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摯愛親朋,手足兄弟
這一句話,直接讓顏良心臟狂跳:「祁侯何必虛言恫嚇?鄴城有審別駕鎮守,豈會輕易失陷?」
顏良覺得王景的話太過荒謬,根本不肯相信。
王景卻不在乎他信與不信,神色盡顯自信和從容:「所謂計謀,便是利用人心的空隙,來達成既定的目標。袁本初自以為妙計奪冀州,豈不知非血戰而得的天下,哪裡能坐得穩當呢?爾等以為的固若金湯,實則在吾之眼中,簡直漏洞百出,不忍直視。」
顏良雖然聽不懂王景的話,但是看他如此言之鑿鑿的模樣,心中更感不安,開始懷疑鄴城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王景看出了顏良的不安,調侃他道:「今日,不是殺你的時候,所以我決定放你回去。告訴袁本初,陰謀詭計終究難登大雅之堂。想奪回冀州,就堂堂正正地血戰一番吧」
眼見有并州甲士這樣的天下強兵前來阻擊,本就心繫鄴城安危顏良此刻自然萌生退意,當即決定放棄追殺,退兵回返。
而呂布和張飛,則是來到王景面前:「見過主公。」
「哈哈,這一次,真是辛苦二位了。」
王景上前將他們扶起。
呂布和張飛都恨恨不已:「若非吾等保留實力,那顏良豈能這般囂張?這一仗打得那叫一個憋屈啊。」
雖說兩人出發之前,王景早就和他們商量好了,這一戰旨在詐敗誘敵,千萬不可死戰。
但失敗這種事,總歸是讓人不爽。
尤其是張飛,那火爆脾氣,更是忍不了這種事情,一想到這個計謀是郭嘉所排布的,他就一肚子火:「奉孝這傢伙的計謀最好管用,否則我就去把他的頭給擰下來。」
「是誰要擰我的頭啊?」
郭嘉忽然現身,手裡還拎著兩壇美酒,施施然地走到張飛面前。
兩人因為都愛喝酒,所以很快就成了酒友,平日里沒少一起吹牛打屁,互相鬥嘴。
此時酒罈封口已開,陣陣誘人的酒香飄來,頃刻間便把張飛的酒蟲都給勾了起來。
張飛聳動著鼻頭,狠狠吸了一口氣,隨即露出陶醉的表情:「啊,是我最喜歡的燒刀子酒!」
燒刀子,酒如其名,是辣喉的烈酒,又加入了珍貴的靈果火棗進行釀造,蘊含一絲至陽之氣,飲之如吞燒刀。
此等勁頭十足的烈酒,正是張飛的最愛,讓他忍不住伸手去拿:「還是奉孝知我。」
郭嘉卻是不給:「方才我好像聽到誰說要把我的頭擰下來啊?」
張飛直接搖頭來了個否認三連:「竟有此事?你郭奉孝乃我張翼德的手足兄弟,摯愛親朋,何人敢對你不利?簡直豈有此理!」
眾人聽了都是哈哈大笑。
王景接過酒罈,對張飛說道:「酒,回去再喝,今晚不醉不歸!」
張飛這才想起,戰時不得飲酒的軍規,然後怒瞪了郭嘉一眼:「奉孝,明知道這時候不能喝酒,你偏偏拿一罈子燒刀子來我面前晃悠,安的什麼心?」
郭嘉得意地揚了揚眉毛:「沒事,我就是想讓你聞聞。」
「郭奉孝,你特么……」
話沒兩句,兩人又開始嬉鬧起來。
而在此時,鄴城卻是一片風起雲湧,多事之秋。
呂布和張飛雖被擊退,然則前有黑山軍,如今又有北軍前來犯,整個鄴城上下頓時人心惶惶,就連城中的世家,也因不安而出現了不滿的聲音。
治中別駕審配對此頗感無奈,袁紹留他鎮守後方,此刻他也只能不斷遊走各家,逐門逐戶的安撫住漸漸躁動的人心。
剛從許攸的家出來,哪怕煉神修為已至宗師之境的審配此刻也是揉捏眉心,一臉疲態,顯然被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情鬧得心力交瘁。
就在他想要閉目休憩片刻之際,忽聞一聲弦震颯然而至,忽如其來的黑光,化作一支弩箭,釘在了他的轎子上。
弩箭略微射偏,卻也劃破了審配的臉皮,只見右側的臉頰上,一道寸許長的血痕讓人觸目驚心。
審配驚出一身冷汗,隨即便回過神來,怒聲大吼:「有刺客!」
隨行的侍衛立刻將審配圍成了一團,防止再有暗箭來襲。
與此同時,聽聞審配居然當街遇刺,駐守城中的將領更是差點沒被嚇死,一個個趕忙跑來探望。
他們生怕審配有個好歹,袁紹回來就要問他們的罪。
眾將雲集於審配的別駕府中,審配本人更是臉色難看,臉上的傷口,雖然已經請大夫包紮過,卻依舊在往外緩緩滲血,讓審配的表情,更顯猙獰和嚇人:「說吧,城中為何會有刺客!」
遭遇刺殺,險些喪命,此時此刻的審配,內心之中湧出森寒的殺意,自己方才差點就要死了!
