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呦呦鹿鳴,我有嘉賓
第4章呦呦鹿鳴,我有嘉賓
付之微瀟洒地離開,溫嘉樹卻心亂如麻。付之微的意思太明顯不過,如果不答應,她就有本事讓紀今秋不再對溫致萍進行治療。理由她也說了,紀今秋是她的女兒。
被人威脅的感覺就如同被人捏住了咽喉,連呼吸都困難,溫嘉樹閉了閉眼,將名片隨意地放在了開衫外套的口袋裡。
付之微的交易請求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
她走出洗手間,卻看到紀南承已經在對面不遠處等她,手裡提著她的包。
溫嘉樹鬆了一口氣,幸好不必再回去了……
「走吧。」紀南承沒有將包還給她,而是穿過長廊徑直走向門口。
溫嘉樹跟在他身後,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他提著手包的手上。
他的行為紳士,提包的動作也足夠嫻熟。她立刻想到剛才付之微所說的:紀南承身邊的女人不少。
想來是幫不少女人提過包吧?溫嘉樹盯著紀南承筆挺的背影,臉色微沉,她最不喜歡的就是整天左擁右抱的紈絝子弟。紀南承看上去紳士正經,到頭來也不過是個不能免俗的二世祖。
快走到門口時,紀南承忽然停了腳步,溫嘉樹的思緒亂飄,沒有反應過來,一頭就撞上了紀南承的後背……鼻尖頓時酸痛難耐。
她連忙輕捂了一下鼻子,疼得眼淚差點兒掉下來。
紀南承回頭,看到面色扭曲的溫嘉樹,他的目光直白,她被直勾勾地盯著,鼻子酸痛之餘,臉頓時烘熱了起來,像是有一團火在她臉邊炙烤。
「你忽然停下,是故意的吧?」溫嘉樹的聲音不大。
即使生氣,紀南承身上強大的氣場也讓她不敢多吭聲,他身上沒來由地帶著一股讓人覺得害怕的悍匪氣,但用這個詞來形容他又是不得當的,他身上同時還存在著紳士的精英氣質,兩兩相撞,竟也不違和。
「你在背後一直盯著我,還不允許我停下來?」紀南承冷冷地說。
溫嘉樹頓時心虛了,她剛才盯著他時眼神怨憤,他竟然感覺得到?
「快到門口了,把包還給我,我要回醫院。」她想就此跟紀南承斷了聯繫,起碼近期之內不要再聯繫了。
如果布魯斯之後還希望她跟紀南承交涉的話,她也不會拒絕。
紀南承盯著她的頭頂,她被看得心裡發毛,渾身不舒服。她甚至想好了懟他的話,卻被他一句話噎了回來:「你該洗頭了。」
「……」溫嘉樹深呼吸,一股羞恥感油然而生,「我自己會洗,不煩紀先生操心。」
「醫院裡有護工,你洗漱也會打擾病人,可以去我家洗。」紀南承的口氣極其正人君子,沒有半點兒流氓氣息,但在溫嘉樹聽來還是覺得很奇怪……
「我哪怕去酒店洗,也沒必要去紀先生你家洗吧?」溫嘉樹冷冷地道,「紀先生家是開澡堂的嗎?隨便收人洗澡?」她不敢直視紀南承的眼睛,不對視時,話也說得冷冽了一些。
溫嘉樹感覺到上方的兩道目光尤其不悅,她垂著頭也不抬起來,硬生生地接受著這種目光的洗禮。
驀地,上方傳來了強勢的話:「在申姜的事情沒有解決之前,你哪裡都不能去。」
「你跟你未婚妻的事,跟我何干?」溫嘉樹冷嗤,「紀先生,我認識你不過幾天,跟你的未婚妻更是只有一面之緣,別把我拉下水。」她心裡越來越慌,這件事情越來越超乎她的控制。紀南承一步步給她設局,她因為溫致萍的事情心甘情願地跳了進去,現在想想真是愚蠢。
「別忘了,布魯斯已經把你賣給了我。」紀南承一字一句說得清晰明了,面色清涼,「如果你想讓布魯斯跟紀氏的協議作廢,可以走。」
威脅的清冷口吻,說得雲淡風輕,但一字一句都是壓迫,讓人頭腦清醒。
「你已經是第二次用布魯斯來威脅我了,紀先生你一個大男人,好意思?」溫嘉樹額上青筋微凸,所有的情緒都積壓在心臟上。她嘴上說得淡定,但內心已然緊張萬分。
布魯斯對於她來說分量很重,她的一切生活所需都是布魯斯提供的,撇開這個不談,布魯斯當初也給過她數不清的恩情。他既是救命恩人,又是恩師,這些砝碼加註在一起,壓得溫嘉樹喘不過氣來。
她在紀南承面前只是逞一時嘴快而已,她不可能無視布魯斯的項目。若是真的讓她舍布魯斯於不顧之境,她做不到。
「在商場上,如何利用資源是聰明的行為,我並不以此為恥。」紀南承的話說得沒有任何的羞恥感,「好好考慮,如果你現在離開,項目馬上終止。」
