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我怕公台兄介意啊
雖然不知道郭嘉為何詢問陶謙和劉寵的情報,但楊弘還是在心中仔細回想了一番,隨後才無奈地搖了搖頭:「實在抱歉,在下於后將軍府內並未見過陶謙和劉寵派來的使者。」
雖然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可郭嘉聽完楊弘的講述之後,依舊捏著下巴開始盤算起來,隨後再次發笑:「竟然沒派出使者?看來事情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僅僅是這一點微末的情報,郭嘉便已經得出了許多有價值的信息,對於豫州和荊州的局勢更是瞬間瞭然於胸。
「多留無益,我也是時候該踏上歸途了。」
郭嘉這話,讓楊弘十分錯愕:「郭祭酒這便要走了嗎?」
「雖然我還未來得及出手,但出使的目標既然已經達成,又何必再多做停留?不如回去復命,順便提醒主公注意豫州的變化。」
郭嘉語氣之中,帶著淡淡的落莫,那是對手難尋的惆悵和遺憾。
楊弘見了嘴角抽搐,眼皮直跳,心中很想罵娘。
裝,實在是太裝了!
但楊弘又不得不承認,郭嘉思維上的跳脫以及對人性的把控,當真是給他一種鬼神莫測之感。
每次站在郭嘉面前,楊弘就覺得自己的思緒被他完全看穿,以至於坐立難安。
郭嘉想了想又吩咐了一句:「哦,對了,袁術若向你問起我離開的原因,你便告訴他是因為他的無禮和怠慢,我才憤然離去。」
留下這句話,郭嘉便擺了擺手,端茶送客。
當天傍晚,袁術果然收到了郭嘉「憤然離去」的消息,直接被這則出人意料的消息給打了個措手不及,在後將軍府里甚至對謀士發了脾氣:「說什麼先晾一晾,才好談條件。現在倒好,人直接走了!若是王元旭因此興兵來伐,汝等誰能抵擋?」
看著麾下一個個開始低頭裝鵪鶉的謀士,袁術氣得三屍暴跳,怒上眉梢。
對他來說,郭嘉好歹是代表洛陽天子的天使,雖然現在劉協的政令連嘉德殿都出不去,可朝廷在名義上還是中原共主,作為各路諸侯之一,袁術也迫切需要一個受到朝廷承認的官方身份。
要知道,袁術的后將軍一職乃昔日董卓所封,到了如今已經頗有點名不正言不順的感覺,他還想著和郭嘉談談條件,向洛陽方面討個一官半職,甚至是得到一個爵位,這樣以後出去混也有牌面一些。
男人嘛,都是好面子的,而袁術這麼浮誇的一個人,更是追求面子多過裡子。
現在郭嘉這一走,他頓時就坐蠟了,直接把之前反對接見郭嘉的謀士們叫來府邸里,劈頭蓋臉地一頓臭罵,恨不得每人抽上十幾二十個耳光,好發泄他心中的怒火。
楊弘自然也在其中,而且他被罵得最慘。
沒辦法,誰讓他一去見郭嘉,郭嘉就走了呢?
