚低低的說道。
「還是沒有消息嗎?」抬眸看了他一眼,沈墨寒沉聲問道。
「要是東西那麼好找,還能等到現在啊,早就找到了,再說了,那不過就是個傳說,誰知道到底有沒有?」沈輕揚小聲的嘟噥著。
只是定定的看著他,沈墨寒沒再說話。
「喂,大哥,你別這麼看著我啊,心裡發毛。」說這話的時候,沈輕揚使勁的搓了搓手臂,活像上面的汗毛真的根根立起來似的。
「明天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你知道吧。」沈墨寒很平靜的說道。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行了,折騰了好幾天了,我去睡了。」說完,沈輕揚直接起身踉踉蹌蹌的走了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沈墨寒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來人」
「主子」頃刻間,一抹灰影飄然而落。
「後面的尾巴可打掃乾淨了?」沈墨寒沉聲問道。
「回主子,一個沒剩。」
「那就好,下去吧。」說完,揉捏著眉心,沈墨寒無聲的呼出了一口氣。
這一覺沈千尋睡得特別沉,等她醒來后已是三天後的黃昏,殘陽如火,暈染著整片天際都是紅彤彤的一片。
躺在床上,就那麼靜靜的看著窗外,不知不覺間竟也失了神。
三天了,她不知道楚衍是否來過,環顧四周,輕輕地嗅了嗅,屋子裡全是安神香的味道,心莫名的就不安了起來。
就在這時,門「哐啷」一聲被推開了,隨後便看到沈輕揚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看到她睜開眼睛,一屁股坐在了床邊。
「喂,丫頭,你真是屬豬的啊,一覺睡三天,真有你的。」他一臉嫌棄的說道,雙手用力的扯了扯她的臉頰。
看著他,沈千尋沒有說話,只是眉頭微微的蹙了起來。
她沒告訴他,自從楚衍出事後,她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更多的時候是眼睜睜的看著天從漆黑到一點點的亮了。
「怎麼了?要死不活的,睡傻了?」看著那雙明顯沒有對焦的雙眼,沈輕揚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二哥,他人呢?」許久,沈千尋喃喃的問了這麼一句。
話音剛落,頭上便被沈輕揚用力的敲了一下,「死丫頭,二哥還坐在這裡呢,你能別那麼酸嗎?快起來吃飯。」說完,他起身頭也不回的向門口走去,卻在剛走到門口時再次停住了。
「二哥,他根本就不在這裡,對嗎?」沈千尋的聲音幽幽的傳來。
「他在這裡」沒有回頭,沈輕揚沉聲說道。
「哦」應了一聲,沈千尋沒再說話,而是掀開被子下了床,簡單的洗漱過後走了出去。
院子里,沈輕揚迎風而立,風撩起他墨色的發肆意的舞動著,面若冠玉,俊美無儔。只是此時那張慣常帶著笑意的臉上卻是冷凝一片,看到她走過來,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
用力的吞下一口唾沫,沈千尋的心就這樣被狠狠的揪了起來。
「小丫頭」就在沈輕揚剛要張嘴說什麼的時候,沈千尋已經走過來挽上了他的手臂,頭輕輕的靠在了他的頸窩,「二哥,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好吧,她承認,這一刻,她是真的怯弱了。