跟紀南承接觸多了之後,溫嘉樹對「奸商」這兩個字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紀南承絕對是她見過的,最流氓的商人……
餐廳門口不算喧鬧,但人來人往的,都會往這邊看看發生了什麼。
溫嘉樹跟紀南承並沒有起爭執,說話的聲音也不大,然而兩人周身的氣場近乎冰寒,哪怕是旁人都能輕易感覺出來氣氛的微妙。
溫嘉樹最受不了別人注視的目光,尤其是這種異樣的注視……她的視線一直未曾抬起來,哪怕被人看去了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布魯斯原話是怎麼說的?」溫嘉樹咬咬牙,即使知道在餐廳門口說這樣的話並不合適,但她還是要問清楚。
即使布魯斯有恩於他,但追根究底他還是一個商人。商人為了自己的利益,的確有可能做出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答應跟他合作,他把你送給我。他知道我不需要紀太太的人選,但他覺得沒有男人不缺女伴。你是他用來跟我談判的籌碼,所以,他才會讓你帶我去花房。」紀南承完全是耐著性子在跟她說。
平日里他絕對不會跟別人說這麼一長串的解釋。聽得懂就聽,聽不懂,也沒有資格跟他多說。
溫嘉樹聽得渾身發寒,紀南承口中所描述的布魯斯,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從小將她帶去法國學聞香的布魯斯……
「你身邊應該不缺女人,為什麼偏偏要選我?」溫嘉樹不解,精緻的五官微微皺在了一起,將臉部原本柔和的線條添了幾分凜冽。
「方便。」剛好身邊有一個送上門來的,他又何必再自找麻煩找別的?
紀南承輕描淡寫的口氣讓溫嘉樹極其不快,好像她只是布魯斯的一個物品,無足輕重,想給誰就給誰,誰方便就要誰。
溫嘉樹深吸了一口氣,一把從紀南承手中奪過了自己的手包,快步朝著餐廳外走去。她走得很快,腦子裡一團亂麻,像是有無數海藻藤蔓爬遍了她的腦袋,將一切思緒都糾纏在了一起,根本理不清。
因為心思煩亂,走時根本沒看到餐廳門口還有一個不怎麼高的台階。
台階仿照老式的宅門而設,故意做舊的樣式,一般餐廳沒有,溫嘉樹在精神渙散的情況下自然沒注意到,她前腳剛剛抬起就一下子跌到了地上,腳踝立刻疼得刺骨,她的突然摔倒驚到了周圍的人,進門的人紛紛挪開了步子,不敢靠近她。
溫嘉樹揉著腳踝的位置,腳踝已經高高腫起,她沒辦法做到淡定,原本秀氣的眉心擰在了一起。她覺得很丟人,尤其是自己剛才走得那麼快,看上去像是瀟洒地負氣離開,這一腳絆倒,只會顯得更加狼狽……
而且,紀南承就在她身後……她跌倒的過程,肯定全被他看了去。
一想到這個,溫嘉樹就想找一個地洞鑽進去不想再起來,而事實上她現在也根本起不來。
腳踝上的疼痛感火辣辣的,炙烤一般的難受。她伸手去碰自己的腳踝,手腕卻立刻被一隻大手拿開。
「你手上有細菌,還去碰擦破了皮的地方,想感染?」紀南承的口氣非常不善,並沒有表達出半點兒關心,淡漠的口吻像是質問。溫嘉樹原本就有輕微的社交恐懼,跟人相處最怕的就是受到冷遇,哪怕是熱情的人跟她講話她都覺得吃力,更何況是對她冷漠之人。
溫嘉樹渾身瑟瑟,紀南承的手仍捏著她的手腕,力道不輕,溫嘉樹想將自己的手抽回來,但使不上力氣,皮膚相觸的地方升起了灼燒般的溫度。
「放手。」溫嘉樹的情緒全寫在了臉上。
下一秒,紀南承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他的力氣太大,她根本沒有任何回手的餘地,還沒回過神來便已經被拉了起來。
「考慮好了?」四個字,還是威脅。
溫嘉樹剛才那股子瀟洒勁瞬間消失了,方才因為衝動積蓄的力量也瞬間消失了,她妥協地點了點頭:「嗯。」
她在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只是去洗漱一下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相信紀南承對她一定沒什麼興趣。他連申姜這麼漂亮的女人都不感興趣,眼光應該很高吧?
