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式微式微,為何不歸
第9章式微式微,為何不歸
9點50分。
溫嘉樹趕到民政局門口時,看到紀南承已經在等她了。
今天的陽光很充足,日光從紀南承的頭頂傾瀉而下,柔和了他臉上原本鋒利的五官,讓他看上去溫和了不少。
陽光永遠都有暖人心脾的作用,哪怕因為剛才申沉的出現讓溫嘉樹的心情極度不佳,在日光下,她都覺得被溫暖了。她吸了吸鼻子,好像陽光能夠通過鼻子鑽進身體里一般。
「紀先生。」溫嘉樹快步走向紀南承,看到他長身玉立地站在民政局門口,恍然之中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日後也不知道是誰會跟紀南承這樣的男人結婚。
雖然他這個人自大又自戀,但平心而論,是溫嘉樹見過至今為止,氣質最好的男人。
「沒遲到。」紀南承低頭看了一眼腕錶,上綱上線地說。
溫嘉樹苦笑,還真是要求嚴苛……
她剛想問他的計劃到底是什麼的時候,忽然看到不遠處一輛紅色的718停在了民政局門口,申姜從車上下來時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車子是亮眼的紅色,從車上下來的女人,也是最招人的樣貌,吸睛是理所當然的。
雖是秋日,申姜仍穿得很少,纖細筆直的長腿露在風衣之外,踩著細高跟快步朝著紀南承的方向過來。很顯然,她的臉色很不好。
「你怎麼也在這裡?」申姜的反應顯示她不知道溫嘉樹也會來這裡。
溫嘉樹心中驀地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念頭:紀南承不會騙申姜說今天是要跟申姜領證吧?
否則的話,申姜應該也不會心甘情願地來民政局。
溫嘉樹的精神瞬間緊繃,紀南承或許又給她挖了一個巨大的陷阱,就等著她主動跳下去……而她,就這樣乖乖地一躍而下,像個天真的傻子一樣。
「南承,不是說領證嗎?」申姜不傻,從下車看到溫嘉樹開始便意識到了不對勁,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了。
「領證,我跟她。」
「……」溫嘉樹被紀南承的直接驚到了,她讓他做一件能夠讓申姜厭惡他甚至是痛恨他、對他死心的事情,這樣做的確是很適合,但是這樣的表達方式未免也太直接了一些。
別說是申姜了,就連溫嘉樹都覺得有些受不了……
申姜的臉色由剛才的鐵青逐漸地變成了慘白,她的嘴唇都是煞白的,微微張著,茫然地盯著紀南承的眼睛,良久之後才扯了扯嘴皮子笑了笑:「你在跟我開玩笑吧?」
「我說領證,沒有說跟誰領。」紀南承開脫的理由很充足,但是這種話在女生聽來,是徹頭徹尾的渣男行徑……
溫嘉樹很服紀南承的勇氣,他到底對申姜是有多不喜歡?
申家和紀家在上城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果申姜真的因為這件事情痛恨他,將今天他的「渣男」行徑廣而告之,以後紀南承該如何立足?
溫嘉樹覺得,如果不是有深仇大恨的話,她是絕對做不出像紀南承今天這種行為的……她覺得太過了。
即使她討厭申姜,也覺得做得太過了。
申姜啞然地張著嘴巴,一直都沒有合上,眼眶逐漸地被眼淚染紅,她深呼吸之後盯著紀南承的眼睛:「你究竟是有多討厭我,才要這麼對我?」
不知道是不是骨子裡流著一半一樣的血,申姜的想法跟溫嘉樹此時此刻的想法竟然如出一轍。
溫嘉樹垂首,一方面是不敢看申姜,另一方面是想要逃避她的目光。
但是此時申姜的注意力並不在她身上,而是死死地盯著紀南承:「你明明知道,從我剛認識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你,我喜歡了你那麼多年……」
申姜咬了咬下唇,牙齒在嘴唇上留下了清晰的牙齒印,力道很重很重,印記輪廓格外清晰。
「如果你覺得我性格驕縱,我可以改……我爸媽都說我的性格太嬌了,我也覺得,你是不是因為這個所以才不喜歡我?」申姜的樣子有些可憐兮兮,像她這樣從小到大都沒有經歷過磨難、一直被捧在掌心裏面長大的女生來說,忽然被自己喜歡的男人殘忍拒絕,是致命的。
換位思考,溫嘉樹如果是申姜,肯定會更加鬱悶。明明自己哪裡都好,他就是不喜歡她。
這也是讓溫嘉樹覺得納悶的地方,紀南承為什麼不喜歡申姜?