她居然害怕從他的嘴裡聽到她承受不了的事實,所以,老天爺允許她逃避這一次吧。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沈輕揚無聲的呼出了一口氣,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走吧,飯菜都做好了,全是你愛吃的。」
還是上次的那個廳,甫一走進去便有淡淡的檀香將人包圍起來。
「大哥呢?」她回頭輕聲問道。
「他出門了,要過幾天才能回來。」沈輕揚隨口應了一聲。
「哦」沈千尋低應了一聲,端起碗食不知味的吃著,手只是機械性的夾著菜,等她發現時,碗里已經摞的跟小山一樣高了,而對面的沈輕揚就那麼定定的看著她。
「呃?我……,二哥,菜很好吃。」勉強擠出一絲笑,她一迭聲的說道。
「如果吃的那麼痛苦的話就不要吃了,看你吃我都沒食慾。」沈輕揚毫不客氣的說道,一語戳中她的痛點。
手一顫,沈千尋緩緩地放下了碗筷。
「在你的心裡,他就真的那麼重要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沈輕揚低聲問道,看著她那瘦削的小臉,眉頭擰成了一團。
「他是我的夫君」垂眸,沈千尋淡淡的說道。
「那我還是你哥呢,我怎麼就沒見過你為我傷心?」一聽那話,沈輕揚就不樂意了,果然嫁出去的女兒都是潑出去的水,這才幾天啊,胳膊肘子就往外拐了。
看著他,沈千尋突然笑了起來,「二哥,為你傷心那是嫂子的事。」
「你說什麼?」兩眼一瞪,沈輕揚登時怒了。
「好好好,我閉嘴,我什麼都沒說。」兩手擋在身前,沈千尋一迭聲的說道。
「死丫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沈輕揚咬牙切齒的說道。
「好了,我錯了,二哥快吃飯吧。」說完,她夾起一塊紅燒肉放進了他的碗里,「呶,二哥辛苦了,多吃點,啊,瞧瞧瘦的都皮包骨頭了,嫂子會心疼的。」
「你還說?」一揚眉,沈輕揚作勢欲打她,卻被她一縮手給避了過去。
「好,不說了,快吃吧。」收起臉上的笑,沈千尋垂下了頭。
看了她一眼,沈輕揚沒再說話,用力的扒了幾口米飯然後抬頭看向她,「丫頭,你聽過蛇蠍美人嗎?」
「蛇蠍美人?」沈千尋一下子愣住了,「那是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只是醫書記載那是一種失傳已久的靈藥。」沈輕揚淡淡的說道。
「靈藥?」沈千尋又是一愣,「找那個幹什麼?」
看了她一眼,沈輕揚沒再說話。
牙齒輕咬著下唇,看著他的表情,沈千尋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楚衍受傷了?」
「嗯」低垂著頭,沈輕揚應了一聲。
「傷在哪裡?」沈千尋又問。
「在心脈」抬頭看向她,沈輕揚低聲說道,隨後站了起來,「跟我來吧」
渾身一震,看了他一眼,沈千尋起身跟著他向門外走去。
出了院門,他們徑自去了後山,在連翻過三個山頭后,最後在一個洞口停了下來,裡面黑漆漆的一片,從外面望進去什麼都看不到。
「二哥,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沈千尋喃聲問道,有那麼一刻,她竟然有一種想要拔腿而逃的衝動。
「害怕了?」轉眸看向她,沈輕揚漫不經心的說道。
嘴唇抿了抿,沈千尋沒有說話。
是的,她害怕了,害怕那結果根本就不是她能承受的。她寧可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他依舊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好好的活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傷了心脈!
