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7-10悲愴之歌
第155章7-10悲愴之歌
夜裡,喬百枝躺在熟悉的卧室里,聞著淡淡的花香,接著並沒有讓她的心緒有一絲的安定。
半夜驚醒時,她緊緊地抓著被子,神情激動,大喊著:「唐華!我沒有殺人!我沒有!」
唐華會在身邊緊緊抱住她,安撫著她的情緒:「沒有,我知道你沒有,我相信你,相信你……」
「不要——!」
她仰著頭,眼淚浸濕滿臉,視線模糊。
被唐華接回來之後,她就開始極度懼怕黑暗狹小的地方,每天夜裡都要開著一盞燈入睡,一旦落入全黑的世界,她便會恐慌,淚流不止,哭喊著要唐華救救她。
每一聲哭嚎,都像是一把刀子劃在唐華的心上。
喬百枝每日在審訊室,面對著各種逼問,回到牢房裡又會被那群一起被關住的瘋子們踢打,不管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她都飽受折磨。
她明明沒有犯錯,卻被當作犯人一樣審問,感覺自己那幾天生活的不像是一個人。
甚至,連最卑劣的螻蟻都不如。
這些天如噩夢一般的遭遇,從身上大大小小愛的傷口一直疼到心裡,她抬起頭,望著明亮泛白的天花吊燈,唐華幾乎要把整間屋子都安裝上最亮的小燈,他把窗帘緊緊拉上,讓百枝看不到外面幽寂的黑夜。
「你看,這裡,到處都是光亮。」
「這樣夠不夠亮?」
喬百枝失神地縮在床邊,她仰起頭,默默地把苦澀的淚水和破碎的心流下的血,一齊吞咽到肚子里。
恍恍惚惚地就這樣過了不知多少天,她感覺自己彷彿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她甚至開始怕去照鏡子,害怕鏡子中自己的樣子,突然就在某一天,變成了頭髮花白、滿臉皺紋與傷疤。
腦海里還浮現出,她被帶上警車時,看到的,馬路對面紅色跑車裡,舒黎輕蔑的一絲淺笑。
「唐華……」她顫抖著抓起他寬厚的大掌,含著淚說:「你知道我被帶走的那天,看到誰了嗎?」
「誰?」
「舒黎。」
唐華瞳孔微張,百枝看出了他臉上的一絲驚訝。
他問:「你知道了?」
「嗯,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彷彿都有了另一種結果。」喬百枝苦澀地說著,「真沒想到,她原來這麼恨我啊……原來那麼早就有計劃要毀掉我了。唐華,你可這是個讓天下女人傷透了心的男人,你可真壞。」
「可我從始至終只對你一個人好過。是她們不收好自己的心思,不能全怪到我的頭上。」他有些委屈地說。
「每天這樣那樣的事情,各種各樣的危險,你不累嗎?可是我已經累了,當初我們到底在任性什麼呢?愛情真的能比得過這麼多東西嗎?你去跟舒黎訂婚該多好,你們順順利利,大富大貴,而我只要平平安安。」她嘆了口氣,有些自嘲地說道。
「這些天我總是會想這些白日夢般的事情,想著如果回到你問我結不結婚的那個晚上,我一定會十分冷漠地拒絕你。隱藏好我自己的心思,那份小小的私心。讓它們永遠都爛在肚子里。」
多少女人求極一生,想擁有一份這樣華麗的愛情。深愛的丈夫和可愛的孩子,這是多少女人幸福的事情。
可惜啊,可惜喬百枝她突然就只想要安安穩穩,平平凡凡的生活。
哪怕只有她一個人,孤獨終老。
如果那個她摯愛的人終究只能陪她走過短暫的一程,那麼她也能夠接受,她可以用盡餘生去緬懷,這份將死的愛情。
她知道自己這個想法有多麼自私,曾經想要去觸碰那份遙不可及的光芒的人,是她,現在付出了足夠的代價,讓她難以承受后,又想著回到以前的生活。
除非是,白日做夢。
這對唐華來說,又是多麼的不公平。
可她現在的心情,卻需要靠這樣的幻想,這樣的白日夢來緩解。
讓她在沉重的生活中,偶爾把頭露出水面,大口地喘息。
唐華告訴她:「我不想隱瞞,現在公司確實遇到了一些棘手的問題,這些問題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就被解決,但就算這樣,我也不會想要去和你分開。」
「對了,等你好一些,我們去拜訪一下葉歸澈和花銘吧。不管是道歉,還是感謝。你應該也有很多話想要對他們說吧?」
喬百枝轉過頭來,問道:「葉歸澈……還在生我們的氣嗎?」
「嗯。」
「那我們這樣冒然拜訪,不會讓他們更加生氣嗎?」喬百枝擔憂地說道,她可沒忘那天在醫院裡,葉歸澈對唐華大打出手。
兄弟沒反目成仇就已經不錯了……