「還是……還是我這次追你到了法國,你覺得我太黏人了?」申姜的聲音裡面已經帶著很濃的顫音了,她鼻腔裡面的鼻音很重,聽著彷彿下一秒,她就會哭出聲來,「如果是因為這件事情,我可以改……真的,我下次不會再黏著你了。男人嘛,都是喜歡自由的,是不是?」
溫嘉樹偷偷地看了一眼申姜,想起了之前紀南承問她,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
想必,這就是喜歡上一個人的眼神。再反觀紀南承,他此時的眼神冷靜得有些可怕,彷彿只是在看一件跟自己毫無相關的事情。
旁觀者清,他是真的不喜歡她……
溫嘉樹深深吸氣,男人狠心起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姜姜,我不喜歡你。」紀南承仍喚她的乳名,聽上去還是溫柔平和,他的聲音依舊醇厚好聽,但是說出口的話,卻沒有半點兒讓人愉悅的感覺。
申姜像是一個被一槍斃命的士兵,愣愣地杵在原地一動未動。
溫嘉樹知道自己今天難免會經歷一場「腥風血雨」,既然紀南承將她拉入了這個「刑場」,他今天無論如何都是要將她推上斷頭台的了……
橫豎都是一刀落在脖子上,溫嘉樹決定乾脆一些,主動看向了申姜。
她不善於辭令,是絕對不會先開口去挑釁申姜的,哪怕這是她今天的任務。但是她知道,只要自己看向申姜,便能夠引起她的注意力,以申姜這樣驕縱的性格,得到這樣的注視之後,肯定會認為溫嘉樹是在挑釁她。
果不其然,申姜接收到了她這兩道目光,立刻便看向了她,只是看她時目光瞬間切換,溫嘉樹很佩服這種在一瞬之間切換目光的能力。
儼然是戲精。
「你到底是用了什麼狐媚手段,讓他對你這麼痴迷?」申姜口氣不善,溫嘉樹能夠理解她的不善,但是瞥到申姜狠戾的目光時,溫嘉樹便想起了申薑母親陸渝媛的那副醜惡嘴臉,以及她們母女,和申沉曾經付諸在她和溫致萍身上的痛苦……
凡是想到零星半點,溫嘉樹的氣便起來了,一時之間也咽不下去。
「申小姐說話放乾淨一點兒。」溫嘉樹淡淡說著,她做不到趾高氣揚,因為沒有底氣,也沒有自信。但因為有紀南承在一旁撐腰,她知道自己是不會露餡的,所以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她的口氣也強硬了不少,「我和南承是互相喜歡,怎麼就變成我用了狐媚手段?」
溫嘉樹這句話剛剛落地,她忽然感覺到腰上一熱,紀南承的手不知何時忽然搭上了她的腰,溫嘉樹不自覺地挺了挺脊背,想要將自己的身體挪開紀南承的手心。
紀南承摟得很緊,幾乎是要將她整個人都籠向他一般。
溫嘉樹皺眉,她極其不喜歡這種肢體接觸,但現在又不能夠逃離,就這樣被他攬著時,她渾身焦灼,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爬一般。
她咬緊牙關忍著不適感,聽到從上方傳來紀南承磁性的嗓音。
平心而論,紀南承的聲音磁厚又穩重,是最能夠吸引女人的聲音,無論是平時散漫的一句話,還是他認真在你耳邊低語,都是十足十的低音炮,吸魂攝魄。
溫嘉樹這麼想著,離紀南承喉嚨最近的耳朵後面,莫名地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她覺得自己真是瘋了,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還會去關心紀南承的聲音是不是好聽。
「我們認識很久了。」
紀南承的一句話,將申姜拉入了深淵當中,她苦笑。
「有我們認識的時間久?南承,你自己想想,我們都認識多久了……她到底哪裡好了,我哪裡……」
「我們也一起睡了很久了。」
溫嘉樹在聽到這句話的最後一個字落地時,倏地抬頭看向紀南承,從申姜來時到現在,這是她第一次抬眸。因為她被紀南承嚇到了,她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
溫嘉樹忽然意識到,紀南承是做好了將她徹底拉下水的念頭了,他的這種行為讓她震驚之餘,又憤怒。
她清白之身,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他誣衊了。
然而她還必須要隱忍著,心底卻是在想:誰跟你認識很久了?誰跟你睡很久了?!
