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挑衣系扣

第10章 挑衣系扣

平躺在床上的宋野枝睜著眼發懵,這樣的吸頂燈他家也有一盞,用在他的卧室,不像小叔家,用在客房。被子沉甸甸的,細細聞內里的棉絮,有一點潮有一點朽,是太久沒人用的緣故。

宋野枝鮮少沒有起床氣,何況是在這股味道縈繞鼻尖難散去的情況下。

躺到八點,準備起床。他把換下來的睡衣疊好,放在床頭。昨晚易青巍說這是他高中時候的衣服,可現時同是高中的宋野枝穿起來寬寬大大,他縱了縱鼻子。

換好衣服又立在窗前觀了一小場雪,片刻,有人來敲門。門沒鎖,敲門的人真的只是敲敲而已,兩下就徑自開門進來。

整個假期,除了辦正事,易青巍第一次起這麼早,就是惦記著留宿的宋野枝。他困得很,穿著睡衣,髮絲凌亂,就站在門口,說:「昨天晚上忘記安排你,洗漱來我房間,牙刷毛巾在柜子里都有新的。」

宋野枝跟著他去了房間。他進了房內的小洗漱間,易青巍上了床裹著被子繼續睡。

冬日小雪,屋內靜謐,這樣一個清晨最適合賴覺。

——靜謐?

被子里的人猛地掀開被子下床來,見洗漱間里的宋野枝正小股放水,這還不夠,盆沿特地被湊到水柱邊兒上,徹底掩住水流聲。

不知他要接到何年何月。

易青巍垂眸看了他一眼:「讓,我拿牙刷。」

宋野枝默默向右挪,看易青巍這架勢,起床氣的嚴重程度和自己差不了多少。

易青巍拿著牙刷,掂著牙膏,還騰得出手擰水龍頭,水立時變大,嘩啦啦響了個徹底。

倆人一前一後,站在鏡子前。易青巍刷牙,宋野枝洗臉。

易青巍:「你洗完了再幫我接一盆。」

宋野枝:「行。」

易青巍:「我想撒個尿。」

宋野枝掛毛巾的手一頓,隨後利索地拿上新牙刷:「我……出去刷。」

走之前還不忘幫易青巍接水的事兒,擰一下水龍頭,只是全然不覺用力過猛,跟泄洪似的。

拿下毛巾擦嘴角的泡沫,眼睛卻沒離開鏡子,易青巍盯著那背影笑了笑。

吃了早點,易青巍還記得昨天說的話,去枕頭底下抽出一個紅包來,兩指夾著往宋野枝眼前晃了晃。宋野枝轉眼去看爺爺,被易青巍及時用手掌擋住了視線。

「你易焰叔說要先給你說抱歉,抽不出空,才讓我代勞,賞不賞臉?」

說到這份兒上了,還能不去嗎。

宋野枝當真脆生生地答:「賞。」

趙歡與免不了要湊這趟熱鬧,奪了易青巍的鑰匙解鎖,先駕駛員一步上車,在後座端坐著等人。

易青巍:「你先說你去頂什麼用?」

趙歡與扒著半降的車窗:「不准我去還透露消息給我?虧我之前大早上的還替你諮詢周也善!」

易青巍:「來,讓我聽聽你的諮詢結果。」

趙歡與作嘆息狀,正要說話卻舌頭打結,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沈樂皆也喜歡上湊這種熱鬧。

趙歡與:「……你也去?」

沈樂皆坐她身邊,關上車門,不緊不慢:「早上?周也善?」

車剛巧發動,窗外景真好,引得趙歡與忘我。

宋野枝在副駕駛座上,聽著後座的動靜,扭頭問:「趙歡與,你頭還暈嗎?」

趙歡與忙不迭接話:「不暈了,那點兒酒算什麼。」

易青巍眼睛盯著車外後視鏡撥方向盤,嘴上卻打趣兒:「那點兒酒讓您直接昏在那椅子上。」

趙歡與:「我那是困了。」

易青巍轉移攻擊目標:「也虧那點兒酒,昨天晚上醉了的宋野枝話兒可難得多。」

「我沒醉。」見戰火往自己身上引,宋野枝認了,只是說,「……我話本來就不少。」

趙歡與竊笑,小雞啄米似的「是是是」,又拍椅背:「他都說啥了呀?」

易青巍:「你問他。」

宋野枝往後仰靠,閉眼:「忘了,醉酒的人不記醉話。」

大雪天的街上也不減冷清,將近年關,大家都出門囤年貨。在商場邊兒上繞了一圈,找不到停車位,幾個人在遠處下車,走了一段路。

易青巍不像趙歡與,發愁去為人挑風格挑款型。少年正青春,披破布也別有一番風味。才進店,不多時,易青巍手裡已經提了幾件衣服,等宋野枝一路慢悠悠看過來,遞給他,說:「先試試這幾件?」

