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蹦蹦跳跳小兔崽
老鷹看著他,見陸永豐眉目仍是淡淡的,瞳孔像高緯度地區的極夜,除了無盡的黑色外別無他物,看不出是什麼情緒。只是那道淡薄的唇斂去了懶散悠閑的笑意,讓人想起他作為顯貴家族長子的身份來。
老鷹老實回答:「確實還有文章,但是他逃出來之後行蹤隱秘,我還沒查到。」
陸永豐搖搖頭,「當務之急不是刨根問底。」
他站起來,今天他本來是要去蹭飯的,因此只穿了衛衣牛仔褲,但窄腰長腿的,穿起來還是很倜儻自如。陸永豐舒展了一下手掌,隨意地將拳頭捏得啪啪作響。
「是解決楊曜。」
話畢,他便長腿一邁,徑自離開了天台走向電梯間。
周重行和老鷹面面相覷,很快周重行便反應過來:「恐怕他要找楊曜打架,快去阻止他,別鬧出人命!」
他說完便率先跑向電梯,心緒不寧。陸永豐向來和善,但剛剛周重行分明從他的話里聽出了一股不一樣的氣息,這股陌生的氣息,周重行只在自己兒時從陸永豐身上感受過——那時候周重行被人綁架,得救后滿身是傷,陸永豐去醫院探望自己時,便對周重行說他會解決那些綁匪。
那是一種平鋪直敘、不帶起伏的殺意,好像只是要捏死一隻螞蟻一般。
周重行猜度陸永豐剛剛說的話,不是要解決楊曜糾纏汪明這件事,而是要「解決」楊曜!
另一邊廂,ICU病床上躺著的汪明睫毛輕顫,從噩夢中猛地驚醒。
他做了一個常做的噩夢,醒來時四肢猶在發抖。多年的逃亡讓他極具警覺性,沒有第一時間睜開雙眼,而是繼續佯裝著昏睡,雙耳聽了很久仍沒有動靜后,眼睛才微不可覺地眯開一條縫,觀察周圍的情況。
他置身於病房,手臂還在輸液。汪明想起來了,自己存夠了錢,訂了今晚的車票要離開,離開前卻不湊巧被楊曜找到了,他慌忙中墜了樓。
汪明乜斜著眼,眼珠子轉了一圈,沒找到有什麼可以用來防身的道具。但窗外只有寥寥幾個看護工,這時候不走,等楊曜回來了就更加走不了了。
他剛結結實實地撲了一回街,渾身骨骼像散架了似的,手腳都骨折了,但幾乎刻在骨子裡的逃亡本能使他面無表情地拔出正輸液的針管,血液從血管里溢出,汪明按了一下,就翻身滾到地上,唯一能用的那條腿像豹子一樣彈跳起來竄到病房門邊,夾著夾板的手撥下電閘。
病房頓時變得漆黑一片,汪明放緩了呼吸,像一隻慣於在黑夜裡狩獵的小獸,守在門邊伺機而動。
外頭的人看見了異狀,紛紛過來查看,門咿呀地開了,汪明弓著腰,用頭撞向來人的肚子,像只急極了的兔子一樣一瞬間就跳出了房門。他扶著牆趔趔趄趄地連跑帶跳,感官敏銳到了極點,一下子就竄到了電梯旁。
劉茫摸著肚子,急得大喊:「哎哎哎你有毛病吧你去哪兒啊!」
汪明聽見聲音一愣,回頭看見劉茫又愣住了:「怎麼是你?」
此時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了,汪明連忙躲在拐角位遮住自己的身形,警惕地向電梯處一瞥。
不瞥還好一瞥幾乎嚇破了膽,楊曜面色不善地站在電梯里。
真是見鬼了,怎麼每逢電梯必碰到這瘟神,汪明要得電梯PTSD了。
瘟神鐵青著臉,衣服凌亂,幾個扣子還被扯斷了,好像剛跟人打完架。汪明心想打得好,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好漢日行一善,可惜看起來沒打出什麼傷口,不然他願意以身相許,報答這位恩人的大恩大德!
