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第二十七章世情澆漓新茶舊茶授受相疑太上今上(6)
「錢灃的死,我查過了,沒你的事。***」顒琰平靜地說著,輕輕把扇子丟下,「因為當時你在洛陽嘛。有人疑心小人害的他了——所以要查。但有人說紀昀被黜,有你的份;還有,福靈安黨附朝廷大員,恐怕也是真的。忠,只有一個心,像你這樣身份地位,放縱兄弟去捧人的臭腳應該么?」
福康安嚇了一跳,忙道:「十五爺這話,足見還是信任我。紀昀被黜,是和珅到山東,我心裡恨于敏中,叫他狠狠整,誰知他連紀昀的過錯都抖落出來……福靈安黨附的大臣,奴才也聽說過,但奴才們分居已經多年,又常年在外,有失兄弟通氣教訓,這是實話。」不知是怕還是心有委屈,福康安說著,已迸出淚花。
「你手腳也太大方。」顒琰毫無表,像在議論別人,侃侃說道,「金川是七千萬吧?台灣又是一千多萬,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是對的,可總要有個尺度分寸吧!嗯……這次出兵后藏,我看還是不錯的,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噢!」
這話福康安打心底里不服。但此時不服更待何時?他覺得再坐著對話已不合宜,起身小心說道:「總之都打驕縱狂妄目中無人這個病根上起來。我雖封王,心裡還拿皇上和十五爺當主子。這話早年爺要說出來,我必定駁回,如今是口服心也服了!」
「我們表兄弟交心,就是朋友相處,規之於義么!何必這樣呢?」看著這位一世不肯服人,桀騖不馴的勛貴軟軟的低頭,顒琰心裡突然得到極大的滿足,「你的功勞我沒說,其實記得也結實著的。皇太子是這樣,將來無論怎樣也還是這樣。不要疑人也不自疑,我毫無難為你的意思。」說著掏出表來看看,一笑說道,「今兒談的很好。我們抽時辰再論——走。」他用手輕輕拍拍福康安肩頭,「你這功臣王還沒見萬歲爺呢!咱們一道去……」
乾隆哪裡知道這個凱旋得勝的將軍王爺剛才和兒子有這一番極為別緻的晤對?見他們腳步輕快聯袂近來,笑著站住了,道:「好啊!福康安又打勝仗回來了……你們一道來了,好啊……」
「阿瑪安樂!」顒琰見兩個美人攙著乾隆一臉喜色站著,他此刻心境卻也甚是高興,搶上幾步道:「兒子來攙你……」到思春一邊插手人臂替換了下來。思春覺得他插手交接間微微挨了自己手腕一下,若有若無的,卻甚是明白,不禁騰地臉一紅,退到一邊兀自心頭突突亂跳,偷看一眼這位明日就要冊封太子的親王,又低下了頭。懷春也撤開了手退下,見思春神色突然有些異樣,倒一時不得其解。顒琰卻一如平日一本正經,架著乾隆道:「皇上怎麼到了這裡,北邊過來的穿林風兒,小心吹涼著了。」福康安早趨蹌幾步伏地泥叩頭,一頭是心暫得舒緩,一頭見乾隆蒼老另有一種傷懷,還有一份說不清楚的惆悵酸澀,……都湧上心頭,撲地叩頭哽咽道:「奴才……又見到老主子了……」
乾隆卻萬不能理會四人此時四樣複雜之極的心境,呵呵笑著虛抬手叫福康安:「起來起來,你和琰幾攙朕到澹寧居行宮裡說話……」那邊大監卜智見這裡形,早照護了一群太監、宮女、諳達、嬤嬤過來侍候。懷春思春不宜再跟著,不聲蹲福兒辭駕回去,各自去想心事不提。乾隆一邊走,聽顒琰說已在書房和福康安見過,似乎怔了一下,旋即說道:「朕也想和你兄弟們談談,他們說有好茶葉貢進來,福康安叨光也嘗嘗新兒……」
新烏龍茶已經送來了。三人進澹寧居殿時就看見幾個太監拆茶簍封口的明黃簽兒。都沒理會就進了殿。乾隆甚有興緻,一邊連聲命「煽火沏茶」,一邊笑道:「顒琰陪朕坐,福康安坐對面磁墩子上頭——先喝點陳茶吧!」
「是!」兩個人一齊躬身答道。
「還是殿里暖和。」乾隆親切地看著福康安,又看一眼顒琰,揉了揉膝頭又放下了手,正容說道,「朕用旨催你,是為了趕好日子。如今雖沒有明詔,軍機處,禮部、六部都連明徹夜忙大事,天下人心裡也都知道了。明日是辛亥日,是顒琰數格里最好的黃道吉日。朕要升勤政殿,召見皇子、皇孫、王、公、大臣宣示,立顒琰為皇太子。」他略頓了一下,又對顒琰道,「明年正月初一,遍拜堂子、奉先殿、壽皇殿。你要當皇帝。雖然是內禪,年號要公布,改元為嘉慶皇帝——和你的親王封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