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他有很長時間沒說話。
小心翼翼地,不敢動彈。
全世界在這一刻都安靜下來,所有聲音離他遠去,只剩下雲詞那句「能幫我撿起來嗎」。
安靜過後,整個世界像是引發了一場無聲的巨大的爆炸,接著鋪天蓋地的花火瞬間席捲了一切。
面前這個人。
他暗戀過,在一起過,不得已推開過。
虞尋的手一點點收緊,但這回怎麼也做不出再把他推開的動作了。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沒有。應該是沒有,只是眼眶太過炙熱。
片刻,他抬手,手掌按在雲詞頸后,狠狠加深了這個吻。洶湧的,近乎病態地掠奪雲詞的所有氣息。
停下時,他紅著眼說:「沒丟過。」
「一直都在。」
-
雲詞晚上沒回去。
他在寢室群里,給羅四方他們發了個消息。
羅四方:[不回來了?那你住哪兒?你不會也要搬出去吧,我這個寢室長現在當得真的很寂寞,像個光桿司令。]
王壯:[附議,寢室是越來越冷清……]
[……]
大二分寢那會兒,608寢室人員沒有任何變動,但是很多東西也隨著時間改變。
劉聲已經不在寢室住了,他去一個樂團跑演出,東西一點點也往外搬走了。
彭意遠大二也搬了出去,拿著生活費,租了一套豪華居室,還帶電競房的那種,搬過去那周,喊他們過去暖房慶祝,雲詞借口自己在自習室抽不開身,沒去。
當年那個熱鬧的608寢室,從虞尋搬走開始,一點點變冷。
物是人非不過如此。
然而今天意外發生的一切卻像是一場奇迹,讓他發現曾經以為的物是人非,又好像都沒有變過。
邊上,虞尋在衣櫃里幫他找換洗衣服,動作無比自然,好像兩個人一直在校外同居似的。
虞尋找了一件出來,拎著問他:「穿這件?」
他拿的是一件白色T恤。
雲詞看了眼,說:「隨便,尺碼差不了多少。」
虞尋這才說出盤旋在心底很久的那句,他聲音很低:「差了。你瘦了很多。」
「很多嗎。」
「嗯。」
雲詞自己是沒覺得他瘦了多少。
可能比之前瘦了五六斤吧。
記憶里嚴躍也欲言又止地提過,讓他多吃點飯,他沒在意。
「吃得很少嗎,」虞尋以前沒有立場說這話,一旦開始說,卻發現有太多太多話憋不住想說了,「胃口不好?還是太忙了。」
雲詞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又自顧自地說:「今天吃過沒有,想吃什麼,冰箱里有菜。我做兩個菜,你先去洗澡。」
虞尋說到最後,習慣性地
延續往常的口吻,有點欠地來了一句:“……不然你這樣⑽_[]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腹肌什麼時候能超越我。」
「……」
雲詞捏了下指節,「哦」了一聲。
「見面不到一小時,」他說,「就嘲諷是吧。」
虞尋把衣服遞給他,說:「不算,算激將法。」
但云詞不是以前那個一激就上頭的那個小詞了,離高中畢業的時光過去很久,一年多的空白時光讓兩人不知不覺間變成熟了許多。
今天在外奔波一天,盛夏,天氣太熱,擠車擠出一身汗。雲詞接過衣服,去浴室沖了一下澡。
等他洗完澡出來,頭髮都還沒擦乾,看見廚房玻璃門半拉著,油煙味和飯菜的香味從門縫裡竄出來。
虞尋真在給他做飯。他個子很高,幾乎快頂到油煙機。
雲詞看著他的背影想,如果當初沒有分開,按照當初的約定,他們在校外租房的生活大抵就是這樣了吧。
廚房裡,虞尋蓋上鍋蓋,等最後一道菜收汁。