他還沒辦法和袁術辯解,只能低著頭乖乖被噴,心中不禁感慨這二五仔,果然是不好當啊。
楊弘心裡,開始祈禱著袁術趕緊敗亡,自己也好名正言順去投奔王景這個前途更加光明的新主公。
郭嘉離開宛城之後,一路沿著官道,向北而行,途經昆陽時,車架卻意外遭到了攔截。
北風蕭蕭,明晃晃的刀劍,散發出陣陣的寒光。
郭嘉掀開簾幕,從車窗上探出半個腦袋,眸若點星,語氣略帶輕佻:「哎呀呀,公台兄這般殺氣騰騰的陣勢是為哪般?你我道左相逢,如此做派未免有失禮數。」
「死到臨頭,還能嬉皮笑臉,即便是我,也佩服你潁川郭奉孝的膽識。」
開口之人,是站在陳宮身邊的一員持弓猛將,只見他身材高大,雙目猶如鷹隼,銳利而充滿殺氣。
郭嘉看了這人一眼,便笑道:「足下雄壯威猛,雙臂修長還擅使長弓,想必便是夏侯妙才當面吧?」
夏侯淵身披寶甲,聞言面露愕然之色,眉頭一皺:「你認得我?」
此時的他,還只是曹操麾下騎都尉,並未聲名鵲起,威震一方。
反觀郭嘉,因片紙奪鄴城而被天下稱之為無雙國士,夏侯淵從未想過,郭嘉居然認識他,被鬼才盯上可不是什麼好事,袁紹便是最好的例子。
郭嘉用審視的目光掃過夏侯淵,只見他笑而不語,一臉淡然。
陳宮卻是臉色陰沉,語氣森然:「暗衛果然無孔不入,看來整個豫州都已在王景的監控之下。但也正因為這樣,我不能再縱虎歸山,放任你這樣的危險人物回去襄助王景。」
對付郭嘉這種出身潁川,熟悉豫州內部情況的人,無論是擒是殺,在陳宮看來,都等同於是斬斷了王景的左膀右臂。
「唉,半路截殺這種小人行徑也用出來了,陳公台你自詡兗州名士,氣量卻狹隘至此,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讓嘉大失所望。」
郭嘉對著陳宮一頓搖頭感慨,品頭論足,把陳宮氣得夠嗆,心中殺意更盛。
自從知道郭嘉也來了宛城之後,陳宮就一直在暗中監視驛站,並且尋找機會,如今好不容易等到郭嘉離開了袁術的地盤,當即帶著夏侯淵過來截殺。
而夏侯淵則是欣賞郭嘉的才華,目光如刀,落在他的身上,冷聲說道:「我家主公愛惜人才,你若肯誠心歸附,淵可饒你性命。」
郭嘉聞言一笑,黑白二色棋子在右手指縫間不停流轉,只見他語氣輕慢地說道:「奮武將軍確實是當世豪傑,昔日會盟討董,諸侯聯軍按兵不動營營苟且,唯有他曹孟德與孫文台心懷天下,奮力除賊,夠資格稱得上是英雄人物。」
聽聞郭嘉如此面盛讚曹操,夏侯淵喜不自勝:「所以你是答應了?」
郭嘉卻是把問題拋給陳宮,露出玩味的笑容:「我倒是不介意,就怕公台兄介意啊。」
夏侯淵直接被郭嘉的話給繞蒙了:「啊?他為什麼會介意?」
郭嘉語氣揶揄:「我若前去投奔,就怕公台兄的軍師之位保不住了啊。」
陳宮早就知道郭嘉這種人,絕非威脅能夠收服的,因此根本懶得招降,言語中已然帶著冰冷的殺意:「命在旦夕,也敢挑撥離間,郭奉孝你當真以為我不會動手殺你嗎?還是說,你對王景的忠心,讓你願意以死明志。」
夏侯淵這會兒再傻也明白過來自己被耍了,當即彎弓搭箭,怒視郭嘉:「你他娘的想找死!」
「幾句話就要殺人,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眼前的危機,郭嘉似乎毫不在乎,表情恣意,神態慵懶,甚至還有心情拿出一壺美酒,小酌了幾口:「天色不早,我也要繼續趕路了,就此別過吧。」
「想走?你走得了嗎!?」
夏侯淵心中怒極,再無留手,一箭向著郭嘉面門射出,就要取他性命。
飛羽箭經!
震雷式!
弓弦一動,聲如震雷,箭勢雷霆萬鈞!
夏侯淵乃武骨大成的一流猛將,雙臂能開九石之弓,一箭射出,穿雲裂空,威力足以開山劈石。
箭矢如彗星襲月,轉瞬即至,眼看著就要將郭嘉射殺當場。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劍光從天而落,宛若游龍。
鐺~
勢若驚雷破長空的利箭終被冷冽的劍光所攪碎,烈雷之聲戛然而止。
馬車的後門,不知何時開啟,而郭嘉的身後,亦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肅立的身影。
此人身形不甚高大,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瘦削,但卻給人一種鋒芒畢露之感。容貌被面甲所遮擋,唯有額頭上一個突出的金色尖角,彰顯出了此人在暗衛中的身份和地位絕不簡單。
陳宮面色一寒:「名劍懸翦,頭角崢嶸,你是游龍劍史阿?」
史阿就這麼平靜地站在那裡,空氣便彷彿凝固了一般,他並未理會陳宮,而是語氣從容地下令:「你們幾個帶軍師先走,吾留下斷後。」
「是!」
隨行的暗衛默然地站到了史阿身後,其餘人則是護送郭嘉離開。
那態度,那眼神,簡直就是目中無人,渾然沒把夏侯淵和他帶來的曹軍精銳放在眼裡。
「竟敢如此小看於我?當真不知死活!」
夏侯淵本就脾氣暴烈,見史阿如此做派,他哪裡能忍?
