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趙海沒待多久就走了,葡萄柚已經昏昏欲睡,房子很大,很安靜,可宋謹卻覺得有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他一人一貓在這裡待慣了,無論多出些什麼來存在感都很強,何況那是宋星闌。
宋星闌正坐在沙發上看手機,他似乎一直偏愛黑色的衣服,今天坐飛機,穿得尤其隨意,頭髮也沒打理,藏不住的少年氣,但身上的冷冽寒意同樣也揮之不去,宋謹站在不遠處,突然有種進退維谷的感覺。
「你餓了嗎?」良久,宋謹走向廚房,說,「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宋星闌在手機上打了幾個字,然後鎖了屏扔在茶几上,說:「不餓,哥,你過來。」
越是簡潔的話命令意味越強,宋謹知道宋星闌還在發火,為宋向平,也為職責不夠到位的下屬。不是暴躁的怒吼和宣洩,越沉默越可怕,看起來冷靜克制,但那更像野獸撲食前的蟄藏。
宋謹往沙發邊走的時候,宋星闌轉頭抬眼看他,他的眼睛很黑,表情和眼神里也永遠看不出情緒,但光是被他這麼看著,宋謹就有些本能的慌,只是到了此刻,這種慌已經不再是恐懼,而是一種被注視時的下意識的緊張。
有些人或許不會再對你造成傷害,但你同樣永遠無法忽視他身上存在的危險性。
「手……很疼嗎?」宋謹跟他隔著些距離坐下來,說,「醫生說晚上睡覺的時候會疼得比較嚴重。」
宋謹知道這種傷口的可怕,上完藥包紮好之後可能尚且沒什麼太大感覺,可一旦到了夜裡,當身體的其他感官平靜下來,傷口處會一下接一下地清晰鈍痛,像是被尖銳的木刺不停地戳,那感覺很折磨人。
「疼。」
宋星闌看著宋謹,只說了這麼一個字,然後他伸手拉住宋謹的手腕,將他拽到自己面前。
宋謹被帶得傾過身去,一手撐在宋星闌的膝蓋上,有點不知所措睜大眼看著他。
宋星闌自上而下地俯視他,視線在宋謹的眉眼和唇上打量而過,他的眼神在背光下被睫毛遮藏得晦暗不清,最後他單手摟住宋謹,將臉埋在了宋謹的側頸邊。
呼吸吹在皮膚上,宋謹掙扎了一下,卻依舊被摟得紋絲不能動,他聽見宋星闌響在耳邊的聲音,問他:「怕嗎。」
宋謹不自覺鬆了勁,下巴搭在宋星闌的肩上,說:「還好,跑得時候沒想那麼多,你也到得很及時。」
「可我怕。」宋星闌把宋謹抱得再緊了一些,低聲說。
宋謹知道宋星闌是個言辭上不外露的人,尤其是成年之後,除去他失憶的那段時間,一直以來宋謹在他身上感受到的只有恨和冷,可宋謹明白那種感覺,他們兄弟倆其實一樣,因為各自的成長環境,造成了性格上無法彌補修復的缺陷,直白的表達對於他們而言,是一件困難的事。
就好像宋謹從沒聽過宋星闌說怕,但是他現在說了,不是怕別的,是怕宋謹受傷。
可如果細數起來,宋謹所受過的大部分痛和傷,都來自於他,樁樁件件,沒辦法抹消。
所以宋謹覺得自己現在彷彿站在某種邊緣,不知該踏向哪裡,他不能原諒,卻也真的很想放下,不再用宋星闌的錯來囚禁自己。
「我沒事。」宋謹輕聲說。
宋星闌將他鬆開了一點,側過頭來近距離地看著他,難言的曖昧被牽成咫尺的遠近,有些慾望即使不去正視都能清晰感知,宋星闌之前克制的越徹底,現在所散發出來的威脅性就越強。
他的手順著宋謹的背滑落到后腰,在宋謹茫然地收縮了一下指尖時,宋星闌偏頭吻上了他的嘴角。
記不清了,從宋星闌恢復記憶后,他們多久沒有過這種親密的舉動,那一點點的觸碰只會激發某一方更大的慾望。宋星闌的呼吸顯而易見變了,在宋謹不回應的狀態下,他吮住宋謹的下唇,舌尖舔過柔軟的唇瓣,往齒關里探入。
宋謹在某一秒突然恍惚,不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是誰,是當初的瘋子,還是失憶的弟弟,都不是,那好像是第三個人,不會兇狠地將他的嘴唇咬出血,也不會溫柔小心地一點點深入,而是壓迫地帶著清醒的慾望,彷彿結合了前兩者,但更讓他掙脫不得。
舌尖碰在一起的時候,宋星闌收緊了手臂,以進攻的姿態將宋謹往後壓。宋謹背靠在沙發一側的角落,他幾乎分不清自己現在到底是睜著眼睛還是閉著,視線模糊,意識也渙散,客廳的吊燈被切割成無數細碎的光片,雜亂閃爍。
「唔……」宋謹手按著宋星闌的肩,在意識到有什麼東西抵在自己的腿根時,他仰頭避開了宋星闌的親吻,喘著氣道,「宋星闌……」
宋星闌的喘息很重,他盯著宋謹揚起的白皙泛紅脖頸,又往上看,宋謹微張著嘴,唇色鮮紅,閉著眼像是在逃避,看起來有些無助。
宋星闌鬆了手,微微直起身,宋謹一點點睜開眼,避開宋星闌的目光別過頭,說:「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好。」宋星闌回答。
宋謹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下擺,一言未發地站起來去了廚房-
