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世界很小——但都是我在乎和在乎

第1章 我的世界很小——但都是我在乎和在乎

第1章我的世界很小——但都是我在乎和在乎我的人(1)

弟弟的姐姐

文/方慧

你還記得十幾年前的一個早晨,那時你也不過六七歲吧,坐在床邊跟表哥聊天,身後小你四歲的弟弟醒了,他高興地爬起來撲在你的背上,未脫嬰兒的頑皮與纏鬧不休。你感到有些煩,轉身推開了弟弟,繼續和表哥說話。弟弟反而更興奮了,他又撲到你的背上,口齒不清地嚷著「姐姐背毛毛」,你不耐煩了,轉身在他的腿上「啪」地拍了一巴掌。表哥罵你了,弟弟驚恐地退到一邊,睜大眼睛看著你,不敢再動。

你還記得爸爸媽媽工作長年很忙,你和弟弟被留在奶奶家,一住很多年。有一次,你不知犯了什麼錯誤,被奶奶拿著小棍子追趕,跑到很遠發現奶奶的身後有一個趔趄緊隨的小身影——四五歲的弟弟吃力地舉起一根很大的樹枝追奶奶,怒氣在他漲紅的小臉上涌動,青筋暴露出來,他一路在喊:「不許打姐姐!不許打姐姐!」奶奶扔掉手中的小棍子不再追你,轉身告訴弟弟:「乖,奶奶嚇姐姐的,不打她。」他才愣一愣停了下來。

後來奶奶家養了一大群鵝,你和弟弟常常去招惹它們。有時砸一顆石子,有時從鵝群中衝過去,直到鵝毛滿天飛才驚奇而興奮地尖叫著跑開。終於有一次鵝憤怒了,它們追著你倆跑,死死不放,弟弟便慌了,他「撲咚」一下跳到你的背上,驚恐地帶著哭腔問:「姐姐怎麼辦,我們要死了吧?」你背著他連滾帶爬地逃到很遠,嘴裡卻在開心地大笑,像是在玩一種驚險的遊戲。

你長大了一點,開始喜歡和同齡的或比自己大的女孩玩。你們玩「小燕子」、「皇後娘娘」的遊戲。你們很多女孩躲在其中一個年齡最大的女孩家裡,關緊門窗,看那個女孩把她媽媽的項鏈、戒指、發卡一一戴好,打扮成一個皇后的樣子,你們一個個爭著演她的丫環,聽她差遣,玩得興奮不已,絲毫不知疲倦。大人們都要外出幹活,弟弟在家沒人帶,於是他一個人踉踉蹌蹌地跑出來找你。他找到了你們玩遊戲的人家,站在窗外喊你,你想答應卻被大女孩勸止了,她說不喜歡小孩,於是你不敢出聲,直到聽見外面的喊聲越來越遠。你們繼續遊戲,你心裡有點不安,不知年幼的弟弟會去哪裡找你,可是你畢竟也還是個小孩,不一會兒就投入了遊戲,把弟弟忘得一乾二淨。

晚上奶奶罵了你,還拿一根細細的竹棍打了你,說你被別人帶壞了,玩瘋了,弟弟都不要了。你哭聲震天,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哭累了,賴在地上撒潑,斜著眼瞪弟弟,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錯。而你的弟弟,這個剛學會穩步走路的小男孩,他只遠遠地心疼地看著你,說「姐姐不哭噢」。如果在平時,你一哭他就會幫你擦眼淚,肉肉的小手很溫暖。可是現在他不敢靠近你,他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帶他玩,現在還瞪他,他不知道他哪裡做得不對,惹你生氣了。

大概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你不再喜歡和弟弟玩了,甚至把他當作累贅。你到處和別人說:「弟弟在,我玩不自在。」你上學放學不想再等他,在大人的強令下才極不情願地牽著他的小手,轉身和別人談笑。

在你上五年級那年,弟弟上二年級了,你們搬到外婆家住,也轉學到那裡,你們每天騎自行車來回。你一定到死也忘不了那麼一個早晨,弟弟一切準備就緒,背起書包扶著自行車站在院子里等你。你還在梳頭,看見弟弟站在一邊,不耐煩地說:「你先走吧,我梳頭。」弟弟笑嘻嘻地擺擺手:「不要緊,我慢慢等。」你翻了翻白眼,很小聲地說:「但是我又不想和你一起走。」弟弟還是聽見了,他輕輕地「哦」了一聲,怏怏地轉身騎車走了。你突然覺得很愧疚,弟弟並沒有做錯什麼事啊,你為什麼厭煩他呢?

