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逃生(2)
第5章逃生(2)
「王大哥,喂,聽得見嗎?」張岷把耳機戴上,焦急地說:「對,我們快到了,還有二十分鐘車程。好的,沒問題,嫂子和小珊呢?」
決明注視車窗外遠處的人,張岷一進車,對面的人馬上停下腳步,遠遠看著。
「他人呢。」決明問。
張岷顧不得查看周圍環境,開車前往電話中指定的地點,答道:「他不在家,待會可能有點擠,寶貝,你得坐到後座去。」
決明理解地點了點頭,張岷把車停靠在一棟兩層小樓后的停車場上,左右看了看,沒有人。
路邊的行道樹萎靡不振,空曠的街道上到處都是垃圾,碰翻的垃圾桶被熱風推來推去,輕輕滾著,發出噹啷聲。
上高速后決明睡了一夜,張岷卻已經連著四十八小時沒合過眼了,此刻在方向盤前不住耷拉腦袋。
「你睡吧。」決明說。
張岷疲勞點頭,索性側過身,枕在決明腿上,迷迷糊糊說:「他來了以後喊我。」
決明嗯了一聲,遙望遠處發獃。
父子在車上等人,決明一會捂著自己左耳朵,又換捂著自己右耳朵,歪著腦袋聽了聽,抬手摸了摸張岷帥氣的側臉——他的眉毛擰著。
決明用手指把養父的眉毛舒開,抬頭看了一眼。
遠處一群小孩在烈日下漫無目的行走,雙手微微抬著,拖著腳步,穿過馬路,其中一個小女孩的腦袋凹陷下去,脖子以一個不自然的姿勢歪著。
決明微微眯起眼,他們在這裡等的人是張岷生意上的夥伴,名喚王博,三十齣頭的一名中年人,也是昔年張岷當兵時,部隊的戰友之一。
王博已結婚了,妻子很漂亮,有個四歲的小女兒,張岷曾經帶著決明過來玩,這對夫妻很喜歡決明。
決明也挺喜歡他們,當然,以他的性格不會有太熱情的表達方式。王博的女兒親近他,決明來做客的時候會陪著她,帶她去遊樂場,讓她玩,自己則在一旁看著。
決明的旅行袋上還貼著小珊的不幹膠貼紙。
足足過了三小時,決明搖了搖張岷,說:「爸,他來了。」
張岷睡得口乾舌燥,撐著起來,定神朝外看,見人行道旁站著一名中年人,正是王博。
「只有他一個?」張岷登時有點不祥的預感:「寶貝,你坐到後面去。」說畢下車。
一推開車門,熱浪登時席捲而來,張岷快步跑向他的朋友,發現王博精神恍惚,忙牽著他的一手搭在自己肩上,把他攙著走向車。
決明躬身朝外張望,視線始終跟隨著他,直至張岷把王博扶上車來,王博筋疲力盡地癱著,臉色灰白,渾不似個活人的模樣,眼窩凹陷下去。
張岷探了王博額頭,又摸他的脈門,手指按在他的脈搏上,沉吟不語。
決明取來礦泉水,一分鐘后,張岷道:「中暑了……脈弦怎這麼慢?喝點水。」
王博點了點頭,抬手接過礦泉水時,手腕鮮紅的肉外翻,被咬得一片模糊。張岷心內一驚,問:「被人咬了?」
王博喘息片刻,開口道:「你們快走吧,別管我。」
張岷道:「這叫什麼話,嫂子和小珊呢?」
王博搖了搖頭,彷彿剛經歷完一場驚心動魄的死戰或是打擊,喃喃道:「不知道。」
張岷說:「小珊沒在家裡?嫂子沒和你一起么。」
王博似乎想起了什麼,忙道:「她……帶著小珊回娘家去了。」
張岷蹙眉,王博的話頗有點前言不搭后語,未及細想,決明便取來醫藥箱,張岷抽出繃帶,給王博受傷的手腕包紮。
「我要死了。」王博又道:「兄弟,別管我,你們快逃。」
張岷道:「怎麼能不管你?!」
王博道:「我被咬了,我怕……我把病毒傳染給你們……」
「別說了。」張岷道:「你歇一會,我們來時的路上收費站里,七院在注射疫苗,我們已經注射過了,這就帶你回去治療,王哥,你撐住。」
張岷看了決明一眼,似是怕決明有危險,決明道:「沒關係,我照顧他。」
張岷點了點頭,決明和自己都打了疫苗,想必沒事,於是到前座去發動汽車,掉頭開回F市。
又是一場漫長的旅途,車行到一半就快沒油了,張岷在一個加油站靠邊,沒人。
便利店裡空空蕩蕩,張岷四處看了一眼,說:「決明,下來走走,尿尿。」
