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瑩瑩

顧飛和店長下了樓，相顧無言，懷揣著心事，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好不容易有個土豪客戶，出了20萬，讓他們幫忙找個人，沒想到費勁心血，耗時耗力，終於找到了一點線索，卻被無情的切斷。

找的人已經死了，錢怎麼算？

顧飛在心裡暗罵店長烏鴉嘴，不過自己卻被勾起了興趣，他隱隱察覺，事情好像並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店長拿起手機，給客戶打電話，接通之後，說道：「王老闆，您委託我們找人，現在已經有線索了！但可能跟你想的不太一樣！你最好做一下心理準備！」

電話那邊的聲音瞬間緊張起來，問道：「啥心理準備？女兒不是俺的？」

「女兒應該是你的。」

「那就好，只要是俺女兒就行！別的無所謂！」王老闆鬆了口氣。

「不過她死了。」

「那都沒事，只要能找回來……啥？你說俺女兒死了？」

「沒錯！你也節哀順變吧！」

「她她她……怎麼死的？」他因為激動，聲音都有些變了，變得有點嘶啞。

「具體原因我們還在查。」

「給俺查出俺姑娘的死因，能查出來，俺再多給你們加20萬！俺要知道，俺姑娘是怎麼死的！」

「好的，沒問題！」

電話掛斷之後，他的心情莫名的沉重起來，他面對的是一個失去了女兒的父親，雖然他們可能從沒有見過面，但店長相信，他的痛苦絕對不是偽裝。

顧飛湊過來，問道：「怎麼樣？那邊怎麼說？」

「客戶追加20萬，讓我們查出瑩瑩的死因！」店長聲音低沉。

「哈哈，越來越有意思了！」顧飛忍不住笑出聲來，惹得店長狠狠地瞪他一眼。

「你還有沒有點人性？人家女兒都死了，你還笑？能不能有點同情心？」

顧飛哼了一聲，說道：「我們剛剛告訴他，他女兒的死訊，他二話不說，直接追加20萬，讓我調查她的死因，你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麼奇怪的？他是愛女心切，就是想知道女兒是怎麼死的，有錯嗎？」

「沒錯！不過從他的舉動上看來，他好像已經認定瑩瑩是被謀殺的一樣，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什麼問題？」

「我們從一開始就被設計了，之前我只是奇怪，像他那種有錢人，隨隨便便找個警察幫他找人豈不是更好，為什麼要來找我們？現在我懂了，其實找人根本不是他的目的，他早就知道瑩瑩已經遇難了，他來找我們的原因，就是想讓我們幫他調查瑩瑩的死因！而且他對我應該很了解，知道事情到了現在這一步，我絕不會撒手不管，就算沒有錢，也一定會查出個結果。」

店長不滿地說道：「你怎麼總把人往不好的地方想？人家就是有錢，就是想找你幫忙了，不行嗎？」

「不信？」顧飛戲謔地看著店長，說道：「你試試現在給剛剛的電話打過去，絕對沒有人接！」

店長憤憤的拿起電話，很快臉色變得有點尷尬，輕咳兩聲，說道：「他可能有事情，先關機了，那我們要幹嘛？難道真的去南橋？」

「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既然他想要玩，那我就陪他去玩好了！」

「終於來了！」顧飛心想。

上海市松江醫院，太平間。

張峻聞帶著阿超離開了監獄，出了監獄的大門之後，阿超痛快地喘了大氣。

僅僅一牆之隔，一邊是天堂，一邊是地獄。

因為工作需要，阿超也經常來監獄探班，但每次來都感到壓抑不已，陽光永遠都照射不到牆的那一邊，無法驅散的除了邪惡，還有黑暗。

張峻聞的臉上一直沒有任何錶情，他將自己偽裝起來，不想讓其他人看到他的軟弱。

當初面臨那個選擇的時候，他也曾經猶豫過，她那時哀求的眼神，至今仍會不時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也許對於她來說，任何人都可以將她繩之於法，只有他不可以。

但他最終還是痛下決心，將手銬鎖在她的手腕上時，強迫自己不去看她的臉，他害怕自己會心軟。

她坐牢之後，張峻聞每個星期都會抽出一天時間去看望她，但卻從未見到過她一眼，她的心已經被傷得那麼深，再看一眼，疥瘡的傷疤就會再次迸裂。

他對她說，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你出來。

她對他說，無論多久，我都不會原諒你。

一紙離書，兩個路人。

「張隊，你也別太憋著了，心裡難受就喊出來，很快就好了！」阿超勸說道。

張峻聞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他打開車門坐了進去：「走吧，我們去看一眼遺體，然後交給法醫檢查。」

警車裡面，一陣沉默，阿超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好，而張峻聞則在專心的開車，不為外界所動，車開的很快，開車的人好像在宣洩著什麼，兩邊不斷後退的街景，造成一種時光倒退的錯覺，如果時光真的能夠流轉，該有多好！

