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篇作文,十句話里九句話離不開他那帥氣的同桌。
這次她國慶節布置的作文的確沒有規定題材,都是讓大家自己發揮,只要不少於四篇,都算你做完了。
結果謝淮倒好,第一篇作文直接把她都搞懵了。
上來就是一頓「我同桌真帥氣」。
整個班級從謝淮念第一句的時候笑聲就沒停過,站在走廊上剛洗完臉的幾個人全都從後門往裡面看,一個個的面帶疑惑,心說,我們不在的時候發生啥好事兒了,怎麼都那麼開心?
陸一遠遠的朝謝淮抱了下拳:「牛逼。」
郝學席回頭看了下江緒,這位主角似乎看上去還挺高興?
他默默把頭轉了回去,看到了謝淮黑白配的臉,白是因為謝淮真的白,黑也是真的因為謝淮的臉此時非常黑。
而上面的謝淮現在只想殺人。
他站在講台上,目光惡狠狠的看著那個始作俑者,感覺他下一秒就要下台把自己男朋友給刀了。
江緒沒有和其他同學一樣笑出聲,但上揚的嘴角還是證明他笑了。
「你……」姚文靜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著謝淮呼出一口氣道,「你先下去吧。」
謝淮拿著自己的作文本就往自己的座位上走。
經過江緒的時候,伸出手用手指在他的後背上不輕不重的戳了一下。
台上的姚文靜翻開教材開始上課。
江緒看謝淮臉色不對,以為謝淮生氣了,於是伸出自己的右手,用指尖碰了一下謝淮左手的手心。
江緒垂下眼:「對不起。」
謝淮怔愣一下,然後反握住江緒的手。
他沒有生江緒的氣,作文而已,他初中的時候經常被語文老師喊去講台上念作文,而且,他怎麼捨得生江緒的氣。
他臉色不對,是因為骨頭又開始疼了,而且他能明顯感覺到這次的疼痛比之前的還要劇烈。
現在又在上課,謝淮不可能跑外面去吃藥。
他只好忍著痛堅持到下課。
下課鈴聲一響,謝淮就跑到這層樓的開水隔間,用紙杯接了杯溫水,把葯吃了下去。
謝淮胸口不算太猛烈的起伏著,他靠著牆壁緩了一會兒,然後把紙杯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丟完轉過身就看到了站在門口處的江緒。
江緒幾步走過來,高大挺直的身影把身後的的陽光從謝淮眼前隔絕開來。
江緒蹙著眉,眸光幽暗,他問:「謝淮,你怎麼了?」
謝淮指尖不明顯的蜷縮了一下,然後他一臉茫然的看著江緒:「我沒怎麼啊,口渴來喝口水不行嗎?」
「你覺得我信嗎?」江緒的臉色也拉了下來。
在這逼仄的開水隔間里,謝淮喘氣逐漸變得有些艱難,他喉嚨發緊,纖長的睫毛輕輕抖動著。
他看著江緒,緩緩開口說:「晚上回家跟你說,行么?」
跟江緒要表白之前說的那句話一模一樣。
可這次,江緒心裡總有股不詳的預感,但他看著這樣的謝淮又拒絕不了,他只好無奈點頭:「好。」
兩人回到教室,坐下沒多久就看到學委站在謝淮課桌前,然後把剛買的奶茶放在謝淮的課桌上,輕輕推到謝淮面前。
「謝淮,對不起啊,剛才那個作文是我不小心跟姚老師說的你的名字,不怪班長。」
謝淮:「?」
學委繼續說下去:「當時我去交數學作業,姚老師看見我就順口問了我一句,問江緒有沒有把作文收齊,那會兒數學老師也在問我問題,我沒反應過來,就說收齊了……」
時間回到早自習下課。
學委收齊所有的數學作業抱到辦公室,數學老師就坐在位置上,她走過去放下,本來打算直接離開的,結果數學老師非要拉著她給她講題。
姚文靜這時也看到他了,就順口問道:「林玥,江緒把作文收齊了嗎?」
學委的心思全都在數學老師這兒,聽到姚文靜問她問題,絲毫沒有沒有猶豫的點了點頭:「收齊了收齊了。」
「我打算挑幾本讓他們來讀讀自己寫的,」姚文靜面色糾結說,「也不知道哪幾個寫得好。」
「謝淮?」林玥看到數學老師拿過謝淮的作業本,下意識的喊出了這個名字。
姚文靜還以為林玥是在回答她的問題,眯著眼思索片刻:「謝淮寫得好嗎?江緒說的?」
