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常靖安

第12章常靖安

時光飛逝，一轉眼便到了高三。

第一學期期末的時候，墨雪琳又被安冰寧叫到了辦公室。「雪琳，按道理來說這個E大的名額是應該給你的，但是學校的意思是給沈蘭薇的話……」

「學校的介紹可以好看一點是嗎？」墨雪琳直接打斷了安冰寧的話，心中的怒氣不言而喻。

「雪琳，你要是不同意的話，我可以幫你爭取的……」

墨雪琳一拳砸在身邊的牆上。「爭取？怎麼爭取？再把別人的名額拿出來嗎？當年白昕辰的成績也那麼好為什麼還是給了他F大的名額？就因為沈蘭薇她爸是學校的資助方，學校就一定要給她這個名額是嗎？什麼時候學校也成了這種地方了？」

「雪琳……」這是能說會道的安冰寧第一次被一個人說得無言以對。

可能察覺到自己有些激動了，墨雪琳做了個深呼吸。「安老師，我不想讓你為難。這個名額我可以不要，反正我也不是不推薦就考不取。我可以讓給薇薇，可是這樣的事，不是誰都受得了的。」

走出辦公室，墨雪琳覺得深深的無力，這是她第二次強烈地意識帶沒有了墨家小姐的這個頭銜，她什麼都不是。她突然有點想白昕辰。以往不管她有大事小事，白昕辰總會出現在她身邊噓寒問暖，哪怕他有了女朋友。一種莫名的悲傷湧上了墨雪琳的心頭，以至於她花一節語文課的時間獃獃地坐在學校操場後面的假山上。

在假山上發現墨雪琳的是常靖安。墨雪琳所在的位置是假山上的一處隱蔽處，要不是白昕辰喜歡到處逛，她也不會知道這裡。聽到有人，墨雪琳警覺地抬起了頭。「常老師？」

常靖安走到她身邊，坐下。「很奇怪我怎麼知道這裡是嗎？」沒等墨雪琳回答，常靖安就又說到，「我以前也是a中的。以前，我經常和我女朋友來這裡幽會。」

「老師原來你也早戀。」

常靖安笑得溫和。「十七歲，算什麼早戀？」

墨雪琳突然笑了，因為這句話的原版是出自她口中，那是她和楊宜珺說的，原話是「都十六歲了算什麼早戀？十六歲不談六十歲談嗎？」只是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常靖安就走在她身後不遠處。

「其實，你和她還蠻像的。很倔，有時候讓人覺得不知道天高地厚。」

「為什麼分手？」

「你怎麼知道我們分手了？」

「因為我聽說你沒女朋友。」墨雪琳回答道。

常靖安又笑了，笑中有一抹憂傷。「因為她是小姐，而我只是個窮小子。」

「就這樣？」

「那你還想怎樣？她高三畢業就出了國。她要我等她五年，結果第三年她就提出跟我分手。」

「她看上外國小伙了？」墨雪琳問。

「我一開始也是那麼以為的，她也是那麼跟我說的。」

「所以事實呢？」

常靖安的這個笑里，悲傷愈加明顯。「她爸看上了一個外國小伙，想叫他做女婿。」常靖安突然沉默了，墨雪琳也沒再問，過了好一會兒常靖安又開口了，「後來我才知道她爸相中的女婿是義大利黑幫的太子，她怕他爸會對我不利，才和我分手的。再後來她有了一個兒子，小傢伙很可愛。現在應該已經周歲了。」

「她……還好嗎？」

「她死了，半年前。死於幫內的鬥爭。她閨蜜告訴我的，我還特地飛到了義大利。」

「對不起啊。」看著常靖安強忍著悲傷，墨雪琳突然有些心疼，感覺自己的事根本不算什麼了。

「沒事。」常靖安深吸一口氣，然後突然笑了，「沒想到我忍了那麼久，第一個知道的人竟然是我的學生。」

「我要是她，死都不嫁。」

常靖安溫柔地笑了，笑里有些墨雪琳看不明白的東西，他伸手摸了摸墨雪琳的頭。「可惜她不是你。雪琳，你要知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遇見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知道。我只是有點難過。」