別說是現在,就在醫學技術那麼發達的那一世,這同樣是個難題。
「你可以選擇不進去」沈輕揚又說了這麼一句。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這個樣子的她讓他突然想起了五年前,也是在這裡,那個時候的她比現在更加的無助,那是他第一次見她流淚,淚珠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顆一顆的落下來,他用手接住,掌心裡滾燙一片。
「為什麼不進去?」挑眉看向他,沈千尋突然笑了起來,「二哥,我的醫術不見得比你差哦。」
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她跟從千叟怪,他的武功她學了很少,倒是醫術毒藥學了很多,老東西說,自古醫毒不分家,一個用毒的高手同樣也會妙手回春,反之,不好的醫者有時候也會讓人送命。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沈輕揚看向洞內,「決定了?」
唇角微揚,沈千尋什麼都沒說,而是轉身向洞內走去。
這是一個極深極大的山洞,走出一丈多點,嗖然間一道黑影閃了出來,「二少」
「嗯」淡淡的應了一聲,沈輕揚繼續向前走。
沈千尋下意識的看向那個黑影,卻看見那個黑影的身子一震,隨後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屬下參見主子」
渾身一激靈,沈千尋連連後退了好幾步,「你……是不是認錯人了?」眉心微攏,她一臉狐疑的問道,畢竟這裡面烏漆墨黑的,認錯人也是常有的事情。
再說了,他稱呼沈輕揚二少,卻稱呼自己主子,詭異,太詭異了。
「屬下就算是認錯天下人,也絕對不會認錯主子的,主子,您終於回來了。」黑影難掩激動,下一刻,一道清亮的哨音響了起來。
還沒等沈千尋反應過來,便看到裡面有一道石門轟隆隆的打開了,緊跟著無數個人影從裡面閃了出來,然後齊齊的跪倒在了她的面前。
「屬下參見主子」那聲音當真是地動山搖。
站在那裡,沈千尋登時有點手足無措,下意識的抬起頭,就看見不遠處沈輕揚雙臂環胸斜靠在石壁上,那張臉上有著一抹似笑非笑明顯是幸災樂禍的表情。
怎麼回事?
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你們先起來吧,有話好好說。」她一迭聲的說道,可那些人依舊是紋絲不動的跪在那裡,見狀,她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二哥,你說話啊。」
「在這裡你是主子,我的話沒你的好使。」沈輕揚不冷不熱的說道。
那語氣隱隱帶著一種酸酸的味道,哼,在這裡呆了這麼久,他可沒享受過這麼好的待遇。
「呃?」沈千尋又是一愣,再次看向那些人的時候,腦海中突然閃過了很多畫面,「都起來吧」
「是,主子。」登時,那些人整齊一致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就在這時,從人群的正中央緩緩地走了出來,「歡迎主子回家」
「回家?」沈千尋更不解了。
「是,這裡也是主子的家。」來人笑著說道。
用手狠狠的扯了扯頭髮,沈千尋凌亂了。
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行了,就她那榆木腦袋你們別再逼她了,來日方長,今天就先饒了她吧。」就在這時,又一道戲謔的嗓音從耳邊響起,隱隱帶著一絲熟悉。
下意識的抬起頭,還沒等她看清楚,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下一刻,她便被摟進了一個懷裡,淡淡的松香味道,「小沒良心的,一走就是一年多,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呢。」
「呃?」渾身僵直的站在那裡,沈千尋覺得自己要石化了,尤其是此時那手臂摟住她的腰,那力道活像是要把她生生的給折斷似的。
她的小蠻腰啊。
「呃什麼呃?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說你忘了我,你就死定了,我保證。」話音剛落,她的頭上被狠狠的敲了一下,隨後只覺得肩膀一沉,來人大半身的重量已經悉數壓在了她的身上。
以一種極其奇怪的姿勢站在那裡,沈千尋徹底的無語了,伸出手用小手指頭輕輕地戳了戳那個明顯吃她豆腐的人,「喂,你是誰啊?我好像真沒見過你耶。」
「沈千尋,你再說一遍。」來人終於怒了,那一聲吼當真是地動山搖,她甚至都能清楚的感覺到洞頂上有土簌簌的落了下來。
「不說,我不說了。」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沈千尋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
天吶,這些都是什麼人啊?