刺客究竟是如何潛入城中,還逃脫了官府監控,動用了大黃弩這樣的違禁兵器,這件事稍微想想,就讓人細思極恐。
無論如何,審配都不可能輕輕放下,此事他必然會追查到底。
而此時鄴城內,不少人都惴惴不安,尤其是那些留守城中的將領有許多人當初可都是韓馥的手下。
在得知審配遭人行刺之後,他們無不面面相覷,滿嘴苦澀。
誰讓他們身上打著「韓馥」的標籤呢?
單單是這一點,就註定了黑鍋很有可能會扣在他們身上。
見沒人回答,審配臉上的表情更加陰沉:「怎麼,一個個都啞巴了?一群廢物,要爾等何用?」
當著眾人的面,審配大發雷霆,但袁紹接受冀州牧的位子沒多長時間,關於情報的掌控暫時還沒有辦法,只能以後再去思考如何布局,所以審配問起了另一件事:「可曾抓到了刺客?」
眾人再次面面相覷,最後由有監察彈劾之權的都官從事朱漢硬著頭皮站了出來說道:「啟稟別駕,我已封鎖全城,想必很快就會將刺客逮捕歸案。」
這種官樣文章,審配聽得多了,冷笑以對:「那就是沒抓到咯。」
朱漢一聽審配那冷冰冰的語氣,額頭上頓時冒出豆大的汗珠,整個人亦是惶恐不安,驚慌失措。
袁紹初定冀州,他好不容易才熬出頭,可不想因為得罪了審配而被打回原形、
要知道他最近囂張跋扈,很是得罪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前州牧韓馥,沒了身上的官皮,他估計立馬就要被仇家報復,說不定全家都要橫死。
因此朱漢很沒有骨氣地跪下,直接給審配來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瘋狂表露決心:「別駕還請再給下官三天時間,三天之內,我必將刺客擒獲,交由別駕處置!」
「很好,我就給你三天時間,千萬別讓我失望。」
說到後面時,審配已經用上了重音,顯然意有所指。
而朱漢抬頭看了看審配的眼神,瞬間心領神會:「別駕放心,屬下明白!」
身為治中別駕,坐鎮鄴城的最高級別官吏,還是袁紹的心腹屬下之一,審配被刺殺的案子,已經不僅僅是一次普通的刺殺事件。
毫無疑問,這更是一件足以動搖袁紹權威的政治事件,後續必會在鄴城掀起一片血雨腥風,不知道多少家族和勢力要因此而遭遇慘烈的洗牌。
無論如何,刺客都必須被逮捕歸案。
畢竟在鄴城這個袁紹軍的大本營里,若是連審配本人的安全都無法保證,那其他人又該如何自處?
所以刺客必須落網!
而且必須是三天之內!
