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八章千紙鶴（7）

我們看到電視劇里的女人動不動就愛哭，因為那是在演戲，演戲就要大起大落，大悲大喜。***要是把電視劇里那一套搬到生活中來，那你一定會覺得很累。本質的東西都是非常樸素的，比如說空氣、土地、陽光和水。昨天晚上我一個人呆在家裡寫稿子，我把家中所有的燈都關了，只留下一屏藍森森的電腦，把屋裡搞得很幽暗，我一心想快點寫完手中這部書稿，一天天給自己加碼，覺得工作的壓力很大，忙得忽略了生活中許多最本質的東西。

我忽然想一個人下樓去走走，最近忙得連散步的習慣也給「戒」掉了。我關掉電腦，穿上一雙高幫牛仔靴，鎖上門輕快地跑下樓去。這一晚我什麼也不想干，只想在外面吹吹風，看一看夜空里的星星。心不好、感覺有壓力的時候最好辦法是暫時忘記它，如果我選擇大哭一場，是可以宣洩掉一部分積鬱在心裡的不快，可生活還得繼續下去，成熟的表現就是有節制地宣洩。

對於女孩子來說，哭是一種小小的手段，小女孩哭起來會連她自己都覺得很可愛，也許還盼著有男孩來哄她，使她的心理得到一點小小的滿足。但是你要記住，沒有一種哭是美麗的。一次可以，兩次可以，多了就會招人煩。哭泣在戲里當然好看，那些女演員為了怕破壞臉上的妝，哭的時候拿塊小手絹在眼睛下方離眼睛老遠十八里的地方抹來抹去，那是哭嗎？那叫做秀。我們現實生活中的哭呢——我們是因為極度的不高興才掉眼淚的，所以一哭起來往往就顧不上什麼淑女風度了，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有的流進嘴角，鹹鹹的，躺著的時候則流進耳朵。小時候聽我媽說人在哭的時候如果眼淚流進耳朵，耳朵就會聾的。但一哭起來就管不了那麼多了，女人一哭出來就往往是山崩地裂，尋死的念頭都有了，還管什麼耳朵不耳朵。做小女孩的時候，我有過許多次放開了哭的經驗，抽抽噎噎，眼淚鼻涕弄得一塌糊塗，結果是眼睛也紅了、臉也腫了，哭過之後人像掏空了一樣，比沒哭的時候更難受。

我曾經寫過一本書，叫做《放縱心跳》，這本書比較能說明我那時候的心態，我曾經是個追求「過癮」、覺得哭哭笑笑都得痛快的女孩，把生活中的痛楚和快樂都「表演」得很誇張很明顯。但是現在，我有了一些變化，歲月與生活讓我悟到了越來越多生命中最本質的東西，過去寫的書——那些飛揚的篇章，現在想想都要冒冷汗，我從來不敢翻我過去出的集子，我怕看了之後羞得無地自容。

有很多女孩來信說喜歡我的《放縱心跳》，但對於我自己來說，那一頁已經翻過去了，人總是要往前走的，在成長中我也曾付出過許多代價。今天我坐在沙上翻看王小波的書（他的《我的精神家園》我買了兩本，一本送給我父親看，另一本自己留著），偶然翻到有這樣一句話我現在有了一種二十歲時沒有的智慧，現在我心閑氣定坐在電腦前面寫文章，這種狀態也是我目前的生活和寫作狀態。

不大喜、不大悲，感受生活中最簡單最樸素的快樂。

§§§第十節笑

做個樂觀的人先要學會笑。當你讀到一篇有趣的文章，你會「吃」地一聲笑出來；當你遇到一個好久不見的朋友，他會對你說怎麼啦眼那麼高連老朋友都不認識啦？這時你會哈哈一笑。

笑是一種生活方式，人活著就是要為自己找一點樂子。汪曾祺在寫到當年他們戴了「右派分子」的帽子以後，曾經被到西山種樹，「在石多土少的山頭用钁頭刨坑」，這個活非常重那真是玩了命。

在這種「玩了命」的狀態下，他們吃得很差，也就是「一早，就上山，帶兩個干饅頭、一塊大腌蘿蔔」，後來他們就自己在山上找蟈蜎吃，「蟈蟈得是三尾的，腹大，多子。一會兒就能捉半土筐。點一把火，把蟈蟈往火里一倒，劈劈剝剝，熟了。咬一大口腌蘿蔔，嚼半個燒蟈蟈，就饅頭，香啊。人不管走到哪一步，總得找點樂子，想一點辦法，老是愁眉苦臉的，幹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