車子駛到了一個位於市中心的高層小區,小區門口寫著「溪山御府」幾個字,是上城今年新開的樓盤。在上城這樣寸土寸金之地開一個新的樓盤,房價自然是極高。這裡大多都是大戶型的空中花園,入住的也大多數是在CBD工作的精英人士。
這裡離CBD很近,上下班都很方便。
只是溫嘉樹不知道,紀南承竟然帶她來這裡。
雖然她不住在上城,但也知道上城的紀宅是百年老宅,雖也位於城中心,但絕不是在這個新小區里。
難道,他一個人住?
車子駛入小區,穿梭在高聳入雲的建築中,城中心的新造居民樓大多數都建得極高,讓人望而生畏,更何況是住在裡面。
溫嘉樹一路都沒有同紀南承說話,她閉著眼靠在車內小憩,只有閉著眼才能夠緩解尷尬。
紀南承也沒有要跟她說話的意思,溫嘉樹心想他還真是冷漠,對於利用的人,連多說一句話都不願意。不過正好,她也不想浪費口舌。
幾分鐘后,車子停在地下車庫中,空曠的車庫顯得陰森冷寂,一打開車門,溫嘉樹更覺冷得厲害。
腳才剛剛踩到地上,腳踝處便傳來了刺痛,她低頭看了一眼,腳已經腫得很厲害。她當然不會跟紀南承說,只能咬著牙看了一眼從駕駛座下來的男人,兀自跟在他身後。
紀南承的公寓在二十樓,是高聳入雲的樓層,電梯直達二十樓,紀南承按了指紋後門打開,室內清冷的黑白裝修風格一覽無餘。
還真是跟他本人像極了的裝修風格……
溫嘉樹現在可以斷定,這個房子一定只有他一個人住。
或許,偶爾有女人來,但一定不會住長久。那些紈絝的二世祖不都是如此?溫嘉樹如此想著。
正弓身換鞋,耳邊傳來紀南承的聲音:「客廳電視櫃下第一個抽屜里有葯,自己上。」命令式的口吻,沒有半點兒待客之道。
不過溫嘉樹也不求他有待客之道,畢竟她也不是他的客人……
她打開鞋櫃,裡面只有兩雙男士拖鞋,根本沒有女士拖鞋,而紀南承的鞋碼比她大太多了。
「你家裡沒有女士拖鞋?」她問,看到他已經換上拖鞋走向客廳,脫掉了外套。
這個家似乎沒有什麼生活痕迹,她看到紀南承找電視遙控器都找了好一會兒。
不常在這裡住?那又為何要帶她來這裡?
溫嘉樹的腦中冒出了很多問題……
是她把他想得太好了,紀南承怎麼可能帶她回紀宅去?那才是他的家,那裡有紀家所有的人,帶一個女人回去,豈不是等於告訴紀家人,他承認了她的身份?
今天在紀家那幾個女人面前說她是他女朋友,只不過是隨口一說,同真正地將她帶回家又是兩碼事。
帶來他自己平常不怎麼住的公寓,是最合適的。
既能困住她,又方便。
紀南承打開電視機,調到了體育頻道,電視里正上演著激烈的足球賽。
「你是想試探地問我,有沒有女伴?」諷刺的口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
溫嘉樹腦中立刻蹦出了「被碰瓷妄想症」這幾個字……紀南承是典型意義上的被碰瓷妄想症,好像時時刻刻都警醒著,擔心別人欺他。
「紀先生,您想多了。」溫嘉樹穿上鞋走到電視前,電視上的哨聲、尖叫聲不絕於耳,對於此時的溫嘉樹來說聽起來有些煩躁。
她擰眉打開抽屜去找紀南承所說的葯。
這個公寓的生活痕迹太弱,溫嘉樹不禁有些擔心這些葯有沒有過期……
紀南承坐在沙發上準備看球賽,但溫嘉樹的身體遮住了電視機一小半的屏幕,遮到了他的視線。
他靜靜地等著她拿好葯離開,但她一直弓著身,在抽屜里翻找著。
她今天穿的衣服仍是簡單休閑、不算修身的款式,然而她弓身時,牛仔褲還是將她身上姣好的輪廓勾勒了出來。她的身材本就有致,落入他的眼中,讓他略微別開了眼。
溫嘉樹的髮絲從鬢角滑落,垂在她細膩白皙的耳畔,她扭頭過來問他:「沒找到葯。」
紀南承起身,闊步走到她面前,俯身打開抽屜,在醫藥箱里拿出了一罐藥水和一包棉簽,遞到了溫嘉樹手中。
溫嘉樹接過先放在了茶几上:「洗手間在哪裡?」
「左手邊第二間。」紀南承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球賽上。
溫嘉樹徑直走向了洗手間。
開了暖氣后,她簡單地沖了澡洗了頭,公寓里的生活氣息雖然很弱,但該有的還是一應俱全。沐浴露和洗髮水都是溫嘉樹喜歡的味道,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徹底乾淨地洗漱了,沖了熱水澡后感覺渾身輕鬆了不少。