一定要從重從快,否則一旦人心動蕩,麻煩只會更大。
審配對朱漢的暗示已經非常明顯了,即便沒有抓到真刺客,那至少也要找到替死鬼,把潛在的風險和威脅先壓制下去再說。
毫無疑問,審配是個智者,幾乎只是瞬間就想到了事件後續可能造成的破壞和影響,因此提前做好應對措施。
而朱漢就是最合適的執行者,因為他已經往死里得罪了韓馥,連韓馥獨子的雙腿都打斷了,偌大冀州,已無他容身之所。
所以審配沒把事情交給其他人來辦,而是讓朱漢去做這件得罪人的事情,甚至可以用追查刺客為理由,借題發揮,光明正大地去對付那些不肯合作的世家和豪族。
因為審配知道,朱漢現在只能跟隨自己的主公袁紹一路走到黑,他不想自絕性命的話,絕對會保守秘密,並且什麼臟活累活都得干。
審配的反應不可謂不迅速,他的安排更是不可謂不妥當,但審配終究還是慢了一步,他的想法,他的應對,早就在郭嘉的算計之中,並且已經安排好了反制的措施。
朱漢剛準備出別駕府去抓刺客,結果卻被堵在了門裡。
門外頭,忽然出現一隊甲兵,將審配的府邸團團包圍,讓府中之人插翅難飛。而率隊之人不是別人,竟是韓馥當初的從事趙浮。
朱漢認出了趙浮,怒聲呵斥道:「趙浮,你居然兵圍別駕府,難不成是要造反嗎?」
趙浮當初就反對袁紹入主冀州,甚至不惜舉兵對抗,當時他手裡足足有一萬能開硬弓的冀州射手,實力非常強大,可惜韓馥沒有聽從他的意見,最後依舊讓位於袁紹。
但是趙浮內心深處,依舊對此事掛懷於胸,對袁紹很是不服,因此聽了朱漢的呵斥,直接大聲嘲笑:「他袁本初自己就是亂臣賊子,你甘當走狗,也好意思污衊我造反?真是笑話!」
朱漢本打算搬出袁紹來震懾趙浮身邊的士卒,卻不料竟然弄巧成拙。
畢竟這些士卒都是吃帝朝的皇糧長大的,早已習慣了聽從朝廷的命令,當初韓馥是得到朝廷任命文書的冀州牧,他們聽從韓馥的命令。
後來袁紹當了冀州牧,還說自己是車騎將軍,冀州本地有聲望的郡望和名士都沒有出面反對,所以他們信了。
可是現在,趙浮質疑了袁紹的身份,這份信任,頓時搖搖欲墜。
同時袁紹政權的合法性,也岌岌可危。
朱漢瞬間想到了這麼大的事情,單憑趙浮絕對無法做到,背後肯定有一個驚天大陰謀!
所以朱漢趕緊返身去找審配:「別駕,大事不好了,趙浮兵圍別駕府,韓馥可能反了。」
審配一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如何可能?全城的兵權明明掌握在我……啊,不好,中計了!」
「別駕你無恙否?」
捂著心口,審配一個踉蹡,若非朱漢眼疾手快扶住他,差點就要癱倒在地。
審配卻是臉色慘然,環顧四周,看著眼前聚在一起的城中守將,他瞬間就想明白了對手的計謀和目的,整個人倒吸一口涼氣,心神俱震。
自己代替袁紹坐鎮鄴城,身份何等尊榮?
所以自己當街遇刺,城中掌控兵權的武將必然要來探望,以表忠心,免得落人口實,又或者是在冀州的官場上遭受攻訐。
而躲藏在暗處之中的對手,恰恰是是利用了這一點!
用一起刺殺案,就成功調動了城中各營的將官,導致兵將分離!
然後再趁此機會,遣數百精銳,圍住別駕府,就可以從容地策反城中的冀州兵馬。
論智謀和心機,審配在眾多謀士中,也位列於當時一流,因此越是推演,心情越是沉入谷底:「韓文節絕無此等計謀,背後替他謀划之人,必然擅查人心,而且對冀州,對鄴城,甚至對我本人都有足夠多的了解,能預知眾人的思維和決策,並且提前設下陷阱……」
「此人,究竟是誰!?」
審配越想越是心驚,越想越是心寒。
背後竟然藏著如此上智之人,還對自己和主公如此懷有惡意!