林玥的注意力依舊放在那道題上,還差最後一步她就解出來了,不管姚文靜問什麼,她都點頭:「嗯嗯嗯。」
姚文靜恍然,原來如此-
「事情經過大概就是這樣了。」學委尷尬的笑了兩下。
謝淮沉默片刻,然後對學委搖了搖頭道:「沒事,奶茶你也拿回去吧,留著自己喝。」
林玥瞬間感動了,歉疚的對謝淮又道了聲歉,然後走了。
「不生我氣了?」江緒問。
謝淮哽了一下,拿出下節課的課本擺在桌面上,才說:「本來就沒生你的氣。」
江緒想到上節課謝淮誰都不想搭理的樣子,明顯不信謝淮的這句話,他在謝淮手背上不輕不重的揉了揉,輕飄飄道:「那怎麼不理我?」
「上課講話的學生不是好學生,」謝淮臉不紅的看著江緒說,「我是好學生。」
翻牆打架上課睡覺的好學生,謝淮腦子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還挺神奇。
言外之意就是,謝淮說江緒他不是好學生。
江緒眼底的情緒不明,他想到謝淮被自己親得快要喘不過氣的樣子,嘴角不明顯的往上揚,一臉平淡的開口道:「好學生可不會早戀。」
謝淮:「……」
說不過江緒,謝淮乾脆閉上了嘴。
下午放了學,陸一拿著一個籃球走過來,招呼謝淮和江緒:「淮哥緒哥,打籃球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謝淮盯著陸一手上的籃球看了幾秒,又罷了罷手,「不想打。」
明明是想打的,江緒一眼就看出來了。
陸一覺得有些可惜,但一想到之前謝淮受傷的腳,估摸著可能還沒好完,也就沒勸他,轉而看向江緒,「緒哥呢?」
「我也不去了。」江緒對陸一說。
「啊?」陸一還想再勸一下,「我們……」
話音未落,就被前排走過來的熊琦琦拉走了,走的時候熊琦琦回頭看了看江緒和謝淮,一臉姨母笑,然後又嫌棄的轉過頭看著陸一:「我們什麼我們,他倆都說不打了,走走走,我們去打。」
陸一被熊琦琦往前推出了教室,聲音還遠遠的回蕩在走廊上:「你會打嗎?」
熊琦琦好像是踹了陸一一腳:「瞧不起是不是?看我不把你給打爆。」
謝淮倏地笑了,笑了一會兒,他就從桌肚裡掏出手機給他媽發微信。
謝淮:媽,你能幫我問問醫生,我住院后,可以白天上學,下午再回醫院嗎?就這半學期,半期過後我會一直呆在醫院的。」
還有一個月就是半學期了。
其實謝淮知道這不太可能,但他不想自己在最後的時間裡,全都呆在醫院。
趙莉很快就給謝淮回復了。
母上大人:媽媽幫你問問醫生。
謝淮:謝謝媽。
趙莉也知道自己兒子肯定不願意一直呆在醫院這種地方。
放假的時候謝淮可以一直待在醫院,上學期間白天上課,下午再回醫院,只要在學校按時吃藥,不運動,只是一個月,應該也沒太大問題。
但她依舊很擔心。
今天晚自習下得比較早,因為他們高一的要舉辦什麼活動,為了不被其他人打擾,學校就直接讓高二高三的早一節晚自習下課。
回去的路上謝淮很忐忑,他其實到現在也沒想好到底跟江緒怎麼說,如果江緒今天沒再開水隔間碰到他,或許他還能再想幾天,雖然結果可能都無濟於事,但至少江緒不會太早知道,也能少難過幾天。
他真的很怕江緒會難過,會不開心。
江緒一路上也沒說話,兩人都很安靜,好像是在等待著什麼嚴重的裁決一樣。
他們沒直接回家,謝淮把江緒帶去了天台。
站在這裡,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天上的繁星。
但是今晚一顆也沒有。
謝淮坐在樓梯上,江緒便坐在了他旁邊。
謝淮沒說話,江緒也不催他,就在一旁靜靜的等著。
這時,秋夜的風吹過,帶著涼意,吹進了謝淮的心裡。
謝淮望著遠處的光,良久,江緒聽到了謝淮帶著哭腔的嗓音:「江緒,我……不想和你分開,一點都不想。」
江緒心倏地疼了一下,連忙伸手抱住謝淮,輕聲說道:「寶貝兒,我們不會的,永遠都不會,這輩子不會,下輩子也不會。」
謝淮緊緊攥著江緒校服的衣袖,搖了搖頭,喉嚨發緊:「可是,可是我沒有這輩子了,江緒,我和你,沒有這輩子了。」