因為是在紀南承家裡,她也不好意思洗漱太久,洗完后便拿了一條未拆封的毛巾擦了身體。她在洗手間內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沒有找到吹風機,頭髮濕漉漉得讓人難受……
無奈,她只能撥開門縫,只露出一雙眼睛看向門外:「紀先生,有吹風機嗎?」
對於「紀先生」這個前綴,溫嘉樹用得很不情願,以紀南承現在的態度,她並不想這麼尊敬地稱呼他。尊重是互相的,但誰讓她求他更多一點兒。
客廳和洗手間只是一牆之隔,但客廳里的電視機聲音很大,體育頻道原本就喧鬧,各色各樣的聲音雜糅著充斥在空氣中,掩蓋了溫嘉樹的聲音。
她就躲在門后,只露出一雙眼睛,紀南承根本看不到這邊的動靜,她又試著喊了一聲,仍沒有半點兒回應。她沒辦法,只能將浴巾緊緊裹在身上,為防走光外面又套了一件外套,赤著腳走向客廳。
從進門開始她就沒有拖鞋可穿,現在也只能赤腳走過去。
她赤腳踩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腳底沁涼,洗手間內有熱氣吹著,哪怕是腳踩在地上也暖融融的,一走出來,渾身都涼了。
紀南承抬頭,看到一道忽然出現的人影很顯然震驚了一下。
而且溫嘉樹的裝扮……尤其奇怪,頭髮像濕漉漉的海草一樣貼在臉頰上,純素顏的一張臉白皙通透。她並不是典型意義上的冷白皮,但在客廳的白熾燈照射下,她面部的肌膚更加白皙了幾分。
「你家有吹風機嗎?」溫嘉樹也覺得不自在。
「嗯。」紀南承起身,進主卧的洗手間拿了吹風機,出來遞到她手中后,目光停留在她的腳上。
腳是人身上特別隱私的部位,被人看的感覺特別不舒服,溫嘉樹的腳不自覺地挪了挪,接過吹風機便立刻扭頭快速地鑽進了洗手間,連一聲謝謝都沒說。
等頭髮快吹乾時,她聽到客廳的電視節目聲音輕了不少,好像還有大門開合的聲音,她以為紀南承出門了,頭髮沒完全吹乾就關了吹風機去了客廳。
總不能讓她一個人待在他家吧?
然而洗手間的門一打開,溫嘉樹便杵在了原地,茫茫然地看著眼前多出的一個人……
溫嘉樹見過這個人,是紀南承的助理邢時。
邢時手裡拿著一個紙袋,見到溫嘉樹裹著浴巾從洗手間出來時,也驚呆了……
溫嘉樹的頭髮還沒有全乾,有幾縷髮絲黏在臉上,形容狼狽。
四目相對,兩人都沒反應過來,直到溫嘉樹看到了一旁仍坐在沙發上的紀南承才反應過來。
「邢時。」紀南承冷冷地扔了兩個字過去,邢時立刻將目光挪開了。
紀南承這句話頗有一點兒不快的味道,起身盯著邢時:「你在看什麼?」
邢時的目光瞬間凜了起來,轉過了身去。
溫嘉樹的臉頃刻間紅了起來,她以為紀南承出門了公寓里沒人,索性直接裹了浴巾便出來了,誰承想紀南承不僅在,邢時也在……
紀南承從沙發上撈起自己剛才脫下的外套,遞到了溫嘉樹面前:「穿上。」
溫嘉樹連忙接過,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
紀南承的外套很長,遮住了她的小腿腹,只隱隱露出纖細的腳踝。在穿的時候她便聞到了他大衣上殘留的須后水的味道。味道並不濃郁,很淡,但她對氣味過分敏感,拿到大衣時便聞到了。
整體是木質香調,木質味道紳士優雅,而一絲廣藿香的味道橫衝直撞地出來,佔據了主導位置,強勢逼人,匪氣十足。
紳士又霸道,很顯然這是很有品位的一款須后水,又出奇地適合紀南承。
他挑香的本事倒是一流。
溫嘉樹對於有品位的人很有好感,哪怕這個人是讓她認為是「流氓無賴」的紀南承。
最怕流氓有品位。
她身材本就嬌小,穿上他的大衣后更像是整個人蜷在了衣服中。她靜靜地看著紀南承,看到他走到邢時面前,從他手中拿過了紙袋遞到她面前:「裡面是女士拖鞋,換上。感冒了對你我都沒好處。」
哪怕紀南承說的是關心的話,口氣都讓人覺得僵硬。
溫嘉樹當然不至於自戀地覺得他口是心非,她感冒了,對他來說的確是半點兒好處都沒有。現在她是他的利用對象,出任何差池都會打亂他的計劃,他當然不會讓她生病。
溫嘉樹接過紙袋拿出了拖鞋換上,粉色的女士棉拖,穿上後腳底鬆軟舒適,她看著邢時還被迫背對著自己,心底有些愧疚。