申姜的臉上像是被點穴了一般頓住,啞巴了似的看著紀南承:「你跟她……那個了?」
溫嘉樹的耳後根紅了紅,腦中莫名地浮現了今天早上紀南承穿著睡袍在客廳里走來走去的樣子……小麥色的皮膚,性感的喉結,濕漉漉的頭髮……
這些零星的畫面出現在腦中時,溫嘉樹被自己嚇到了,連忙及時遏制住,搖了搖頭,不敢繼續想下去。
美色誤人,古人誠不欺我!
「小樹,你昨晚覺得滿意嗎?」紀南承儼然像是一個渣男,問溫嘉樹時,她一臉茫然。
倒不是茫然於他問的滿意與否,而是那一聲「小樹」,讓她原本積蓄在耳後根的雞皮疙瘩,一瞬之間蔓延到了全身……
「嗯……滿、滿意。」溫嘉樹的舌頭像是打結了,語塞得說不出話來。
紀南承一字一句地給她下套。他明明知道申姜有多厭惡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還硬生生地往她身上推罪責,這讓溫嘉樹根本招架不住。
凡人手裡的劍,果然敵不過高手手中扔出來的石頭。她便是那凡人,而他則是高手。
溫嘉樹的回答才是徹底惹毛申姜的導火索,她聞言,臉色驟然變成了豬肝色,彷彿渾身的力量都蓄在了臉上,就差往溫嘉樹臉上再扇一巴掌。
「溫嘉樹,你就是這麼報復我們申家的?」
溫嘉樹仍沒有抬頭看她,聽著申姜憤怒的這句話,挺想笑的。
報復?她從未想過要報復申家,哪怕當初申沉不要她跟溫致萍了,她也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去報復申沉。這是他的選擇,為人子女從來就沒有權利去選擇父母,更沒有權利去幫父母做決定。所以哪怕她多恨他,也從未想過要報復他。
更別說,是去報復申沉後來的妻子和女兒了……
「南承,我們進去吧,外面的太陽有點兒曬。」溫嘉樹經不得曬是真的,她的皮膚對光線有些過敏,所以即使是在格拉斯那樣陽光日晒充足的地方,很多時間她都不能夠享受南法溫暖的陽光,只能夠躲在房間或者溫室花房裡面,偶爾為之才可。
「嗯。」紀南承的手從她的腰部滑下,輕捏住了她的手,走向了民政局,根本不理會身後申姜的臉色。
溫嘉樹被紀南承捏著的手在微微顫抖,他能夠感覺到,紀南承越發捏得緊了一些。
令人意外的是,申姜並沒有追上來,溫嘉樹以為她還會大哭大鬧,起碼,應該會攔住他們說點兒什麼,但是申姜沒有。
民政局內,太陽被遮擋在了樓房外面,陰冷感頓時侵襲而來,溫嘉樹瑟縮了一下肩膀,在確定申姜看不到他們之後,連忙將手從紀南承的掌心當中抽了回來。
她覺得手心裏面好像被燙傷了一樣難受,隨即用另一隻手揉搓了一下掌心。
「你就這麼討厭申姜?」
「我的事。」簡單的三個字,很明顯表示他不想跟她談論關於申姜的事情。
對於申姜剛才的反應,溫嘉樹也不會覺得良心難安了,只是她對於紀南承倒是有些失望,因為他的表現太像是一個渣男。
「沒想到紀先生是這樣的渣男。」溫嘉樹已經做好了今天就離開的準備,所以懟了紀南承一句。
沒想到她這句話,倒是激起了他的反應。
他壓低了眉目,眸光越發清冷,比起剛才面對申姜時凜然的樣子,溫嘉樹更怕他現在的樣子……
不過幸好現在是在公共場合,周圍那麼多人讓她沒那麼害怕他。
「你以為,申姜能好到哪裡去?」紀南承的話意味深長。
「起碼,她應該是真的喜歡你。」溫嘉樹淡淡地扔了一句,心底卻覺得有些硌硬。這話的口氣頗有一點在為申姜辯白的味道。
「摻雜著利益的喜歡,我不需要。」紀南承的思想比她要清醒得多,溫嘉樹聽著總覺得有點兒異樣的味道。
什麼叫,摻雜著利益的喜歡?
