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面具

顧飛看清周康的一瞬間，就已經猜到是他報的警，但聽他說出來，顧飛還是止不住的憤怒。

他用低沉的聲音質問：「你都幹了什麼？」

周康說：「我並沒有幹什麼，只是向警局寄了一卷錄像帶，裡面剛好有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子，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而那個黑衣男子的家中，又剛好多了些不該多的東西，再加上一些往事的誤會，利用了那個傻警察的心理，讓他不顧那些一查便知的漏洞，直接向上面申請拘捕令，僅此而已！」

顧飛憤怒地吼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我成了通緝犯，還怎麼幫你弟弟洗清嫌疑？」

周康冷冷地說：「這件事已經不需要你了，我弟弟的事情會有別人解決，不勞你操心。」

顧飛問：「別人？」

他仔細琢磨周康的話，越想越害怕，聽周康話語當中的意思，難不成他的背後還有其他人幕後黑手嗎？

「陷害我的人也是他，對嗎？」

周康微微笑了一下，說：「沒錯！」

「你來救我也是聽了他的安排？」

周康笑出聲來：「哈哈，神探就是神探，他果然沒看錯你！」

顧飛橫了他一眼：「你說的他究竟是誰？」

「現在還不是你該知道的時候，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顧飛又問：「他為什麼要害我？」

「害你？」周康反問了一句：「他不是在害你，是在幫你。」

顧飛冷笑了一聲，嘲諷地說：「想要幫我就將我變成了嫌疑犯？如果他是想害我，我是不是應該被五馬分屍？」

周康淡淡地說：「顧飛，我弟弟一直都很欣賞你，他書中有幾個偵探形象就是以你為原型，可以說，你是他最看重的偵探。拋下這個不談，其實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過節，我沒有必要殺了你。」

顧飛說：「你殺了劉康，他是我的師父，你打傷吳疆，他是我的朋友，你把這個稱為沒有過節嗎？」

周康說：「打傷吳疆，我承認是一個誤會，但殺了劉康，你絕對不應該恨我！」

顧飛緊咬著牙齒，狠狠地說：「不應該恨你，難不成我還應該感謝你？」

周康輕笑一聲，說：「對！」

顧飛說：「你知不知道你是個瘋子？」

周康說：「就算我是瘋子，也完全無法與你相比，能把自己的殺父仇人當親人，被人家玩弄這麼多年而不自知，我自愧不如！」

顧飛大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劉康是我的殺父仇人？」

周康確定地說：「沒錯！」

顧飛激動地喊道：「你放屁！」

劉康對於顧飛來說，雖然不是父親，但勝似父親。

他十歲之後就對父親沒有了的任何印象，在他的記憶里，父親是個模糊的概念，但劉康的出現，他的諄諄教導與嚴厲的慈愛，填補了顧飛父愛上的空缺。現在周康突然告訴他，他最敬愛的男人，竟然是他的殺父仇人？讓顧飛如何接受？

顧飛的反應完全在周康的意料之中。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他是你仇人的現實，我告訴你這件事的目的，除了讓你認清現實之外，還有……」周康頓了一頓，接著說，「還有就是，讓你找回自己的本心，做一個真正的你！你是什麼樣的人，沒有誰比我更了解，你的內心深處，比任何人都更渴望殺戮。你對鮮血與屍體有超乎常人的熱愛。你是一名天生的殺人犯，這才是真正的你！所有的道德枷鎖都是那些偽君子的小把戲，不要把自己困在裡面，不要作繭自縛，更不要浪費了你的天分。」

顧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哽在他的喉嚨，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周康說的話像是一把皮鞭重重地抽在他的心臟上面，火辣辣的疼痛，又有點受虐的痛快。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知道，周康說的話，是對的。

在五歲的時候，他第一次解剖了一隻倉鼠的時候，那種快感，他至今都無法忘懷。

成年之後，加入警隊，雖然他無數次地告訴自己，絕對不能犯罪！但這絲毫沒能減少他想要犯罪的慾望。

他努力剋制自己，慢慢地將觀察犯罪當成了習慣，將自己想象成犯罪者，用他們的思維來體驗殺戮的快感。

正因為如此，顧飛每次用犯罪者的思維來破案才無往不利。

他突然生出一種無力感，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與無助。

「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周康說：「加入我們，施展你的犯罪天賦！」

「為什麼？」

「為了實現自己存在的價值。」

顧飛突然冷笑了一聲：「所以你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周康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怎麼？做過的事情不想認賬嗎？劉康的日記我已經都看完了，你們兩兄弟的事情我也已經全都知道了。雙胞胎詛咒是嗎？很快你們的故事全上海，甚至全中國的人都會知道了，你弟弟這輩子都將在別人的異樣眼光中度過，永遠不能解脫！」

