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世間安得雙全法(4)
第22章世間安得雙全法(4)
葉芙蓉點點頭,葉昭這才確信是真的,一反適才清冷的模樣,激動至極地起身朝她跑來,但是不過幾步,便被鐵鏈絆住,腕間的傷口被拉扯,疼得他不禁輕呼出聲。
葉芙蓉忙扶住葉昭,「小心!」
葉昭顧不得腕疼,死死抓住她,迭聲道:「姐姐,姐姐,真的是你嗎?」
「是我。」
葉芙蓉讓葉昭重新坐下,朝外面喊道:「鑰匙!」
陳月容猶豫片刻,見葉芙蓉雙眸冒火,十分堅決,心道也不怕她能帶著葉昭逃出去,便將鑰匙丟了下去。葉芙蓉拿到鑰匙,忙去解葉昭的鎖。那鎖顯是鎖了有段時間,粘了些皮肉,取下來的時候可見是疼的,但葉昭卻並不在乎,只為著見到她而高興,言語間仍帶著些許稚氣,「姐姐,你這一年過得可好?有沒有吃過苦?他們說,只要你替他們將事情做完,我們就能重新在一起了,我就等著這一天呢,我好想你啊,姐姐。」
他還只是個孩子……葉芙蓉勉強笑笑,從衣服里扯下布條,替他將手腕裹了起來,「很快。」
葉昭聰慧,看得出來她的為難,眼中的喜悅黯了黯,但還是點頭道:「嗯……」
葉芙蓉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別著急,我答應你會極快的。」
「我沒事,雖然他們待我不好,但至少沒有殺我,姐姐不用擔心我……」
葉昭看來也並非一無所知,「反倒是姐姐你……你要小心,是昭兒沒用,沒辦法保護姐姐,還連累姐姐。」
他的乖巧令葉芙蓉不由心酸,大抵這便是血肉相連的牽動,她柔聲道「:「你在說什麼呢,保護你是我的責任。」就算內里不是葉昭真正的姐姐,她既然頂了葉芙蓉,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條年輕無辜的生命為她而逝。
葉昭點點頭,葉芙蓉看了一眼地牢口,陳月容沒有看得太緊,便壓低聲音問道:「你可記得來這兒之前,是在什麼地方?怎麼來的嗎?」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之前我待的地方也和這裡差不多,只是偶爾還能出去走走,也是在一個小屋子裡面,然後大概三日之前,我被人灌了湯藥,等醒的時候就到這兒了。」
「你確定是三日之前嗎?」
葉昭點點頭,「是的,我當初在那屋子裡住的時候,臨走之前摘了一朵仙鶴草,之前爹爹……」他的神情黯然,可見是父親已經不在了,「教過我們,仙鶴草三四日才開始枯萎,我到這裡的時候,才發現仙鶴草開始枯了。」
仙鶴草是這裡最獨特的一種植物,可以種植的地方並不多,加之又離允州只有三日路程,那麼範圍就縮小許多了,她又追問道「:「除了仙鶴草之外,還有什麼事情你記得的嗎?」
葉昭遲疑了一會,正準備搖頭的時候,又好像突然想到什麼,「我曾經被帶到一間屋子,被人問了一些年紀啊、籍貫的問題,裡面一直有一個坐著的人沒有出聲,但是從他們的態度看來,好像那人便是他們的頭領,只可惜他戴著面具看不到本來面目。但是他的眼睛顏色,在火光之下,卻帶著藍……」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陳月容已經揚聲打斷了他們,「你們姐弟也敘夠了吧,出來!」
陳月容站在地牢入口,面若寒霜地盯著他們,葉昭顯見是怕她,拉住葉芙蓉,陳月容冷哼一聲,「還不出來?」
葉芙蓉無法,只得再三安慰葉昭之後,隨著陳月容出了地牢,眼睜睜地看著她關上機關,將葉昭重新關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地牢中。
「現在你滿意了吧。」
陳月容譏誚道:「你弟弟的一條命就在你一念之間了。」
「我上次給你的還不夠嗎?你們大氏到底要什麼?」
「那些通信有何作用,不過是看你是否能再次為我們所用罷了,我們需要的是南疆邊防軍備圖。」
陳月容並未反駁,而是徑直提出要求,「你現在已能自由出入白王身旁,只需要將那圖復拓一份出來給我們即可。」
果然是大氏人,葉芙蓉竟然一點也不意外。
陳月容又道:「給你五日時間,五日之後,必須見到軍備圖。」
「五日?這時間也太緊了!」
「嫌時間緊,好,我給你一個寬限的辦法,從今日開始,葉昭便會如今日一般丟在地牢里,沒有人再給他送水和食物,你什麼時候把軍備圖拿出來,什麼時候葉昭可以重新吃到水和食物。」
