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今日的恥辱
寅劍山眾弟子們,隔著水道看著遠方逐漸清凈的茶館。
「那個領頭的,年紀輕輕,倒是殺伐果斷。」
「他的刀法凌冽,怕是花了二十年的功夫…」
「來京城這麼久,怎麼沒聽過這等人物。」
重修武的弟子們為其所驚艷道。
而一旁重修道的弟子們,卻接連搖首。
「道緣不深啊,不過一俗世武夫。」
「這樣的人如何能問長生大道?」
「就是可惜了他這一張臉皮了,如果修道,不知多少姐妹要動凡心咯。」
……
一眾議論之中,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抱著拂塵,緩緩走入了周依棠的七尺之內。
「師尊,師姐師妹都在談論那男子呢。」
她是周依棠的道童,名為陸英,也是眾人中,唯一能喊周依棠「師尊」的人,她玩鬧地問道:
「師尊可也在看他?」
她沒期待師尊給出肯定的回答,甚至沒期待師尊回答。
江湖之上,何人不知道周劍甲往往只出劍不出聲。
就跟過去一樣,師尊不會回答,只會任由自己玩鬧,最後無奈地搖搖頭。
陸英如此作想。
接著,她便自顧自地絮叨道:
「武藝雖好,可惜殺人刀,活人劍,與我們寅劍山是天生相衝……」
話音斷在這裡,只因陸英聽到她的聲音。
「嗯。」
女冠微微頷首。
「嗯…嗯?」
陸英為之愕然,像是看見水中火。
她眨了眨眼睛,嘴唇微張,滿是震驚錯愕。
「師、師尊…他可是武道大才,鳳毛麟角之輩?還是說,其他人看錯了,其實他道緣深重?無意間斬卻三屍九蟲……」
陸英知道,此人確實有幾分驚艷,無論是武藝,還是樣貌,不然也不會引起茶樓里一片議論紛紛,可連師尊也對他上心,這委實太過驚世駭俗了,到底是看中了他哪一點?
隔著寬闊水道,碧波幽幽,茶樓里,只見女冠遠遠眺望,輕聲一句:
「他瘦了。」
陸英先是驚愕,而後迷惑不解。
師尊提前來京,接連數日等候,就只為了說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嗎?
寅劍山的師姐師妹都在談論他的道緣武藝,乃至樣貌,她卻說一句「他瘦了」?
陸英如臨大敵,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師尊的面色。
那一雙清冷眼眸里,眸光複雜。
既是深重恨意,卻又有一絲…愛憐。
………………………
【條件滿足,怨仇陰陽訣觸發】
【怨仇陰陽訣初學入門,二百一十年異種真氣,可汲取其中三成,得七十年真氣。閔寧負面情緒獎勵五年真氣。】
陳易看著負面情緒,又貪婪地看著閔寧。
最後,主動地翻身下馬,緩緩朝向庭院走去。
看著下屬的背影,閔寧像是木雕一樣立在馬上,久久不能動彈,良久后,雙拳緊攥,竟生生攥出了血來。
掌心出血,閔寧回過神來,銀牙幾乎都要咬碎。
怪不得…
怪不得他沒對姐姐出手……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閔寧把手按在刀柄上,恨不得一刀讓那個男人頭顱落地。
良久之後,看重俠義的她還是放下了刀,她擰過頭去,默默把血往臉上抹了抹。
她要記住今日的恥辱!
回到庭院,陳易在水缸邊洗手,看了眼面板。
【真氣所余:八十七年。】
看著這麼多真氣,陳易又看了看自己所會的幾門功法。
【斬蛟刀法(登堂入室)、吸星大法殘篇(初學入門)、鷹落功(未曾習得)。】
除去陰陽訣外,這就是眼下自己掌握的三門武學。
盤算盤算,如果都修鍊到圓滿至臻,離前期小無敵,就差一門防禦法門了。
想到這裡,陳易毫不猶豫地,就往其中鷹落功和斬蛟刀法里灌注真氣。
至於吸星大法,有過這次差點爆體而亡的經驗,陳易不打算過快將之修鍊。
異種真氣太多,自己的經脈無法承受,還是等到祈福道場上弄到靈丹妙藥之後再說吧。
一門好刀法,能夠削鐵如泥,而一門好輕功練到極致,便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任你力大如牛,力能抗鼎,只要打不中,就只有被活活耗死的命。
【你將辛苦修鍊的真氣匯入,功法每一字每一句經由真氣流通你的經脈。】
【在你腦海里,開始自行推演起鷹落功與斬蛟刀法。】
【十年時間,你觀察鷹落,格物致知,鷹落者,伺機而動,直取性命,你驚訝發現,鷹落功與斬蛟刀法,前者伺機而動,後者潛龍勿用,彼此暗合,相輔相成,二者結合,將是一門上好的進攻手法。】
【二十三年時間,得益於斬蛟刀法,你對鷹落功的領悟事半功倍,你的身形如鷹般變化,隨時可以蓄勢待發,直取敵手性命。】
【二十六年,你嘗試再進一步,從鷹落功中入手斬蛟刀法,如此想法,竟讓你對二者都有所頓悟。】
【鷹落功(圓滿至臻)】【斬蛟刀法(圓滿至臻)】
【到了第三十七年,無意間,你將鷹落功與斬蛟刀法相合,你由此得到啟發,意識到武藝乃相輔相成之術,兩門功法竟然合成一門,你伺機而動,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
【你將這門新功法記下,命名為倒海刀法。】
兩門武功彼此結合,這倒是給陳易帶來不少意外之喜。
在《天外天》里,有不少相輔相成的武學,以及龐大如老樹根須的合成路線,只不過,大多數合成,都是中後期才開始觸發。
第二次開檔,陳易雖然隱隱意識到鷹落功與斬蛟刀法的契合性,但著實沒想到現在這個時間點,兩門功法竟然能夠結合。
【真氣所余:五十年。】
看著上面五十年的真氣,陳易有些猶豫。
是凝結成真元,還是先留下來?