你記得,你一直是很愛弟弟的。在弟弟還是個小嬰兒的時候,你每天上課都心神不寧,想著快點放學回去抱弟弟玩。你每次吃什麼零食,都不捨得吃完,留一大半給弟弟,二毛錢一袋的楊梅,一毛錢一包的「小石頭」,你從來沒有獨享過。你聽說有人欺負弟弟,馬上氣得像頭小獅子,拉著弟弟去找人算賬,打不過別人時,晚上一個人流淚,罵自己沒用,不能保護弟弟。你不知道後來自己怎麼變了,你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弟弟就沒有了好態度。

等你上了高中,弟弟也上初中了,他開始住校。這時候你開始想念他,你意識到以後不能和小時候一樣,天天帶著弟弟玩了。你常常去弟弟學校看他,帶他去吃他喜歡吃的飯館,絮絮叨叨叮囑一堆,告訴他一個人在外面,最容易被別人影響,成為混跡街頭的流氓地痞,讓他千萬要自律。弟弟連連點頭,話卻變少了,你發現,弟弟不再是自己記憶中那個喜歡纏著自己,依賴自己的小弟弟了。

再後來,就是聽到弟弟的宿舍管理員說他深夜翻牆出去玩的事。

再再後來,你猛然發現弟弟是真的變了。每次周末弟弟回家,你都會在背書的間隙用餘光遠遠打量他,你看到弟弟竟然在不知不覺間由一個小孩長成了一個寡言的少年。你看他穿衣服開始追求名牌,看他把頭髮梳得另類而誇張,看他要錢出去請客,看他遊手好閒,成天混跡在飯桌和歌廳,很少顧及學業,也開始刻意地疏遠家裡人,拒絕和你們溝通。你開始恐慌,你猜想十五歲的弟弟會不會也像以前的自己一般迷茫、一般滿腹懷疑,對一切。當初自己在閱讀中找到了一點點方向,可是弟弟呢,誰引他走出迷霧?難道任由他的迷茫長成肆無忌憚的野草,擋住他前行的道路?

你也不知道怎麼辦。

你很少再去弟弟的學校了,因為你已上高二,比以前忙了,也因為你害怕再次失望。但是每個星期天下午,一周中你僅有的半天假期,你都想和弟弟說點什麼。你渴望弟弟能夠耐下心來聽你說說話,哪怕因為你的某句話稍有一點點改變也好。可是,你一再失望,弟弟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聽話的、成天纏著你說話的小孩了。你和他說話的時候,他始終沉默,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你罵他,說他成天不知道在幹些什麼,他也只是麻木地低著頭,或者偶爾冷笑一聲表示不贊成你的話。爸爸把錢寄給你讓你保管,有時弟弟問你要很多錢說買衣服,你氣得不行,「又要去買名牌?你以為穿名牌就很帥?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追求名牌不如把自己變成名牌。」但是,每次氣過了,你也只能拿出錢,等弟弟走了又暗自難過,恨自己沒用,他根本不聽你的。難過得落淚,就像當初弟弟被人欺負而自己無力幫他反擊時一般無助。

你在電話中抱怨爸爸不該把弟弟送去住校,你覺得就是住校惹的禍。爸爸媽媽也都很難過,不置可否,只能叮囑你多管管他。媽媽跟你說,讓弟弟住校是想讓他變得獨立,他們實在抽不開身回來管教他。你也只能點點頭,說你明白。

你感到很心痛,你覺得你失去了小時候那個弟弟,眼前這個少年像個陌生人。你甚至懷疑,會不會是你小時候對他太不好了,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他才變成這樣的。有一次,你無意中和他提起你對他如何如何不好,你沒想到弟弟卻微笑著搖頭,說:「你以前對我好得很。」你詫異地看著他。這時弟弟開始回憶了。他跟你說,小學時,你們倆的零花錢,他用完了你都會把你的給他;他跟你說他記得你常常講鬼故事給他聽,真好聽;他跟你說,有時他和別人打架,你會雙手叉腰出去找別人算賬,直到發現是他的錯才灰溜溜地跑回來;他跟你說,你常常背他,你對他可好了,可好了……