「別駕,吾等眼下該如何是好?」
朱漢已經徹底慌了神,韓馥如果重登州牧之位,別人或許還可平安無事,但是他卻是死定了的。
韓馥放過誰都不會放過他!
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審配,哪有精神去在意朱漢的死活,他強裝鎮定,面色淡然地說了句:「不用擔心,我在府內還有數十護衛,加上幾位將軍隨行的親兵,足可抵擋一段時間。韓馥手裡沒有兵符,他就算想要策反城中的守軍,士卒們又豈會聽他的?」
一句話,在場眾人原本忐忑不安的情緒,頓時都平復下來。
「別駕所言甚是,沒有兵符,他韓文節又能如何?」
「兵圍別駕府的消息瞞不了多久,等城中守軍發現不對,就是趙浮等人身死之時!」
審配現在也只能不斷引導眾人的思維,把眼前這些韓馥的舊部安撫住再說。
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審配也想不通對方費盡心思布下這麼大一個局,到底圖啥?
韓馥此舉雖然會造成一定的麻煩,但冀州世家心向袁紹,韓馥成功的幾率可以說是十分渺茫。
同時審配心裡也暗暗惱恨。
好你個你韓文節,不乖乖認命當你的奮武將軍,居然敢跳出來攪風攪雨想壞主公的大業?
真是不知死活!
周圍前來探望韓馥的將官此時皆是放聲大笑,當著審配的面對韓馥百般嘲諷。
「這韓文節,慫了一輩子,偏偏現在冒頭,真是不知所謂,或者不好嗎?」
「就是說啊,沒有兵符,他想策反全城兵馬,除非他手裡拿著聖旨,哈哈哈哈!」
審配聽了這話,卻沒有笑,身子再次發軟,剛從沒想通的事情,如今答案已然明了,然而答案卻是審配最不願意接受的殘酷事實。
「好一個連環計,好一個片紙奪冀州,好歹毒的用心啊!」
方才想不通的問題,在聽到「聖旨」二字之時,審配頓時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同時心中也是一片冰涼。
他知道自己雖然推敲出了對方的全盤謀划,但此計已成,想要破局,卻是難如登天。
只因為唯一能夠破局的人,此時並不在城中!
「難怪要引顏將軍出城,必然是對方熟知冀州軍內部的情報,明白以顏將軍的出身和威望,足以鎮壓軍心,就算有聖旨也難以成事。」
審配終於窺破了對手的用意,但顏良已經出城,難挽敗局。
顏良出生於安平郡堂陽縣,是土生土長的冀州人,又位列河北四庭柱之一,因勇冠三軍而素有威望。
正是靠著顏良和文丑等冀州將領的存在,袁紹這個汝南人才得以籠絡冀州士卒的軍心,讓將士聽從他的命令。
然而要命的事,文丑與顏良兩員大將此刻皆不在城中!
如此一來,只要操作得當,韓馥是真的只需一紙文書,就能合理合法地奪回冀州。
畢竟普通的士卒哪裡知道上層大人物的鬥爭?
他們只會聽從命令行事,若是有自己的直屬長官在,那還好說,若是沒有直屬長官,自然是誰的地位高聽誰的。
而炎漢帝朝治世數百年,又有誰的地位能高過皇帝?
當然,若是袁紹已經統治冀州數年,不斷安插人手掌握關鍵位置,名聲和威望深入基層,只要不用擔心被朝廷用一份聖旨就剝奪一切。
可偏偏眼瞎冀州剛剛易主,袁紹對冀州的掌控力顯然達不到這樣的程度,眼下袁紹軍的主力也在忙著與公孫瓚開戰,後方極為空虛。
韓馥畢竟是前任的冀州牧,如今又拿著聖旨,而軍營里能夠說得上話的將領皆不在場,他們就算懷疑,也只能聽命行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