思索過後,陳易還是決定暫時儲存下來。
凝結一枚真元,要足足三十年真氣!
下一次,可不一定能開這麼多箱了。
而且,怨仇陰陽訣這類超品功法想要達到小成,需要五枚真元,即便凝結出一枚真元出來也無濟於事。
提升怨仇陰陽訣需要投資巨大的資源,但其回報也相當豐厚,小成之後的陰陽訣,將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雙修法門,能得到的,可不只是真氣而已。
陳易推開房門,兀然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影貼在門邊,房門被推開時,她連連後退。
「哦,你在偷聽?」
陳易道。
看來,她把剛才自己跟閔寧的話都聽在耳里了。
殷聽雪不答,傻傻地點頭,她雙目瞪大著。
看來…這個人納自己為妾,並不為自己的身體……
這可、這可…太好了!
怪不得他沒有第一時間就……
她不住地想,心裡滿是慶幸,眼角里還有一絲雀躍。
即便當時聽得不清晰,她也聽到了那幾個關鍵詞。
等殷聽雪回過神來,發現陳易正盯著自己。
那目光像是銀針,直直刺入心臟,而在最裡面,好像還有幾分戲謔,殷聽雪有些看不清。
陳易慢慢收回了目光,大步地朝裡面走去。
「端水來。」
陳易道。
「做、做什麼?」
殷聽雪有幾分心慌。
「濯足。」
陳易拍了拍她的臉蛋,嘲道:「洗腳婢洗腳。」
殷聽雪咬了咬牙,耳根泛紅。
在襄王府,可曾有人這樣喚她?從來都是只有婢女給她濯足,對她言聽計從,她明白,這個男人在極盡地羞辱自己。
最後,她決心暫且隱忍下來,盡量平淡道:「主人且等著。」
襄王女不久前眼角流露的雀躍,陳易盡收眼底。
這個小狐狸,似乎有些不實際的幻想。
等到怨仇陰陽訣小有所成…
到那個時候…
陳易很想看看襄王女驚恐的表情。
不管怎麼說,到時得給她來場當頭棒喝才行。
殷聽雪顯然沒幫人洗過腳,甚至可能她都沒自己洗過腳,陳易想,在王府里她肯定受盡婢女們的侍奉,不知道該怎麼去侍奉人。
縱使如此,即便是碰男人的腳,都讓她耳根泛紅。
她硬著頭皮洗完了,陳易能看見她的毛髮輕顫。
洗過腳,陳易便穿上靴子,跑到廚房去了,儘管殷聽雪現在是妾,可洗腳這種簡單事她能伺候,做飯這種事又怎麼伺候?只怕弄得她灰頭土臉,把廚房燒了都做不成。
穿越前,陳易時不時就回下鄉下探望,也會用農村的土灶,所以做個飯不成問題。
煮了一點腌肉、一點醬菜,再加上兩碗白米飯,端了出來,殷聽雪早就餓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狼吞虎咽,只是下筷子的速度快了些。
吃過午飯,陳易便出去了。
從西廠回來時已經是晚上。
陳易拎著食盒回來,都是些好菜,裡面還有一盅銀耳湯,殷聽雪毫不客氣地享用了,她曾經做王女,故而現在做婢女不知要推辭,喝完之後連半句客氣話都沒說,只是捂住嘴打個了小嗝。吃過飯後,天色已晚,她困了,坐在椅子上不時打瞌睡。
陳易領著她去到卧房。
來到卧房時,慢慢爬到床上時,她突然打了個激靈。
殷聽雪回過臉,顫顫地看他。
陳易脫去外衣,身上只剩裡衣。
「你、你…你要做什麼?」
殷聽雪咬咬牙問道。
「做什麼?睡覺唄,這裡可只有一張床。」
陳易笑道。
她這真可憐的模樣啊。
從身後掐住她的腰,陳易強行地要把她按到床上。
殷聽雪想要掙扎,踢了下腿,可看到自己嚴厲的目光后,頓時軟了下來,她瑟瑟發抖,咬咬貝齒,不情願又乖乖地爬到床上。
「明明還有客房…而且昨天、昨天你不是睡地上嗎?我知道…你是武夫,睡地上沒什麼不好的,或許還能修行武藝……」
她偷偷看了自己一眼,像是怕激怒自己,小心翼翼地勸道:
「跟我同睡一張床上,有什麼好的?我會亂動,還會踢被子。…主人,你還是睡地上吧,有益你修行,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要不然,我睡在地上,你給我一張被子…」
她喋喋不休,跪爬在床上的姿勢,讓青絲滑至被褥,裙擺垂落於昏黃燈光下,勾勒出嬌嫩的臀兒弧線,仇家想著下床,雙膝用力往後退,在這過程不自覺地撅起,卻不自知。
啪!
