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此情正濃(6)
第38章此情正濃(6)
卓印清說姚永泰可以慢條斯理,此刻與俞雲雙聊起裴珩也能津津有味:「我與阿顏相識了這麼久,除了裴校尉,從來沒有見過她還與哪家的公子走得近。裴校尉是個有毅力的人,若是時間再久一些,隱閣興許也可以辦喜事了。」
「你當真如此認為?」俞雲雙詫異地問道。他難道一直不知道阿顏心裏面有愛慕的人了嗎?
「否則還能如何認為?」卓印清闔了闔眼眸,眸色清淺,其中的疑惑之色不加掩飾。
俞雲雙搖了搖頭,喟嘆道:「原來隱閣主也有難得糊塗的時候。」
卓印清被俞雲雙的話引得半撐起身來,順手幫俞雲雙掖了掖被角,男子清爽的氣息噴在俞雲雙的頸間:「可是我哪裡說錯了?」
「錯是沒錯。」俞雲雙狹長的鳳眸微微一眯,忽然問他道:「那你知道我心中喜歡的人是誰嗎?」
「自然是我。」卓印清毫不猶豫地答道。
「美得你。」俞雲雙撇了撇嘴,卻也不由得有些憐憫阿顏。
昨日在隱閣之中見到阿顏的模樣,俞雲雙可以斷定阿顏對於卓印清的感情非同一般。這份感情隱藏得並不深,最起碼她只是匆匆見了阿顏一面,便可以看出其中的端倪。
卓印清對此全然不知情,要麼因為他本身對於男女之情不夠敏銳,要麼便是因為他對於阿顏的關注並不在此。
無論前者還是後者,阿顏之於卓印清,比裴珩之於阿顏還要凄慘一些,最起碼阿顏還清楚裴珩的心意,卓印清卻什麼都不知道。
俞雲雙半仰起下頜,與眼前之人靜靜地對視了片刻。這人琥珀色的眼眸中此時此刻只有她的倒影,清澈見底的瞳色,讓人分外舒緩安寧。
輕輕觸了觸他近在咫尺的嘴角,俞雲雙將阿顏的事情壓下,對著卓印清解釋道:「顏姑娘身邊不是還有一個屈易嗎?今日裴小珩在來我這裡的路上遇見了顏姑娘,本想要上前與她說兩句話,卻被屈易用馬鞭在大街上狠狠地教訓了一頓,來到長公主府上時,渾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卓印清聞言一怔,而後卻倏然笑了起來。兩人的距離挨得十分近,低沉的笑音從頸間傳來,俞雲雙甚至能感覺到他胸腔的輕顫,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怎麼我剛笑完,你便笑成了這樣?你若是知道什麼,就快些講給我聽。」
卓印清就著她的動作順勢起身,無奈道:「你這錯得也太離譜了些,阿顏喜歡誰都可以,卻唯獨不可能是屈易。」
阿顏喜歡的自然不是屈易,她話中的意思分明是屈易喜歡阿顏。俞雲雙睨著卓印清,卻將錯就錯下去,反問道:「這是為何?」
「因為屈易是阿顏的兄長。」卓印清回答道。
這回輪到俞雲雙目瞪口呆:「兄長?」
卓印清微微頷首:「你應當能從他們二人五官的輪廓上看出他們並非正統的寧國人,但即便他們同父異母,五官卻或多或少還有些相似的地方。」
俞雲雙從未將屈易與阿顏聯繫在一起,自然也沒有比對過兩人的相貌,更何況他們二人的輪廓本來就比寧國人生得深邃,乍一眼望去便只能記住他們各自的特徵,忽略了兩人的相似之處。
仔細在腦海中回憶了一番,俞雲雙恍然大悟道:「這樣說來,一切倒也能說得通了。我原本猜測兩人關係匪淺,卻沒想到事實竟然如此。」
「身為兄長,對於自己的妹妹多加看護著些也是人之常情。」卓印清勾了勾嘴角,「難怪方才你的話中裴校尉的反應會這般激烈,既然你都這麼想了,裴校尉只怕也會誤會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你若是將此事告知於他,他定然會十分開心。」
俞雲雙卻蹙眉思忖了一會兒,不確定道:「若是我將顏姑娘與屈易的關係告訴他,他只怕會更加來勁吧?」
停頓了一瞬,俞雲雙看到卓印清面上的不解之色,嘆了一口氣道:「你亦知道裴小珩出自將門裴家,他大哥恐怕不會同意他娶一個異族女子為妻。」
聽到「異族」二字,卓印清的呼吸一滯。