「難過到連我的課都不想上了？」

墨雪琳自覺理虧，不好反駁，又不想認錯，於是道：「正好遇上了嘛。」

常靖安繼續摸著墨雪琳的頭，道：「其實你想要這個名額很簡單啊。」

「我不想找別人幫忙。」墨雪琳低著頭道。

「因為那個人是沈蘭薇？」

墨雪琳繼續低著頭，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

「我不用推薦也能考取。」

「我知道。」常靖安道。

墨雪琳忽然之間覺得心裡很是難過，她很想找一個依靠，於是她問常靖安：「老師我可以抱抱你嗎？」

常靖安把墨雪琳攬到懷裡，墨雪琳伸手抱住了常靖安，下一秒她就開始輕輕地抽泣。常靖安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輕輕地撫著墨雪琳的背，試圖安撫墨雪琳的情緒。突然墨雪琳開了口，聲音斷斷續續的。「我知道……沒有推薦我照樣能考上……我知道……薇薇她……她……她一定不知道。可是我……就是……好難過。如果那個人不是薇薇我可能還好受一點，我還可以去找菲菲讓她幫我……可是……可是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你當然可以，只是你不願意。因為你是個善良的姑娘。」常靖安溫言安慰著，「雪琳，不管你怎麼選，你註定是要失去一樣東西的。其實你已經決定了，不是嗎？」