聽到這句話,江緒獃滯住了,想問的話還沒出口就又聽到謝淮說。
「我有骨癌,是晚期,治不好的。醫生說,我最多還有一年的時間,我……我不想死,我死了,我媽還有我爸該怎麼辦啊,他們只有我一個兒子。」
「我媽生下我以後就被醫生告知不能再生育了,為什麼會是我啊江緒,為什麼會是我?」
謝淮把頭埋在江緒懷裡,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我死了……你又該怎麼辦啊。」
江緒在聽到「骨癌晚期」四個字的時候,整個人的呼吸徹底滯住,腦子一片空白,外界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寶貝兒,」江緒心口疼得像是快要死了一樣,他的聲音發顫,有些啞,「你,在跟我開玩笑對么?」
但他明白,謝淮是不會跟他開這種玩笑的。
「江緒,我捨不得你,我以前是真的想過我和你的永遠的,我以為我可以和你一直在一起的,我都想好了的。」謝淮緊咬著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江緒指尖發顫,他伸出雙手把謝淮的臉輕輕捧起來,碰到的地方確是一片濕潤。
原來謝淮黏著他,是真的因為以後做不到了,所以才會這麼做。
讓自己抱著他睡覺,也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太多時間了,所以難受得睡不著,只有被自己抱著,才會安心的睡上一覺。
江緒一想到這些就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了。
謝淮才十七歲啊,為什麼他的寶貝兒要這麼苦。
江緒湊過去吻掉了謝淮的眼淚,額頭抵上謝淮的。
最後他實在沒忍住,開始哭起來。
謝淮就怕江緒這樣,他心疼極了,紅著眼眶,伸出手抓住江緒校服的衣領,吻在了江緒的唇上。
夜風把兩人的校服外套吹得飄了起來,眼淚也被風吹乾,發出龜裂般的疼。
這個吻,真的好苦-
江緒緊緊的抱著謝淮,等他睡過去后,輕手輕腳的走出卧室,去客廳的一個柜子里翻出了他爸上次回家放在裡面的煙。
拿著打火機到陽台上,一根接著一根沒完沒了的抽。
他以前很討厭尼古丁的味道,聞到一點兒就受不了。
現在……江緒只花了一分鐘,他就學會了抽煙。
江緒又點燃了一根,呼出的白氣消失在夜空里。
直到一盒十根煙全都抽完了,江緒才慢慢蹲下身,靠著身後的玻璃門抱著膝蓋低聲哭了起來。
謝淮骨癌晚期這件事,江緒只花了一個晚上就消化掉了。
第二天早上,謝淮醒過來的時候,江緒的手還環著他的腰。
謝淮摸過手機一看,已經快七點了。
今天還要上課,早自習甚至都上了十分鐘了。
謝淮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肩膀疼了一下,但他沒管這麼多,已經習慣了。
他使勁推了推江緒:「江緒,我們遲到了!」
謝淮換好衣服后就去洗漱,然後跑到玄關處換鞋子,路過客廳的時候,謝淮把手上的吊牌拿去丟在垃圾桶里時,卻在裡面看到了一堆的煙頭。
他腳步一頓,不用去猜,他都知道這些煙頭是誰抽的。
謝淮胸口發疼,江緒,昨晚抽了這麼多煙么。
江緒從謝淮的身後抱住了他:「寶貝兒,別看了。」
呼吸輕輕掃過謝淮的耳廓,謝淮垂眼難受的「嗯」了一聲。
謝淮本以為把自己生病的事給江緒說了之後,心裡會好受一些,可惜並沒有,反而,更難過了。
江緒看上去和以前也沒什麼兩樣,但也僅僅是看上去而已。
來到教室的時候,第一節課已經上課十分鐘了,數學老師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就讓他們進來坐下。
下了課謝淮收到趙莉女士發過來的微信。
母上大人:淮淮,媽媽問過醫生了,醫生說得根據你現在的情況來做決定,你今天能請假來醫院一趟嗎?
