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無骨之屍圍攻(1)
第51章無骨之屍圍攻(1)
一連幾日,鳳翩一直在帳中不出,只有魏祁月偶爾出來活動一下手腳,然後又回帳去。
幾個魏十六的心腹,大概都知道那位鳳翩仙子與魏十六關係不一般,此時卻見她整日與魏祁月在一個帳中,多少有些不服氣,旁敲側擊的在魏十六面前提過幾句,魏十六卻都不予理睬,只是每日看看地形圖,或者在各營之間走動。
營帳旁的黃天湖雖然是鹽水湖,卻生長著一種手指長短的魚,骨細肉鮮,煮成魚湯美味異常,但因為此魚尤其靈活且狡猾,既不好釣,下水捕也難得手,所以營中難得嘗到一次美味。
魏十六喜歡月正當空時到湖邊釣一會魚,此魚愛財,喜歡金子的味道,他便用金子做了副魚鉤,用上好花雕泡過的肉做餌,一晚竟能釣上好幾條。
他釣魚目的並不是魚,只是讓自己腦子清醒,劉溫之的軍隊已經出了關,昨日用《食鬼錄》上的法術,大破自己最靠近邊關的一處營地,據探子來報,所有人只剩白骨,皮肉不存,消息一出,各營人心惶惶。
他不能等到又一個營出事再作反應,更不能將勝算全壓在一個鳳翩身上。
有魚咬鉤,細長的魚桿晃動了一下,他回過神,正要拉杆時,看到瀰漫著水氣的湖上遠遠的漂來一具具白色的東西,越漂越近,越來越多。
他站起身,只覺得有股寒氣隨著那些漂近的白色物體襲向自己,而等他看清,不覺吸了口冷氣。
那些白色的物體,竟是一具具裹著白衣的屍體,屍體個個仰躺在水面上,看不清眉目,只覺得他們具具都睜大著眼,帶著無比詭異而恐怖的氣氛。
又是劉溫之的鬼咒?
難道第二個要破的營已是此地了?
魏十六站在岸邊,冷冷的看著那些屍體,放下魚桿,拔出了腰上的劍。
屍體已飄到了腳邊,寒氣更重,魏十六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劍,只等異動發生,果然,只聽遠處一陣簫聲,那些屍體忽然張大了嘴,無數股黑色的煙自屍體的口中噴出來,向四周彌散。
「快躲開。」有人叫了一聲,將他整個人扯離湖邊,同時一道白光,如同一個無形的容器,將那些黑氣罩在其中。
鳳翩不知是何時到的,站在岩邊的一塊石頭上,衣袂翩然,兩手結印,那道白光正是她發出來的。
她雙目緊閉,口中念念有詞,那道困著黑氣的白光越縮越小,眼看黑氣就要全部被白光吞噬時,遠處的簫聲一變,湖中的屍體忽然躍起,向鳳翩撲來。
湖面上本已布滿了屍體,此時全部躍起,如同忽來的暴風驟雨一般,帶著滲人的寒氣,直逼鳳翩。
鳳翩本是雙手結印,此時不得不空出一隻手來,自腰間掏出玉笛,放在唇間吹起來。
那是首思鄉曲,輕躍的蓋住遠處的簫聲,那些屍體忽然滯住向鳳翩撲來的動作,懸在半空,不再動彈了。
一旁的魏十六毫不怠慢,已提劍向那處簫聲傳來的方向而去。
不遠處的山頂,有個黑影坐在光禿的山頭上,手中執著一支簫,望著黃天湖的方向,魏十六看不清他的臉,也沒時間去看清,幾步躍上山頭,提劍就刺。
月光如水,那黑影在魏十六的劍就要刺向他時忽然緩緩的抬起頭,一臉的血,卻沖著魏十六憨憨的笑,口中含糊道:「王爺。」
魏十六此時已看清了那人的臉,腦中「嗡」的一聲,驟然收住劍勢,向後退到身後的石頭上。
那張臉他是認識的,昨日全軍覆沒的那個軍營的秦將軍,跟隨他五年,憨直勇猛,是難得的猛將,他不是死了嗎?又何故坐在這裡用簫聲來控制湖中的屍體。