宋野枝乖乖接過,被導購員帶去更衣室。

更衣室門外有全身鏡,平嵌進柜子里,不像平日見的歪七八扭的試衣鏡。宋野枝滿意的點點頭,抬眼去看鏡中的易青巍,徵詢意見。

他與他並立,他才到他肩膀。

「黑色很襯你。」

「那就是還不錯?」

趙歡與和沈樂皆逛了一會兒,走過來,不知他們動作這麼快,都已經換上了。變成四個人並立,欣賞宋野枝的新衣服,得虧鏡寬,容得下。

宋野枝等趙歡與的評價,她卻半天不說話。他用新夾克的袖子碰碰她,問:「不太好看嗎?」

趙歡與搖頭:「好看。」然後傻傻地笑:「太不真實了,我們四個竟然聚齊了,站在一起為你挑衣服。」

沈樂皆歪頭看她,伸手捂她額頭:「傻話這麼多,酒還沒醒?」

易青巍笑,推宋野枝:「去,下一件。」再推趙歡與,「去挑你喜歡的,我買單。」

下一件是象牙白的襯衫,宋野枝問導購的阿姨:「需要系扣嗎?」

易青巍牽著他的領子,把他拉到鏡前,說:「我來給你系。」

他高,為他系領子處第一粒扣也需躬腰屈腿,從上往下,慢條斯理。木質的紐扣,亞麻質的衣料,修長骨感的手指,三者合一,得心應手。宋野枝的視線追著易青巍的手一路向下,到最低一顆,他思及他腰背辛苦,上前一步,離他更近。

「好了。」

迎著店內的燈光看宋野枝還不夠,易青巍再往鏡中看,繞到人的身後,伸手為他折衣領。解開第一顆紐,食指指腹隔著衣襟,抵住皮肉,從後頸到喉結,平穩緩慢滑一遍,重新扣上。

「白色也襯你。」

宋野枝覺得都是一個樣,對著鏡子偏了偏頭,又伸指撓了幾下脖頸。

「怎麼,面料刺人?」見狀,易青巍掀一角衣領去看他撓的地方,摸了摸,白白嫩嫩,不見發紅。

宋野枝:「不是,很舒服。」

更癢了。

又試了兩三件,試過的衣服易青巍都說襯,都讓包好。宋野枝數了數,五六個袋子,便說:「小叔,夠了吧。」

易青巍卻又提來一件鐵灰色的牛仔衣:「再試這一件。」

宋野枝退開一步,留他站在鏡子中央,直勾勾盯著鏡里明晃晃的他,說:「試來試去,沒有一件有你身上的這件好看。」

易青巍今天穿的是第一次見時的那件大衣,聞言,笑了:「想試我這件?」

青春年少,披破布確是別有一番風味,但扮老成卻難駕馭得了。

宋野枝搖頭:「我22歲再穿。」

易青巍看他當真不想再買,已經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謅,便點頭應下,不讓他再試,直接請人包了結賬。

宋野枝:「……」

接下來沒有目的的逛街便輕鬆了,什麼都看看,趙歡與看什麼都想買。易青巍打了個電話去家裡,問家中的年貨辦得怎麼樣。奇了,當慣少爺的人居然顧起家來,李姨也不客氣,點了一後備箱的東西讓他帶回來。

在商場待了一天,最後連趙歡與都倦了,打道回府。天色已晚,路過街邊的店,張燈結綵,門口擺著****福娃,裹著紅彤彤的襖子,白絨衣領,金邊刺繡,蓮籽銀扣。

趙歡與又活過來,進店去問店家這衣服賣不賣,說要同宋野枝一起在除夕夜穿,拍鼠年第一張照。

可店是首飾店,福娃只是買來的擺設,扒了外衣剩兩個光溜溜的塑料體,店家很為難。趙歡與轉頭看她哥,她哥轉頭看他小叔,他小叔轉頭看他小侄子。

宋野枝:「……」

易青巍:「不是,問你想不想和趙歡與一起穿。」

宋野枝再看趙歡與,四個人看了一圈終於圓上了。

「還挺好看的。」

易青巍不提襖子的事兒了,踱去櫃檯前,問店家:「您這兒有適合的銀鐲嗎?給這倆小孩兒戴的。」

然後再挑了款項鏈,給他姐。

最後趙歡與左手攥著三個首飾袋,近一萬塊錢的小東西,右手在喜慶暖和的襖子上流連,店家哭笑不得:「您想要就拿去吧,倆孩子白白凈凈的,又俊又俏,穿紅色,襯!」

趙歡與和宋野枝道謝,沈樂皆和易青巍道生意興隆,大包小包繼續往前走,找那被迫停遠的車去了。

一上車,沒幾分鐘,兩個人都歪著頭互靠著睡著了。到家時,易青巍和沈樂皆也沒叫他們,卸後備箱的年貨的時候輕拿輕放。東西卸完了,易青巍打開車門,單手撐著車頂往裡看,倆人依然睡得很熟。

易青巍六歲那年生日,也是雪天,全家人圍在一起看信。宋英軍寄來給易偉功的,道愛孫已出生,母子平安,取名「野枝」,素喜莊子逍遙之論,前些年卻受了些不必要的苦,讀來「上如標枝,民如野鹿」,覺妙極,各取一字。

後來易偉功當眾提筆回信,其他人又圍在一起看。易青巍和沈樂皆識字不多,便自己吃自己的面。

兩個小孩一邊吃面一邊聊了起來。

易青巍:「宋野枝,他原本是要和我們一起長大的。」

沈樂皆:「他長得真快,嫂子走的時候他還沒突出肚子來呢。」

易青巍:「不是他快,是時間過得快,時間到了就出生了,時間到了就長大了。」

沈樂皆:「管他呢。」

易青巍:「不知道長的好不好看,之前還說要和趙歡與訂娃娃親呢。」

沈樂皆:「趙歡與才一歲多。」

易青巍:「宋野枝才出生。」

沈樂皆:「幸好金玟嬸嬸帶他走了,要是長得丑怎麼辦,趙歡與還不會說話,沒法兒拒絕。」

雪是輕飄飄的,光是輕飄飄的,全部落在天地間,沒有重量。模糊的回憶也是輕飄飄的,風一驚就散了。易青巍靜靜看著眼前各自戴著帽子,頭挨著頭,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倆人,如之前趙歡與所說,不附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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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CP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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