謝淮打字回復。
謝淮:好。
母上大人:那媽媽去給老師請假。
「江緒。」謝淮喊了他一聲。
江緒放下筆,問道:「怎麼了?」
謝淮沉默了一下道:「我今天得去一趟醫院,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好,」江緒沒說什麼,也沒問什麼,只是輕輕握了握謝淮的手,「那你注意安全。」
謝淮咬著嘴唇:「嗯。」
趙莉安排了司機在校門口來接謝淮。
謝淮走了,江緒站在教室門口,視線一直落在謝淮的背影上,直到最後什麼也看不見了,才回到教室。
陸一走了過來,看著江緒旁邊空蕩蕩的座位,問了一句:「淮哥請假了?」
江緒頭也沒抬:「嗯。」
「我看他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是生病了嗎?」陸一撓了撓頭。
江緒的手不明顯的頓了一下,隨後跟陸一說道:「沒有,他很好,家裡有事。」
陸一放心了,他嘆了口氣:「那就行,哎,謝淮這人吧,就是喜歡什麼事兒都憋在心裡,要真生了病,估計要是沒人發現的話,他能瞞到病好了都沒人知道。」
這還是江緒第一次從陸一口中聽到「謝淮」這個名字。
他回想了謝淮這幾天的態度,心說陸一說得倒是沒錯,要不是他在開水隔間里發現了謝淮的不對勁,謝淮估計真能瞞很久-
來到醫院,謝淮就被安排去做了一個全身檢查,等結果的過程很漫長,在病房裡坐了快兩個小時才等到結果。
醫生拿著檢查單走了進來,趙莉連忙起身:「醫生,檢查結果怎麼樣?」
「他這個情況目前來看是可以這麼做的,我們也商量過了,給出的方案就是,他白天上課,下午四點來醫院進行治療,但只能有一個月的時間,因為後面還要採取化療等一系列的治療,所以不建議長時間的這樣做。」
聽到這句話,謝淮堪堪鬆了一口氣。
一個月就一個月吧,總比沒有的好。
只是,從明天開始,謝淮都不能挨著江緒睡了,他晚上得呆在醫院,江緒得一個人上學和回家了。
小可憐。
之前拿的葯謝淮已經吃完了,於是他又拿了一盒,然後趕回了學校。
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了,操場上到處都是打籃球和散步聊天的人,今天天氣稍冷,大家穿得都比較厚。
每年國慶節一過就開始降溫,國慶節都還三十幾度,一結束就直接十幾度了,直接直線下降。
謝淮穿過操場回到教室,就看到江緒還坐在位置上做題。
他悄悄的走了過去,本想嚇唬一下江緒的,結果還沒走幾步,就被江緒發現了。
江緒看見謝淮,唇角揚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回來了?」
「嗯,」謝淮沒嚇到江緒,有些可惜,他坐回自己的位置,背靠著椅子,朝江緒支了下頭,「你不去吃午飯?」
「吃過了。」
「你看我會信?」謝淮用一種「你把我當傻子看呢」的眼神盯著江緒,然後拿出手機,把屏幕轉給江緒看,「現在才十二點一十八,下課十八分鐘你就吃完了?」
「嗯,我吃得快。」江緒撒起謊來絲毫不心虛。
「確定?」謝淮挑了挑眉。
他稍稍歪頭,看向坐在另外一邊靠著窗的人,揚起下巴問:「薛白,你們班長說他去食堂吃了午飯,他去了嗎?」
薛白抬起頭,面帶疑惑,心說我怎麼沒看到,但還是說:「沒有啊,班長一下課就沒出去過,上哪個食堂去吃的午飯?」
江緒:「……」
謝淮似笑非笑的用指尖在江緒的課桌上點了幾下:「問你呢班長,去哪個食堂吃的午飯?」
哪怕謊言被當場拆穿,江緒也只是默默的繼續做題。