決明下來了,張岷拉過油槍自己加油,又吩咐道:「別走太遠。」
王博在車裡劇烈地咳嗽,決明拉著褲鏈過來,張岷示意道:「我去看看他。」
王博一陣猛咳,咳得天昏地暗,推開車門,一口血吐在路邊上。
張岷抱著他,把他扶下車,讓他背靠車輪倚著,修長的手指頭微微揭開他的眼瞼,觀察他的瞳孔。
王博緩緩喘息,有氣無力道:「小珊……」
張岷道:「別多想了,嫂子和侄女兒會沒事的。」
王博臉色已近土黃,緩緩道:「兄弟,你看到他們了么?」
張岷小聲而緊張地問:「什麼?別告訴決明,他會怕。」
王博朝外頭看了一眼,決明走向便利店。
王博問:「決明好些了么?」
張岷點頭:「現在不頭疼了,也愛開口說話了。你說的『他們』是誰?」
王博點了點頭,從后腰掏出一把手槍,拍在張岷的手裡,說:「打他們的頭。」
張岷接過,看著王博的雙眼,王博說:「是一種病毒,哥哥知道……被他們咬了的人,就會被傳染上,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張岷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再也治不好了么?」
王博搖了搖頭,張岷說:「兄弟我回家那會,就在路上見過不少,他們說是狂犬病,到底是什麼原因?」
王博說:「不、不清楚……哥帶著珊珊……去醫院看了……」
張岷的呼吸登時屏住。
王博說:「病毒一發作,就再也治不回來了,整個醫院裡到處都是咬人的怪……病人,他們說,這些人已經死了,沒有思考能力,也不認識誰,大腦里只有微量電荷在保持運作,全身只消耗……很低的熱量,剩下野獸本能,撕咬……吃。」
張岷道:「還能……死人還能活下來?」
王博看著天邊血紅色的夕陽,喃喃道:「活不了,他們就算肚子被撕破,腸子流出來,手腳斷了,還能掙扎,沒有痛感……除非……」
張岷道:「除非什麼?」
王博看著張岷的眼,臉色已近乎全灰,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嘴唇變得青紫,緩緩道:「打他們的頭,摧毀他們的大腦。或者扭斷他們腦袋,脊椎末端……咳!咳!」
王博又劇咳起來,張岷忙扶著他,說:「因為大腦還會通過脊椎神經元,朝四肢發出行動指令,所以得截斷脊椎,是這個意思吧。」
王博邊咳邊點頭,張岷與王博都是從事醫藥行業的人,多少知道一點西醫理論,張岷家庭更是草藥醫療出身,一聽就懂。
「他們已經不是人了。」王博抓著張岷的手,說:「一定要開槍。」
決明不知何時站在張岷的身後,定定看著王博,王博像在交代臨終遺言般說:「大哥如果……變成那樣,你千萬……扭斷我的脖子,或者開槍,知道嗎,兄弟?」
張岷忙道:「不會的,你能治好,一定得撐住,王哥。」
王博不住苦笑,翻身爬上了車後座。
決明盯著張岷手裡的槍,張岷調試子彈,而後把它收好,拉著決明的手,讓他在車旁坐下。
張岷道:「餓么?」
決明點了點頭。
張岷道:「爸去找點吃的,店裡你看過嗎?」
決明說:「沒有了。」
張岷說:「總還有點東西的,來。」
他一手持槍,一手牽著決明,進了加油站里的便利店。便利店被翻得亂七八糟,顯然經過過路人的好幾撥清洗,貨架倒得一團糟,張岷在後倉翻尋,門外汽車聲響。
一對情侶停站加油,張岷馬上出來,把決明護在身後,二人朝外看。
男人扯出加油槍,警覺地盯著決明,張岷說:「你好,兄弟。」
那男人不答話,張岷掏出外套里的煙,上前道:「打聽個事,你們從F市來么?」
男人依舊不吭聲,也不過來接煙,加完油便朝後退,張岷又問:「你們打了疫苗么?收費站那裡情況怎麼樣了……給我站住!否則開槍了!」
男人始終不答,張岷拔出手槍,只聽車內女人沒命尖叫,男人馬上舉起雙手。
張岷道:「我沒有惡意,問完你就可以走了。」
(本章完)