她皺眉:「什麼意思?」
「申姜的母親陸渝媛跟我的親生母親是朋友,陸渝媛從小給申姜的教育便是要讓她喜歡我,只有兩個家族聯姻,她們的利益才能夠最大化。她或許是喜歡我,但多少真心多少假意,你知道?」紀南承的分析讓溫嘉樹微愣。
她的認知果然是要狹隘一些……她只看到了兒女情長,卻沒有像他一樣,看到利益糾紛。
被紀南承這麼一說,溫嘉樹覺得他說的是有道理的……
申姜的母親陸渝媛有多會算計,這一點溫嘉樹比誰都清楚。如果不會算計,當初申沉也不會爬到她的床上去,因此拋棄她們母女。申姜的母親如此,她從小耳濡目染,想必也差不到哪裡去。憑她說話的口氣,就可見一斑。
「我最厭惡受人擺布,也不喜歡因為利益結婚。」紀南承的口氣強勢奪人,溫嘉樹想到了他的身世。
如今紀家的女主人付之微並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他是外室之子,從小進紀家想必過的就是受人擺布的日子,他厭惡這種日子,她能夠理解。
而後者,應該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婚姻裡面摻雜著利益吧?
溫嘉樹同意他的說法,頷首:「嗯,如果連婚姻自己都控制不了,也沒多大意思了。」
紀南承沒有接話,身旁志願者模樣的人來問他們:「先生,是跟女朋友來結婚的嗎?手續這邊辦理。」
溫嘉樹一聽,緊張了一下。
她剛剛抬手想要揮手,一秒鐘的時間就被紀南承握住了手:「稍等。」
這兩個字,是紀南承對志願者說的。
志願者聞言,點了點頭,笑著離開了。
溫嘉樹仰頭看他:「紀先生,我的任務完成了吧?」
「嗯。」紀南承倒算是守信用,溫嘉樹鬆了一口氣,像是一塊大石頭從心裡頭落地了一般。
「那我可以功成身退了是嗎?我今晚的航班回法國,沒問題吧?」溫嘉樹淡淡說道,她恨不得早點兒離開紀南承。
她覺得這幾天在紀南承身邊的日子,像是被控制在了魔爪之中一般。
「嗯。」紀南承還是同樣惜字如金地回答,讓溫嘉樹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讓他這麼冷漠。
「那我先回公寓收拾一下東西。我母親那邊的護工費用,您讓秘書統計之後發給我具體數目,我會匯款給您。」溫嘉樹將一切都撇得很清,一筆賬歸一筆賬,她不想欠紀南承的。
「不用。」紀南承這一次倒是沒有再說嗯字,「這是你的酬勞。」
溫嘉樹搖頭:「我幫你不是因為我們是朋友,或者是需要酬勞,只是因為我被你脅迫而已。你幫我母親請護工這件事情,我需要給你錢。」
溫嘉樹說得果斷又冷漠,直接將「他們不是朋友」這樣的話搬到了檯面上來講,聽上去有些殘忍,但她是認真的。
紀南承也捕捉到了這句話,眉目微皺,眼底有明顯的不悅。
「不是朋友?」
「難道紀先生覺得,我們算得上是朋友?」溫嘉樹仰頭,話語耿直得厲害,「以後我們都不會再見面了。」
「你知道?」紀南承一副吃准了日後還會再見面的模樣,讓溫嘉樹心裡一怵,總覺得事情非同尋常……
溫嘉樹的眼神稍有慌亂:「嗯,我在格拉斯過的是深居簡出的生活,很少會離開。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頭頂紀南承的眼神,總給人一種耐人尋味的感覺,他像是在細細品味著她的話,又像是在運籌帷幄著一切,而溫嘉樹只不過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動功夫而已。
這種感覺讓人莫名覺得有些危險。
紀南承單手抄兜,站在民政局紛擾的人群當中,顯得鶴立雞群。
