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江糖
醫院見證了生命的誕生,也承載了生命的離別。
江糖委屈巴巴的跟在江舸的後面,蔫吧似的,耷拉著臉。
不過還是想靠江舸近一點,緊跟在江舸的後面,活蹦亂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觸碰江舸隨意搭在大腿外側的手。
江糖從小就怕江舸,特別是江舸那張冷冰冰的臉,就讓她瑟瑟發抖。
不過說來也奇怪,江糖與江舸常年不相處,嚴重到,江家的人,都開始淡忘江舸的存在。
可絲毫不妨礙,江糖很黏他。
在快觸碰到江舸的手尖,準備滿懷欣喜的牽住時,前面的江舸停了下來,她的頭抵觸在江舸的身上。
堅硬骨頭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哎喲,哥哥,好痛。」
「江糖!」
江舸的這聲呼喊,讓江糖瞬間心涼了半截,她知道,江舸這次真的動怒了。
她可能完了。
原本是想讓司機載她到江舸住的地方看看,碰碰運氣,興許能夠見到他一面。
可哪曾想,司機給了她一個完美出逃的機會。
剛從司機的牢籠出來,還沒捂熱,緊接著,過個紅綠燈的時間,不小心被車撞了。
被送往醫院,醫生問她監護人,她想都沒想,就直接接醫生的手機,熟練的撥打著江舸的號碼。
值得慶幸的是,江舸沒換號碼,她也只是點皮外傷。
不然她回去,得兩面夾擊,父母也會冤枉江舸。
不過,她沒想到,她是有些畏懼江舸的。
「江糖,我警告過你,不要私自跑出來,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江糖沒猶豫半分,脫穎而出的說:「是媽媽又冤枉你了嗎?」
「我派人送你回去。」
聽到「回去」兩個字,江糖瞬間爆發,她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以後她不能見江舸了。
「不要,糖糖想留在哥哥身邊,糖糖會告訴媽媽,是糖糖想要來找哥哥的,不會讓媽媽再冤枉哥哥的,糖糖保證。」
「我不需要。」
江舸知道,他只能孤身一人,他身邊留不住任何人。
他試圖撕開屏障,可愈發用力,最後還是崩潰一潰。
看著江糖緩慢的壓低頭,發出小聲抽泣的聲音,以及委屈的模樣。
讓江舸有些後悔,說重了話。
江舸毫無察覺的伸出手,與他的陰沉,冷冽、生人勿近的樣子,判若兩人。
準備去觸碰江糖的頭,還未落下,視線內的江糖,快速的仰頭,與他對視著。
隨後輕輕的拽了下江舸的衣角,聲音軟綿綿的說。
「哥哥,你看,那個哥哥好像很傷心的樣子。」
江舸還未來得及朝江糖所指的方向,視線內的江糖就消失了,懸浮在半空中的手,遲遲未找到落點。
江糖碎碎跑,剛到黎初的旁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黎初,最後鼓起勇氣,靠近黎初。
「哥哥,你好,我叫江糖,你可以叫我糖糖。」
黎初以為江糖是走丟了,找不到父母,他收拾臉上的表情,視線與江糖平視著。
話還未說出口,面前的小孩,拉著他的手,真摯、童真的說。
「哥哥,你閉一下眼,糖糖給你變個魔術。」
江糖在這家醫院,同一天偶遇黎初三次了。
她的世界是糖果色,純粹、乾淨的,只知道面前的這個哥哥不開心。
黎初情緒不高漲,他的胸口被千萬斤石頭壓得踹不過氣,可看著面前的江糖投來滿懷期望的眼神。
眼睛像星星一樣,一閃一閃的,讓黎初不忍心,拒絕面前的江糖。
他盡量讓自己配合江糖,緩慢的閉上了眼。
可一閉眼,大腦不停的湧現養母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畫面。
讓黎初鼻子一酸,眼淚浸濕睫毛。
江糖得意洋洋的聲音,傳入黎初的耳畔,無疑是他新的曙光。
「糖糖的魔術可是很厲害的哦!」
江糖說完,從包中拿出了一顆糖,平攤放在了黎初的手心。
江糖對此很滿意,臉上洋溢笑顏的說。
「可以睜開眼睛了。」
黎初的手心痒痒的,他感受到了暖意。
在他準備睜開眼時,眉心位置被小心翼翼的舒展著。
還未等黎初說話,江糖的聲音傳入耳畔。
「哥哥,老皺眉是不好的。」
在江糖的舒展下,黎初眉心逐漸放鬆,僵持的臉頰也舒緩,甚至露出了享受的模樣。
江糖像個小大人,嚴肅、認真的舒展。
「哥哥,舒服吧!」
興許是想到了江舸,江糖瞬間失落,自言自語的說。
「和我哥哥一樣,都喜歡皺眉。」
「三床病人的家屬,該你進行繳費了。」
提醒的聲音掩蓋了江糖的最後一句話,平靜被打破,黎初聽到「三床」燙耳的兩個字,快速的睜開眼。
匆匆忙忙叮囑江糖不要隨便亂動,就往繳費處的方向跑了過去。
黎初氣喘吁吁的跑到繳費處,他想爭取幾天緩衝時間,這筆住院費對於他而言,是筆巨款,目前他拿不出那麼多。
「那個……繳費,能再推遲幾天嗎?我目前……一時半會拿不出那麼多錢,我保證,一定會按時繳的。」
「住院費已經交了。」
黎初以為是耳朵出現幻聽了,與護士對視了下,他疑惑的說。
「怎麼可能,我還沒交啊!」
護士耐心的又再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后,肯定的說。
「系統顯示,已經是繳完費的狀態。」
「可能是系統出現故障了,一定是。」
護士快速反駁說:「不會的。」
黎初還是不死心,這麼幸運的事,不可能會落在他身上。
他不會得到眷顧。
「能查一下,繳費的時間嗎?」
「下午,五點二十繳的。」
黎初朝四周確認時間,看到是距離現在,不到一分鐘,他眉心皺成小山巒似的,疑惑不解。
「那個,護士,有可能是別人繳錯了……」
護士這次直接跳過黎初的話,通知著:「下一位。」
黎初沒再打破砂鍋問到底,他給下一位騰了地方,大腦在飛速運轉,究竟是誰給他繳費了。
養父排除,可除了養父,黎初又找不出第二個人。
黎初最後乾脆放棄掙扎,他吸了口氣,胸腔起伏,和他沉悶、複雜的心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