只見他當場便下令發起進攻,誓要殺了史阿與郭嘉,以泄心頭怒氣。
「結陣。」
面對來勢洶洶的曹操軍兵士,史阿面無懼色,冷聲下令。
隨即便見他手中劍光流轉,連續擋下夏侯淵含怒射來的三隻破甲重箭,但身體亦被巨大的衝擊力震得連退數步。
鐺~鐺~鐺~
史阿並非力量型的武者,但仍以過人的身法卸掉了箭矢上傳來強大衝擊。
然而夏侯淵亦非易於之輩,他的《飛羽箭經》火候極深,甚至憑著過人的武道資質,將巽風箭與震雷箭合二為一,一箭射出,風雷隨行,迅捷而狂霸,勢不可擋。
史阿雖然藉助雙足卸去勁力,可手中長劍猶自輕吟不止。
「好準頭,好臂力,本事不差。」
一聲由衷的讚歎之後,只見史阿步走蛇形,身若游龍,頓時讓夏侯淵難以鎖定他的位置,而史阿則是趁機啟動身後百刃機匣的內部機關,暗器連射,還以顏色。
飛釘如雨而至,表面在陽光照射下泛起幽藍色的光芒,顯然塗抹劇毒。
夏侯淵目力驚人,見之驟然色變,連忙棄弓拔劍,連連格擋,同時口中大罵:「卑鄙小人,竟想暗器傷人!」
史阿冷笑:「你用弓箭,我使暗器,誰又比誰高尚呢?」
戰場之上,向來是不談道德,只論生死。
人群中,史阿指揮若定,人數雖少,卻憑著默契的配合,仰仗白猿劍陣之威,成功幫助郭嘉突圍,並且數次阻擋住了夏侯淵追擊的腳步。
得到郭嘉已經脫險的消息,史阿也且戰且退,順勢渡過潁水,進入陳國地界。
夏侯淵還想繼續追擊,卻被陳宮攔了下來:「妙才莫要再追了,再往前便是陳王劉寵的領地,此人為漢室宗親,野心勃勃,恐怕不會歡迎吾等到來。」
劉寵勇猛過人,善使弓弩,箭法高超,又有滅法金弩這樣寶物在手,當初就連肆虐豫州的河陰四獸亦不敢隨意招惹。
雖然三國歷史中,劉寵籍籍無名,可謂毫不起眼。
可此時的豫州,什麼袁術和曹操都要靠邊站,劉寵才是頭號扛把子。自靈帝劉宏還在位時的中平年間起,劉寵便已擁有數千張強弩,為了應對當時的黃巾之亂,他大肆徵召境內兵士,屯駐都亭,守衛陳國,擁有部眾達到十餘萬人。
無論是曹操還是陳宮,都不想現在就招惹這個虎踞許縣西面的強鄰,那是在找死。
「這樣都讓他給跑掉了,真是氣煞我也!」
夏侯淵氣得揮劍亂砍,這次他親自帶隊出來,本打算擒殺郭嘉拿回去獻予曹操,以此揚名立萬。
沒想到在最後的時刻仍是棋差一著,功虧一簣。
陳宮對此也是頗感無奈:「臨時布局,難免有不盡如人意之處,只是可惜了這次的機會,如郭奉孝這般聰明絕頂之人,日後再想殺之,怕是難如登天了。」
郭嘉身為謀士,孤身在外落單的機會實在難得,這次刺殺失敗,必然讓對方提高警覺,以後想要再出手,就更困難了。
…………
淮陽,陳王府。
郭嘉正和陳王劉寵,還有國相駱俊宴飲。
美酒佳肴,又有歌舞和美人助興,在享受上向來不肯委屈自己的郭嘉,自然放浪形骸,樂在其中。
劉寵看了一眼正在和歌姬調笑的郭嘉,尤其是看到郭嘉那張年輕得過分的臉,一點也不相信眼前之人,會是傳言中那個片紙奪鄴城,一人亂冀州的無雙國士,鬼才軍師。
駱俊看出了劉寵眼中的懷疑,在一旁小聲提醒道:「王上,切不可小看郭奉孝此人,祁侯王景何等人物?又豈會任命一位庸才做軍師祭酒?」
軍師之位,自古有之,祭酒之稱,則指的是「首席」之意。
郭嘉能夠在王景麾下的眾多謀士中,得封「首席」,可見他在謀略一道上是何等的驚才絕艷,絕世無雙。