周康的眼神變得像野獸一樣狂躁，而顧飛卻不管不顧，繼續說道：「你可以為你弟弟殺死所有阻擋他前進的人，最開始，你可以殺自己的父親，後來，你又殺了他的養父母，現在你又殺了林大偉、蘇珂和黃晶晶！可你不知道，你做的一切並不是在救你弟弟，你在害他，害他成了周圍人眼中的怪物，他的一切悲劇都是你一手造成！對他來說，你不是哥哥，你只是個惡魔！一個滅絕人性的惡魔！」

周康大吼，不停用雙手敲打方向盤，貨車的行進路線變成了S型，極其兇險。

「你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如果我不殺掉他的養父母，他們就會去報警。如果我不殺了林大偉，他就會威脅我弟弟。如果不殺了黃晶晶，她一定會泄露秘密。如果不殺了蘇珂，他絕對不會甘心！」

顧飛全然不顧自己的安危，任憑周康崩潰，貨車在無人駕駛的情況下在馬路中間飛奔，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危險。

但距離真相只剩最後一步！

顧飛再接再厲，對他大喊：「他們都在隱藏一個秘密，那個秘密是什麼？」

假裝自己內心崩潰，讓對方掉以輕心，在對方失去防備的時候，自己再反攻，這是劉康教給顧飛的審訊技巧。

周康抱著腦袋，大喊：「秘密是——」

眼看著困惑在顧飛心中的疑問，馬上就將得到解答，顧飛的情緒也逐漸激動起來。

可一瞬間，周康卻轉換了一副笑臉，對顧飛說：「誰知道呢？」

顧飛在心中罵了一聲髒話，原來周康也是在演戲，自己竟然被周康戲耍了一次。

「看來你還是冥頑不靈，既然不想加入我們，留著你也就沒有必要了，你就去死吧！」

周康從懷裡掏出手槍，剛想對準顧飛，他卻搶先一步搶奪方向盤，猛然向右轉，周康的身體隨著慣性靠在門上，顧飛打開車門，趁著那一瞬間，跳下貨車。

後面一輛轎車看到前面大貨車跳下來一個男人，雖然馬上剎了車，但還是撞到了顧飛。

顧飛身受重創，強憑著一口氣，站了起來，看到一輛計程車，打開門爬了進去。隨後計程車快速消失在周康的視野。

他在車上回想自己破「微信殺機案」的整個過程，先從排除周然開始，之後鎖定了真兇——周然的哥哥周康。為了了解兩人之間的羈絆，又從根本查出周家的往事，現在他漸漸懂了周康為周然行兇的外因，但真正的內核，他殺害林大偉、蘇珂和黃晶晶，想要為周然掩飾的到底是什麼？

那個所謂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顧飛知道自己距離真正的答案已經越來越近了，只剩下最後一個步驟。

可他更清楚自己現在的一個處境。警方認定劉康是他殺的，所以他為了給自己洗清嫌疑，只能在警方抓住自己之前，找到「微信殺機案」最後的秘密，並親手抓住周康。

周康隨意將貨車扔在一條街邊，這輛貨車已經被警方標記，無法使用了，他需要一輛新車。

他帶上帽子和口罩，看起來與普通百姓沒有任何區別。他慢慢走著，混入人流，不一會就消失於街頭之中。

周康手上拿著一個盒飯，來到一間廢棄的平房裡，房間里沒有任何傢具，甚至燈管都沒有，他坐在角落，借著微弱的燭光打開飯盒吃飯。他的手機響了一下，不知是誰傳給他一張圖片，他拿出手機查看，照片上無數個本子被置於火焰當中，本子上「劉康」兩個大字極其顯眼，照片拍得很生動，周康甚至可以想象，本子被火焰吞噬的畫面。

他用手機撥通一個號碼。電話接通了，卻沒人說話。

周康對著手機說了一句「謝謝」，隨即掛斷，像是害怕被人聽見一樣。

周康將手機卡拔出，借著蠟燭的火焰將其燒毀。

燭火越來越稀薄，漸漸熄滅，房間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