陳月容露出殘忍的笑容,「只要你忍心,別說五日,五十日都可以。」
葉芙蓉猛地攥緊拳頭,但她還是深呼吸幾下,沉沉道:「如果我將軍備圖帶出來,你們就將葉昭還給我嗎。」
「那是自然,我們也沒有興趣留一個吃白飯的。」陳月容涼涼道。
「好。我們就這麼約定,五日之後,我自然會將軍備圖帶出,到時候你帶著葉昭,在我指定的位置等著,一手交圖一手放人,你們要實現承諾,放我們自由。」
「那是自然。」陳月容笑得十分真誠。
隨後,由那名老婦監視著葉芙蓉走出巷外,葉芙蓉暗暗在心中記下位置,但是不出她所料,等她晚上再探那間小屋時,裡外已經清掃一空,甚至連床板也無法打開,彷彿她下午所見到的,不過是南柯一夢罷了。
但是葉芙蓉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夢境。
為了葉昭,她必須交出守備圖,如此一來,大氏就能輕易知道整個南疆哪裡守備最為薄弱,進而一舉進攻元狩朝,而白王,也會因為失職而面臨問責……她真的要將這方土地上,所有的人都捲入戰亂之中?可是葉昭他……也許他是這個世界上,她唯一的親人了……這些話,她找不著一個人可以商量,彷彿伸出手,眼前仍舊是灰茫茫的,看不清一點前路。
她輾轉了許久,準備倒茶喝上幾口,但是手放在茶盅上好一會,也沒倒上水,彷彿像又不明白為什麼要拿那個一般,過了好一會,終是收回手,換了身衣服,慢慢地走出院子。
夜已是極靜,南疆快過雨季了,冷冽的寒風漸起,慢慢地,寒冬也快要來了。
她不禁攏了攏衣服,左右看了看,正準備往回走時,卻聽到頭頂有人喊了她一聲,「管彤。」這夜深人靜的,確是把她嚇了一跳,她忙回過神仔細一找,才看到假山的亭子里,有一個人正坐著。
「王爺?你怎麼在這?」葉芙蓉遲疑道。
「剛剛把事情忙完,出來坐坐。」
白王似是一笑,招呼她道:「你過來,也一起坐坐吧。」他政事繁多,批審到三更也休息不了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今日忙完了,他卻不睡覺,甚至跑出來一個人獨坐,可見是有什麼事情,讓白王心乏得很。
葉芙蓉拾梯而上,見白王靠在欄旁,瞄著她淡淡地笑著,「見你在下面一臉愁容,到底是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何不說出來聽聽?有什麼事情,我們倆都拿它沒轍的?」這話雖是帶有幾分調侃,但是其中的溫柔體貼,卻是在她心裡最酸軟的地方拂了一拂,她張了張嘴,差點下意識的,將所有一切都道出,對於他不再有絲毫欺瞞,但是身子一動,卻又驟然驚醒,他同她牽扯得太多了。
她終究是要回去的,葉昭已經是她在這世界上的牽挂,但是救了他,也就兩清了,但是白王呢?他們之間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思,如果不趁著現在斬斷,難道她要將他裝在心裡,帶回去懷念嗎?她不想留在這個世界,白王也不會去她的那個世界……只有趁著現在,還沒有發生什麼的時候,慧劍斬情絲。
葉芙蓉僵在那裡,半晌,笑道:「我只不過是想到了給瑤光軍的最終考驗是什麼,有些興奮了。」
白王聽著,眼神微微一動,其中閃動一種莫名的情緒,但是片刻之後,他又笑笑,「你終究不是普通的女子。」
「王爺過贊了。」葉芙蓉忙答道。
白王緩緩搖頭,望著她良久,「世間女子千千千萬萬,唯葉芙蓉,一人耳。」
葉芙蓉驚在當場,這話里的情意如此明顯,猶如當頭一棒,砸得她眼冒金星,不知道如何作答。她只得那麼傻乎乎、直怔怔地回視著白王,腦中一片空白,可一看到白王似乎一動,葉芙蓉下意識就從欄旁跳起來,急急道:「不早了,我去睡了。」也不等白王說話,頭也不回地轉身跑了,哪有半分平日訓練眾將士時的颯爽英姿,活脫脫的就是一隻小兔子。
望著她逃得飛快的身影,白王嘆了口氣。
能驚慌失措,至少是代表她也不是無動於衷的吧……
這一夜,葉芙蓉徹底失眠了,所有的炸彈好似都選在同一天爆炸一般,她剛剛決定要和白王劃清界限,就出了這檔子事,以後她要用什麼面目去對面他啊!這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難道他都不覺得尷尬嗎?這讓她明天怎麼去瑤光軍的營地?第一次,她在床上祈禱,要是明天不來就好了!
這樣,她也許就不用背叛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