「我這樣選對嗎？」墨雪琳從常靖安的懷裡離開，一雙桃花眼還蓄著淚，臉上亂七八糟掛滿了淚痕。

常靖安伸手拭去了墨雪琳臉上的眼淚。「無論你怎麼選都沒有錯。」

「真的嗎？」

「當然。爭取自己的權利當然是沒有錯的，想要守住自己的友情就更沒有錯了。」

「常老師……」

常靖安溫柔地笑了，用溫柔又好聽的聲音對墨雪琳道：「聽說你們私下裡叫我靖哥哥。」

墨雪琳微微笑了。「武弋說的？」

「你喜歡的話可以這麼叫。」常靖安微笑著看著墨雪琳。

「可以嗎？」

常靖安點頭。「你們可以叫安老師安姐，當然也可以叫我靖哥哥。」

「靖哥哥。」墨雪琳輕輕地叫了一聲。

常靖安摸了摸墨雪琳的頭。「餓不餓？」

墨雪琳搖搖頭。

「不早了。今天周五，我請你去外面吃晚飯好不好？」

「不用了。」

「吃一點吧，就當是陪我。」

墨雪琳看著常靖安沒有說話。

常靖安嘆了口氣。「不開心也不能不吃飯呀。走我帶你去我同學開的小餐廳，他們家做的牛排和甜點都很好吃。去吧！」

墨雪琳想了想，最終點了頭。

餐廳離學校不是太遠，大約也就一刻鐘的路程。剛進餐廳，就有人叫了常靖安一聲：「靖安！」說罷，又指著墨雪琳問：「你女朋友？」

常靖安搖頭。「不是。」

「不是？」隨後他對墨雪琳道，「姑娘我跟你講啊，這是我們靖安第一次單獨帶著一個姑娘來我們這兒吃飯。」說完還對墨雪琳使了個眼神。

「別鬧，她是我課代表。」

「哦，課代表啊。沒關係啊，你常靖安什麼膽量我不知道？要麼不追，要追就追班花，結果還追上了。要不是班花後來出國了，你們倆肯定不能分啊！」

「好啦！我要點菜！」

「不影響你們倆，這是菜單。我走。」

待那人走了，常靖安對墨雪琳道：「我這朋友就這樣，說話不經過大腦。」

點了餐，墨雪琳開始了天不怕地不怕地提問：「靖哥哥，你以前的那個女友嫁給的是哪個黑幫太子？」

「怎麼？你感興趣？」

墨雪琳點點頭。「不過你可以不說。」

「Vento。v－e－n－t－o。」

「這麼巧……」墨雪琳輕輕地自言自語。

「什麼？」

「我聽說過。」

「是嗎？真巧。」

見常靖安神色有些憂鬱，墨雪琳連忙扯開了話題。「靖哥哥，如果我二十歲還沒有男朋友的話，我就來追你。」

常靖安笑了。「傻丫頭，我大你八歲呢！」

「十歲。」

「哦？」

「我只有十六。」

「原來我的課代表還是個跳了級的孩子。」

墨雪琳嘻嘻一笑。「是不是覺得我很厲害？」

「我的課代表，自然是不一般的。」

常靖安輕笑，墨雪琳又自顧自的說道：「不過那個時候你可能已經連孩子都有了。」

「你這麼漂亮，怎麼可能二十歲還沒有男朋友，別瞎想了。」

「如果沒有呢？」墨雪琳追問。

「那我歡迎你來追。」常靖安笑得溫柔，那話似是真心，又似是玩笑。

「那就這樣說定了！」

常靖安微笑著點了點頭。

墨雪琳吃牛排的時候很是優雅，切牛排的動作也很是嫻熟。「常吃西餐？」常靖安問。

墨雪琳點頭。

「喜歡？」

「一般。我還是比較喜歡吃中餐，西餐太單調。不過辰喜歡。」

「白昕辰？」

「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我們倆只是發小而已。」

常靖安輕笑。「你那麼緊張做什麼？」

「我……」墨雪琳抬頭正對上常靖安那雙因微笑而微眯的眼睛。那是一雙很迷人的眼睛，比起白昕辰的那雙桃花眼有過之而無不及，眼神流轉間就能讓人陷在裡面。而此刻，墨雪琳就是那樣怔怔地看著常靖安，一時間竟忘了要說些什麼。

「雪琳？」常靖安試著喚了墨雪琳一聲。墨雪琳猛然回過神來。「嗯？」

「你的甜點好了。」

「哦。」墨雪琳連忙低下頭拿過一份甜點吃起來，全然沒發現其實這份其實是常靖安的。常靖安只是微笑著看著墨雪琳並沒有道破。吃了一小半，墨雪琳抬起頭，大著膽子問常靖安：「靖哥哥，你等會兒能陪我去看場電影嗎？」

「不急著回家嗎？」

「回家了家裡也沒人。而且我也不想做作業了今天。」

「好啊。」常靖安爽快地答應了。

「真的嗎？」墨雪琳本以為常靖安不會答應，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

「當然！」

在去電影院的路上，常靖安推著他的單車，墨雪琳走在他的左側。他突然問墨雪琳：「雪琳，你有喜歡的男生嗎？」問完了，常靖安自己才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問得莫明其妙。

好在墨雪琳也沒多想，略微思考了一下答道：「不知道。」

常靖安笑了。「什麼叫做不知道。」

墨雪琳想了想措辭，回答道：「好像喜歡，好像又不喜歡。不過也無所謂啦，反正他是有女朋友的人。」

常靖安「哦」了一聲，聽不出情緒。隨後他又問：「不會是白昕辰吧？」

「當然不是他！我要是喜歡他還輪得到別的女孩嗎？」

「那麼自信？」

「我都認識他快十年了，自然有這種自信。」

常靖安沒再追問墨雪琳喜歡的是誰，而是轉了話題。「等會兒想看什麼電影？」

「你想看什麼類型的？」

「我隨意啊。」

「我們看武打片好不好？」

「好啊。」

……

從放映廳里出來，墨雪琳突然不走了。

「怎麼了？」常靖安問。

墨雪琳指著前面一個男人說：「那個人好像是我哥。」

「不打個招呼？」

墨雪琳搖搖頭。「我要偷偷看看我未來的嫂子長什麼樣。我哥那扭扭捏捏的，都不給我看照片！」

常靖安笑了，低頭看著墨雪琳。墨雪琳卻沒有看見，因為她正在認真地看她未來的嫂嫂到底是個什麼樣。常靖安不是不知道這個女孩的古靈精怪，只是她平時都以一本正經的乖乖女形象示人，偶爾露出的俏皮也不似今天這般。他有時也會忘了她是一個只有十六歲的小姑娘，就如她剛才看電影時那般投入，時不時還會發出輕輕的感嘆詞。那個樣子，像極了當年的那個人。正想著，墨雪琳突然轉過頭來。「我們走吧。」

