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第158章 花魁趙婉芳
第158章花魁趙婉芳
金寶賭坊,也在平康坊。
「呦,李少俠!」
還沒進門,就有人拱手打招呼。
李衍扭頭一看,卻是個身形高大的漢子,一臉絡腮鬍,獅鼻闊嘴,渾身疙瘩肉。
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是誰。
「哈哈哈…」
那漢子抱拳道:「李少俠莫怪,在下鐵風,鐵師古是我父親,那晚混在人堆里,少俠的功夫,讓咱大開眼界啊。」
「哦,罪過罪過。」
李衍抬手抱拳,一臉歉意。
那晚腳行會長鐵師古親自前往助拳,雖是五行人情,但也是幫了他們,自然要客氣一些。
這漢子鐵風也是江湖老手,見李衍氣勢洶洶而來,立刻猜出是有事。
李衍最近接連出了風頭,他有意相交,便皺眉沉聲道:「李少俠也不是外人,可是出了什麼事,說一聲,咱們腳行的兄弟都在。」
見其剛從賭坊出來,李衍也有些摸不準,看了一眼金寶賭坊,低聲道:「鐵兄弟跟這家有關係?」
「沒。」
鐵風搖頭笑道:「臨近年關,雪下的緊,官道和碼頭都不通,咱也閑了,過來玩兩把。」
「怎麼,這家惹了李兄弟?」
他也會順桿爬,轉眼「少俠」就成了「兄弟」。
李衍笑道:「小事,同鄉中了套,幫他們抓幾個峰門的騙子拿回東西,這家什麼來頭?」
「放心,自己人!」
鐵風笑道:「這金寶賭坊,原本是個叫呂金寶的小子產業,他父親正是原陝州布政使呂卿。」
「這小子原本在長安狂得很,得罪了不少人,呂卿貪腐下獄,他也沒逃過,被逼得上了吊。」
「如今這賭坊早已轉手,新東家你也認識,就是牙行白堂主,前陣子還念叨你呢。」
「白堂主?」
李衍瞬間想起了這位模樣。
如果沒記錯,對方便是儒生打扮,習慣戴一雙白手套,兵器為鐵扇。
想到這兒,李衍眉頭微蹙,「牙行中人,怎麼也干起了蜂門的買賣?」
「定是誤會。」
鐵風笑著搖頭道:「白堂主可有錢的很,長安城中不少產業,哪會搶奪一個匠人的鋪子。」
「走走走,白堂主正好在賭坊,無論是誰家做了此事,都肯定會給李兄弟一個交代。」
說罷,便帶著李衍三人進入賭坊。
正如鐵風所說,剛一進門,便有賭坊的小廝恭敬迎接,將他們請上二樓一座雅間。
「李少俠,許久未見啊。」
一位儒生起身抱拳相迎,正是牙行白堂主。
長安牙行,以東南西北中劃分五堂,各自佔據地盤經營買賣,彼此不得越界。
這白堂主名叫白若虛,能佔據最繁華有錢的北堂,地位只在幫主之下,且手段高超,已確認是下一任牙行會長。
「白堂主,你惹禍了!」
鐵風和白若虛明顯很熟,先是一番咋呼,隨後才將事情講述了一番。
李衍不動聲色看向旁邊皮影戲班班主。
老頭微微搖頭,示意不是此人。
「竟還有此事!」
白若虛聽罷,也有些驚訝,搖頭罵道:「這幫蠢材,竟讓峰門的人進場子做生意,不是砸我招牌么!」
說罷,一臉歉意抱拳道:「李少俠對不住,事出在我這裡,定給伱個交代。」
「那伙人,我大概知道是誰,礙於江湖規矩不能說,但若李少俠信得過,此事便交給我辦。」
「明日之前,定讓他們把東西吐出!」
「另外,賠償也肯定少不了!」
李衍沉思了一下,微笑道:「也好,就有勞白堂主了,隨後晚輩做東,可一定要賞光。」
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也只能同意。
「好說。」
白堂主樂道:「李少俠名震花萼樓,我說什麼也得沾沾光,見識一下。」
李衍:「……」
事情有了眉目,眾人也就告辭離開。
白若虛一直將眾人送出賭坊,臉上笑容才漸漸消失,等回到房間,面色已冰冷似水。
他將房門緊鎖,轉身來到牆角,進入那巨大的漆木衣櫃,拽著旁邊的繩索輕輕一拉。
嘩啦!