他指間夾著半截煙,低頭抽了一口,正要趁著雲詞不在,把剩下半截扔進垃圾桶,就在扔之前,他抬眼,對上了雲詞的視線:「……」
那半截煙夾在指間,頓住了。
雲詞面無表情地走過去,把他手裡那截煙抽走:「覺得很帥?」
虞尋想緩和氣氛,接著他的話,腦子一抽承認了:「我抽煙的樣子,是挺帥的。」
「……」
這人什麼話都敢接。
雲詞差點氣笑了,又問:「多久了。」
虞尋感覺像個被審的犯人,收起剛才抽煙時漫不經心的態度說:「一年多。」
意料之中的答案。
雲詞沒再多問,只說:「戒了。」
「……」
虞尋無意識摩挲了一下指腹,上面還殘存著淡淡煙草味,他試圖商量:「一天一根?」
「這樣吧,」雲詞像當初那樣,有點冷嘲熱諷地說,「你乾脆一天換一個男朋友。」
「……」
虞尋說:「我戒。」
他重複了一遍,「一根都不抽了。」
雲詞伸手,冷淡道:「煙,打火機。」
虞尋從口袋裡一樣一樣翻出來,交到他手裡。
雲詞也沒地方放,隨手往自己褲兜里塞,煙盒被壓得很扁,他收完之後,那股湧上來的生氣的情緒被壓下去,只剩下心疼。
他每天都這麼抽煙么。
這一年多,抽了多少根。
……
說他吃飯吃得少,他自己呢,有在意過自己的身體嗎。
然而太多的話到了嘴邊,反而說不出了。
雲詞最後靠過去,在他唇角親了一下,冷聲說:「獎勵。」
虞尋反手關了灶台上的火。
在雲詞離開之前,又欺身上去,追著他再要了一個吻:「不該獎勵我兩次么。」
這人散漫又
帶著點欠的特質,又回來了一點,光一點點回到少年眼眸:「畢竟我上交了兩樣,一樣一個。」
「……」
雲詞沒說話,兩個人距離很近。
對視幾秒后,從這兩個吻開始,一切都開始失控了。
所有情緒在此刻被悉數發泄出來,虞尋吻得很兇,不顧一切地去和雲詞糾纏。雲詞的腰撞在大理石檯面邊緣,顧不上被撞得發疼,仰頭回吻。
理智逐漸喪失,虞尋的手控制不住地往下移。
在徹底失控的前一刻,理智才回籠一點。
虞尋的手頓住了,低聲說:「沒套。」
雲詞:「……」
「我一個人住,」虞尋喘著氣說,「家裡沒有。」
「……」
最後的結果還是虞尋去沖了個冷水澡,雲詞耳尖紅透了,坐在客廳里逗魚吃吃。
他揉著魚吃吃的腦袋,忽然想起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剛才他和虞尋的位置,怎麼就默認他在下面了。
不過這個問題,暫時也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把他撿回來了。
一年多后的今天,他們又在一起了。
虞尋沖完澡,穿上衣服之後,順手看了眼手機。
發現未讀消息很多,都是流子發的。
流子良心過不去,加上雲詞問完他地址之後就沒聲了,於是來自首:[兄弟,我好像壞事了。]
流子:[我靠我不知道李言會把截圖給姓雲的看,他個傻逼,不知道我在羞辱他嗎,他但凡有點自尊心都該默默地把我帶給他的羞辱給咽下去。]
流子:[我本來是要改名的,但是這破遊戲改名卡居然要五十塊錢一張,五十塊,夠我點兩次外賣了。]
流子不知道這兩個人分手后的情況,但按照這一年多避而不見絕口不提的樣子,十有八九關係不是太好:[那小子來找你了嗎,要是來找事,需要人手你第一時間跟我說。]
[……]
虞尋垂眼,把消息從都到尾看了一遍。
在他的設想里,把遊戲賬號給流子之後,流子帶著女生玩遊戲,這樣一來就算下次雲詞又上線碰到他,也不會再對他有任何疑慮了。
畢竟一個帶著女生玩遊戲的「江湖第一高手」,怎麼也不會往他身上想。
沒曾想,這卻成了被發現的契機。
虞尋回了兩個字「沒事」,然後把手機放下了。
他從浴室出去,雲詞逗完貓,正背對著他站在書桌前,手裡拿著某個花里胡哨的盒子。