「看清楚了？」常靖安問。語氣里沒有調侃，只是簡單的詢問。

墨雪琳點點頭。「嗯。還挺漂亮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繡花枕頭。」

「呵。看來你心情還不錯。不難過了吧？」

「靖哥哥你會喝酒嗎？」墨雪琳又問。

「會啊。怎麼？你要喝酒？」

「你請我吃了飯，還陪我看了電影。我請你喝杯酒吧！」

「你還小。」

「沒關係的。難得我今天高興。我朋友新開的酒吧，我還沒去過呢！離這裡不遠。」或許墨雪琳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的語氣里有著一些撒嬌。

常靖安想著有他在也不會有什麼事，就點了頭。

酒吧里沒有很多人，有歌手在歌台上唱著動感卻不喧鬧的歌，舞池裡有人和歌而舞，吧台上有調酒師在表演調酒。說起來，常靖安還挺喜歡這裡的氛圍的。

只見墨雪琳坐到吧台邊的凳子上，對酒保說：「來兩杯你們這裡的招牌雞尾酒。」

酒保看了她一眼，道：「你成年了嗎？」

「當然！」

見墨雪琳底氣那麼足，酒保沒再追問。倒是常靖安見墨雪琳如此大言不慚，忍不住笑出聲來。二人一邊喝著酒，一邊聊些有的沒的。突然墨雪琳問常靖安：「你會跳舞嗎？」

常靖安搖頭。

「我給你跳一支，看著我的酒！」說完，墨雪琳就鑽進了舞池。舞池裡人不多，常靖安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墨雪琳。墨雪琳隨著音樂的節拍隨意舞動，腦後的馬尾辮隨著她的旋轉而飛舞著。五彩的燈光照在墨雪琳身上，讓她看起來有些不真切。可常靖安卻被迷住了，他的眼沒有一刻離開過墨雪琳，他愣愣地看著那個在舞池裡舞動的女孩。直到墨雪琳坐回他身邊，呡了口酒，問他自己舞跳得好不好的時候，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回去吧。不早了。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常靖安道。

「我家有點遠……」

「多遠？」

「坐車大概有半個多小時吧，從這裡出發。」

「那……那怎麼辦？」

「我自己回去吧。」

「那怎麼行，不早了。」

墨雪琳真的覺得一點都不晚，於是她道：「才八點半。」

常靖安卻仍舊堅持要送她。「沒事，我把車擱這兒陪你坐車。」

「真沒事。」

「沒關係的，我送你吧。我不是很放心。」

見常靖安堅持，墨雪琳沒再拒絕。

公交車上人不是很多，但座位已經坐滿。墨雪琳和常靖安站著輕輕地聊著天，突然一個急剎車，墨雪琳猛得向前倒和常靖安撞了個滿懷，同時車裡響起了司機的咒罵聲。

「你沒事吧？」

墨雪琳從常靖安的懷裡出來，還有些愣神。「嗯？」

「你還好吧？有沒有撞到哪兒？」

「頭。」

常靖安一隻手抓著把手，另一隻手輕輕撥開墨雪琳的前劉海，微微俯下身查看墨雪琳的前額。「還好，看不出有什麼。」

「哦。」墨雪琳有些發愣，她向來不喜歡跟別人有肢體上的接觸，可常靖安掀她頭髮的時候，她卻忘了躲開。見墨雪琳在愣神，常靖安又問：「怎麼了？」

墨雪琳趕忙搖頭。「沒什麼。」儘管常靖安沒再追問，墨雪琳還是覺得有些尷尬。「快到了，還有三站。」

「是嗎？好像還挺快的。」

聽到這一句，墨雪琳心裡沒來由地一陣跳。「是嗎？」

常靖安嘴角微微勾了勾。「大概是美人在側，方覺時光流逝得極快。」

墨雪琳低下頭，沒有在回答。

下了車，二人並肩走在燈光有些灰暗的路上，二人都沒有說話，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默。這時，常靖安開了口：「這裡看上去不是很安全啊。」