「王爺,」秦將軍還是憨傻的笑,「屬下死的好慘,你是來救屬下的嗎?」他忽然的站起來,身形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扭曲著,幾乎是爬著向魏十六走來。
血一滴滴的落在岩石上,自他的口中,眼中。
「王爺,你扶屬下一把,屬下走的好辛苦。」他邊咳著血,邊沖魏十六哀求道。
魏十六立在那裡動也不動,執劍的手卻在不受控制的顫。
那人已經死了,死時慘狀便是如此,跟了他五年的兵,他一手扶持,曾經一起殺敵的屬下,他明知該再給他一劍,讓那簫聲無法控制湖中的屍體,卻終是不忍心。
「屬下走的好累,王爺,你扶一把屬下。」秦將軍已經爬到他腳邊,滿是血的手顫抖著就要抓到魏十六的鞋子。
魏十六依然一動不動,而那秦將軍已經抓住了他的腳,一滴滴的血便全滴在魏十六的鞋子上,魏十六似已經完全愣住,而同時秦將軍猛然抬起頭,嘴巴大張,一般黑氣噴了出來。
黑氣轉眼會將魏十六包圍,而本來似在發愣的魏十六,手中的劍卻忽然刺出,將那隻簫生生削成了兩截,一腳踢開秦將軍,向後急躍,避開了那股黑氣。
黑氣噴到石頭上頓時將石頭熔去了一半,那秦將軍一擊未成,簫也被削成了兩半,頓時像發了瘋般,向魏十六撲過來,動作敏捷還哪有方才爬不動的樣子。
他撲過來,黑氣同時噴出,像上了弦的利劍,速度極快的射向魏十六,魏十六連連閃躲,衣擺上被沾上了幾點黑氣,那黑氣瞬間向全身蔓延,他一驚,慌忙舉劍將衣角割去,本來雪白的衣角變成漆黑,隨風飄走。
魏十六索性將衣擺全部收起,連劍上的流蘇也斬斷,立在高處,看著整張臉都已變形的秦將軍。
秦將軍尖嘯一聲,如野獸一般撲來,黑氣仍是不斷自他口中噴出,魏十六下意識的用劍去擋,劍上沾上黑氣,頓時向整個劍身蔓延,魏十六一咬牙舉劍向秦將軍丟刺過去,劍帶著風聲,直飛秦將軍,秦將軍根本不躲,那劍便生生的插進他的頭顱,然而他並未倒地,只是動作一滯,又尖嘯著向魏十六撲來。
魏十六隻得向後急閃,再退幾步,發現身後便是懸崖,萬丈深淵就在腳底。
秦將軍已經撲來,力道極猛,魏十六急中生智,人想也不想的往崖下跳,那秦將軍撲了個空,尖叫著跟著墜下崖。
四周風聲呼呼亂響,半晌,只聽一聲悶哼,一隻手伸出來抓住崖上的石頭攀了上來,正是魏十六。
他費力爬上崖坐在崖上猛喘氣,他方才不是真的跳下,而是抓住了崖上突起的石頭,想著秦將軍墜下時尖銳的叫聲,他閉了閉眼,這才站起來,不敢停留,而是急步回營。
營中並無異樣。
魏十六稍稍鬆了口氣,帶人直奔黃天湖。
鳳翩立在黃天湖邊的亂石間,月光照在她身上猶如仙子,本是美景,但她的身邊卻偏偏躺著上千具屍體,全部一身白衣,在月光下好不滲人。
幾個大膽的士兵翻開隨近的屍體看,本是人形的屍體,被這麼一翻頓時垮塌下來,成了一團碎肉,士兵尖叫一聲,蹲在一旁狂吐起來。
「這些是什麼人?」一個軍士忍不住問鳳翩。
鳳翩看看魏十六未作答。
魏十六答道:「若我沒猜錯,是之前被滅殺的那個營的整營將士。」
「什麼?!」
「有人剔去了他們的肉,做成了這上千具無骨的屍體,」鳳翩在旁邊補充,「而劉溫之很可能控制了那上千將士將他們練成了惡鬼,現在這招不過是宣戰。」
四周頓時啞雀無聲,有一個膽小的士兵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哭起來。
