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四輯寂寞是一番別樣的風景（13）

新鳳霞認定：「劉巧兒」都要爭婚姻自由，我們也決不後退。***出於當時各種巨大的壓力和干擾，兩人最後不得不以雞尾酒會的形式舉行了隆重的婚禮。在結婚那天，新鳳霞穿著一件紫色旗袍，灰色絨小背心，黑色半高跟鞋，婀娜多姿，楚楚動人。吳祖光穿一身藍色西裝，白襯衫，紅花領帶，意氣風，英俊瀟洒。文藝界、電影界的專家學者來了很多：趙丹夫婦和郭沫若夫婦，茅盾、洪深先生等等。戲曲界來的人更多，場面很是宏大。

那年，新鳳霞24歲，吳祖光已34歲。婚後，作為妻子的新鳳霞開始精心照料丈夫的起居，不但幫他洗衣做飯，就連每天的牙膏都幫他擠好。吳祖光送給妻子一間大書房，開始教她讀書認字。他還戲說：「自己是先結婚後戀愛。」可是，幸福的日子才剛剛開始，動蕩的時局就把他們捲入了「文革」的旋渦之中。

一場反右運動如同一場颶風迅速地席捲了整個中國，災難毫不留地降臨在吳祖光和新鳳霞美滿的家庭中。1957年，吳祖光被定成右派，配到北大荒去接受勞動改造，一對恩愛的夫妻就要被迫分離。愁雲籠罩著這個普通的家庭。

自從吳祖光被打成右派后，新鳳霞每天都是心驚膽戰、寢食不安，生活變故使她幾乎承受不住，她多想撲在丈夫的懷裡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場。但是，她不能，她必須強裝笑顏，寬慰丈夫，想方設法減輕他心中的苦悶。

吳祖光坐在新鳳霞身邊語重心長地說：「鳳霞，這幾天我經過反覆考慮，認為還是和你分手好。這樣，就不會連累你和我們的孩子。」

聽了這話，新鳳霞吃驚地望了一眼丈夫，丈夫表很嚴肅，顯然不是在開玩笑。

「老吳，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來。我們既成了夫妻，就該同甘共苦。難道我是自私自利、朝秦暮楚的人嗎？」新鳳霞也變得嚴肅起來。

「不，不，不，我不是不相信你的為人，鳳霞，我是為我們這個家，為我們的孩子考慮啊。我不希望我們的孩子有個『右派』爸爸，給他們幼小的心靈留下創傷。再說，你也有你的事業，評劇就是你的靈魂。萬一因為我而影響了你的藝術生涯，我會愧疚一輩子的。」

「老吳，你不要再說了，這一切我也都考慮過了。我知道你是冤枉的，總有一天黨會還你清白的。我要告訴我們的孩子，他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優秀的人，我相信孩子是會理解我們的。至於我，如果不犯錯誤，我相信黨是能夠明辨是非、區分政治和生活的界限的。你放心，我的藝術事業決不會受到影響。」

新鳳霞說完，深地把頭倚在老吳的胸前說：「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吳祖光走後，照料孩子、操持家務的事宜都落在了新鳳霞一個人的身上，雖然十分勞累但她卻毫無怨。除了生活上的困難，新鳳霞還承受了各方面的壓力。「組織」上先後派人對新鳳霞進行遊說，要她斷絕與吳祖光的夫妻關係，說只要她和吳祖光解除夫妻關係，他們會幫她把事業推向頂峰。面對著這種處境和壓力，朋友們都為新鳳霞擔心，便勸說她聽從組織的安排，和老吳離婚。可是，新鳳霞都婉拒絕了。

她說：「吳祖光是好人，我一定要等他回來，王寶釧等了薛平貴18年，我要等他28年！」

就因為這一句話，新鳳霞成了評劇院內定的右派。她白天被批鬥，晚上還得繼續唱戲，從舞台上下來就要去刷馬桶。她心裡感到無比委屈，再加對吳祖光的相思之，所以她經常一個人偷偷地哭。老舍勸她多給祖光寫信，可是由於她並不識字，根本無法把相思之用文字表達出來，於是她就開始用符號代替，或者畫幅圖，把大事小都告訴丈夫。從此，書信就成了他們唯一的安慰。

吳祖光到北大荒「勞改」三年後平安返家。那一天他永遠不會忘記：鳳霞帶著三個孩子把家裡布置得煥然一新，貼滿「歡迎」字樣的剪花、剪字，那一刻，他無比激動和幸福。

但好景不長，「文革」又爆了。當時，反動派在「文廟」大院里強迫京城文藝界的權威人物所謂「牛鬼蛇神」集中跪了一大圈，造反派手拿棍、棒、皮帶猛打猛抽，一些著名作家都被打得血肉模糊、遍身鱗傷。新鳳霞也被拉出來毒打，因此左膝蓋受了重傷，導致永久的左膝傷殘，終身無法恢復，給中國戲劇界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