謝淮被氣笑了,他一隻手把江緒拽了起來,江緒也沒料到謝淮的力氣大到這種程度,微微一驚。
謝淮沒說話,只是拉著江緒就往學校的超市走。
快十二點半了,這會兒去食堂估計只有剩飯剩菜了。
超市裡有飯糰,謝淮給江緒拿了兩個,然後又拿了一瓶奶,這些都是冷的,謝淮就讓店員幫忙放在微波爐了熱了一下。
旁邊還有座位,謝淮把江緒拉過去坐了下來。
「吃完。」謝淮說。
江緒:「……」
兩人對視幾秒,最後還是江緒先敗下了陣,然後慢慢開始吃了起來。
謝淮不是第一次碰到江緒不吃午飯了,照這樣下去,江緒肯定會得胃病。
謝淮淡淡開口:「江緒,你記住了,以後每日三餐你都要吃,不然容易生胃病。」
「我不允許,所以你必須得給我好好的。」
他知道自己有些杞人憂天了,但他看到過很多報告,全球每年都會有超一百萬人死於胃癌,而其中因為飲食習慣患上胃癌的,佔全部胃癌患者的三分之一。
他不想江緒患上胃病。
江緒知道謝淮在想什麼,他抱著謝淮,答應道:「好,我答應你,我會好好吃飯,不會生病的。」
謝淮眼眶又紅了,他偏過頭,靠著江緒的肩,就這麼靠一會兒也好。
江緒把手放在謝淮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他蓬鬆柔順的頭髮。
在江緒肩上靠了一會兒謝淮才猛地反應過來這不是在江緒的家,而是學校。
他立馬坐直了身體,左右望了望,還好沒人。
江緒無奈的笑了笑:「沒人看見。」
謝淮低頭看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就上課了。
「還要再靠一會兒么?」江緒聲音很低,謝淮每次都能被江緒用這種撩撥的語氣弄得面紅耳赤的。
而且他無法拒絕。
「要。」
於是謝淮又靠著江緒的肩休息了五分鐘,直到快上課了,兩人才慢慢的走回教室。
今天下午陸一來找謝淮去打球的時候,這次謝淮沒拒絕。
「走唄,去籃球場。」謝淮站了起來。
江緒皺眉:「你不可以……」
陸一不解的插了個嘴:「什麼不可以?」
「我不打球,」謝淮笑了,「我去看他們打,這也不行?」
「淮哥你不打啊?」郝學席也聽愣了。
「我腳還沒好完,看看就行了。」謝淮倒不怎麼在意。
謝淮心說,腳腕其實早好了,好不了的是,骨癌。
謝淮既然要去,江緒肯定也會去,剛到籃球場上沒多久,周圍的觀戰席上就坐滿了人,大部分是來看江緒的和謝淮的。
陸一也被這個陣仗嚇了一跳,以前他和郝學席他們幾個打籃球的時候,觀戰席上根本沒幾個人。果然,這就是世界的參差嗎?區別也太大了點兒吧。
不過謝淮沒上場,倒是在謝淮滿臉期待下,江緒上場了。
這場籃球賽打得還挺激烈,是和四班一起打的。
每次只要江緒碰到球,准能投進籃筐,然後迎來一群掌聲。
謝淮看上去一點兒都不激動,特別平靜,一副不關我事愛誰誰的模樣,實際上內心激動得要死。
看到沒,這是我男朋友。
謝淮忍不住心說道。
一場打下來幾個人都累了,江緒倒是跟個無事人一樣,慢悠悠的朝謝淮這個位置走過來。
旁邊有瓶檸檬水,江緒看都沒看一眼就拿起來仰頭喝了一口,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圈,讓看得人都忍不住面紅耳熱。
「江緒,你的水在這兒,」謝淮壓下有些燥意的情緒,把另一瓶檸檬水遞在他面前,「你手上那瓶我喝過的。」
江緒俯下身,在謝淮耳邊低首淺笑:「都舌吻過了,還在意這個?」
看著謝淮漸漸泛紅的耳廓,江緒心滿意足的直起身繼續打球去了。