「邢助,麻煩了。」
邢時應該是來送拖鞋的,趕過來本就是麻煩他了,還讓他被責罰,溫嘉樹有些過意不去。
「沒事。」邢時尷尬地笑了笑。
「走吧。」紀南承又扔了兩個字給邢時。
邢時察覺到了紀南承的不悅,他甚至懷疑自家總裁是不是真的對這個女人動了心思。
以他在紀南承身邊多年的經驗來說,紀南承對女人的挑剔不亞於在商場上對產品的挑剔,而他跟這位溫小姐見了不過寥寥幾面,一次是在飛機上,一次是在格拉斯的宴會上,兩次他也都在,兩個人的火藥味都挺重的,尤其是溫小姐,態度很不善。
原來紀總喜歡的是這種類型?
「你在想什麼,還不走?」紀南承見邢時遲遲不離開,口氣里的不快味道更加明顯。
邢時回過神來,眼神飄忽了一下,也不敢轉過身去,餘光看著紀南承:「喀……紀總,還有一件事。半年前我們同沉香匣這個品牌談的香水項目,對方的負責人今天打電話過來說,香水新品已經調製出來了,希望我們公司的人跟他們公司對接考察一下。沒什麼問題的話,這款香水就要上市了。」
邢時覺得既然來了,就把工作上的事情也彙報了,省得回去再打電話給紀南承的麻煩。
「找個時間跟對方碰個面就可以,這種事情還需要告訴我?」
邢時覺得自己今天好像踩到紀南承的尾巴了,難道是因為他剛才無意間看到了溫小姐出浴的樣子?
不至於吧……
邢時尷尬萬分,平時紀南承也並非是這個樣子的,但他還是必須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公司銷售部的意思是,希望能聘請一位專業的聞香師,否則以我們普通人的鼻子,肯定聞不出什麼名堂。」
「你難道不知道,全世界大概只有300名聞香師?多半是法國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去哪裡找?」紀南承一字一句尤其冷凜,溫嘉樹作為外人聽著都覺得膽寒。
紀南承凶起來的樣子,看著讓人挺害怕的……溫嘉樹回想了一下跟紀南承前幾次打交道時自己「凶神惡煞」的樣子,想想不禁有些后怕……
「既然合同已經簽了半年,為什麼之前不去找專業的聞香師?」紀南承的口氣頗為咄咄逼人。
邢時不敢吭聲,自家老闆的性格他最清楚,越是跟他抬杠,他的火就越消不下去。
「抱歉,紀總。」邢時主動認錯,側過身,看了一眼溫嘉樹的方向,「但是……溫小姐就是專業的聞香師,不知道溫小姐有沒有興趣幫忙?」
邢時將這塊燙手山芋拋到了溫嘉樹這邊,她在聽到「聞香師」時,便意識到這兩人中其中一人肯定會想到她身上來……
畢竟,的確像紀南承所說的,世界上僅有300名左右的聞香師,而大多數聞香師都是法國人,亞裔聞香師少之又少,在國內的更是鳳毛麟角,任誰都會想到她身上來。
溫嘉樹抬眸,悄無聲息地對上了紀南承的雙眸。
氣氛頓時更加窘迫了一些。她知道自己肯定要幫紀南承這個忙,這個忙和申姜那個忙屬於同樣的性質,紀南承依舊可以拿布魯斯的項目來威脅她。
她偏偏也躲不掉,必須要受威脅……
被威脅的滋味可不好受,與其被壓倒性地威脅,不如自己主動接盤,還漂亮一些,起碼,能顯得自己有點兒風度。
「我在上城還會逗留一周左右,是什麼時間?」溫嘉樹淡淡地問道,她的唇色很淺,素顏時幾乎沒有血色,更顯得清涼冷淡。
說的話也沒含著什麼溫度,語調鬆鬆垮垮的。
邢時連忙開口:「明晚如何?我去跟對方說……」
「今晚。」紀南承開口打斷了邢時的話。
原本邢時說「明晚」已經覺得很不好意思了,畢竟是請人幫忙,時間壓得太緊迫了會讓人覺得不舒服,沒想到自家老闆直接說了今晚……
溫嘉樹不驚不怪,紀南承手裡有她的把柄,自然不會對她客氣。
她點了點頭:「嗯。」
溫嘉樹轉身去洗手間吹乾了頭髮,等她出來時,邢時已經離開了。
客廳的沙發上放著一條女士連衣裙。
深藍色的露肩款式,很顯白的一個顏色,少量蕾絲給裙子添了一點仙味兒。
溫嘉樹穿著自己剛才的那一套衣服,目光只在這條連衣裙上停留了幾秒鐘的時間:「紀先生,我已經連續幫你兩次了,雖然說事不過三,但兩次也已經夠多了,所以,下一次我不會再幫忙。下周我就要離開上城了,等我回到格拉斯,布魯斯跟你的事情,就由布魯斯跟你解決。」