「算你識相」說完,來人直接兩手用力的捧住了她的臉,昏暗的光線中那雙眸子宛如黑曜石一般光彩熠熠,「我最後說一次,我叫凌煜,凌煜,凌煜,記住了嗎?」
「記住了」沈千尋低低的說道。
「我叫什麼名字?」下一刻,那道本來狂躁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的溫柔起來。
「凌煜」沈千尋小聲的重複著,識時務者為俊傑,她可不想還沒見到楚衍就已經香消玉殞在這裡。
「哼,小沒良心的。」再次用力的戳了戳她的頭,凌煜拉起她的手便繼續向裡面走去,走到沈輕揚身邊時,轉身用力的踹了他一腳,「她要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給你個驚喜」雙臂環胸,沈輕揚不以為然的說道。
「驚嚇還差不多」凌煜沒好氣的說道,用力一拽,登時便看見沈千尋腳下一個踉蹌,身子失去平衡瞬間向前方撲去。
就在她哀嚎著是不是要和大地媽媽做個擁抱的時候,只覺得身子被攔腰抱了起來,下一刻,那種松香味道再一次盈滿鼻翼,「想讓我抱就早說啊,我說過的,這個懷抱永遠為你敞開。」
沈千尋的身子又是一顫,就在這時,他們已經邁進了石門。
和外面的烏漆墨黑不同,這裡面可謂是亮如白晝,那劇烈的光線讓她一瞬間便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張雌雄莫辯的臉就這樣映入眼帘。
「傻了?」拋給她一記媚眼,凌煜一臉戲謔的說道。
臉一紅,沈千尋連忙別開了視線,一顆心突然不受控制的砰砰砰狂跳起來。
來這裡一年多,她自認為已經見識了太多的美男,安容的清秀,楚衍的妖孽,楚廉的神秘,風颺的冷漠,再加上沉默的大哥和風騷的二哥,可是眼前的凌煜還是讓她呆了。
「想看就看吧,忍著會生病的。」低下頭看著她,凌煜一本正經的說道。
眉尖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沈千尋輕輕地晃了晃身子,「那個……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來?」
「不能」凌煜堅定的拒絕,隨後更加用力的將她抱緊了。
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沈千尋掙扎的動作更加厲害了,她可沒忘記這裡還有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她呢,再說了,她又和他不熟。
「你再敢動一下我就把你丟下去」看著她掙扎的越來越用力,莫楓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你先放開我」沈千尋也是一臉執拗的說道。
「這是你說的?」眉尖微挑,凌煜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嗯,我說的。」沈千尋說道。
話音剛落,只看見凌煜的手一攤,下一刻,沈千尋撲通一下掉在了地上。
「哎吆」一時吃痛,沈千尋忍不住叫了起來,感覺身上跟散架了似的。
臭男人,他到底懂不懂什麼是憐香惜玉啊?
「是你讓我放你下來的」雙臂環胸,凌煜好整以暇的說道,那神情擺明了就是她活該。
牙齒死死的咬著下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沈千尋沒有說話。
好吧,這個梁子她和他結定了。
起身,不再搭理他,沈千尋徑自向最裡面走去,直覺告訴她,楚衍一定就在裡面,那腿彷彿就像是有意識一般,總是能在需要的拐彎的時候自動的轉過去,那樣子根本就不像是第一次來。
在她身後,那群人逐漸散去,最後只剩下了沈輕揚和莫楓兩人依然跟在她身後。
「你說她失憶了?」側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沈輕揚,凌煜漫不經心的說道。
「還用問嗎?」目視前方,沈輕揚不答反問。
眉心微攏,凌煜的眉頭擰的更緊了,片刻,他又忽的抬起頭,「那她為什麼還記得楚衍?」
「呵呵,你問她。」沈輕揚一臉苦澀的笑了。
「死女人,氣死我了。」說完,凌煜氣沖沖的就往前走去,打算抓住她好好問個明白,可就在他剛走了沒幾步時,就看到沈千尋已經熟門熟路的摁下了通往寒池的機關,腳步登時頓在了那裡。
「你不是說她失憶了嗎?為什麼她會記得那個?」轉過頭,他一臉不解的問道。
沈輕揚也是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一幕,半晌,緩緩地搖了搖頭。
「讓我看,她根本就是裝的,死女人,看我不抽死她。」說完,凌煜已經氣勢洶洶的向她走去。
又一道石門在眼前轟隆隆的打開,站在門口,沈千尋突然感覺到一股森冷的寒氣從裡面涌了出來,渾身一激靈,她下意識的雙臂環胸,似乎是想藉助這樣的姿勢給自己取暖。
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深深的吸進一口氣,她徑自向前走去。
「你是不是想死啊?」她的腳剛邁進去一步,身後一股巨大的扯力便將她猛地拽了回來。
回眸,就看到凌煜的雙眸像是在噴火似的怒瞪著她。
「怎麼了?」沈千尋一臉不解的問道,剛才她往裡看的時候,只看到一團團的霧氣在翻滾,至於裡面到底有什麼她並不知道。
眼睛死死的瞪著她,半晌,凌煜狠狠的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白痴」
「嗯?」眉心微攏,沈千尋的臉色登時沉了下來,那神情分明已經帶上了一絲不悅。
「我說你是白痴,怎樣?有意見?」目光一沉,凌煜也不悅了。
瞧瞧她那樣子,從來了之後就沒正眼瞅他一眼,是不是在她的眼裡,只要有那個男人在的地方,其餘人都是擺設啊?