他的目光凝聚在溫嘉樹的身上,每一寸目光都讓溫嘉樹覺得害怕:「聽你話的意思,是希望以後我們永遠不要再見面?」
溫嘉樹被說中了心事難免尷尬,她伸手捏了捏耳垂,一方面是耳垂的確有些癢,另一方面是因為心虛……
紀南承一直咄咄逼人地拿話酸她,讓她應接不暇。
她乾脆就扯開話題:「待會兒紀先生要回公寓去嗎?我準備回去簡單收拾一下行李。」
上方的氣場越來越凝重,溫嘉樹如履薄冰……
紀南承的氣場,是在歲月里廝磨之後留下來的穩重氣場,強勢,壓抑人心,是讓生人覺得尤其恐怖、熟人覺得尤其安心的一種氣場。而溫嘉樹此時在紀南承這邊,處於生人和熟人之間……
「你扯開話題的方式太蹩腳了。」紀南承忽地俯身,溫嘉樹心口一緊,想要後退卻發現身後是民政局室內的一堵牆壁。心臟已經卡在了嗓子眼,溫嘉樹咽了一口唾沫,他莫名其妙地靠近,讓她無措。
他身上須后水的味道又撲鼻而來,一點點刺激著她鼻腔裡面的神經。
「就這麼不想見我?」
「沒有。」她怯懦地不敢承認,逃避開他的目光,「就像紀先生說的,以後會不會見面,沒人知道。如果以後還真的有機會見面,麻煩紀先生,不要再叫我……小樹了。」
溫嘉樹對於這個稱呼一直都耿耿於懷,覺得尤其彆扭和難聽。從剛才紀南承這麼叫她開始,她便覺得渾身難受。
「那叫你什麼?小花?」
「……」不叫小樹就是小花,紀南承大概是真心實意想氣死她。
「有名有姓的,連名帶姓稱呼就好。」溫嘉樹強擠出一點兒笑,「我真的要回去收拾東西了,我怕趕不上飛機。」
她從他面前抽身離開,接著聽到身旁的一對新婚夫妻笑著看著他們兩個。
女人對自己的丈夫說:「老公你看,她先生真的好帥啊……她也長得漂亮,好配啊!」
「配所以才來民政局啊。」她丈夫笑道。
溫馨甜蜜的婚姻,三言兩語里便能夠體現得出。然而溫嘉樹和紀南承都被這一對夫妻這兩句話擾得有些局促。
尤其是溫嘉樹,她心想:配?她跟紀南承怎麼會配?
哪怕紀南承的性格在她看來有百般不好,但於她而言,紀南承仍算是遙不可及的。
相比較於她來說,他的一切都高高在上。其實平心而論,連申姜那樣的身份和外貌,都不一定能夠跟他相配……
「臉紅什麼?」紀南承立刻捕捉到了她臉上這一點細微的變化。溫嘉樹頭腦一熱,立刻心虛地低下了頭,「溫嘉樹,考不考慮替我工作?」
溫嘉樹聽著他叫她的名字,下意識地以為他是要留她。
女人有時候都會有一些自戀的情節,以為這個男人跟自己多說幾句話,都看自己幾眼,那便是別有目的。
紀南承跟她周旋了這麼久,她腦中還真的萌生出了這樣的想法……但是在聽到他最後這句話時,這種想法徹底地破滅了。
商人果然永遠都是商人,鋪墊了這麼久,原來是想要撬牆腳……
溫嘉樹冷著一張臉,頗為不悅:「不用了,我現在替布魯斯打工,之後可能會替貝弗利公司打工,怎麼也不會跟紀先生扯上關係的,不是嗎?」
紀南承聞言,嘴角似有微不可見的笑意,溫嘉樹以為自己看晃眼了,因為在看去時,他嘴角的笑意已經消失了。
「紀先生,再見。」
溫嘉樹抽身,也不問他是不是要回公寓去,打算自己直接打車回去,收拾了東西便往機場跑。
紀南承也沒有追上來多說什麼。
半小時后,計程車停在了溪山御府的小區門外。
溫嘉樹接到了秦久的電話,她有些膽怯地不敢接聽這個電話,因為她知道這個電話肯定是來罵她的……
果不其然,一接聽,那邊就傳來了秦久的謾罵聲。
「嘉樹你怎麼回事?!星空說你跟他哥的相親並不愉快?你是怎麼人家了?星湛我見過好幾次,是個特別溫和的人,肯定是你惹惱了人家對不對?你不想跟他相處可以啊,只是讓你們碰個面先做個朋友而已,畢竟星湛是做化學產業的,跟我們香水行業搭邊,他也經常會往法國這邊跑,但你是不是讓人家下不來檯面了?」
溫嘉樹心想還真是冤枉……