「他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我欠他的人情,甚至可以用命來償了。」唐華回答說。
喬百枝能被救出來,得多虧了葉歸澈。
她定定地望著唐華近在咫尺的側臉,時而輪廓清晰,時而模糊縹緲。
唐華只從商,但葉歸澈不同。
他見到喬百枝以後,整個人都快發瘋了,沒想到他也會有如此絕望無助的時候。
最後,竟然是葉歸澈主動給他打的電話。
唐華接起電話時,就被葉歸澈一頓痛罵。
「怎麼,我讓你滾,你就老老實實地,打算一輩子不要我這個兄弟了是不是?老子能解決的事兒你非要繞個大圈子,老婆被冤枉,被抓到了拘留所里,難道面子比老婆還重要麼?你就不會跟我道個歉求我一下嗎!傻X!」
唐華全程聽著葉歸澈的痛罵,沒有一句反駁,甚至沒有一絲不甘與怒意。
「求你,救救喬百枝。」他最後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葉歸澈在電話那邊愣了許久,然後才沒好氣地說道:「給我半天時間。」
然後便掛了電話。
真的,剛剛好半天。
喬百枝淚濕了滿臉,她何德何能能遇上如此好的朋友?這哪裡是情同手足,這已經是用命相連……
本來以為,葉歸澈會恨她,恨唐華,本來以為昔日的好兄弟會反目,最終還是她狹隘了……
去到花銘家時,喬百枝難免會小心翼翼的,生怕驚擾到了花銘。
葉歸澈打開門時,喬百枝差一點沒認出來他。
下巴上滿是青灰色的胡茬,他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色T恤和一件黑色短褲,黑眼圈很深,皮膚也粗糙不少。
葉歸澈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他再也不是曾經那個,風流倜儻的樂隊主唱了;也不是那個活潑有趣,童心十足的奶爸,把一切心思都傾注在老婆和即將出生的孩子身上。
他向百枝苦澀地笑了一下:「來了。」
百枝差點就紅了眼眶。
花銘安靜地坐在沙發一角,披著厚厚的毯子,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紅茶。
流產後的她極度虛弱,又十分怕冷,就算做了很多的保暖工作,也依舊總是手腳冰涼。
握著她的手,就像握著一塊冰一樣,那種透徹心扉的涼意,彷彿不是從她手上散發出來的,而是從心底傳來的。
其中一間屋子,很突兀地被關上了。
還掛著一把鎖,一向把家裡打掃得一塵不染的花銘,也不知道有沒有留意到那把鎖上,已經落了些許灰塵。
金色的光澤被掩蓋住,只剩下灰濛濛的外表。
喬百枝望著那把鎖出神。
葉歸澈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一臉滄桑的笑容:「這裡以前是個嬰兒房。」帶著略微顫抖的聲音,像一把小刀子割在喬百枝的心上。
失去了小天使以後,世界都沒了色彩。
幾個人靜默地坐了一會兒,花銘突然轉過頭來,對百枝說:「要不要陪我去看看守鳴?」
百枝目光游移到唐華的臉上,見他微微點了點頭。
唐華替她解釋道:「自從出來后,百枝變得很怕黑,很怕一個人的地方。」
花銘微微點了下頭,對百枝說:「你也受苦了……」
她的聲音依舊是那麼地柔和,只是,不再是那種如春雨般潤心的聲音,而是讓人聽了,會悲慟到不能自已的聲音。
「我和你去。」喬百枝最後抬起臉說。
那是一個夏末初秋的時節,雨後的空氣透著淡淡的涼意。她們在花店裡買了幾束白色和黃色的秋菊,開車駛向一處墓園。
喬百枝跟在花銘的身後,來到了一個小小的墓碑前。
上面的名字是:葉守鳴。
「寶貝,對不起,媽媽沒有讓你來得及看上這個世界一眼,你就走掉了。」
花銘深沉地說著,臉上儘是悲傷。
「媽媽再為你唱一首睡前的搖籃曲吧,好不好?」
她焚好香,兩腳貼著站立,用顫抖的聲線,強忍著淚意唱完了一首搖籃曲,那是舒伯特的一首經典搖籃曲。
此後,這首歌,花銘不會再為任何一個人唱。
儘管葉守鳴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但他真真實實地在花銘和葉歸澈的心裡活了那麼短短的一段時間。
風掃過喬百枝黑色的長裙,像一朵消散了靈魂的花。
聽著花銘悲愴的歌聲,像一個悲傷的情緒如洶湧的猛獸,啃噬著她的心,她再也綳不住,蹲在墓前,顫抖著撫過石碑上刻著的名字,淚斷了線地淌下,近乎窒息。
她在為什麼而哭?