坐在另一邊觀眾席上的人被剛才江緒的那個動作驚到了,幾個女生的手握在一起,臉上的姨母笑連謝淮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但謝淮不懂什麼姨母笑,他一臉無所謂,繼續看江緒他們打球了。
晚自習的時候,班裡沒什麼人,因為月底就是運動會了,除去周末,就只有十多天的時間了,好一些同學被叫去操場上訓練,所以教室里只有零星的幾個人。
這麼點兒人老師也不願意講課,就乾脆讓他們上自習。
謝淮更乾脆了,他直接睡了兩節課。
要不是江緒把他叫醒,謝淮覺得自己可以就這麼睡到明天早上。
一到家小淮淮就圍著他們兩個人轉,估計是餓著了,小淮淮也比剛帶回家的時候要大一些。
謝淮把他這個兒子抱在懷裡摸了摸,江緒先去洗澡了。
「小淮淮,你爹我之後可能很少見你了,你得聽你另一個爹的話,知道嗎?」謝淮語重心長的跟小淮淮說著,像是在交代什麼似的,「你要好好的,快快樂樂的長大,這樣你爹我就放心你了。」
說著說著謝淮的鼻子就開始發酸。
今晚也可能是謝淮最後一次和江緒挨著睡覺了,每次想到這些所謂的「最後一次」,謝淮總是會忍不住難過。
江緒從浴室出來后,謝淮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江緒,我們從明天開始就不能一起上學回家了,」謝淮特別捨不得江緒,但他沒辦法,「我這個月可以每天來學校,但是下午就得回醫院,這個月過後,就得每天呆在醫院了。」
江緒的手指逐漸收緊,他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這也是能讓謝淮活的更久的唯一辦法。
他抿著唇,半晌,在謝淮的耳鬢落下一個吻,輕聲道:「沒事,我可以去醫院陪你。」
「嗯。」謝淮閉眼笑了。
「江緒,我想親你。」謝淮稍稍抬起頭。
話音剛落,江緒猛地吻了上來,帶著粗重的呼吸,打在謝淮臉上。
不知道什麼時候,謝淮已經睡倒在了床上,江緒怕自己的手太過用力,傷到謝淮的骨頭,只好雙手撐在兩邊,俯下身去吻他。
唇舌.交.纏的聲音充斥著謝淮的大腦,他感覺自己快要溺死在江緒溫柔的吻里了。
謝淮的胸口由於長時間的接吻,呼吸順不過來而劇烈起伏著,然後感覺到了什麼,突然緩住了呼吸,臉和脖頸瞬間就紅了。
江緒也有些尷尬,接個吻竟然就……
「我去沖把臉。」說完,江緒起身就走進了浴室。
聽見浴室傳來水流聲,謝淮紅著臉背過了身去。
不怪江緒有反應,謝淮自己都有點兒,但江緒好像沒有發現。
操,謝淮沒忍住在心裡暗罵了一聲。
謝淮今晚還沒洗澡,江緒在浴室里呆了半小時,不用想都知道江緒在裡面幹什麼。
等江緒一出來,謝淮拿起睡衣直接進了浴室。
浴室里只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是謝淮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出去的時候謝淮看見江緒坐在床邊看手機,他走過去,問:「看什麼呢,這麼入迷?」
「你的朋友圈。」江緒把屏幕轉過來給謝淮看,活像一個被老婆查手機的乖巧丈夫。
「……」謝淮輕咳了一下,說話都有些結巴,「那個,那什麼,我那個朋友圈,也沒什麼好看的。」
確實沒什麼好看的,謝淮也很少發朋友圈,最近的一條朋友圈還停留在宣布小淮淮是他兒子的那天。
江緒來來回回翻了很多遍,都覺得不夠,還想繼續看一遍。
「這幅畫是什麼?」江緒視線停留在謝淮朋友圈的背景圖上。
謝淮湊過去看了一眼,開口解釋道:「這是稻城,之前我們逛集市的時候,老闆說我喜歡的話可以拍下來留個紀念,我就拍了。」