車停在醫院的門口，張峻聞下車后，亮出證件，在一名護士的引領下，走進了太平間。

看守太平間的老大爺，雙手顫顫巍巍地打開大門，戴上老花鏡，對著手裡的一張名單，嘴上一直嘟嘟囔囔地說著：「造孽呀！陰間鬼門大開呀！死後屍體都拼不全，身首異處，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張峻聞聽在耳里，心裡不是滋味，老大爺終於找到了放著林茹屍體的柜子，將屍體取了出來，他搖了搖頭說道：「多好的一個姑娘呀！說沒就沒了！不知道她的父母和丈夫，看到之後會怎麼想？」

阿超害怕他說的太多，讓張峻聞多想，趕緊把他拉走，說道：「大爺，咱倆出去聊一聊！」

他連拉帶拽地把人拉了出去，停屍間里，只剩下一個活人，和一具沒有頭顱的屍體。

「阿茹！」張峻聞的聲音低啞，他揭開白色的被單，看到那具屍體，悲從中來，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滴在被單上面，打濕一大片。

往日愛得有多深，今天的心就有多痛。

他掀開被單，凝視著，突然心頭猛地一陣顫動！

這具不是林茹的屍體！

顧飛兩人到了長白新村，根據女人給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所在的房門。

與周邊豪華嶄新的小區相比，這裡只能用簡陋來形容，幽暗骯髒的走廊里，灰塵一粒粒，全部懸浮在空中，電梯因為年久失修，已經暫停使用，空氣中散發著腐朽的味道，店長甚至還在走廊里發現了一隻老鼠的屍體。

店長因為鼻子比較靈敏，實在受不了這裡的氣味，只能用手掐著鼻子，用嘴呼吸，向樓上爬去。

顧飛卻一臉滿不在乎的模樣，他見過太多比這裡惡劣一百倍的地方，和那裡相比，這裡簡直就是天堂。

她們家住在頂樓，到了樓頂氣味才逐漸淡了下來，陽光從樓道里否認窗戶射了進來，總算有了些許光明的味道。

瑩瑩家的房門光禿禿的一片，連一副像樣的春聯都沒有貼，門口的牆皮也已經斑駁，好像隨時都會散落下來一樣。

雖然他明知道瑩瑩母女都已經死亡，但想著可能有其他人搬了進來，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店長輕輕敲了敲門，等了許久，卻沒人應答。

「這間房子現在應該是沒有人住的。」店長說道。

「你們在找誰？」對門的房門突然打開，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人將頭探了出來。

顧飛和店長對視一眼，然後問道：「之前對面住著的是張嬸和瑩瑩嗎？」

「你們打聽這個幹嘛？」年輕人的年齡大概在20歲左右，頭髮亂糟糟的，身上穿著紅藍相間的格子衫，和淺藍色牛仔褲，戒備地盯著兩個人。

顧飛拿出假的警官證，說道：「我們是警察，想要調查一下張嬸和瑩瑩的死因，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你撒謊！你根本就不是警察，瑩瑩的案子都已經破了快一年了，你要真是警察的話，怎麼可能不知道？」

顧飛尷尬地收回警官證，剛想要辯解一下，年輕人好像想起了什麼。

「我看你有點面熟，我想想，我應該在哪裡見過你！」年輕人突然興奮地大喊道：「我想起來了！你是顧飛！破了『三號樓嫌疑人案』和『微信殺機案』的那個偵探！對不對？」

「你認識我？」顧飛不可思議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當然認識了！所有關於你的新聞我都收藏起來了，你簡直是我的偶像呀！我叫荀瀚，是上海公安大學14級的學生，外面說話不方便，快進來坐吧！」年輕人熱情的將兩人拉進房間。

「你果然跟傳聞中的一樣，喜歡假冒警察，實在太酷了！」顧飛咳嗽一聲，裝沒聽見。

「還有，你就是傳說中跟在顧飛身邊的『華生』吧！叫林海？」他又拉住店長說道。

「我叫吳疆！」店長不滿地說道。

「不管了，差不多！看見你們實在太幸運了，一定要發個朋友圈！」

顧飛走進他的房間，才看到牆壁上貼著的都是柯南的壁紙，還有書架上放滿了希區柯克、愛倫坡還有東野圭吾等人的小說，看得出他絕對是個推理愛好者。

顧飛直奔主題，開門見山地問道：「對面發生的事情你都了解嗎？」

荀瀚臉上的笑容凝固住，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說道：「應該沒誰比我了解的更多了！」

「你說警方已經破了案，那就是說，她的死是一起兇殺？」

「是呀！她死的太慘了，整個頭都被人砍了下來，真想不通，同是女人，她怎麼會那麼殘忍！」

「兇手是個女人？」

「對！不過她也挺慘的，後來還被自己的老公親手抓了，提起她老公你絕對不陌生！」

「她老公是誰？」

「張峻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