劉寵心中嘆息,他雖然不太相信郭嘉當真有傳聞中那般的鬼神莫測,卻也不敢質疑王景的眼光。
畢竟此時的王景,可是真正的天下第一諸侯,掌控京師,手握三州之地,坐擁數萬雄兵,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其鋒芒之凌厲,群雄某有能擋者。
尤其是陳國的北面,就有關羽和蔣欽兩位猛將,以及駐紮著兩萬大軍,對豫州虎視眈眈,如同一把利劍,懸在頭頂,更是讓劉寵寢食難安,也讓他心中大感懊惱。
早知今日,當初說什麼也該把王景留在陳國,有此人襄助,自己三興漢室的霸業,豈非如虎添翼?
奈何時光不能倒流,如今王景已經龍飛在天,小小的陳國,已經容不下這尊無敵戰神了。
所以劉寵聽聞郭嘉路過陳國,立刻便設宴熱情款待,隨後得知郭嘉竟在昆陽遭遇刺殺,整個人更是驚出一身冷汗。
以至於劉寵不顧禮儀,當場便對曹操和陳宮破口大罵。
當今的炎漢帝朝,誰人不知郭嘉乃王景所任命之軍師祭酒?
更何況郭嘉還是王景的摯友,並且背負聖旨,有著天使的身份。如此重要的人物,一旦死在豫州境內,屆時王景雷霆震怒之下,不說伏屍百萬,豫州卻也難免血流成河的結局。
而陳國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更是首當其衝。
王景若真的大軍壓境,自己身為陳王,祖宗所傳基業,守土安民之責,到時自己守是不守?
為此,身為陳王劉寵心裡把曹操和陳宮的十八代祖宗都給罵了一個遍兒,太特么能折騰事兒了。
你想死就去上吊啊,為何要連累我?
至於郭嘉,劉寵則是當成了燙手山芋,希望趕緊把他送走了事,免得真的死在豫州,自己脫不了干係。
眼見郭嘉玩得很嗨,半點沒有要離開淮陽的意思,劉寵急了眼神示意國相駱俊趕緊想個法子把眼前的瘟神送走。
可駱俊哪裡能有辦法?
可主公有命,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來探郭嘉口風,小心翼翼地問道:「郭祭酒出使宛城,如今歸來,難道不該儘早回去向祁侯復命嗎?」
郭嘉懷抱美姬,手握美酒,喝得半醉微醺,聞言便是露出揶揄的笑容:「怎麼,國相這是要趕嘉走嗎?」
「不敢,不敢。」
駱俊不想得罪郭嘉,更不敢得罪王景,只能陪著笑臉:「只是擔心郭祭酒若回去遲了,會惹得祁侯動怒。」
「哦,難不成在國相眼中,我家主公的氣量竟狹隘至此?」
「誤會啊誤會!」
郭嘉這話,駱俊哪敢承認,他嚇得呼吸都變得急促了幾分,這世上敢講王景壞話的人不能說沒有,但他駱孝遠肯定不在其中。
否則若是被人給故意不小心地傳到王景耳中,他的命還要不要啦?
郭嘉見駱俊一臉窘迫,也不再繼續逗他,安撫道:「國相不必如此緊張,我說笑而已,看你這大冬天的汗流個不停,小心染上風寒啊。」
駱俊聞言擦著額頭的冷汗,心裡對郭嘉的惡趣味腹誹不已:你特么敢說,我不敢笑啊。
隨後駱俊也是心中凜然,自己居然連郭嘉幾句話都招架不住,情緒和思路完全被拿捏住,鬼才之名,當真是名不虛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