「稻城?」江緒聽過這個地方,但並不是很熟悉。
「江緒,我想跟你一起去稻城亞丁。」謝淮看著他,眼睛亮亮的。
江緒忍住想要吻謝淮的衝動,嗓音低啞:「去幹什麼?」
謝淮微笑著頷首:「帶你私奔。」
江緒閉了閉眼,說:「謝淮,這是你自找的。」
問,睡前撩撥男朋友的結果是什麼。
謝淮答,會被親暈過去-
翌日,走的時候,謝淮給小淮淮倒了些吃的在它碗里,然後摸了摸它的腦袋,就跟著江緒去學校了。
走出小區,謝淮站住腳步,回頭盯著小區大門看了一會兒,幾秒後轉身離開了。
以後估計很少有時間回來了,到底是捨不得的。
下午四點謝淮就要去醫院,所以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他是不用上的。
陸一知道謝淮以後每天下午都要請假后,還是忍不住問道:「淮哥,你每天下午請假是要去做什麼嗎?」
「不做什麼啊,」謝淮雲淡風輕道,「我媽給我報了個托福,所以每天都要去上課。」
「啊,原來如此。」陸一恍然過來。
謝淮收拾好課桌,站起來拍拍陸一的肩膀,說:「走了,明天見。」
他腳步停了一下,彎下腰對江緒粲然一笑:「走了,同桌。」
江緒想牽一下謝淮的手,但最後還是沒動,他半垂下眼道:「嗯……好。」
司機的車就停在校門口,看見謝淮才走出來,司機立馬拉開車門,讓謝淮坐了進去。
直到車開進了醫院,謝淮才回過了神。
趙莉就站在醫院的門口,看見謝淮過來了,她連忙跑上前抱住了謝淮:「淮淮。」
「媽。」謝淮喊了她一聲。
進去后醫生照例給謝淮檢查身體,最後謝淮看著自己的手上插了兩根輸液管的針。
這個的止痛效果明顯比布洛芬緩釋膠囊好很多。
然後他一覺睡到了晚上,但睡得很淺,只要一有什麼動靜,哪怕是病房外面有人走過,他都能被吵醒,沒有江緒,他完全睡不實。
他睜著眼躺在床上,旁邊柜子上的手機忽然振動一聲。
謝淮打開一看,是江緒發給他的。
江緒緒:有沒有想吃的東西?
謝淮淮:你給我做啊?
江緒緒:嗯。
謝淮想了想,他現在不能吃油炸肥膩和辛辣的東西,一想到這些,謝淮瞬間覺得自己失去了好多快樂。
他打字回復——
謝淮淮:清淡點的就行,我不挑。
江緒緒:好,我知道了。
謝淮淮:謝謝男朋友QVQ。
謝淮拿著手機看了半晌,反正趙莉女士現在不在病房裡,他直接給江緒撥了一個電話過去。
江緒幾乎是秒接。
「你怎麼樣了?」
江緒聲音傳了過來,他好像在外面,謝淮聽到了風聲。
他發現自己不過才幾個小時沒看見江緒,沒聽見江緒的聲音而已,就已經如此想念了。
「我很好,你別擔心,我就是……想你了。」
謝淮轉頭看向右手邊的落地窗外,遠處高樓大廈的LED燈牌輪播著各種廣告,周圍是絢麗的霓虹燈,往上看,能看見朦朧夜空中的月亮和繁星點點,讓人忍不住想要把這份美麗的夜色藏進口袋裡。
江緒一直沒說話,謝淮還以為他把電話掛了,拿下手機一看,發現沒有掛,但怎麼一直沒聽到那邊的動靜。
下一秒,他的病房就被人推開了。
謝淮以為是趙莉女士回來了,他往門口一看。
愣住了。
「江緒?」
「嗯,我在。」
謝淮沒有告訴自己在哪間病房,一想就知道肯定是趙莉女士跟江緒說的。
但他還是很意外,又很驚喜。
晚上江緒依舊把謝淮抱在懷裡睡覺,聞著江緒的氣息,謝淮終於能睡實了。
之後的每個晚上,江緒都會來醫院陪謝淮,白天又和謝淮一起去學校。班上的同學甚至看見他倆牽手都覺得沒什麼,早就習慣了這對「老夫老妻」的操作,見怪不怪了。
連續一個月謝淮每天都在吃藥,不是吃藥就是輸液,雖然疼痛會被很快緩解下來,但只要一發作,疼痛就會比上一次更劇烈。