太多了,太多了……
如果一個人心灰意冷,被磨滅了意志后,最後只能漸漸黯淡,走向消亡。
看看這支離破碎的生活,看看這毫無希望的人。
喬百枝再沒有一絲力氣去跟那些可怕的事物反抗了。
她敗了,她認輸。
可不可以不要讓她再這樣心痛了?
可不可以放過她的朋友們?放過她身邊的人?
這樣一個美好的,即將來到世上的生命,又回到了雲端做回了天使。
花銘抱著她,靠在百枝的肩頭,微微啜泣。
「我的守鳴,我的守鳴……」
墓園很安靜,所以這兩個哭泣的靈魂,聲音顯得格外地悲痛欲絕。
兩人乘車回到家裡,發現兩位男士已經準備好了晚餐。
看起來很是寡淡。
百枝吃了幾口,便垂著頭,鬱鬱寡歡。
唐華盛了一碗溫熱的湯,放在她手邊。
「喝一點吧。」
百枝勉強喝了幾口。
花銘早早地回房休息了,於是兩人也不敢再多留打擾,臨走前跟葉歸澈告別,唐華對他說:「你說的那位醫生我聯繫到了,他剛好在美國有個學術會議,替你先預約在了下周三,你看可不可以?」
葉歸澈直接點頭回答說:「好,下周三我帶花銘去看看。之前做的診斷說是產後抑鬱,我打算等花伯伯回來后,和家裡人商量下,和花銘一起去旅行,就當做是和她一起調整心情了。」
「那你公司的事,找到人幫你管了嗎?」
「你別忘了,我還有個女強人的小表妹,別忘了,她可是號稱股份收割機……」
唐華似乎有那麼點印象,葉歸澈有個天賦異稟的小表妹,簡直就是為繼承公司而生一般。
於是他也鬆了口氣般:「也好,我會跟醫生打個招呼,之後的預約都給你留出來。」
「多謝。」
「哪裡,我可欠了你太多人情。」
唐華輕輕用拳頭捶了捶葉歸澈的肩,然後拉百枝的手,跟他告別。
兩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睡前,唐華翻了翻手機,抬起頭對百枝說道:「和李厲行的官司,明天上午開庭,如果你怕自己一個人留在家裡的話,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不會打擾到你嗎?」
「你就在台下坐著就好。」
「那可以……」喬百枝輕輕點點頭。
唐華想緩和一下氣氛,於是他故作苦惱地說道:「明天你在台下看著我,要是官司打不贏,那我可就丟臉了。」
百枝搖搖頭,很認真的對他說:「不會的。你一定能贏。」
她明明那麼堅信,那麼篤定。
但一切,曾經做什麼事都很順利的唐華,不知從何時起,變得諸事不順了。
喬百枝也萬萬不會想到,她真的就這麼喪氣十足,真的如此倒霉,不僅自己苦難重重,還讓身邊人倒霉。
看起來已經既定事實的官司,到底哪裡出了錯?哪裡……
她坐在台下,看到李厲行那邊的律師,是舒黎曾帶來的的律師時,她就隱隱感覺到不妙。
心裡的不安到了極點。
沒想到,李厲行竟然能夠翻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