衣櫃下木板瞬間打開。
他的身子直接墜下,木板又迅速合攏。
這同樣是個夾角秘道,一樓建在視線死角,長長的密道,直接通向地下。
密道直上直下,沒有任何梯子。
如此距離,常人落下肯定摔斷腿。
而白若虛卻只是左右借力,幾個來回,便已穩穩落在地上,望向前方。
下面竟還有一條密道,磚石斑駁,布滿青苔,看上去頗有些年頭。
長安城那是幾朝國都,歷經無數戰火,城中大戶為避災,暗中花重金建造密道,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根本不知道有多少。
前方密道左側有石室,火光隱隱。
白若虛眼中閃過一絲殺機,闊步而行,很快來到石室旁。
石室內點著燭火,或躺或坐了幾人,有的在床邊專心磨刀,有的則在喝酒吃肉。
「見過白堂主!」
看他到來,眾人紛紛起身。
白若虛面色平靜,淡然道:「諸位,這裡可還待的習慣?」
「習慣習慣!」
一名邋裡邋遢,滿臉兇相的漢子打趣道:「白堂主好酒好肉招待,咱們當然舒坦。」
說著,臉上露出一絲淫笑,「只是,嘿嘿…您也知道,咱們在山上待久了,那可真是憋壞了。」
「這裡是平康坊,娘們多的是,您看…」
「好說!」
白若虛臉上露出笑容,搖頭道:「諸位不是早出去了么,還弄了一大筆錢,想做什麼,何必跟我說?」
「你說是不是,楊兄弟?」
眾人身後,同樣有一名書生模樣的男子。
如果李衍在,就會發現此人正是牛背梁白虎寨四梁八柱中,負責探查消息的「插簽柱」。
也是當時殺了盧康之人。
「白堂主說笑了。」
聽得白若虛詢問,書生臉上陰惻惻一笑,摸了摸脖子上的疤痕,冷笑道:「咱們受教主派遣,來這長安城潛伏。」
「白堂主倒好,把咱們兄弟扣在這裡,連放個風都難,身份也不給安排。」「既然這樣,咱們兄弟總得另外想招。」
說到這兒,眼神已變得冰冷,「別以為這長安城只有你玩的轉,在下不才,道上的兄弟也不少!」
其他人相視一看,同樣臉色猙獰,各自將手放在了兵器上。
「唉~諸位兄弟誤會了。」
白若虛搖頭微嘆,「眼下的長安城,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洶湧,沒你們想象的那麼簡單。」
「少廢話!」
那書生冷聲道:「教主為開啟寶藏,還在秦嶺和太玄正教的人捉迷藏。」
「咱們奉命來長安城搞事,你卻把我們關在此地,莫非是有了二心,想造反?!」
白若虛苦笑了一下,「給諸位看個東西。」
說著,將始終戴著的白手套拽開。
幾名土匪看到,頓時暗吃一驚。
只見這隻手已徹底腐爛,有些地方生出膿皰,有些地方,則有古怪的蟲子扭來扭去。
書生一聲冷笑,「怎麼?這是中了誰的招?給我們看又是何意…」
話未說完,就臉色一變。
「有毒!」
然而,他發現的已經遲了。
幾名土匪只覺頭暈目眩,胸口憋悶,喘不上氣,一下子癱倒在地,不停咳嗽。
他們脖子脹的通紅,一口口噴著鮮血。
白若虛這才一臉平靜,將手套戴上,搖頭道:「給你們看這個,是要你們知道,憑你們這點本事,在長安城還掀不起風浪。」
「哼,賊性難改,只會壞事!」
說著,轉身離開密道。
身後暗室中,幾名土匪皮膚已成醬紅色,腦袋腫的碩大,兩眼充血,漸漸沒了呼吸…
…………
王府小院內,黑蛋滿眼震驚看著周圍。
「衍哥,你真厲害!」
他對李衍的崇拜已無以復加。
在村子里時,他就覺得李衍定能當個好刀客,但今日所見,已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我哪買得起?」
李衍啞然一笑,「我們不過是給人看房子,就這,還託了不少關係。」
「那是那是!」
沙里飛也在旁邊笑道:「都是苦哈哈,我們不過是朋友多了點。」
「忙了一天都餓了吧?走走走,先收拾房間,再找個飯館請你們搓一頓。」
「黑蛋,想不到你還有這麼個大伯…」
他看到李衍打眼色,知道對方還有事,便主動安排起了黑蛋叔侄倆。
而李衍看了看天色,見已日落黃昏,便轉身離開小院,在衚衕暗巷中拐來拐去。
沒一會兒,就來到了清苑樓附近暗巷。
他看了看周圍,見四下無人,便兩腿暗勁爆發,嗖得一下騰空躍起,抓著房檐往上攀爬。
快靠近趙婉芳房間時,他一手吊著房檐,另一手掐訣念咒,小指輕輕一勾。
嘩啦啦!一個芻靈自腰間皮囊飛出,順著牆壁滑行,無聲無息鑽入窗內。
這清苑樓花魁的話,他自然不會輕信,所以當時只是說有術士搗鬼,而自己知道兇手。
他約的時間,是夜幕降臨后。
黃昏剛至,就提前到來,便是想看看這女人會不會搞鬼,或者有沒有其他同夥?