溫嘉樹很明確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紀南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漆黑的眸子看著她:「事不過三的『三』,是個虛數,指的是多次的意思,不是你口中說的三次。」紀南承轉了一下水杯,握著水杯的手指骨節修長分明,眸光里諷刺的味道很明顯,「沒學過中文?」
「抱歉,我很小就去了法國。」她認栽,她的確不知道「三」字的具體意思,很多中國古代的文化她都了解得不深。
紀南承放下了水杯,杯底觸碰到茶几的玻璃發出清脆的響聲,公寓里空寂安靜,一點點聲響都會被放大,甚至有那麼一點點的回聲。
紀南承直起身單手抄兜:「今晚你要接觸到的一款香水,是國內的國產品牌沉香匣的第三款香水,主打的就是中國古典文化。你能行?」
紀南承用簡單的一句話質疑了她。
溫嘉樹微慍:「紀先生是在質疑我的聞香水平?」
凡是人,一旦自己引以為傲的專業領域被不信任時,都會有不快之感。溫嘉樹也如是。
「只是提個醒,別出洋相。這是我們公司第一次和國內的香水品牌合作。」紀南承強調了重要性,也強調了對她的不放心,這讓溫嘉樹尤其不悅。
「左手邊第一個房間,是你的卧室。」紀南承忽然轉開話題,從沙發上拿起了那件裙子,「晚飯前換上,4點半出發,我不喜歡辦事拖拉的人。」
過分強勢的口吻,無端端給人施加著壓力。
「我答應來這裡洗漱,沒答應要住在這裡。」
「放心,我不住這裡。」紀南承的一句話,讓她心安了一些……也是,這裡大概只是他臨時落腳的一個地方而已,他應該也不屑於跟她一起在這裡住一周的時間。
溫嘉樹接過,咬咬牙答應了,她知道申姜的事情沒解決之前,他勢必會讓她必須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活動,反抗也不會有效果。「剛才我的話,你還沒回答我。」她指的是幫了他申姜的事和聞香的事之後,他們就「一別兩寬」,誰也不欠誰。
「等你什麼時候完成了這兩件事,才有資格跟我談判。」
「……」算他狠。
傍晚。
溫嘉樹收拾了一下形容,換上了那件連衣裙,在客廳里等著紀南承。
紀南承從衣帽間出來,換了一身黑色的挺括西裝。他穿西裝的樣子比他穿休閑服時更嚴肅,周身都是上位者的氣場,穩重、成熟。
他的身材比例尤其好,是最適合穿西裝的身材,剪裁得體的西裝穿在身上很是服帖,每一寸剪裁都恰到好處,將氣質也襯得妥帖。也只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滿堂紅那樣的香水……
「聞香學校沒有男人?」紀南承忽然冒出一句話,將溫嘉樹正在打量他的思緒立刻收了回來。
「嗯?」
「溫小姐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的樣子,讓我覺得,你從小沒見過男人。」紀南承極度自戀地扔了一句話給她,然後走向玄關處。
溫嘉樹頓覺可笑至極,也往玄關走,順口胡謅:「在法國,女士一直盯著一位男士看,並不代表她對這位男士感興趣,而是代表她覺得這位男士很古怪。」
紀南承換上皮鞋,回頭看她:「我一年去法國的次數無法計算,少用唬三歲孩子的手段唬我。別忘了,我是做香料出口的,法國的香水公司有八成都是我的客戶。我跟法國人打過的交道,並不比你少。」
他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讓人無法反駁。
溫嘉樹的耳梢逐漸爬上了熱氣,她說不過他,乾脆閉嘴不言。
這也讓她長了一個教訓,商人是靠腦子和嘴吃飯的,而她是靠鼻子吃飯的,鼻子比不過嘴。
濱海酒店。
今晚溫嘉樹是作為紀氏「聘請」的聞香師陪同出席的,並非是紀南承的女伴,所以進酒店的包廂時,兩人之間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不近不遠,不親昵也不生疏,像極了共事之人。
侍者幫他們推開了包廂的門,包廂很大,就連門庭都是巨大的,侍者推開時很費力。
一推開,一張足以容納30人的圓桌映入眼帘。溫嘉樹瞬間緊張了,有這麼多人?
