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06章 燈光（1）

簡思跟隨大家走出飯店，天色已晚，周圍霓虹燈次第亮起來，燈紅酒綠。幾個走得靠後的同事客套地說要送她，她感謝地搖頭，他們也不再堅持，各自上車離去。

簡思沿著街道走了一會兒，一家大型商場就在馬路對面。晚上出來購物的人在裝修豪華的大門之間進進出出。簡思在長椅上坐下，眯著眼看那棟被燈光點綴得如同海市蜃樓的氣派建築。燈光下，停車場里的汽車恍惚間都被鍍了層迷幻的浮光，僅僅是這樣看著，她也喜歡。

無數個放學后不想馬上回家，但又不能在外耽擱太久的夜晚，她都喜歡這樣默默地坐在街邊的長凳上呆，注視著這個彷彿不是她所在世界的夜景，感覺很美。她的人生里，美麗的事物幾乎絕跡，只剩這免費的夜景。

曾經她也是美麗夜晚的一份子，當那個男孩在一株掛滿彩燈的樹下輕淺地吻上她的唇的時候，她覺得茫茫夜色里每一盞華燈都是為她點亮的。

五年後的簡思笑了笑，奇怪，以後的激遠勝於那晚的淺吻，但是她都忘記了。那個男孩的面貌，當初自己的面貌，她全都忘記了，只是無法忘記那個夜色中的初吻。記憶是她承受不起的苦痛，她早已學會麻木地擱置在內心深處，但是那個吻她卻不忍封存。或許一切的不幸都從那個過分美麗的吻開始，雖然她已忘記了接吻的人，卻忘不掉那一刻的幸福與滿足。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她渾身一顫，是媽媽等得不耐煩了吧？生病的媽媽就像個任性不講理的孩子，她只是雙腿不能動彈，其實只要把東西都準備好，日常吃喝拉撒她都還是可以自理的，還沒到離不開人的地步，但她無時無刻不束縛著她。

簡思理解媽媽，同媽媽，無論她對她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她從來沒怪過媽媽。如果不是她，媽媽怎麼會過著這樣的生活？媽媽那麼愛逛街，如今整天躺在家裡看電視。她試過用輪椅推著媽媽出門散心，但回家后媽媽的心反而更壞，把家中僅存的水晶花瓶打碎在地。

她試過去夜總會。。。。。。結果第一天就被媽媽幾個耳光打得兩天出不了門。嘴巴全破了，連飯都沒辦法吃。媽媽說，過得那麼苦，就是為了供她上學，希望她走正路，爸爸若不是希望她的人生能平坦一些，怎麼會去乞求人家，又怎麼會死？

人生平坦？她的人生已經註定無法平坦，但她還是退縮了。當那個年老半禿的男人噴著酒氣，摩挲她肩膀時，她就已經崩潰了。她的人生畢竟還有選擇，苦一苦，把書讀完，只要還有路走，她都不想走這一步。她也知道，很多女孩都這麼做，忍一下，完成學業然後找到好工作。介紹她去那家夜總會的就是她的一個學姐，給她化妝的時候，簡思都不忍心看鏡子中的自己，學姐笑笑，拍拍她的心口，對她說：所有的問題都在這裡。

是的，她的問題就是過不去心裡那道坎，拔了毛的鳳凰之所以不如雞就是她到死都忘不了自己曾經是鳳凰。於是，她更加厭惡這樣的自己。

她沒有來電顯示，所以聽見手機里傳來奚紀桓的聲音十分意外，她知道奚紀桓有她和錢瑞娜的號碼，但沒想過他會在這時打來。

\"你在哪？\"奚紀桓的口氣永遠那麼驕橫。

\"我。。。。。。我在奧倫百貨對面。\"簡思皺眉，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奚紀桓沉默了一下，簡單地吩咐：\"等著。\"

簡思有些不安，不一會就看見穿著高級西裝的奚紀桓提了一袋打包盒冷著臉朝這邊走，簡思愣了愣，這畫面很不協調。

\"奚。。。。。。奚總。\"待他走到面前，無所適從地叫了他一聲。

他將打包盒塞到她手裡，皺著眉問她：\"走了這麼半天，就走到這兒？\"這裡不許停車，繞一圈回來還不如步行更快。

簡思看著手中的食物，不知道說什麼好。奚總親自給她送打包盒，怪異又尷尬，真沒想到平常就會喊她\"什麼思\"的人，會這樣做。

\"平時都是你給我買早餐，偶爾回饋一下。\"奚紀桓輕描淡寫地說，\"這都是我後來點的菜，乾淨的。我聽張柔說了你家的況。。。。。。\"他技巧地停住，簡思習慣性地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