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先生的戀愛記錄(4)
2007年年冬初,父親快不行了,每天躺在炕上,火爐子上天天熬著中藥,屋子裡一股子藥味,父親的身子快要瘦成一架骨頭,夜裡父親總哼著身上疼,我無能為力,看著父親慢慢變老。
父親吃不下去葯了,他咳嗽的痰中混著血絲,已經吞咽不下去任何東西了。
父親停了中藥,每天只能靠打著營養針存活下去,父親說他太痛苦了,想走了。
我抱著父親哭,「爸,別離開我。」
父親看了看我,眼裡泛著淚,我知道,他也放不下我。
父親離去的那天早上陽光明媚,父親讓我推他去院里曬太陽,父親拉著我的手,對我說:「我知道,你和那個男娃不是個事,但是我走了就你一個人了,要是那個男娃稀罕你,你願意的話,你們就好吧,別讓街坊鄰居知道就行了,這樣,爸也放心了。」
我眼裡噙著淚,對父親說:「對不起,爸,我讓你為難了。」
父親當初打我的那一棍,一是為了他自己沒有教好我,二是為了我的幸福。
他捨不得打我,所以只打我一棍子,那一棍子就代表了他的態度,他想讓我好好過日子。
父親在那天夕陽落下后閉上了眼,前一秒還吵著吃冰糖,我正忙活給他找,后一秒父親便與世長辭。
我捂著嘴,手裡的冰糖掉一地,哭著:「爸……我對不起你……」
2007年冬末,我再沒接過棠先生的電話,他給我發來好多簡訊,忙著父親的喪事,我第一次感到心力交瘁,我忽然想,要不算了吧?
我太累了,我快堅持不住了。
2008年年初,我給棠先生打電話,在他的歡喜中給了他致命一擊:「我打算結婚了。」
我聽到棠先生的聲音在顫抖,「你什麼意思?冉清?」
「我累了。」我說,「棠先生,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和先生相戀的第二個年頭,我們分開了,徹底斷了聯繫。
13.
結婚只是個幌子,鄰里八村誰家姑娘會願意和一個同性戀結婚,我在家裡自學課本,打算考研,在空閑時間去給鄉里的小孩做家教賺點小錢,只是為了不那麼孤獨罷了,也為了自己有事做。
2008年5月,汶川大地震,波及了我們地區,成功躲過後我去了汶川做志願者。
我看到了很多生命的流逝,小孩子弱小的身體被砸的稀巴爛,大人好不容易逃出來卻因為缺葯醫治死去,在抗災現場,我看見一對男孩緊擁身體從土堆里被挖出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們都沒有放手。
我震撼於他們的愛。
我們去了重災區最嚴重的地方,臨行前組長讓我們寫了封遺書,然後打電話給親人,告訴他們做好準備。
我打給了棠先生。
電話被接起。
「棠先生……」我對電話那頭說。
「清清……?」先生愣了愣。
我「嗯」了一聲,然後說,「先生,我來汶川當志願者了,這也許是我最後一個電話,所以我打給你了,我就是想說,棠先生,我也很愛你,如果我再也沒有回來,那麼,你一定要找個比我更愛你的人和你在一起,那樣才對得起我的喜歡,如果我回來了,你……你就來娶我吧,我真的好想嫁你。」
「清清,你在汶川哪?」我聽到先生的聲音很急切。
我正要回答,發現信號中斷了,隨後腳下大地開始搖晃……
14.
帳篷塌了,裡面的東西搖晃不停,我雙手抱頭躲在空曠地,第一次我感到自己離死亡這麼近,好似一瞬間,我就會化為蝕骨,永眠地下。
餘震持續很久,從重災區出去的時候大組長說外面有個人一直找我,跟瘋了一樣。
我愣了愣,說,怎麼會有人找我?
大組長說不認識,但是很好看的男孩。
我懵了,心想不可能是棠先生吧?
果不其然,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還在外邊尋我。
我站在原地,看著先生看到我后朝我奔來的模樣。
他抱著我哭個不停,「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我差點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擦了擦他的眼淚,說:「你怎麼這麼愛哭啊?」
先生抽噎兩聲,說:「還不是你成天讓我擔心?」
我笑了笑,說:「這不是沒事嗎?」
先生抱著我,問我:「電話里的話還作數嗎?」
我愣了,「什麼事?」
「就是你說要嫁給我啊?」先生說,「你不能賴賬吧?」
「啊?」我早就忘了這茬了,當時是情勢所迫才這樣獎最後的遺願,現在反倒是有些羞恥。
先生吻著我,說,快回答。
我低著頭,耳尖微紅,點點頭,說:「算數,我真的想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