她以為,只是跟對方公司的一兩個人碰個面、聞一下香就可以了。但看這個架勢,不像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進門前,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紀南承,小聲道:「怎麼這麼多人?」
「有問題?」紀南承也停住了腳步,沒有立刻進去。
溫嘉樹有些惱:「你明知道我……我有輕微的社交恐懼症,我怕面對人,尤其是這麼多人。」
「你怎麼不怕我?」紀南承反問,語速很快。
溫嘉樹心裡咯噔了一下,他這個問題莫名地有些曖昧的味道,她別開眼:「見過好幾次的人,自然不會怕了……」她有些心虛,她面對紀南承時,的確敢直視他的眼睛,但有些人,哪怕見了無數次,她還是不敢直視。於是她隨便找了一個聽起來很合適的理由搪塞了他。
「不用怕,你就坐在我身邊。」紀南承這句話很沉穩,無端端地讓人覺得身心安定,溫嘉樹是特別沒有安全感的人,卻被紀南承這句話撫平了心緒,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溫暖的手,輕輕地托住她躁動不安的心臟,溫柔且有力量。
她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跟著他走了進去。
包廂裡面已經有五六個人候著了,這是對方公司的總裁和對接人員。
「紀總,您好您好,真沒想到今晚就可以跟您見面。距離上一次見面,都有半年了吧?」對方公司的總裁在氣勢上明顯低一檔。在這個合作里,他明顯處於弱勢。
紀南承只寡淡地回了一句:「你好。」
溫嘉樹一直不敢看對方,目光禮貌地停留在對方的衣襟上,然而對方很快就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她身上。
「這位是紀總的女朋友嗎?哈哈哈,紀總眼光就是好啊,這男才女貌站在一塊兒真般配啊,什麼時候可以讓我們喝喜酒?哈哈哈……」商場上都喜歡來虛與委蛇的那一套,對方總裁也只是敷衍地客套而已。
但溫嘉樹怎麼聽怎麼尷尬,她跟紀南承看上去般配的話,這天底下大概就沒有不配的人了。
她暗自翻了一個白眼,想著紀南承會解釋,也就不多說話了,避免與人對視。
然而,紀南承並沒有否認,而是向對方介紹:「溫嘉樹。」
簡單明了的三個字,算是肯定了對方說的話。
溫嘉樹茫然地瞪了他一眼,她很確定紀南承看到了,但他沒有看她,仍跟對方寒暄。
溫嘉樹淺淺地吸了一口氣,也不說話,不斷地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
過了一會兒她隨著紀南承一道落座,紀南承說的話她一句都插不上,只好端著茶杯兀自喝水。
「紀總,我們這款香水,您要不要看一看、聞一聞?」對方的對接人拿著香水瓶遞到了紀南承面前,溫嘉樹只是瞥了一眼,本想快速收回自己的目光,紀南承卻轉過頭來對上了她的目光。
「怎麼說?」紀南承問她。
「在這裡不行。」溫嘉樹說得果斷,「這邊已經上菜了,菜肴的氣味會掩蓋住香水本身的味道,會影響我的嗅覺。等吃完飯吧。」
「嗯。」紀南承看向對方,「先吃飯。」
「溫小姐莫非是,聞香師嗎?」對方聽到溫嘉樹的話有些愕然。
「嗯。」溫嘉樹的回答依舊淡漠。
「沒想到能看到亞裔的聞香師,難得啊。」對方都是行內人,對聞香師這個職業也略知一二,「溫小姐是哪個聞香學校畢業的?」
「凡爾賽聞香學校。」溫嘉樹實在不想跟人多交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熟人在,她的情緒尚算安穩,也能夠自如地回答對方的問題。
對方總裁會意地頷首,對紀南承笑著說道:「紀總,我們公司也正缺專業的聞香師,不知道您女朋友有沒有空閑的時間,來做我們公司的聞香顧問?」
「她很忙。」紀南承直接替溫嘉樹做了主,對方向她拋出的橄欖枝被他半路攔下了。
其實溫嘉樹很想跟國內的香水公司合作幾次,如紀南承所說的,她對中國古典文化了解得太少,而現在國外很多的香氛企業都將目光瞄準了中國市場,多跟國內的香氛公司合作,對她有好處。
但紀南承直接就幫她拒絕了……
溫嘉樹在桌底輕輕地踢了踢紀南承的鞋子,她的高跟鞋鞋跟不低,也是紀南承幫她準備的,她都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得來的新裙子和高跟鞋。
紀南承面不改色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沒有任何羞愧的意思。
對方尷尬地笑了一下:「紀總是不捨得了吧,哈哈。果然是寵女朋友啊,哈哈哈哈。」
溫嘉樹心想,不捨得?紀南承的確是不捨得,她這個現成的聞香師資源,他怎麼可能捨得讓給別人利用?