墨雪琳走慣了這條路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安全，但還是答道：「我抄了小路。」

「姑娘家在外面不要貪圖方便，安全最重要。尤其是你這麼漂亮的姑娘。」

墨雪琳笑了。「沒事。我走了很多年了。而且我會空手道。」

「小心點總沒錯。你會空手道？」

「是……」「啊」字還沒說出口，墨雪琳就被拌了一下。常靖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墨雪琳。「還好吧？」常靖安問。

「沒嘶。」

「怎麼啦？」

墨雪琳不好意思地笑笑。「腳崴了。」

「平時倒不見你那麼冒失。能走嗎還？」

「可以的，休息會兒就好。」

過了不到半分鐘，墨雪琳就說可以走了，只是那一瘸一拐的，常靖安看著有點心疼。「我背你吧！」

「這怎麼好意思？」

「客氣什麼？」說著，常靖安就已經背起了墨雪琳。

常靖安個子算得上高，可人看起來卻不怎麼健壯，但此刻墨雪琳趴在常靖安的背上，卻覺得他很堅實，讓人很有安全感。墨雪琳覺得自己的心又莫明其妙地跳了起來。她把頭輕輕地擱在常靖安肩上。「靖哥哥，你對所有人都那麼好嗎？」

常靖安笑了。「我要是對所有人都那麼好，我不得累死？」

「謝謝你。」

「客氣什麼。你當了我三年的課代表，尤其是分班之後還是我教你，這不就是種緣分嗎？」

「緣分嗎？」墨雪琳輕輕地自語。

「前面有個岔路，該往哪走？」

「一直往左。」

「哪棟樓？」

「27號。」

到了樓下，常靖安又問：「你家幾樓？」

「啊？不用了，我自己走吧。」

「沒關係的。」儘管墨雪琳推辭，常靖安卻沒有把墨雪琳放下來的樣子。

「五樓。501」

常靖安把墨雪琳背到了五樓，才放下了她。

「都到了，進來坐一會兒吧。喝杯水。」

常靖安沒推辭。

進了門，墨雪琳一瘸一拐地走到沙發邊坐下，常靖安則緊隨其後。「我看看你的腳吧。」

「不用了不用了。沒事的，我經常這樣的。明天就好了。」

「經常？」

墨雪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要是經常這樣，那就更要小心了。」常靖安一邊說著，一邊蹲下身脫下墨雪琳的襪子，看了起來。而墨雪琳此刻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一動不動地看著常靖安。「雪琳，你家裡有冰袋嗎？」

「沒。」

「沒事，冷毛巾也是一樣的。你洗腳的毛巾是那一塊？」

「洗手間里，綠色的。」

過了一會兒，常靖安拿著毛巾來了。「會有一點冷，你忍下。」

墨雪琳點頭，下一刻就覺得腳踝上冰涼冰涼的，可她的心裡卻是暖的。這已經是她人生的第十六個年頭了，卻從未有人這樣細緻地檢查她小小的傷，體貼地幫她處理。她的父親是帝王一樣的存在，他根本不懂如何溫柔地對待他的孩子。她的母親眼裡心裡都只有丈夫，又如何能察覺她微小的傷。她的兄長雖疼她，可習慣了服從命令的他根本沒有辦法反抗父親的命令。以至於那麼多年，她都覺得沒有什麼事是一定要別人幫忙的，那些小傷也根本就不算什麼。可現在突然有人對她說你要小心，有人用行動告訴她即使是小傷也不應該忽視。縱然果敢獨立，縱然少年老成，縱然叱吒商界已有些年頭，可她終究是一個不過一個只有十六的女孩，就像所有十六歲的女孩一樣渴望被疼愛，被保護，只是這一路走來能保護她的不過她自己。

心頭一動，墨雪琳道：「靖哥哥。」

「嗯？」

「下個月十七號是我生日，你能陪我過生日嗎？」

常靖安依舊蹲在墨雪琳身前。此刻他抬頭看向墨雪琳。「怎麼？現在就知道你爸媽沒空了？」

墨雪琳聳聳肩。「我爸已經十年沒有陪我過過生日了。我媽她老是圍著我爸轉，有時記得，有時不記得。自從認識菲菲以後我基本上都是在她家過的生日。今年我想在飯店裡吃，你來嗎？」