「啊!你為什麼要打我呢?為什麼要打那裡呢?!」
殷聽雪面紅如血地捂住後面,委屈地看著陳易。
陳易回味地搓了搓手,怎麼,這個曾經斬斷經脈又滅門的仇家,竟然是這樣可憐誘人么?
她害怕他,很害怕,她那些喋喋不休的勸告里,有的只有羞恥和畏懼。
陳易湊了過去,躺到了床上,冷聲道:
「睡覺吧,別那麼多話。」
說完,陳易摟住了她。
「你、你…」
殷聽雪被摟住,害躁不已,氣紅了眼,滿是委屈和怨懟,她掙扎著,朝床榻的最裡面縮。
陳易感受到少女恐懼地掙扎,卻一把攬住,把她摟得更緊了。
見她還要掙扎,陳易陰險地說道:
「你盡可往裡面縮,若我覺得你當不好一個妾的話,你知道我會怎麼做。」
殷聽雪僵了僵,她可憐兮兮地看了陳易一眼,低聲發出哀音,而後在陳易的示意下,顫巍巍地往他懷裡靠了過去。
她委屈道:「別這樣…我會乖的。」
聽著她那笨拙的馴服話,陳易愛憐地摟住她,想說句憐惜話,可還是算了。
她不安地顫動著,眼眶發紅著,默默地往下淌眼淚,像是夜裡的銀河。
陳易摟緊了些,她也乖順了些,將額頭貼到胸腔上,慢慢就在委屈里睡著了。
那日被斬斷經脈的記憶,陳易還能隱隱幻痛。
即便如此,看著仇家輕皺眉頭的睡顏,陳易還是伸手撫平了。
………………………
東廠。
茶室里,一襲大紅蟒衣端坐桌前,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碗,碧綠芽尖微微冒起,茶香四溢。
「這碧波龍井,名不虛傳啊。」
司禮監秉筆太監,東廠督主薛攸葛低下唇,輕抿杯中茶水。
窗戶半開,從這裡,可以看到遠處繁華街景,東廠廠址位於皇宮之外,通往皇宮東華門的大道上,而在東華門邊上,就是西廠的廠址。
西廠離皇宮比東廠近,但兩廠都在東華門附近。
「督主,那群魔教中人,沒一個登上船。」
李百戶頭顱低垂,稟報地說道。
薛攸葛以閹人的尖長嗓音,不急不緩道:
「知道了。」
李百戶繼續補充道:
「那西廠百戶陳尊明不知怎麼,突然翻臉,整整十六人全都腦袋落地,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說這話時,李百戶的額頭冒起些許冷汗。
薛攸葛皺了皺眉,不解道:
「這陳百戶,神教那邊不是早打點好了么?」
「他出了名的貪贓枉法、營私舞弊,怎麼這一次這麼…守正不阿。」
李百戶小聲推測道:
「督主,是不是…錢沒給夠,當場吵了起來,一氣之下拔刀殺人?」
薛攸葛眯了眯眼睛道:
「不無可能。
只是,最好還是得敲打他一番。」
李百戶瞬間會意,道:
「督主,您是要…參他一本?
我聽說,他在襄王府上,帶走了一個婢女。
只是,他是林閣老的人。」
面對李百戶的略微忌憚,薛攸葛置之一笑。
「你忘了,我同樣也是林閣老的人,哪裡需要忌憚?」
薛攸葛淡淡道:
「明日我就進宮。」
「他西廠才設立了才幾年?短短三年。
一個百戶,豈想壞了東廠的規矩?敲打他一次,讓他明白,東廠發起狠來,要搞死他,真不費什麼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