氣氛慢慢地熱了起來,溫嘉樹渾身僵冷地坐著,心裡有些奇怪的感覺,總覺得今天很奇怪。
大圓桌上還剩下大半的位置空著,她感覺今天還會有人來……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她腦中剛出現這個想法,包廂的大門就被人推開了。
門庭發出吱嘎的響聲,溫嘉樹下意識地回過頭看向身後,她背對著門庭,轉頭看到了一道纖細修長的中年女人身影,溫嘉樹在溫致萍隨身帶著的照片上見過她。
那張照片已經泛黃,是20歲左右的溫致萍、申沉和陸渝媛三個人的合照。溫嘉樹只看過一次,但是她對陸渝媛的印象尤其深刻,而且陸渝媛這麼多年一直沒怎麼變過。她一進門,溫嘉樹第一眼便認出了她……
陸渝媛的出現,代表著,申沉也會來……
溫嘉樹的心瞬間提了起來,緊張到立刻轉過了頭,不敢再去看門口的景象。
背對著門口,她聽到雜亂的腳步聲臨近,有高跟鞋的聲音,還有皮鞋聲,踏在大理石的地板上,雜亂交織。
她的心如擂鼓一般緊張,拘束地坐在那裡,脊背都挺直了很多。
如果申沉真的來,他肯定一眼就會認出她……
從小便有人說她的眉眼同申沉很像,距離上一次見到申沉,已經有十幾年的時間了,但哪怕她再怎麼長大容貌再怎麼變化,小時候的輪廓依舊在那裡……
「有事?」紀南承察覺到了身旁人的不對勁,轉過頭來看她。他的觀察入微是溫嘉樹沒有想到的,她還以為他把她帶來之後就會把她晾在一旁。
溫嘉樹哽著嗓子,聲音有些低沉:「為什麼還有其他人?」
紀南承還沒回答她,陸渝媛便已經走到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淡然地看向紀南承:「南承,你把我們姜姜一個人扔在法國自己回來了,是不是太不厚道了一些?」
陸渝媛的口吻嬌嬌弱弱的,是典型的吳儂軟語海派口音。哪怕是到了這個年紀,也溫柔得像是能掐得出水來。
明明是責備的口氣,話語里的嬌嗔味兒還是很明顯。難怪當年申沉被她迷得七葷八素的。
紀南承也不覺得尷尬,語氣自然:「國內有急事回來了。」
「急事,指的是身邊這位嗎?」陸渝媛倒是半點兒面子都不給他。
溫嘉樹低著頭,她從陸渝媛落座到現在一直沒有抬起頭來,聽到這句針對她的話,她也沒有抬頭,只是默然聽著。
隨後,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陸渝媛那個方向傳來,聽得溫嘉樹的脊背上一陣寒涼……
她深深吸氣,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南承,姜姜今天本來是不想過來的,如果不是我們堅持,她也不會來。既然她來了,你是不是應該道個歉?」申沉的話威嚴中又帶著一點兒慈父之感,單聽這句話便聽得出他有多寵這個女兒。
溫嘉樹心一緊,申姜也來了,看來申家是全員出動了……
她繼續低著頭,直到聽到又一串高跟鞋的腳步聲臨近,應該是申姜。
幾乎是在同一秒,申姜叫了她:「溫嘉樹。」
溫嘉樹抬頭,驀地對上了申姜身後申沉的雙眸,啪的一聲,一個清脆的巴掌聲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她愕然捂住了臉頰,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椅子站了起來。
「申姜。」紀南承上前,伸手捏住了申姜纖細的手腕,申姜滿臉通紅,怒意全部寫在了臉上,青筋爬滿了額頭。
「怎麼,心疼了?」申姜的口氣驕縱,笑著抬了抬唇,「你就是為了這個女人,把我扔在了格拉斯是不是?」
溫嘉樹此時驚魂未定,既震驚於申姜的那一巴掌,又害怕申沉的反應。
此時申沉正盯著她的眼睛,眸光深沉如晦。
溫嘉樹的眼眶在一瞬間紅了起來,她快速地推開椅子,幾乎是逃一般地跑出了包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