雲詞低著頭,看了裡面的東西很久。
直到虞尋走近,他拎起那根被擺放得整整齊齊的黑繩項鏈,說:「沒扔?」
當初這人對他說「摘了還沒扔」,明明一副要扔的意思。
虞尋也看向那條黑繩。
這根黑繩是他收到過的,最貴重的禮物,只是後來再沒有立場去戴了。
虞尋又有了一點想抽
煙的衝動,強行壓下后說:「你送的,怎麼可能扔。」
雲詞沒說話,手指勾著黑繩,像當初生日那天一樣,認認真真幫他戴上,銀色戒指垂落在他脖頸間。
“這次,?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說,「不準再摘了。」
虞尋一動沒動,任雲詞擺弄。
戴上的同時,他的視線探進對方衣領里,發現雲詞的那條一直就沒摘過,戴了一年多。
他戴上后,這兩條黑繩就又湊成一對了。
-
次日。
雲詞和虞尋兩個人吃過早飯,一起從公寓樓去學校上課。
雖然兩個班不在一棟樓,但這天上課的時間很接近。
出門前,雲詞突然想起來自己身上這套衣服還是虞尋的,但也來不及回宿舍換了。
到教室后,他給虞尋發了兩個字:[到了。]
虞尋估計是沒看到,沒回。
雲詞在等消息的中途,李言從他們教室後門竄進來,熟練地在他邊上的座位上坐下,還在破防,氣不打一處來:「柳,知,是,傻,逼。」
大二,他們換教學樓后,剛好和李言他們班的教室挨著。
因此常常來串班的李言:「他跟我說什麼你知道嗎,他說我該默默接受他的羞辱,居然罵我不知廉恥。」
「……」
李言說完,發現他兄弟一直在刷手機,連餘光都沒分給他。
李言剛想說點什麼,但在說話前發現了一些異常:「你脖子上什麼東西?」
「怎麼這麼紅,」李言「操」了一聲,「你們寢室蟲子也太毒了,買葯了嗎,趕緊塗點。」
雲詞抬手,遮了一下脖子。
後知後覺想起來,昨晚他和虞尋一整晚沒睡著,每次說要睡,但過了半小時睜開眼,總能發現對方在黑暗裡一直注視自己。
於是說好的睡覺變成了,就這麼看了對方一晚上。
期間擦槍走火數次,虞尋不斷埋在他脖間低喘。
……
雲詞遮著脖子說:「不是……算了,就當是吧。」
李言又掃了眼,發現新的異常:「你這衣服新買的?怎麼看著有點眼熟。」
說著,他視線不斷下移。
正巧看見雲詞褲兜里,露出來的小半截煙盒。
李言:「你今天不對勁,你哪兒來的煙?」
李言印象里的雲詞,除了擁有愛學習這項旁人所不能理解的惡習以外,沒有沾染過其他,他大為震撼:「你牛逼,你現在學人抽煙了?」
這次雲詞沒有含糊其辭。
他說:「男朋友的。」
大為震撼的李言更為震撼了:「?」
「你哪兒來的男朋友。」
李言說:「新換了一個?」
雖然很震撼,但仔細想想也沒毛病,都分手多久了,他早就說,何必在虞尋那小子一棵樹上弔死,這個世界上的男人千千萬,以他表舅這種過人的條件,想換還不是……
雲詞打斷了李言的暢想:「還是原來那個。」
他接著說:「複合了。」
說完,他不顧目瞪口呆的李言,直接趕人:「快上課了,趕緊回班。」
手機在這時候也震了下。收到一條新消息。
雲詞低頭,看見聊天框里,風景頭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回了黑色頭像。
不止是頭像,名片上「yx」兩個字也改回來了。
對方發過來的是一張照片。
黑色頭像:[/圖片]
很尋常的一張照片,照片上是虞尋的手,課本,還有教室。
雲詞反應過來,虞尋回的是報備消息。
像以往無數次一樣。!:,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