「讓開」沈千尋又說了一句,莫名的心裡就是有氣。
「不讓,你今天想進去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凌煜的脾氣也倔了起來,他必須讓她知道,天底下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會有脾氣的。
之前讓著她只是因為疼她寵她,不想讓她不開心,可如今,他突然發現一味的疼寵,只是將她推的越來越遠。
抬眸靜靜的看著他,半晌,沈千尋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你來真的?」
「比真金白銀都真」凌煜一臉堅定的說道。
無聲的咽了一口唾沫,沈千尋轉過了頭看向沈輕揚,而後者只是聳聳肩露出了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我最後說一次,讓開。」轉過身,沈千尋再次看向凌煜,語氣雖然輕緩卻透著不容人質疑的堅定。
斜睨了她一眼,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凌煜索性直接閉上了眼睛。
眉心微攏,沈千尋徑自對著他出拳,卻在他閃身避開之際,一抹奇異的香粉味道從她的袖子里揮灑而出。
「該死」一聲咒罵,凌煜再次閃身避開,可就是這一避,沈千尋已從他閃開的縫隙里徑自閃入了裡面。
「你給我回來」當察覺到那只是普通的女人家水粉時,凌煜登時怒了,剛想拔腿去追,身後沈輕揚的聲音涼涼的傳了過來——
「好了,讓她去吧,不看不心安,你知道嗎?」
「你……」看著他,凌煜登時氣結,半晌,一臉嘲諷的笑了,「真是個好哥哥呢,當真讓我感動的涕淚橫流。」
「你那是感動的嗎?我看是讓大蒜熏得吧。」一邊說著,沈輕揚也施施然的從他身邊走過,然後徑直走了進去。
冷哼一聲,凌煜也抬腳跟了上去。
甫一踏進去,沈千尋便覺得那寒氣從四面八方湧來,穿透了衣衫,鑽進她的骨頭縫裡,登時,那種如針扎般的疼痛就這樣密密麻麻的向全身蔓延開來。
咬緊牙關,她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因為她分明看到了那團團霧氣的最中央一抹紅色妖嬈叢生。
心驀地一顫,腳步便生生的定在了那裡。
身上依然如針扎般的疼著,站在那裡,她突然不敢向前行走一步,唯恐那只是她的幻覺。
站在她身後,沈輕揚什麼也沒說,凌煜也是鮮有的沉默了。
時間就這樣悄然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千尋深深的吸進一口氣,然後又緩緩地吐了出來,用力的搓了搓已被凍僵的雙手,又使勁的蹦了兩下,她隨後大踏步的向那裡走去,雖然那步子略顯僵硬,可是莫楓居然沒有嘲笑她。
那是一個巨大的寒玉床,那團團的霧氣似乎就是從這裡湧出來的,霧氣中央,楚衍靜靜的躺在那裡,依舊丰姿俊朗,那一身妖嬈的紅色卻襯得那張臉如雪般蒼白。
一直走到床邊,沈千尋的臉上還是帶著笑的,可是看到他的那一瞬間,突然覺得鼻子發酸發澀,忍受著那足以將人凍僵的寒冷,她伸出手輕輕的戳了戳他的手臂。
「喂,楚衍,你不夠意思了啊,睡醒了沒有?我這大老遠的來看你,你就這麼對我啊?」
「楚衍,你這個沒良心的,起來看看我,你以前答應過我,要天天給我做飯吃的,可是你爽約了,還爽了這麼久,快點爬起來,否則姑奶奶一腳踹死你。」
「喂,花孔雀,你不是最愛開屏的嗎?現在躺在這裡一個人都沒有,你打算開給誰看啊?」
「楚衍,你聽到我說話了沒有?我讓你起來,聽到了嗎?」
「楚衍,乖,咱不睡了啊,今天外面太陽可好了,我陪你去曬太陽好不好?瞧瞧你現在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見到鬼了呢。」