湖邊的風還在「嗚嗚」作響,魏十六忽然抽過隨近一個將士腰中的長鞭,幾步走到那個大哭的士兵跟前舉鞭便打。
一連數十下,那士兵痛叫著縮成一團卻不敢反抗,而旁邊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阻攔。
又是一連幾下,魏十六才停了下來,冷冷地看著那個遍體鱗傷的士兵道:「若你害怕,我不如現在就要了你的命,我魏十六的軍中沒有膽小的士兵。」
那士兵全身還在發著抖,他旁邊一個軍士可能是士兵的上級,抬腳又是給了那士兵一下:「你丟盡我們三營的臉了。」
士兵一下子又哭起來,旁邊的軍士邊踢邊罵:「還哭,還哭,我踢死你,讓你丟我們三營的臉。」動作雖然狠,但臉上卻並無狠意,而是滿臉的恨鐵不成鋼,畢竟是自己帶的兵,哪會真的狠心下重手,只是恨他不爭氣丟了自己的臉。
魏十六冷冷看了一會兒,才舉手示意那軍士停下,沖周圍的士兵朗聲道:「前路艱難,這點不用我多說,我魏十六治軍,無非』神勇『兩字,若做不到,別說與這些鬼怪斗,就算與人斗,也會一敗塗地,心存懼意,不用上陣便已敗了,死在別人手中,不如我先要了你的性命,從今日起,要麼與我並肩殺敵,匡複大統,要麼先死於我手,如同此鞭。」他舉起手中的長鞭,使力一扯,牛皮混著牛筋製成的鞭子竟然一下被扯成了兩段。
那是要何等的臂力才可以辦到,四周啞雀無聲,但並非全是懾於他超強的臂力,而是他的破釜沉舟。
要麼戰死,要麼如同此鞭。
眾人動容,有人忽然高呼了一聲:「屬下等都不是貪生怕死之徒,一定誓死跟隨王爺。」
然後,有人附合,頓時聲音響成一片。
鳳翩靜靜的立在一旁看著,她對人世的事情不感興趣,事非成敗在她眼中算不得什麼,她只是等眾人沸騰時走到魏十六的跟前,輕聲在他耳邊道:「你中的屍毒不輕,該回帳去了。」
魏十六不動聲色,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直到眾人散去,他才伸手來扶住鳳翩,隨她一起回帳去。
他確實中了屍毒,方才他雖然躲過了秦將軍噴出來的黑煙,但他忽略了他口中滴出的血,此時他全身冰冷,滴到血的那隻腳已經完全失了知覺。
魏十六的帳中鋪著一張黑的發亮的黑熊皮,鳳翩讓他坐下把腳上的靴子脫掉,魏十六乖乖的照做,除了襪子后才看到自己的整隻腳到腳踝都變成了黑色,且已經腐爛了,帶了股極難聞的氣味。
鳳翩伸手過去,魏十六往後一縮,道:「臟。」
鳳翩不以為意,再一伸手抓住他的腿,道:「臟是髒了點,但除非你腿不想要了。」說著手掌蓋在那處腐爛的地方開始運力驅屍毒。
一股暖意自本來冰冷的地方傳過來,魏十六看著雪白細長的手按在骯髒發黑的傷口上,心中萬般情緒。
又是她救他,無論身陷惡鬼陣,還是似真非假的畫中山水,土匪窩中了埋伏,還是自己傷重差點丟了性命,都是她救了他,與其說恩情,不如說已經有些依賴了,是全然的信任,是醜陋如現在他這樣的腿,他也可以平靜的在她面前呈現,而這樣的一個讓他心動的女人竟是要拱手讓人的。
他忍不住伸手來抓住她額前的一縷發將它理到她耳後,然後捧住她的臉不肯放開了,鳳翩卻向後縮了縮,避開了,他的手失望的停在半空,人沒有發怒,只是擰著眉看著她。
「我真的比不上那個人嗎?為什麼你要選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