雖然只是細微的變化,卻被俞雲雙察覺到了,怕卓印清誤會,匆忙解釋道:「裴家世代鎮守大寧,有不少將領犧牲在彥國的鐵騎之下,國讎家恨擺在那裡,看待此事的態度自然與你我不同一些。」
卓印清以手撐著床榻,重新躺回到俞雲雙的身側,聲音不辨悲喜:「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有這般想法的又何止是裴將軍一人?」
俞雲雙凝視著卓印清弧線俊逸的側顏,想到了他就是因為其母是彥國和親而來的郡主,而不被懷安公喜愛的事情,在錦被下她輕輕勾了勾卓印清的手。
卓印清側過頭來看她,眉目溫潤,眸光卻有些黯淡:「你說的話沒錯,寧彥兩國敵對了數十載,其間的溝壑確實不是說填平就能填平的。」
俞雲雙頓了頓,還是開口問道:「可是我方才那句話勾起了你對母親的回憶?」
「這倒不是。」卓印清回握住俞雲雙的手,他的掌心已然暖和了過來,指尖傳來的力度讓人感覺到心安。
「我的母親在我甫一出生便離世了。」卓印清緩緩地說道,「所以對於她我並沒有什麼印象。」
當年安寧郡主的死因俞雲雙確實有所耳聞,不管她真正的死因為何,最終上奏給先帝與彥國的,都是安寧郡主死於難產。
俞雲雙的表情慾言又止,卓印清卻似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自己先開口道:「我的母親並非死於難產。」
卓印清說話的時候,面上的表情十分平靜,床幔之間的光影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只留下兩人交錯的呼吸聲。
饒是早有準備,俞雲雙的心頭還是一悸。
產子於女人來說本就是一道坎兒,懷胎十月,臨盆之日到來時,便等於一隻腳踏進棺材里等著閻王爺的宣判,這個時候無論身份多麼尊貴,每個人都是一樣的。
是以從彥國來的和親郡主死於難產,這個結果無論對寧國還是對彥國來說,都不難接受。但是如果安寧郡主並非死於難產,又是誰可以在如此湊巧的時機加害與她,並將此事做得滴水不漏?畢竟安寧郡主身份敏感,當時盯著她的視線只會多不會少。
「她是中了毒。」卓印清的聲音在這時響起,聲音輕得像是喟息,「那毒不會立刻置人於死地,卻會讓人愈來愈衰弱。」
「愈來愈衰弱的毒……」俞雲雙低聲喃喃,「這樣的毒我在內庭的時候曾經聽過,宮妃之中有不擇手段之人,將這種毒下於寵妃日常的膳食之中,毒性吞噬其氣血,導致其身體太弱無法承歡,最終失去了聖寵。」
卓印清抬起眼眸默默地凝視著俞雲雙,手卻一直在錦被下把玩著她的手指,動作十分溫柔,似是怕驚擾了她一般:「那毒的效果確實與你說的差不多。當初接生的產婆如今還在,曾對我描述過那日的情形。母親當時身體十分虛弱,我還未生下來的時候,她的氣力已然耗盡,分明已經堅持不住,卻不想放棄,咬著牙命令身旁的侍女往她身上潑冰水,她每昏厥一次,便被冷的透骨的水潑醒一次。」
雖然內室之中燒著炭火盆子,被窩中也放了湯婆子,俞雲雙還覺得十分冷,那冷從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唯有被卓印清握著的右手能感覺出一縷溫熱的氣息。
「想來她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所以才豁出性命將我生下來。」卓印清闔住了眼眸緩緩地說道,「產婆說她接生了二十餘年,從未見過這般烈性的女子,只可惜她終是沒有熬過來。母親斷氣了之後,產婆依照著她的吩咐,硬生生將我拔了出來。」
俞雲雙將手從卓印清的掌心間抽出,用力擁住了他的肩頭。
卓印清笑了笑,輕撫著她的纖細的背脊。
「若非安寧郡主性情如此堅毅,到時候便是一屍兩命,這下毒之人實在歹毒。」俞雲雙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你對這宗案件查了這麼久,可查出來了下毒之人究竟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