楊曜隔壁站著一個護士長,後面似乎還站著兩個人。
有個人忿忿不平地罵道:「阿行你別攔著我,我今天一定要打死這崽種!」
哦,這估計就是那位恩公了。
汪明在心裡嗐了一聲,這不是陸永豐的聲音嘛。
陸永豐猶在罵罵咧咧,楊曜身旁那個護士長便氣勢洶洶地教訓道:「醫院是治病的地方,不是打架的地方!要打你們去練舞室打!」
楊曜便哼了一聲,整了整有些狼狽的衣服,徑自走出了電梯門。
陸永豐大搖大擺地也走出了電梯,一副得勢不饒人的模樣。
於是汪明便看見了他的前金主被打得鼻青眼腫,額頭上還掛了彩,但他猶像自己碾壓了對手,趾高氣揚地對楊曜嘲諷道:「怕了吧!有種你別走,咱們到醫院外邊再打一架,我教你這崽種知道誰才是爸爸!」
汪明:「……」
不愧是你,任何時候都不會在氣勢上輸給對手。
楊曜一出電梯,目不斜視的地往ICU病房處走,反倒是陸永豐慣了沒個正型東張西望的,一眼就看到正躲在拐角處悄悄跟他招手的人。
陸永豐演技超群,臉上硬是一點馬腳沒露,往後指了指尚未閉合的電梯。汪明會意,趁那些看護圍住了楊曜彙報情況的一瞬馬上從拐角竄出來,陸永豐跟他心有靈犀地同時移動,大跨一步貼在汪明身前,用高大修長的身軀給他打掩護。汪明被陸永豐扶著,瘸著腿一蹦一跳地鑽進了電梯,陸永豐以打遊戲多年的手速按了關門。
他倆狼狽為奸慣了,兩個人倒像是用同一個腦袋思考似的,默契超乎了想象。這幾乎是幾秒內發生的事情,別說是早已走到ICU病房門口的楊曜,就連在陸永豐旁邊的周重行都有些反應沒過來。
電梯門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下關閉成一條縫時,陸永豐風度翩翩地向正朝自己跑過來的楊曜比了個迷人的飛吻:「私奔去了,掰~」
陸永豐直接按了頂樓,那裡不對外開放,楊曜沒有限權進去。兩人鬆了口氣,互相對望一眼,一個手腳都打了夾板跟個木乃伊似的,一個鼻青眼腫被打得臉都胖了一圈,氣氛沉默了一瞬,二人同時哈哈哈地笑出了聲。
自從被楊曜找上門來,汪明就處於一種近乎神經質的警戒之中,但很玄乎,一回到陸永豐身邊,兩人擠眉弄眼幾秒鐘,他整個人就鬆懈下來,好像一切都不在乎不擔心了。
汪明靠著他肩膀,數落道:「你說你花拳繡腿的,跟他硬碰硬幹啥呀?」
陸永豐氣憤填膺,咋咋呼呼地嚷嚷:「我他媽不教訓一下他,他都不知道自己算老幾!」
汪明回想楊曜只是頭髮亂了一點,而這人都快破相了,一時間無言以對。
陸永豐還挺得意,跟汪明邀功:「你仔細看他的右邊顴骨,有一塊紅了,我打的!」
陸永豐嘿嘿地笑得像個傻子,他右眼烏青,像戴了半副墨鏡,嘴角和鼻子都挂彩了,向來閑適從容的一張臉此刻十分滑稽狼狽。
汪明低頭,忍不住抿了抿嘴,悄悄笑了。
「傻逼。」他小聲嘟囔。
「你說什麼?」
「沒什麼,」汪明輕輕揉揉他的肩膀,溫聲說:「下次別親自動手了,他……很能打,你會吃虧。」
陸永豐按住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精準地找到重點:「他打過你?」
「呃……」汪明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睡了那麼久我有點餓了,等下吃啥呀?」
「哪只手打的?」陸永豐平靜地問道。
他的聲音沒有起伏波瀾,原本還跟條大型犬似的笑容無影無蹤。汪明知道這種冷靜到近乎冷血的狀態才是他的真面目,但還是被他的變臉速度震住了。
沒收到汪明的回答,陸永豐便摸摸他的頭,溫柔和善地說道:「好,我知道了。」
「不過,他畢竟是我表弟……」陸永豐誠懇地跟他商量起來,「如果一雙手都廢了,我外公那裡不好交待。所以,給他留下一根中指吧,其餘的都切了,可以嗎?」
「叮」。電梯到達了頂樓,天台冷色的白熾燈燈光灑下來,將陸永豐的不具攻擊性的一張臉照得乾淨敞亮,沒有一絲陰霾。
他伸手用指紋開門,回頭朝汪明輕快一笑:「哎呀,騙你的,我是遵紀守法的正當商人,哪有能耐把他給切了呢?」
……汪明總覺得,他是看到自己臉上藏不住的驚栗才改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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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泳瘋:俺說的都是實話,切手指哪夠解氣呢?要切就切……(被消音)更新憋了那麼久是因為想一直寫到這章再一起發,不然停在上一章回憶殺可能會太虐Qu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