煮了碗清淡的面,幸好宋星闌傷的是左手,否則生活應該難以自理。
宋謹坐在他對面,面前擺了一杯熱水。
他記得宋′星闌失憶的時候,晚上經常喊餓,想吃這個想吃那個,煩得宋謹不得不去廚房給他做宵夜吃。
原來距離那段時光,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久到宋謹都沒想過還能再有這樣的場景。
見宋星闌快吃完了,宋謹起了身,說:「我去鋪一下床。」
宋謹一直睡的客卧,因為比起大陽台,他更喜歡飄窗,現在宋星闌擺明了是要住這兒,宋謹無法出口拒絕。宋星闌手上的刀口他不是沒看見,深深的一道,橫貫整個掌心,駭人至極,醫生說要不是宋星闌年紀輕體質好,流那麼多血估計就該休克了。
鋪床的時候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宋謹沒回頭,他和宋星闌算是第三次住在一起,從前在宋向平的別墅里,宋星闌與他爭鋒而對,宋謹避之不及,後來宋星闌失憶,哭著喊著要待在他身邊,沒花多久的時間就把宋謹徹底套牢。
他們的關係真像個圈,繞來繞去,恨過喜歡過,到最後還是會繞在一起,誰讓他們是親兄弟。
撫平被角,宋謹轉過身,宋星闌正站在門邊,目不錯視地看著他。
毫不誇張地說,宋謹覺得自己後背發麻。
前幾次見面,宋星闌表現得剋制收斂,宋謹知道他在有意壓制,但因為今天的意外,宋星闌身上關於從前的那些感覺全都徹底回歸,什麼也不掩飾,冷漠、恨意、慾望,還有一些不能言明的東西,絞纏在一起,他沒說一個字,可是宋謹都能感受到。
「你要洗漱了嗎?」宋謹開口時嗓子都發緊,「單手應該可以的吧?」
「要洗澡。」宋星闌說,「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之前又在巷子里打架,衣服褲子上有血。」
宋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點了一下頭,然後去開行李箱,行李箱是趙海搬上來的,宋謹把洗漱用品一一拿出來放到洗手間,然後又拿了套睡衣出來,問:「是這套嗎?」
宋星闌一直靠在門邊,他垂眼看著宋謹,說:「還有內褲。」
宋謹看了一眼宋星闌那隻完好無損的右手,又低下頭去行李箱里找內褲,他說:「請個保姆吧。」
「不想。」宋星闌回答。
「……」宋謹起身走到宋星闌面前,把睡衣和內褲遞給他,「自己拿著。」
「沒法淋浴。」宋星闌站在那一動不動,半點要接過去的意思都沒有,他說,「只能用浴缸。」
宋謹不知怎麼的覺得有些焦躁,隱約意識到自己落入了什麼圈套,但又找不出證據,他把衣服塞到宋星闌手裡,說:「所以讓你先拿著,我去放熱水。」
宋星闌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
洗手間里很亮,宋謹彎著腰,一手按在浴缸邊沿,一手在試水溫,宋星闌進來后把睡衣放到旁邊的衣架上,然後站到宋謹旁邊。
他們維持著這種靜默的姿態,直到浴缸的水放好,宋謹直起身,說:「好了,你洗完澡早點睡。」
宋星闌抬了抬纏著紗布的左手,說:「幫我脫一下衣服。」
宋謹本打算置之不理繞道而行,目光卻不自覺地看向那隻手,白皙的手腕內側有道淡淡的血痕,應該是不小心沾上的。
算了。
他沒吭聲,低頭去拉宋星闌的衣服下擺,將衛衣和裡面的T恤一起提起來。宋星闌配合著他彎了彎腰,脫到左手時,宋謹放輕動作,把袖口扯開些,一點點從手腕處退出來。
不知道是浴室燈暖的原因還是怎樣,宋謹覺得有點熱,宋星闌光裸著上半身,好像有熱量從他身上直接籠罩過來,很直白,宋謹胡亂地整理了一下他脫下來的衣服,剛要邁步離開,宋星闌又說:「皮帶。」
宋謹終於抬頭看他,臉色不怎麼好,卻也算不上差,因為是紅的,只是表情有些隱忍切齒,他說:「宋星闌,你能不能別……」
「就皮帶。」宋星闌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他十分冷靜地說,「不是脫褲子。」
再糾纏下去浴缸里的水怕是都要涼了,宋謹抿住唇低下頭,伸手替宋星闌解皮帶,兩個人靠得近,宋謹一抬眼就能看到宋星闌的胸口,他的發梢擦過宋星闌的皮膚,在燈光下閃著亮。
原本皮帶解開后宋謹就準備收回手離開的,但隨著褲子的鬆動,宋謹突然看見宋星闌右側小腹上有一抹痕迹。
人魚線的位置,一半藏在內褲邊沿里,一半露在外面,看不出完整的,似乎是個形狀不規則的圖案,旁邊還有細碎的斑駁,在陰影里難以分辨。宋謹在宋星闌失憶時與他赤裸相對過,並沒有在他身上看到這個,那麼只能是宋星闌恢復之後紋上去的。
宋謹看得有些投入,剛不自覺地想問這紋身是什麼,結果宋星闌抬手用指背蹭了一下他發紅的耳尖,只是輕輕地一下,但宋謹的思緒迅速回籠,說了一句「好了」就迅速往外走,連背影都透著不自然的慌張。
sxl:想知道是什麼紋身?不告訴你們(拉好拉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