你的淚水便忍不住流下來了,你多想念那個胖頭胖腦走路歪歪倒倒,喜歡纏著你說「姐姐背毛毛」的小弟弟。你不知道原來那個小孩對你一點怨恨也沒有。你想起那個早晨,你「啪」的一下打到弟弟腿上的巴掌,你想起躲在昏暗的牆角說「姐姐不哭」的弟弟眼中的淚光,你想起追在奶奶身後的那根長長的樹枝,你想起那群鵝,想起當時你的背上驚恐萬分的弟弟的哭腔,你想起在你遊戲時,窗外幾近沙啞的童聲:「姐姐,姐姐,你帶我一起哎……」你想起弟弟獨自騎自行車上學的背影,失落而孤單……

你哭得很難過,你近乎痴狂地想念那個虎頭虎腦的憨小孩,你悔恨至極,你想去彌補欠那個孩童的一切,你想對他好。你想抱抱他,捏捏他肉嘟嘟的臉頰,說:「姐姐背你去玩哦。」可是時光把他帶走了,你沒有機會了。你再也不會看見他那歪歪倒倒走路的身影了。此時此刻,你寫下這些文字,淚珠大顆大顆地落下來,那肉肉的小手也不會伸過來為你擦淚了。寫到這裡你感到身心疲憊,你想那個小孩想得要死,你幾乎沒有力氣再繼續寫下去了,你趴倒在桌邊。

「姐姐,你怎麼了?」一個少年的聲音,好奇而不解。

「感冒了。」你擦了擦鼻涕回答。你掩起寫了這些言語片段的稿紙,抬頭看看眼前這個長成了少年的弟弟。

剛剛他又問你要錢了,沒有說要買衣服,你慶幸你不會再次發火罵他了。

你的心裡掠過陣陣凜冽的涼意,嘴上卻喃喃自語:「過了這個年齡段,他就回來了。」你在心底默默地,跟那個小小的小孩揮手告別。

原來你也陪我去

文/倪一寧

一般來說,想說點什麼前都得講個故事,無論真假,都得扯上「最近我的一個朋友」,這篇沒有。

小孩子時常面臨的一個選擇題是,爸爸和媽媽你喜歡哪個?說都喜歡的通常被誇獎為「伶俐」,我一直不伶俐,我一貫的答案都是我媽。

其實我爸對我好太多了,我媽干過的負能量事件罄竹難書,我每學期開學都要發燒,她的解釋是:「我從前以為你只是智商和普通同學有差異,原來體力也有。」我爸多寵我呀,他會笨拙地給我買衣服,帶我吃飯特別捨得花錢,寵到對我每一任男朋友都看不慣。

可是我更喜歡我媽。沒別的原因,我媽給我一種「戰友」的感覺。

初中的時候,我人生跌到谷底,班主任鬧離婚,覺得每一對竊竊私語的男女都有私情,英語老師懷孕,逼著我們反覆抄寫那幾個固定片語——剛好,我兩個槍口都撞上。我爸來我們學校接我,被老師們告了半個小時的狀,回去路上,他一言不發,瞪著我說:你能不能別讓我這麼丟臉?

我拖拖拉拉地跟在後面,很想跟他說,我明明沒有做錯,你為什麼不幫著我?

但我媽不一樣。班裡規定要穿校服,我不肯,非得在校褲裡面套上自己的牛仔褲,在寬大的校服里搭出了各種花樣。其實回頭想來,真覺得所謂的「自己的衣服」,只是換一種丑法,可是我那時特別認真,非得趁老師不注意穿小腳褲,非得穿脖子后打結的短袖,非得活成不一樣的煙火。

班主任告狀到我媽那,她對此定性為「無心向學」、「旁騖太多」。

那天晚上,我在飯桌上憤怒地控訴她,我一定添油加醋了,我可能還動用了髒話,我爸幾次想制止我,我媽都不讓他說話。我沒吃幾口飯,她也沒動筷子,我情緒激昂的時候,她也插嘴說:「是過分了啊。」

都過去那麼久了,我打這段的時候,還是想哭。

其實也沒什麼,青春期的時候,我們總是把自己當成孤膽英雄,和所有人作對,連逃個眼保健操,都能升華為「和全世界為敵」。我們也不知道這叛逆是為了什麼,或許是荷爾蒙作祟,小說和電影一同慫恿,又有大膽的同學做榜樣,我們下意識地跟主流擰著來。我們就等著耗盡最後一顆子彈,然後犧牲,然後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在漆黑的電影院里「致青春」,或者深情追憶「同桌的你」。