直到運動會的前一天。
謝淮看著趙莉女士,緩緩開口說:「媽,我想跑完這次的三千米。」
趙莉明顯不想讓謝淮去跑,她很擔心謝淮:「淮淮,你不能這麼劇烈跑的,你還有急性心衰,你知道嗎?」
「媽,運動會過了就是半期了,我就……不能去學校了,我還沒有來得及,跟他們好好道別。」謝淮說到後面嗓音已經有些哽咽,他垂下眼,「媽,算我求你了。」
第二天謝淮還是去了學校。
他給陸一買了一整包棒棒糖,陸一看到后眼睛都發亮,表示非常感動:「卧槽,淮哥你買給我的啊?」
「開學那天說好了要送你的。」謝淮搭上陸一的肩膀說道。
當時陸一說祝他早日擺脫被江緒抓逃課的魔掌,他說要是擺脫了就送陸一一根棒棒糖。現在江緒成了他男朋友,肯定不會再抓他逃課了,也算是擺脫了吧。
但是一根太少了,就送一整包吧。
不止是陸一一個人,謝淮給班上所有的同學都買了東西,包括各科的老師,一個人都沒少-
早自習下課後,秋季運動會開幕式正式開始。
首先是校長對於本次秋季運動會開幕式致辭,然後又輪到副校長,持續一個小時的講話,讓好多人差點原地去世。
高一高二所有班級加起來一共有四十八個,每個年級會選出四個班級來表演節目,都是由抽籤決定的,這次就抽到了謝淮他們班。
上去表演節目的是幾位女生,跳的是韓舞還是爵士舞,謝淮分不太清,但等她們表演完,謝淮還是使勁的給她們鼓掌,然後被江緒一把拉住。
節目表演完,運動會就徹底開始了。
江緒坐在謝淮旁邊,他知道今天謝淮要上場,但是畢竟是三千米,對於以前的謝淮來講,可能算不了什麼,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還是有些難度。
謝淮不止有骨癌,還有急性心衰……
江緒也是昨天才知道的,知道的時候,他快心疼死了,卻什麼都做不了。
輪到謝淮上場了,江緒幫謝淮換好衣服,他緊緊抱了一下謝淮,在謝淮耳邊說道:「受不了就停下,彆強撐。寶貝兒,你答應我。」
「好,我答應你。」
但是我說好會給你拿個第一,就一定能做到。
謝淮站在起跑線上,等槍聲一響,他就沖了出去。
陸一直接站了起來,沖謝淮吼道:「謝淮!加油!!!」
班上的所有同學都跟著站了起來,喝彩的聲音瞬間此起彼伏。
郝學席也喊:「謝淮!你就是全校最靚的崽!!」
周圍的同學看向郝學席沉默片刻:「……」
算了,不管他了,繼續給謝淮加油。
第一圈,謝淮超了第二名半圈,第二圈,超了第二名足足一圈。
江緒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這個速度太快了,謝淮的腿肯定受不了。
跑到後面幾圈的時候,能明顯感受到謝淮的速度在下降。
第二名和他就差了半圈,在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還有最後一圈。
江緒走下台,站在了終點處,謝淮遠遠的就看見他了,他猛地加速,迎著風向前跑,風從眼前刮過,最後他跑進了江緒懷裡。
謝淮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心說,去你的心衰骨癌,老子照樣三千米第一!
幾秒后全場爆發出了猛烈的歡呼聲。
三千米!!!用時十分五十二秒,打破了全校三千米長跑記錄!
陸一:「卧槽淮哥牛逼!!」
一班的其他同學全都瞪大了眼睛,竟然真的贏了:「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