……
在他的身旁,沈千尋絮絮叨叨的說道,出口的嗓音沙啞異常。手一一的描摹著他的五官,然後撫過他的手臂,最後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
「楚衍,你再不睜開眼我就生氣了啊,你忘了你以前對我說過的話了對嗎?你說過要讓我一生快樂無憂的,不能讓我冷著、餓著,可我現在就好冷好餓,所以你起來帶我出去,好不好?楚衍,我要凍死了,我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楚衍,我餓……」
她依舊說個不停,聽到她的話,凌煜的眉頭越皺越緊,就在他剛想上前將她拽回來的時候,沈輕揚擋住了他,「算了,讓她去吧。」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喂,她這樣會凍死的。」凌煜一臉不苟同的說道,轉頭看看已經面色青白的沈千尋只覺得一顆心又揪了起來。
「五年前你也是這樣說的,她不是一樣活到現在。」沈輕揚涼涼的說道,「我要是你,我現在就去趕緊弄兩個熱菜,一會等她出來的時候再強迫她吃下去。」
「變態,你到底是不是她哥哥?」凌煜沒好氣的說道,嘴裡雖是這麼說,可是腳步已經開始向外移動。
「我知道她喚我二哥」瞟了他一眼,沈輕揚漫不經心的答道。
「你……」凌煜登時氣結,轉頭又看了沈千尋一眼,隨後氣勢洶洶的走了出去。
石室內的寒氣已經在沈千尋的頭髮上結了薄薄的一層冰,就連那眉毛上都是白白的一片,緊緊的握著他的手,那本來溫暖的掌心此時也是冷冰冰的,如果不是脈搏還有微弱的跳動,沒人會覺得那是一個活人。
身子半伏在他的身上,臉貼在他的胸口,沈千尋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心撲通撲通的狂跳著,半晌,她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然後拉過了他的手腕。
三個時辰后,她從石室里走了出來,一張小臉賽雪般的蒼白。甫一接觸到那溫暖的氣息,腳下一個踉蹌,她險些栽倒在地上。
「小丫頭」沈輕揚連忙扶住了她,眸子里難掩擔憂。而一旁,凌煜只是冷眼瞧著這一幕,看著她那搖搖晃晃的樣子,從鼻子里發出了一聲冷哼。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沒事」勉強擠出一絲笑,沈千尋輕聲說道。
「快過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說話間,沈輕揚小心翼翼的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了下來,抬眼看了一旁的凌煜一眼,狠狠的瞪了一下。
摸摸鼻子,凌煜起身給她倒了一杯茶,然後施捨似的重重的放到了她的面前,「活該,讓你逞能,怎麼沒凍死你?」
看了他一眼,沈千尋沒有說話,慢慢的端起那杯茶小心地捧在手中,「二哥」,半晌,她輕聲喚道。
「嗯?」看著她,沈輕揚輕輕地應了一聲,「怎麼了?」
「你說他是心脈受損對嗎?」側過頭看向他,沈千尋喃喃的說道。
「嗯,」點點頭,沈輕揚低聲說道,隨後看向她,「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我覺得他的心脈受損只是表象,他實際上是受了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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