扯遠了。我是想說,因為我媽的緣故,我沒能成為霍爾頓,我沒能承受學校和家庭的聯手重壓,我沒能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因為同盟軍的及時趕到,我的槍膛里還有剩餘,我的脾氣還沒耗盡,我大概永遠不會長成鄭微們。我的悲傷還沒來得及逆流成河,就被更廣闊的大海接納。

那晚我媽聽我抱怨了兩個小時,她說的最多的是「有病啊」,末了她跟我說:「哎呀你也知道,她們自己過得不好,所以難免會撒氣到你頭上。我們以後做事情當心點,少給她們機會。」

我含著淚,點了點頭。

我爸看我們倆的眼神里寫了六個字:養不教,母之過。

後來我就真的規矩了好多,我不想再讓爸爸丟臉,我也不想給我媽惹氣。我不知道的是,我媽跟著我一道義憤填膺后,請老師們吃飯,也塞了紅包。那是我畢業好久以後才從爸媽的談話片段中拼湊起來的真相,也是高中收斂了許多的原因。

哦,其實還是有個由頭的,一次吃晚飯時,旁桌女生一個勁地纏著男友,要跟他分享奇葩室友的故事,一邊講述還一邊徵求群眾意見:「你說,她是不是特別過分?」

男生顯然特別誠懇,他低下頭拌面,猶猶豫豫地回答:「我哪知道呀,我又沒見過她。」

「哎呀,我這不是在跟你講嘛,難道你還不相信我?」

「這我也不能聽你一面之詞啊,而且你吧,這個肯定有情緒在裡面,肯定不太客觀。所以咱們還是別說了,專心吃飯吧。」

女生愣了一會,盯著專心拌面的男生,然後丟下一句:「咱們別吃了,專心分手吧。」

我被湯汁嗆到,一邊努力咳得委婉些,一邊目送女生遠去,我想起的,是跟在爸爸身後,卻不敢去攥他衣角的我。

——其實我都知道的。你不是壞人,你努力想做到公正,你有許多難言的苦衷,你甚至是為我好,可是當我情緒澎湃得像晃動后的可樂時,能不能別像蓋子一樣,死死地捂住我不讓我哭,能不能就讓我一口氣噴撒,別管弄髒了衣袖。你就讓我抱著你哭,就讓我盡興一會兒,別理後果。

我爸的解釋是:「你以後到了社會上,難道也隨便說上司壞話,是他錯怪了你?沒有用的,你得學會謹言慎行。」

那個男生攔住那個女生,手忙腳亂地道歉:「哎呀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寢室的情況啊,我怕我一插手,你們相處更惡劣。」

——我知道社會長什麼樣,再愚蠢,我也粗通了一點輾轉挪移、進退閃躲,對著普通朋友我話少了許多,心裡再怎麼「呵呵」,嘴上仍然是「哈哈」,可是在最親近的人面前,仍然妄想能不問出路,不負責所有衝動,仍然像七歲時跺腳大哭嘶聲尖叫掀翻桌子一樣處理失意。

——我希望我說誰誰誰壞話時,你別中規中矩地補一句「其實他人不壞」,而是能夠迅速地接上一句「卧槽」。

言情界里有一句著名的「我寵的,怎麼了」,看到這種霸道總裁愛上女主的橋段,總有失落感從喜感里滲出來。明明世間的感情有太多身不由己、錙銖必較,我們還是存著一點僥倖,希望男朋友瞎了眼睛說我們比校花好看,希望爸媽嫌鄰居家斯坦福的兒子太呆,希望我們的喜怒哀樂都有人溫柔地接住,希望不需闡明一二三四就能擁有支持,希望有人跟我站在同一條戰壕里,哪怕已經是輸得節節敗退。

真的。對我而言,最動人的情話不過是,既然你討厭她,那我也討厭;最優美的事情是,你想去的前方,哪怕我曾跌得面目全非,我也給你準備好最耐穿的鞋子,畫好最周詳的地圖,帶好最足夠的乾糧,然後我陪你去。

我喜歡講道理的人,可是在喜歡的人面前,我不想講道理。

有你們在我才有了最好的時光

文/渡渡

每個人都有圈子。那些介紹旅遊的文章,有關尋覓美食的地圖,你常看見一個人@的那幾個人,總是那幾個人。

不是一起關係還不錯,就能叫做圈子的。一個人可能有好幾個圈子,互相知道或者不知道,但是必然互不干涉。

幾個人,最起碼有著相同的志趣,彼此信任到了一個地步,可以交換煩惱和快樂,以及秘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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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世界很小,但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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