房間內,唯有趙婉芳一人。
她坐在梳妝台前,拿著個破破爛爛的梳子,失神落魄,不知在想什麼…
李衍心中一動,收起芻靈后,雙臂發力,身子猛然騰空,直接躍到窗戶上,跳了進去。
「誰?!」
趙婉芳嚇了一跳,連忙轉身,待看到是李衍,頓時瞭然,冷哼道:「果然是沒個實話!」
「江湖險惡,不得不防。」
李衍毫不在意,看了看周圍,若有所思道:「說說吧,你當時到底看到了什麼?」
趙婉芳咬了咬牙,「你先告訴我兇手是誰!」
李衍沒有回話,只是冷冷看著他。
二人僵持了一會兒,趙婉芳無奈,只得低頭來到桌前,嘆了口氣,沉聲道:「那時我還小,母親生下我,也不知父親是誰,就在樓里給姑娘們燒水做工。」
「雖說苦,但我已經很感激,因為其他樓里的姑娘若生下野種,都會被老鴇給溺死,或賣給人販子。」
「至少,我還活著…」
「那一晚,我躺在灶房睡覺,只記得半夜安靜的可怕,隨後就聽到了貓叫聲。」
「那貓叫聲很是詭異,聽到后,我就跟鬼壓床一樣,腦袋清醒,身子卻無法動彈。」
「隨後就起了火,火勢快得驚人,無論姑娘們還是那些嫖客,根本沒有反應,轉眼就被大火吞噬。」
「好在最後一刻,我清醒過來,掙扎著鑽進了水缸,躲過一劫。」
「我嚇壞了,扮作小乞丐在街上看,見官府的人來了,隨意轉了幾圈就匆匆離開,最後定了個意外走水。」
「但我知道,是有人動手殺人!」
「我在街面上吃了不少苦,兜兜轉轉,又回到青樓之內,陪那些江湖客睡覺,央求他們教我學武…」
「外人看我是花魁,穿金戴銀,但我早已經心死,只想找到仇人,同歸於盡…」
說話間,已是兩眼無神,拚命抓撓的手臂,指甲撕出一道道血痕。
李衍一把將其手摁住,冷聲道:「清醒點,我的事還沒問完呢!」
趙婉芳深深吸了口氣,「你還想知道什麼?」
李衍若有所思,「原先的金翠樓里,都有誰養貓?」
趙婉芳回道:「柳姨娘、花卿、翠蘭。」
「花卿和翠蘭,就是當初陪你爹的兩個姑娘,事情過後沒多久,花卿就上弔死了,柳姨娘怕惹官司,就讓人偷偷埋了屍體。」
「隨後沒幾天,金翠樓就出了事。」
李衍若有所思,沉聲道:「你給那些姑娘燒水,有沒有發現,誰身上一直帶著佩蘭香囊?」
「還有,誰是來自江浙?」
趙婉芳想了一會兒,「柳姨娘、花卿、翠蘭,她們身上都帶著佩蘭香囊。」
「還有,柳姨娘就是來自江浙!」
說到這兒,她已滿臉震驚,「你的意思是…」
李衍沉聲道:「我聽人說過,江浙那邊旁門中,有燕門女子擅養一種妖物,名曰『金華貓』。」
「此妖擅魅人,宋時有宮廷女子,以巫蠱之術豢養此妖,魅惑皇帝,后被發現,株連九族,此術隨後也流傳至民間。」
「豢養此妖者,必須時刻帶佩蘭香囊,否則就會被金華貓妖反噬…」
說到這兒,他已明白了父親的死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