她邊說邊走向紀南承的公寓,步伐很快很快。其實她根本就沒有預訂好今晚的航班,而是在來溪山御府的計程車上進行了預訂。
航班是下午5點的,現在已經12點多,時間其實已經很緊迫了,所以她走向紀南承公寓的步伐都快了一些。
「這件事情等我回巴黎再跟你解釋好嗎?我現在準備收拾行李趕飛機。」
「你跟紀南承之間的恩恩怨怨解決完了?」秦久諷刺道,她覺得星湛跟溫嘉樹不順利,那位紀南承紀先生,肯定佔了大半的功勞。
雖然溫嘉樹也沒有怎麼跟秦久提起過紀南承,只在三言兩語當中提過,秦久對紀南承的印象並不佳。
「嗯。」溫嘉樹隨口敷衍,她不想再想起紀南承。
商人的算計都頗多,像是時時刻刻都準備著壓榨你,這一點溫嘉樹能夠理解,畢竟商人是同錢打交道的,但是紀南承這麼對她,總讓她心裡覺得好像有一個坎過不去一般。
尤其是今天在民政局,她被擺了一道。
她上了電梯,抵達樓層之後按了密碼,然而嘀的一聲,密碼不正確……
「怎麼回事?」
電話那頭秦久一直都在叨叨,溫嘉樹靜靜聽著,無非就是說星湛多好之類的話,但她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聽過了也就聽過了,根本沒有回復秦久,在她打不開密碼鎖時,她最終無端端地冒出了一句「怎麼回事」,這讓秦久聽出了一些端倪。
「你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說話?」
「紀南承家的門打不開。」
「又打不開了?」秦久記得上一次,她在紀南承家門口,也是打不開門,也是在跟她通話……
溫嘉樹反反覆複試了好幾次,然而這個密碼鎖有限定的試用密碼次數,再點三次,它就要開啟保護模式了。
溫嘉樹心頭一凜,難道是紀南承換過了密碼?
「喂?嘉樹?」秦久那邊也好奇溫嘉樹這邊發生了什麼事。
「紀南承好像把他家密碼換了,我現在進不了他家,拿不了行李,但是我馬上就要趕去機場了。」溫嘉樹描述了自己現在的情況有多麼緊急,表示沒有時間跟秦久談論星湛的問題,她一門心思都在這扇門上。
秦久聞言擰巴了眉心:「他不會是故意的吧?為了不讓你走?」
秦久的一句話,提醒了此時雲里霧裡的溫嘉樹。
她想到了在民政局時,紀南承說的那些意味深長的話,和微妙的表情……
溫嘉樹努力地搜尋著自己腦海中的記憶,密碼沒錯,就是紀南承的生日。她的記憶力也很好,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紀南承換了密碼……
她茫然,他是在什麼時間換的密碼?難不成是早晨她先離開公寓之後?真是這樣的話,他算計得未免也太遠了一些。
「紀南承不會是喜歡上你了,不捨得你走了吧?」秦久揶揄。
溫嘉樹在聽聞這句話之後,耳根子竟然莫名其妙地熱了熱,一股電流莫名其妙地從腳底鑽了上來。
「別瞎說。」她立刻啐了回去。
「也不是沒有可能,在同一個屋檐下住了這麼幾天,難免他不會對你起色心。」秦久的口氣頗為有意思,她全程一直都在調侃著溫嘉樹,「不過你也不吃虧啊,那可是紀南承,上城首屈一指的富豪,紀氏工業在香水圈內多有名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乾脆就別回巴黎來了,什麼貝弗利不貝弗利的,乾脆在上城安心做你的紀太太吧。」
「秦久!」溫嘉樹現在處於奓毛狀態,她現在沒有這個閑工夫跟秦久瞎扯皮,只想要快點兒進門把屬於自己的東西拿回來。
她的行李箱還在他家,雖然東西不多,但那些換洗衣物和化妝品她終究是需要的。
否則,難道要讓她素著一張臉,臟著一身衣服去貝弗利面試?未免也太窘迫了?