常靖安愣住了，這個年紀的女孩雖說已不是在父母懷裡撒嬌的小孩子了，可是十年沒有和自己的父親一起過過生日……

「靖哥哥？」

聽得墨雪琳喚自己，常靖安連忙點頭。「我來。叫上冰寧一起。」

聽常靖安這麼回答，墨雪琳露出一個明媚的笑。「我也想回頭我跟安姐去說呢！」

見墨雪琳這一笑，常靖安不知怎麼的突然覺得自己心跳一滯。不過只是一瞬間，他便恢復如常。「這兩天腳最好不要用力。這兩天要是不舒服就冷敷，之後才能熱敷，知道了嗎？」他問墨雪琳。

「嗯。」

「以後走路小心點。」

「嗯。」

隨後是片刻的沉默，接著沉默的是墨雪琳略有些忐忑的聲音。「靖哥哥，你能……你能再陪我會兒嗎？」

常靖安猶豫了，他知道自己作為老師今天做的已經有些過了，可看見墨雪琳期待的眼神，又想著這空蕩蕩的房間，最終還是點了頭。

「那我們看會兒電視？」墨雪琳問。

「好，我去開。」

說是看電視，可看了一個小時還沒到，常靖安就突然覺得自己肩上一重。側頭看去，是墨雪琳睡著了。常靖安輕笑，無奈地嘆了口氣，想著她今天情緒這般大起大落，走了那麼些路，還喝了酒，是該累了。

「雪琳？」常靖安輕輕地喚了一聲。

墨雪琳只哼唧了一聲，又沒了聲響。常靖安只得輕輕地抱起她，然後找到卧室，把她放在床上，替她脫了鞋，蓋上被子，最後退出房間，輕輕地關上房門。

準確地說，墨雪琳在第二天早上是被餓醒的。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她正在吃好吃的。可當她徹底清醒的時候卻真的聞到了四溢的香氣。她打開房門，常靖安恰好端著一鍋什麼從廚房走出來。她有些愣神，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這時，常靖安開口了：「你醒了？正好，我剛做完了早飯，正想著是不是要去叫你呢！」

「早飯？」墨雪琳覺得自己的腦子可能還沒睡醒，要不然怎麼會那麼卡殼。

「嗯。」常靖安點頭，「我煮了些粥，看見你家還有些麵粉和雞蛋，就做了些雞蛋餅。沒關係吧？」

「沒有沒有，當然沒關係，我去刷牙洗臉。」

「嗯。不急，我等你一起吃。」

墨雪琳走到桌邊的時候，桌上已經擺好了兩碗粥和一盤子雞蛋餅。墨雪琳討厭喝粥，因為小時候被一群大孩子逼著喝下了一大碗有著口水和煙灰，還餿掉了的粥。可是……常靖安做的粥是不一樣的吧？而且那是特意為她做的。想到這兒，墨雪琳心裡甜甜的，就連咽下去的那口粥都覺得是甜的。

「還可以嗎？」常靖安問。

「好喝。雞蛋餅也好吃。」墨雪琳笑著點頭。

常靖安微笑。「那就好。腳好些了嗎？」

「沒那麼疼了。」

「你爸媽什麼時候回來？」

墨雪琳想了想，答：「算起來要下周三了吧。」

「哦。」

似乎是看見了常靖安眼中的心疼，墨雪琳露出一個寬慰的笑，道：「沒事，我已經習慣了。」

「那我……幫你做頓午飯吧。」

「可以嗎？」墨雪琳的聲音有些猶豫。

「可以啊。要不然你今天吃什麼？」

聽得常靖安溫柔的聲音，墨雪琳低下頭，點了點頭。

「想吃什麼？」常靖安問。

「呃……隨意啦。」

「好。吃完了我來收拾就好。」

「那怎麼行？」

「你腳不好，這兩天不要多走動。」

「嗯。」

嗯……我只能說我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