「你打個電話問問紀南承不就得了?」秦久啐了一句,「聽聽你未來老公怎麼說。」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溫嘉樹皺眉,「我對星湛的確沒有興趣,對紀南承也……沒有。」
溫嘉樹說到紀南承的時候,莫名其妙地就心虛了一下,這種心虛感令她害怕極了。
她承認,她對紀南承的確有那麼一星半點兒的肖想,但也僅僅只是停留在肖想階段而已。畢竟像紀南承這樣優質的男人,溫嘉樹覺得誰看到了,怕都是會有那麼一點兒心動的。
尤其是紀南承還滿足了她心目中那瓶殿堂級男士香水「滿堂紅」的一切氣場和氣質……
「我從你的話語里,聽出了你的心虛。」秦久太了解溫嘉樹了,甚至都能夠猜到溫嘉樹說這句話時,滿臉通紅的樣子,「少女情懷總是詩,你喜歡紀南承我沒意見,只是你不要陷得太深了。我聽星湛說,紀南承可不是什麼好人。」
溫嘉樹想到了申沉請求她嫁給紀南承,為的就是不讓申姜嫁給紀南承,想必,也是考慮到了紀南承的品質上,或許是真的有問題吧……
商人,多為詭辯之輩,手段也多為狠戾,很多在外人看來是品質上的問題,然而對於他們來說,只是正常的手段而已。
這一點溫嘉樹倒是能夠理解,而不會像秦久那般去想。
「我怎麼聽說,星湛跟紀南承之前有過過節?他這麼說,大抵也是因為他不喜歡紀南承吧。」溫嘉樹淡淡地說著,口氣乍一聽彷彿是很輕鬆的,實際上,她也緊張得要命。
秦久跟她做了這麼多年的閨密,她心底有什麼胡亂心思,秦久都能夠猜得到。
「喲,這麼快就替紀南承說話了?」
溫嘉樹今天被紀南承酸完又被秦久酸,渾身難受得緊,也懶得跟秦久爭辯,隨意說了兩句之後便趕緊掛斷了電話,轉而撥了紀南承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從聽筒裡面傳來的清冷女聲讓溫嘉樹微有不悅,她怎麼覺得有一絲不對勁?
她心思敏銳,等了大概五分鐘的樣子又撥了過去,收到的還是同樣的答覆,這樣的答覆讓溫嘉樹無端端地緊張了起來。
她心中驀地生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紀南承不會是,將她拉入了黑名單吧?
利用完就溜?
溫嘉樹微惱,連忙撥了紀南承助理邢時的電話號碼,幸好之前存了邢時的,打過去,是通的。
「喂。」邢時此時正在紀南承的辦公室里,看著紀南承清冷地坐在辦公桌前面,臉色極其陰冷沉鬱,邢時跟在自家總裁身邊已經很多年了,自然知道紀南承不發一言的時候,是最可怕的。
邢時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剛才他在公司,紀南承就要求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溪山御府,去將溪山御府那套公寓的密碼換掉。
邢時記得,之前紀總是讓溫小姐住在那套公寓裡面的,怎麼,難道他們吵架了?
此時溫嘉樹的一個電話,證實了邢時的這個猜想。
「喂,邢助,我想問一下,您在紀先生身邊嗎?」溫嘉樹那邊聲音平和,但邢時是多會察言觀色之人,聽到后便意識到了不對勁。
「不在。」邢時看著紀南承坐在辦公桌前批閱文件的樣子,心想真是對不起溫嘉樹,「溫小姐有什麼事嗎?」
在他說出口溫小姐幾個字時,他看到紀南承抬起了頭。
這兩人之間,果然有貓膩……
不過先生跟溫小姐才認識多久?邢時心底大致計算了一下時間,一面覺得紀南承不是那麼容易被動搖心思的人,另一面又感慨大概是溫小姐魅力大。
「哦,紀先生公寓的門,是不是換了密碼?」溫嘉樹那邊想得單純,以為邢時不在紀南承身邊,或許邢時會告訴她。
「是嗎?」邢時開始跟溫嘉樹打哈哈,「我近日沒有去過,也不知道,這就要問紀先生了。」
溫嘉樹著急了:「我打給他電話,打不通。能麻煩邢助幫我問一下他,讓他接一下電話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